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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风俗画中的文士情景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各种记述风俗的文本也成为文士情的传递与链接,由孟元老到周密等士人的文化关怀倾注其间。宋代尚雅的文化情境会影响到社会风俗和风俗画的创作。统而观之,无论是风俗著作,还是风俗画中皆有一种文士情的存在。在宋代风俗画里,这种文士情与风俗记忆的文士情相映成趣。古人常以瑶台对应后宫,这种对于皇室女眷拜月风俗的描写与《汉宫乞巧图》遥相呼应,悠闲淡雅的仕女生活拭去尘俗,精致而有诗意,寄托士人雅集的生活理想。

宋代风俗画中的文士情景

在风俗记忆上,《东京梦华录》的作者孟元老感慨:节物风流,人情和美,生逢其时,感从中来。[1]文人士大夫沉浸于浪漫的太平盛世,文化滋养下,烂赏叠游,怎能不情随景生,一番感慨?这种对于生命的思考与关切,正是风俗画中取材与立意的心理基础,也是创作的内在动力,尽管它的思想倾向和情感内蕴并非简单概括,但宋代风俗画的确具有一定的文气特征,又具有社会生活中深层次的内涵,对后世风俗画的审美倾向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武林旧事》的作者周密,针对朝代盛衰的对比,谈及先朝旧事,恍如梦呓,他将文士淡淡的萧索心境溢于笔端。同时更关注风俗民情、武林世态,以及文士的心境随社会环境的起落浮沉,这也在风俗记忆中清晰呈现。“病忘庸惰,时移物换,忧患飘零,世故纷来,青灯永夜,朋游沦落,盛衰无常。”而细细读来,怎能不随之而泪水沾襟,悲不自胜。再如,耐得翁的《都城纪胜》、吴自牧的《梦粱录》中诸般风俗记忆,那些细微之至的描写,铺排有序的叙述,流露出文士上下沟通、察风识俗的情致。这些著作中所记风俗本身即是绚烂多姿的文化创造,诸如:元夕节、花朝节清明节等,皆娓娓而谈,给人以兴味盎然之感。各种记述风俗的文本也成为文士情的传递与链接,由孟元老到周密等士人的文化关怀倾注其间。缅怀旧朝,铭记今朝,上下有序,从宫廷内市井中,从官到民,从年初到岁末,时间与空间圆环闭合,回应梦圆主题。这其实乃文士的儒家修养,兼济天下,心怀万民,忧时忧国,不能立德立功,只有立言来寄托理想抱负,平和优雅,含蓄蕴藉,真可谓诗意人生

宋代尚雅的文化情境会影响到社会风俗和风俗画的创作。统而观之,无论是风俗著作,还是风俗画中皆有一种文士情的存在。本文认为,文士情就是充盈的精神和丰赡的心灵,雅致清新而又深谙世俗之乐的情趣,畅游诗词歌赋、山水园林,疏瀹五脏,澡雪精神。琴棋书画,通晓音律,自得其乐,陶冶情操,心性与人格得以修炼。或钟情山水,郊野闲游;或市井观瞻,览胜入境,而这得益于精神的自由、理想的高远,文士的平和练达,人格中的超脱真率。因此,反映在作品中的这份情怀,自有一份文士们希冀幽居山林,心慕林泉之清幽、宁静的闲适心境。风俗记忆总是承载着纷繁的思绪,那里隐含有文士们在宦海尘世中或浮或沉的遭际,也是心象所观览的风情。在这一过程中,可以看出文士的内心情感、胸怀寄托,是在繁华中迷惘,还是在困顿中失意惆怅,抑或经历风雨归歇的淡定与从容,看似旷达超迈中还会带有几丝涩涩苦意,这皆是一种真实情怀的流露。

在宋代风俗画里,这种文士情与风俗记忆的文士情相映成趣。与风俗记忆文本相似,风俗画记忆出入于朝野[2],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频繁往来,心忧社稷,眼光向下。对仕女,对市井,对农家,对郊野,都希冀政通人和,百姓安乐。而对于士人,则选择进退之间宠辱皆忘,寄情山水,怀志时问黎民苍生、衣食冷暖;失意时选择心隐,借助艺术排遣悲切之情,如松湖钓隐、清溪渔隐,洗去疲惫再登岸或远航,秋溪待渡、远水扬帆。

对于这种人生乐事,士人高涨的热情体现在苏轼《丰乐亭记》中的:“民生不见外事,安于畎亩衣食,以乐生送死。而孰知上之功德,休养生息,爱其俗之安闲,幸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事实上,宋人文献的这类记述很多。那么,宋代士人的理想大致是:道其风俗之美,使民知所以安此丰年之乐者,幸生无事之时,从而宣上恩德,以与民共乐。这就是文人士大夫分内之事。文士情还反映在对天下、山水、黎民的关注,并于其中见出士人的眼光、胸怀和境界。宋代风俗画中情也多以道风俗之美,与民同乐,如文人士大夫游记所看到的山水亭台,借景抒情,阐发的思想,这种记忆方式与山水画、风俗画相互呼应,风俗画正是以上风俗记忆的一个个切面,或山水之美,或嬉戏之乐,或年岁丰成,图与文对照下,最终抒发的还是美风俗、通上下、宣教化、与民乐的士人情怀。

当然,这种文士情可以通过神话走向现实的风俗画来体现,例如,《汉宫乞巧图》源自一个汉代牛郎织女的传说,仕女在七夕这日焚香七炷,瓜果七盘,茶杯七口,备针七根,丝线七色,向织女星行七拜大礼,月色朦胧下比赛穿针引线,传说神秘,场景雅致。而流传于世的《汉宫乞巧图》更是士人以图像的方式,为后世留下令人遐思的神圣空间,画中远山重叠、宫院高台组成高远的意境,静穆之下,仕女影影绰绰,避实就虚,留下了绵延不绝的浪漫想象。同是亭台,刘宗古的《瑶台步月图》中,恰逢明月当空,行云几缕,画中仕女身着长裙信步于闲庭之中,或托盘而立,或手执团扇,或捧壶侍奉,或捻杯品茗,景雅人佳,美不胜收。古人常以瑶台对应后宫,这种对于皇室女眷拜月风俗的描写与《汉宫乞巧图》遥相呼应,悠闲淡雅的仕女生活拭去尘俗,精致而有诗意,寄托士人雅集的生活理想。

宋代风俗画中的《服田图》是以时间为纬度,真实呈现年初到岁末的农事;《耕织图》里百姓安居乐业,躬身田家;画家李嵩以风俗画成名,其重要的作品《货郎图》《骷髅幻戏图》《四迷图》《村医图》等,集中民风、民俗之荟萃,后人称“李师最识农家趣”;燕文贵的《七夕夜市图》即是市井观瞻的风俗画作,繁楼一带夜市的商肆,乃风俗画中对市井节令的细描;刘松年的《茗园赌市图》反映市井斗茶的风俗;苏汉臣的《秋亭婴戏图》,李迪的《风雨归牧图》等,如果将图与文对照,总能触摸到文士们心系民生的幽情。这类风景画,除了可以见出宋代风俗画题材之广泛,也正是画家们性情的一种真实体现。

因生逢太平盛世,文士们有充裕的时间习得修为与情操,耳闻目睹风俗淳朴,与心中所向往的简单平淡相合,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文士道德理想中的江山社稷稳固,不负平生所学,其生活情趣和关注视野也悄然发生变化,雄心壮志、胸怀抱负既已就,可弃戎从笔、解甲归田,心态意绪归于儒雅风流,近乎孔子所向往的“浴乎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士人既怀抱雅趣,又青睐世俗人情味,结庐在人境,市井的繁盛不是喧嚣,车马如梭,源于内心的安静,山林田园、渔樵归隐,自然之美,世俗之韵,在郊野田家往来,世俗生活反而雅趣别出。日常生活和世俗的人情味其实是士人为追求闲适而排遣的途径。(www.xing528.com)

由于文士关注世俗生活的情趣,一些风俗画就呈现出休闲娱乐的特点[3],节庆、游戏场景,女性人物和婴孩人物较多,流露出从容悠闲、天真烂漫之态。由士人雅好带动,像宋代董祥、赵昌、李嵩等人绘制的节令绘画《岁朝图》,用于节令装饰宫廷内外渐成民俗,端午前后的时令花草的端午画扇极具鉴赏功能。具有节令审美的《岁朝图》《百花图卷》《花篮图》等,这些花鸟图,比单纯人物图更具有审美意义,为节令风俗增添喜庆祥和。[4]画中吉祥物带有祝福寓意,寄托对生活的诉求、理想和愿望。

宋代风俗画对于社会人心的关注和对风俗的记录也不同于前代,像李嵩的《观灯图》描绘的是元宵节期间人们在庭院听曲观灯和猜灯谜的场景。画面中有仕女弹琵琶、吹箫,一妇人闲坐与孩童逗乐,一男童手执兔儿灯,另一男童手提瓜形灯。他们在大象玩具面前嬉戏。仕女静姝,孩童天真,花鸟竹木掩映,纤柔宛转,画中人在听、在观、在玩,而观画人恍如身临其境,丝竹之乐与世俗之乐、雅俗真美毕现。元宵“观灯”的习俗始于汉明帝倡导和推行的在元宵夜“燃灯表佛”弘扬佛法的传统。在这种风俗演变的过程中又融入了祈求五谷丰登和求子的俗信内容,而且,人们还将猜灯谜的益智游戏巧妙地嵌入观灯活动之中。《观灯图》中表现的正是宋代元宵期间挂灯、观灯、玩灯和赏灯的节俗文化内容。

市井之乐与农家之乐,士子最懂,不说烟花柳巷,但讲勾栏瓦肆,曲艺评弹,杂剧百戏,坊市百工,都足以让士人流连忘返,可观可睹。将视野投向市井是宋代士子从宫廷、台阁到大漠的更深转向,也是士人世俗情的必然趋势,更能品味平常之美、世俗之韵,是融入市民的与民同乐,一同踏青,一同看戏,是雅致之外的畅快放达不拘,是本性之真,合乎精神解放和追求自由的人生理想。士人眼中的市井秩序井然,各司其职,趣味横生,极具生活气息,自然而然,令人向往迷醉。著名画家的风俗画《清明上河图》描绘的是东京汴梁城百业兴旺,游人如织,一派太平盛世的繁荣景象。李嵩的《货郎图》表现的是货郎走街串巷,辛苦卖货,形象地记录了宋代乡村中便捷的小商品交易方式。市井最为突出的是贸易,而宋代风俗画反映夜市生活的《七夕夜市图》,以及《维扬春市图》《茗园暑市图》《江帆山市图》《卖浆图》《雪江卖鱼图》等,都是对市井繁盛的描绘。而表现杂戏、琼林苑和角抵的,还有《傀儡婴戏图》《新罗人角力图》《从驾两军角抵戏场图》《龙舟竞渡图》《明皇斗鸡图》《击乐图》《杂技戏孩图》《秋庭戏婴图》等。在宋代,市井似乎成为一处造梦场,工商百戏,各取所需的时代在士人眼中超越任何一个时代。市井受到士人的关注源自市井的特性与宋代士人的心性吻合。

市民日常生活自由闲散,超越了农耕的束缚,进一步解放了人的精神世界,显著区别于安土重迁的乡土文明。它具有很强的创造力,人的手工、技能、言语、思维得到了更充分的发展,在市井文化上就表现为百业发展,尤其是贸易、游艺等更易于被市民接受,因为它合乎人天生爱玩乐消遣的天性,满足了市民精神娱乐的需求,成为当时风俗画艺术青睐的题材。

此外,在士人眼中,信仰风俗图并没有明显的士人仕女、市井、农家之分,这类绘画承载着不同社会阶层人们共同的吉祥心理愿望和求吉纳祥的精神诉求,如《钟馗门神画、《大傩图》《村落祭神图》《五瑞图》《丰社图》《春牛图》等。在以农为本的农耕社会中,风俗画无疑也会记录当时的社会现实。以《春牛图》为例,每逢开春时节,举国上下,皇帝、官员举行鞭春牛仪式,以反映统治阶层对于农耕的重视,市民在街市买卖春牛,农民在家张贴《春牛图》,这类图像也成为农耕社会中节令风俗画里祈求丰年的标识。这一风俗在《东京梦华录》《岁时广记》等著作中都有记载。宋代宫中有皇帝行礼的春牛仪式,地方有地方官行香主礼,市井要么抢春牛,要么买卖《春牛图》,消灾祛病,期盼幸福健康,《春牛图》上列百戏人物,吉祥如意。从春牛仪式到春牛泥饰,再到春牛图,自上而下,各阶层共庆的景象清晰可见。春牛图可谓节令风俗图的高潮,体现了全社会共庆,也体现了不同阶层不同的节庆生活,同中见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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