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斡尔族民歌中的哭腔形态探析：艺术人类学的中国视角

在达斡尔族不同民歌体裁中，“哭腔”的表现也不尽相同。在“扎恩达勒”中，“哭腔”的表现最为突出，“扎恩达勒”是达斡尔族人在田间劳作、放牧或家庭小型聚会时哼唱的歌曲，类似山歌小调。但也有学者有不同看法，达斡尔族著名学者杨士清先生指出：“扎恩达勒不能等同于山歌，不能等同于小调，不能等同于长调，不是‘唱歌’的同义语，扎恩达勒就是扎恩达勒。”^[8]杨士清先生的观点是，扎恩达勒为达斡尔族人特有的用来表内心感受的一种手段，是达斡尔族历史文化和民族情感的一种表达方式。所以，“哭腔”在这里的表现最为突出，它的演唱方式与美声唱法相比，两者演唱过程中肌肉控制不同。美声唱法要求喉头位置下降，下颌肌在意识上要求放松，悬雍（喉内小舌）上提以期咽腔壁要坚实及共鸣腔体充分打开，注重各腔体的共鸣，在审美上要求声音集中、连贯并富有变化性；而“哭腔”的最大特点是要表现大二度慢颤音，主要运用下颌肌收缩来完成喉部的震颤，这就与美声唱法要求的放松下颌肌完全不同。“哭腔”在表现高音或情绪激动时会要求悬雍上提，以模拟哭泣时的抽泣。另外“哭腔”演唱的主要共鸣腔也是咽腔，这一点它和美声唱法要求咽腔壁坚实有力是一样的。有些达斡尔族传统民歌的歌手特意将某些音唱得偏高一些，以表现内心的不安和痛苦。扎恩达勒分为有词和无词两种。在无词的扎恩达勒中，通常由衬词贯穿整个歌唱，衬词多为“讷耶耶、尼耶耶”“讷耶、尼耶”等。这里的大二度慢颤音在每一个乐句的结尾处表现更加突出，这时的慢颤音比正常的颤音几乎慢一倍。这是由于在无词歌中，由于没有指代性的歌词提示，情绪的变化就是唯一的表达内容，所以，颤音是最主要的表现手段。

哈肯麦（又称鲁日格勒）是达斡尔族的歌舞音乐，每逢重大节日或重要礼俗的日子，人们都会跳起这种歌舞并重的哈肯麦。这种歌舞音乐，齐齐哈尔地区称其为“哈肯麦”，莫力达瓦称其为“鲁日格勒”，达斡尔语意为“熊熊燃烧”。哈肯麦由程式性三部分组成，分别是演歌部分、舞蹈部分，最后是拳斗部分。拳斗部分是这个表演的高潮部分，以二人一组，结合呼号节奏的形式，其中舞蹈动作有对打之意。在演歌部分，所演唱的歌曲是此歌舞形式独有的，不与扎恩达勒相混。“哭腔”这种演唱风格，只在演歌部分出现，但是与扎恩达勒中的形态不尽相同，在这里，“哭腔”的大二度慢颤音不是贯穿整个乐句中，而是在乐句结尾处收音时加装饰音结束，演唱时音准偏高的现象大多也消失。

说唱音乐乌钦，在齐齐哈尔地区被称为“乌钦”，在莫力达瓦被称为“乌春”，其表现内容多为叙述历史事件、神话传说、经典名著、劝诫训导等。乌钦说唱曲达斡尔语为“艾勒格”，意为“曲调”。其曲目包括讲唱长篇故事和小段两种。乌钦本为说唱音乐，其曲调与语言结合很密切，主要以似唱似说的吟诵调为主，通常被视为乌钦的本调，其保留曲目由文人创作和民间艺人创作。还有许多“乌钦艾勒格”借用了扎恩达勒的曲调，杨士清先生认为这种被乌钦借用的扎恩达勒曲调为“跨界”曲调^[9]。在跨界曲调的演唱中，“哭腔”的表现与扎恩达勒相似。在乌钦的本调演唱中，由于它的旋律特征与说话的语调相似，所以在这里“哭腔”的演唱就更加贴合达斡尔族语言语调特点，它一般在句首第一个元音做重音处理，或加倚音或节奏做切分的处理。(www.xing528.com)

萨满神歌是在萨满仪式上所演唱的歌曲，达斡尔语称其为“雅德根以惹”。主要有两类，一类是请神时唱的歌叫作“以惹”。请神歌基本架构是由请求—赞美—犒劳—领神组成^[10]，主要目的是祈求神灵的降临，每次都要请多位神灵降临，所以针对所请神灵不同，所用的赞美词也不同，在演唱的同时也伴有舞蹈，但以歌唱为主，舞蹈为辅。另一类是神“附体”后，以神的口吻所唱的歌曲叫“翁果惹呼苏姑”，这时是以舞蹈为主，以歌为辅。在举行萨满仪式的时候，通常有大神和二神来主唱，“达格贝”即伴唱形式也是重要的。雅德根以惹的演唱中，也有“哭腔”的影子。通常在演唱请神歌程序时，演唱音调悲怆凄苦，演唱声音集中，“哭腔”的大二度慢颤音在个别乐句句尾处由频率较慢变成稍快的颤音，这样既表现了语气中隐含对请神人共情的怜悯，又表现出神秘诡异的严肃气氛。到了“翁果惹呼苏姑”即神灵附体后，大神和二神舞蹈动作幅度增强，似乎是在与妖魔搏斗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