北风起了,冰天冻地。柴房里的滑雪车该翻新了。
天黑后,三五个孩子从各自家里悄悄溜出,去“取”做滑雪车的材料。
倒霉的哥哥,不带着我吧,怎么保证我不会“告密”?让我跟着,肯定是个捣乱。唉,我怎么就有个妹妹呢,多余。
出门也就是六七百米远,坡顶上有一个单门独户的大院子,神秘地掩藏在七八米高的竹篱笆后面。一片片竹篾用铁丝紧密地编排成墙,几乎无缝隙,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吧?
孩子们轻手轻脚,恨不得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是静止的,一步步靠近竹篱笆墙。夜色里,借着似有若无的月光,一片片地摸索着竹篾,寻找有没有松动的。
“哎,我这有一……”
一个巴掌捂住了我的嘴。“跟你说过不许说话。看以后还带不带你来……”
“慢点,慢点,莫慌。来,帮我抓着这一头。拉!往下拉!……”
我们就这样“取”来了两片竹篾。白天是没胆去“拿”的,可是,有这么大院子的人家肯定是资产阶级,所以,用资产阶级的东西又怎么啦?这样和自己狡辩着,压住心里的慌张。(www.xing528.com)
这竹篾片不宽不窄,不厚不薄,柔韧有弹性,光滑还细润,绝对好材料。
竹篾片有了,还需要几块小木条,小木板。家里可以找找。往年修缮组来换纱门,补窗修墙或是别的工地上剩下不要的边角废料,总会捡回来收着,到时做个拉煤的滚珠车,钉个小板凳,搭个鸡窝,架个鸽子笼,这样那样的,就派上用场了。
厨房里15瓦的白炽灯晕着黄蒙蒙的光,开工,做我们的滑雪车。第一步,先把竹片锯成一米多长的小段,再将这小段的一头削尖;下一步,在煤炉上烘烤尖头的这一端,竹片遇热变软时,使劲把尖头向上弯;抓稳了,保持这个尖头翘着,赶快沁入冷水里,淬火,定型。“哧——”,蒸气在窄小的厨房里升腾,墙上的人影晃悠起来,有了第一块滑板。
接下来的工序是在滑板上加一块木条,然后一前一后将座板和踏脚板钉在左右两块加了木条的滑板上。竹子不同于木头,直接钉钉子容易劈裂,于是就把通蜂窝煤的铁条烧红,先在竹板和木条上烫好洞孔……
竹子和木头烫焦了,有香味弥漫开来,一大一小,两架新滑雪车,还有兄妹俩,一起听北风敲打着冬夜的门窗,憧憬那铺天盖地的大雪,寒假,过年……
加块煤,封好炉子,今晚有个好梦。
北风那个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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