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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卷三十五蜀书五:亮幼年丧父,与叔父玄起程前往豫章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父挂,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郡丞。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诸葛亮幼年丧父,叔父诸葛玄被袁术任命为豫章太守,诸葛玄带领诸葛亮及其弟弟诸葛均前去上任。只有博陵人崔州平、颍川人徐元直与诸葛亮很友好,认为确实如此。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会黄祖死,得出,遂为江夏太守。不久,刘表去世。刘琼听说曹公前来征讨,派人向曹公请求投降。

三国志卷三十五蜀书五:亮幼年丧父,与叔父玄起程前往豫章

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父挂,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郡丞。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玄素与荆州刘表有旧,往依之。[1]玄卒,亮躬耕陇亩,好为《梁父吟》。[2]身长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3]

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郡阳都县人。汉代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代。父亲名珪,字君贡,汉朝末年曾任泰山郡郡丞。诸葛亮幼年丧父,叔父诸葛玄被袁术任命为豫章太守,诸葛玄带领诸葛亮及其弟弟诸葛均前去上任。恰遇汉朝改派朱皓代替诸葛玄。诸葛玄向来与荆州牧刘表有交情,便前往依附刘表。诸葛玄去世后,诸葛亮亲自耕种田地,喜欢吟诵《梁父吟》。他身高八尺,常常把自己比做管仲、乐毅,当时的人却没有谁这样看。只有博陵人崔州平、颍川人徐元直与诸葛亮很友好,认为确实如此。

时先主屯新野。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乎?”[4]先主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因屏人曰:“汉室倾颓,奸臣窃命,主上蒙尘。孤不度德量力,欲信大义于天下,而智术浅短,遂用猖蹶,至于今日。然志犹未已,君谓计将安出?”亮答曰:“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河,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先主曰:“善!”于是与亮情好日密。关羽张飞等不悦,先主解之曰:“孤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也。愿诸君勿复言。”羽、飞乃止。[5]

当时刘备驻军新野。徐庶前往拜见刘备,刘备器重他,徐庶对刘备说:“诸葛孔明是条卧龙,将军难道不愿见他一面吗?”刘备说:“你与他一起来吧。”徐庶说:“这人只能俯就求见,不能委屈他而招他来。将军应该亲自登门去拜访他。”因此刘备就去拜访诸葛亮,总共去了三次,才见到。刘备于是屏退旁人说:“ 汉家江山倾覆衰败,奸臣盗用天子的命令,天子被迫流亡在外。我不考虑自己的德行估计自己的能力,想要为天下伸张大义,但智谋短浅,因而遭受挫败,以致落到今天这地步。但是我的壮志还没有消失,先生认为应该用什么样的计策?”诸葛亮说:“自从董卓谋反以来,各路豪杰同时起兵,跨越州县、连接各郡、扩大地盘的人不可胜数。曹操与袁绍相比,名望低微而且兵马也少,但是曹操能战胜袁绍,变弱为强的原因,并不只是天意,也在于人的谋划。现在曹操已经拥有百万大军,挟持天子对诸侯发号施令,这确实不能与他争强。孙权占据江东,已经历了三代,那里地势险要,百姓归附他,又有贤良能干的人替他效力,这种情况使我们可以把他作为外援但不能图谋他。荆州北边据有汉水、沔水,南海的一切资源都可以得到,东边连接吴郡、会稽郡,西边与巴郡、蜀郡相通,这是用兵的好地方,但是这里的主人却不能守住这块地方,这大概是天意要以此来帮助将军,将军有意于这块地方吗?益州地势险要,沃土千里,世称天府之国,汉高祖依靠它而完成了帝王大业。刘璋昏庸软弱,张鲁在北边,人口众多地方富饶却不知体恤爱惜,有智有能的人都想得到贤明的君主。将军既是王室的后代,又以诚信道义闻名四海,能聚集英雄,求贤若渴,如果一并占有荆州、益州,依靠这里的险要地势,西边与各少数民族议和,南边对各少数民族加以安抚,对外与孙权结交友好,对内修明政治;如若时势有变,就命令一位上将军率领荆州的军队向宛城、洛阳一带进发,将军亲自率领益州的人马出师秦川,老百姓谁敢不箪食壶浆来迎接将军呢?确实能这样的话,那么统一的大业便能成就,汉家王室可以再度兴盛。”刘备说:“说得好!”从此与诸葛亮情意相好日胜一日。关羽、张飞等人对此不高兴,刘备解释说:“我有了孔明,就像鱼儿有了水。希望各位不要再说了。”关羽、张飞这才不做声了。

刘表长子琦,亦深器亮。表受后妻之言,爱少子琮,不悦于琦。琦每欲与亮谋自安之术,亮辄拒塞,未与处画。琦乃将亮游观后园,共上高楼,饮宴之间,令人去梯,因谓亮曰:“今日上不至天,下不至地,言出子口,入于吾耳,可以言未?”亮答曰君不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在外而安乎?”琦意感悟,阴规出计。会黄祖死,得出,遂为江夏太守。俄而表卒,琮闻曹公来征,遣使请降。先主在樊闻之,率其众南行,亮与徐庶并从,为曹公所追破,获庶母。庶辞先主而指其心曰:“本欲与将军共图王霸之业者,以此方寸之地也。今已失老母,方寸乱矣,无益于事,请从此别。”遂诣曹公。[6]

刘表的大儿子刘琦,也很器重诸葛亮。刘表听信后妻的话,喜爱小儿子刘琼,不喜欢刘琦,刘琦每次想与诸葛亮商量保全自己的办法,诸葛亮常常阻止不听,不与他一起谋划。刘琦于是带诸葛亮游玩观赏后花园,共登高楼,饮宴之间,派人拿走楼梯,趁机对诸葛亮说:“今天上不接天,下不着地,话从你的口说出,进入我的耳朵,可以说了吗?”诸葛亮回答说:“您不知道申生在朝廷内就危险,重耳在朝廷外就安全吗?”刘琦心里领悟,暗地里谋划外出的计策。正好黄祖死了,刘琦得到了外任的机会,便出外担任江夏太守。不久,刘表去世。刘琼听说曹公前来征讨,派人向曹公请求投降。刘备在樊城听到这件事,率领兵马向南退却,诸葛亮和徐庶一同跟随行军,被曹公追击打败,俘获了徐庶的母亲。徐庶向刘备告辞并指着自己的心说:“本想与将军一起共图王霸大业,是凭着这方寸之地。现在已失去老母亲,心也乱了,对大业已无益处,请让我就此向您告别。”于是徐庶就到曹公那儿去了。

先主至于夏口,亮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时权拥军在柴桑,观望成败。亮说杈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据有江东,刘豫州亦收众汉南,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芟夷大难,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所用武,故豫州遁逃至此。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当,何不案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冑,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阪,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璘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弊,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倡兵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7]曹公败于赤壁,引军归邺。先主遂收江南,以亮为军师中郎将,使督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其赋税,以充军实。[8]

刘备到达夏口,诸葛亮说:“时局很紧急了,请让我奉您的命令去向孙将军求救。”当时,孙权带领军队驻扎在柴桑,观望胜败。诸葛亮劝孙权说国家大乱,将军起兵占据江东,刘备也在汉水之南收集部队,与曹操共争天下。现在曹操已消灭各路割据势力,中原大体已经平定,又趁势攻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已无用武之地,所以刘备退避到这里。请您衡量一下自己的力量来应付这种局势:如果能凭借吴、越的兵力与中原对抗,不如趁早与曹操断绝;如若不能抵挡,为什么不收起兵器铠甲,向曹操投降称臣呢?现在您表面上假托服从的名义,内心却迟疑不决,事情紧急而不决断,祸难临头没有几天了。”孙权说:“假使情况像您所说的那样,刘备为什么不投降曹操呢?”诸葛亮说田横只不过是齐国的一位壮士,尚且能坚守节义不肯投降受辱,何况刘备是皇族的后代,英才盖世,士人们仰慕他,就像水归大海一样,如果事情不能成功,这也是天意,怎能再做曹操的下属呢?”孙权勃然大怒,说:“我不能拥有整个东吴的土地,拥有十万兵力,还要去受别人的控制。我的主意已经定了,除了刘备再没有人能抵挡曹操,不过刘备刚刚败下来,怎能挡得住这个危难呢?”诸葛亮说:“刘备军队虽然在长阪吃了败仗,但现在失散归来的战士和关羽的水军总计还有精兵一万人。刘琦所属部队和在江夏的兵士也不下一万人。曹操的军队,经过远道行军作战,已经十分疲乏,听说他们追击刘备,轻骑兵一天一夜要赶三百多里,这就是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所以兵法上禁忌这种做法,认为这将‘必然挫败上将军’。况且北方兵士,不习惯水战,加上荆州的民众依附曹操,是被兵势所逼罢了,并非心服。现在您如果能命令猛将统兵数万,与刘备同心协力,打败曹军是可以肯定的了。曹操军队战败后,必定要回北方。这样,荆州和东吴的势力增强,鼎足三分的局面就形成了。成功与失败的关键,就在于今天。”孙权很高兴,立即派遣周瑜、程普、鲁肃等人领水军三万,跟随诸葛亮到刘备处,共同抗拒曹公。曹公在赤壁战败,率领军队返回邺县。刘备收复了江南,让诸葛亮担任军师中郎将,派他统管零陵、桂阳、长沙三郡,调拨那里的赋税,以供应军队费用。

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刘璋遣法正迎先主,使击张鲁。亮与关羽镇荆州。先主自葭萌还攻璋,亮与张飞、赵云等率众溯江,分定郡县,与先主共围成都。成都平,以亮为军师将军,署左将军府事。先主外出,亮常镇守成都,足食足兵。二十六年,群下劝先主称尊号,先主未许,亮说曰:“昔吴汉、耿弇等初劝世祖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尺寸之功如纯言耳。”先主于是即帝位,策亮为丞相曰:“朕遭家不造,奉承大统,兢兢业业,不敢康宁,思靖百姓,惧未能绥。於戏!丞相亮其悉朕意,无怠辅朕之阙,助宣重光,以照明天下,君其勖哉!”亮以丞相录尚书事,假节。张飞卒后,领司隶校尉。[9]

建安十六年,益州牧刘璋派法正去迎接刘备,让刘备攻打张鲁。诸葛亮和关羽镇守荆州。刘备从葭萌回兵攻打刘璋,诸葛亮与张飞、赵云等人率兵溯长江而上,分头平定各郡县,与刘备一起包围了成都。成都平定后,刘备任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兼管左将军府中事。刘备外出,诸葛亮常镇守成都,备足粮草和兵员。建安二十六年,众臣劝刘备称帝,刘备不答应,诸葛亮劝他说:“以前吴汉、耿弇等人劝世祖即位,世祖推辞,前后数次,耿纯向世祖进言说:‘天下英雄如喁喁之鱼景仰你,是希望有所依靠。如果不听从大家的建议,士大夫们各自回去另求其主,便没有办法再跟从您了。’世祖深感耿纯的话恳切深刻,就答应了。现在曹操篡夺汉室,天下无主,大王您是刘氏后裔,继世而起,现在登基即位,是很适当的。士大夫跟随大王长期辛勤劳苦,也如耿纯所说的想建立一点功勋。”刘备于是登了帝位,封诸葛亮为丞相,说:“我遇上家室不幸,继承帝位,兢兢业业,不敢安居,想让百姓平安,恐怕不能使他们安宁。唉!丞相诸葛亮是知道我的全部心意的人,你辅佐我不要懈怠,要补救我的过失,帮助我重新昭示汉室的光辉,用以普照天下。你要好好努力啊!”诸葛亮以丞相之职兼录尚书事,被授予符节。张飞去世后,又兼任司隶校尉。

章武三年春,先主于永安病笃,召亮于成都,属以后事,谓亮曰:“君才十倍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亮涕泣曰:“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先主又为诏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10]建兴元年,封亮武乡侯,开府治事。顷之,又领益州牧。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南中诸郡,并皆叛乱,亮以新遭大丧,故未便加兵,且遣使聘吴,因结和亲,遂为与国。[11]

章武三年春天,刘备在永安病重,把诸葛亮从成都召来,将后事托付给他,对诸葛亮说:“您的才能比曹丕强十倍,一定能安邦定国,最后成就大业。如果我的儿子能够辅佐,就辅佐他;如若他没有才能,您可以自己取代他。”诸葛亮哭泣着说:“臣怎敢不尽股肱之力,贡献出我忠诚坚贞的节操,直到死亡之日!”刘备又写下诏书告诫刘禅说:“你和丞相共事,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他。”建兴元年,刘禅封诸葛亮为武乡侯,诸葛亮建立府署处理政事。不久,又兼任益州牧。蜀国政事不分大小,全由诸葛亮决断。这时南中各郡,都发生叛乱,诸葛亮因刘备刚刚去世,不便用兵,暂且派遣使者访问吴国,建立和善的关系,与东吴结成友好的国家。

三年春,亮率众南征,[12]其秋悉平。军资所出,国以富饶,[13]乃治戎讲武,以俟大举。五年,率诸军北驻汉中,临发,上疏曰:

建兴三年春天,诸葛亮率兵南征,这年秋天便全部平定了南中地区。军需物资全由南中供给,国家因而富饶起来,于是便整治军队,进行训练,以等待进行大的举动。建兴五年,诸葛亮率领各路军队北上进驻汉中。临行之际,给后主上奏章说: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者,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侍中、尚书、长史、参军,此悉贞良死节之臣,愿陛下亲之信之,则汉室之隆,可计日而待也。

先帝开创事业还没有成就一半便在中途辞世了,现在天下三分,益州国力困乏,这确实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了。但是侍卫的臣子在朝廷内并不懈怠,忠诚志士在外舍生忘死,都是因为追念先帝的特殊恩遇,想报答陛下。您确实应该广开言路听取群臣的意见,发扬光大先帝的遗德,振奋志士的气概,不应当随便轻视自己,说话办事有所失当,因而堵塞忠诚谏议的道路。皇帝的宫中和丞相官府都应一视同仁,提拔、处罚、表扬、批评不应当有所不同。倘有干坏事违犯法令的人和忠诚善良的人,都应当交给官吏来评定对他们的惩罚或奖赏,以显示陛下治道的公平明察,您不该有褊狭私心,使宫内府外有不同的法律。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都贤良诚实,志向思虑忠正纯一,所以先帝选拔出来留为陛下辅佐。愚意以为宫里的事情,不论大小,都征求他们的意见,然后再施行,一定能够补短塞漏,得到很大的益处。将军向宠,性格品行善良平和,通晓军务大事,以前试用时,先帝称赞他能干,所以大家推举他做中部督。愚意以为军中之事,都向他征求意见,必定能够使得部队和睦,使才能高和才能低的人都得到合理的安排。亲近贤人,疏远小人,这是先汉能够兴旺隆盛的原因;亲近小人,远离贤臣,这是后汉倾覆衰败的原因。先帝在世时,每次与我议论起这些事,没有不对桓帝、灵帝深怀痛恨和遗憾的。侍中郭攸之、费祎、尚书陈震、长史张裔、参军蒋琬,都是忠诚坚贞能以死报国的臣子,希望陛下亲近他们信任他们,这样汉朝的兴盛,就可计日而待了。

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14]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15]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臣本是一个平民百姓,在南阳亲自耕种,只想在乱世中苟且保全性命,不希望在诸侯中扬名显达。先帝不因为臣低微鄙陋,有辱他亲自枉驾屈就,三次到草庐中拜访臣,询问臣当今天下的事情,因此臣感到奋发,许身报答为先帝奔走。后来遇上先帝战败,臣在兵败之际接受重任,于危难之时接受使命。从那以来已是二十一年了啊!先帝知道臣谨慎,故在临死时将大事托付给臣。臣接受使命以来,朝夕忧虑叹息,唯恐所托之事没有效果,毁坏了先帝的明察。所以臣于五月间渡过泸水,深入不毛之地。现在南方已经平定,兵力武器已经备足,应当勉励和率领三军,挥戈北上平定中原,或许能尽我驽钝平庸的能力,扫除奸凶邪恶,兴复汉朝,回到原来的都城。这是我报答先帝,忠于陛下的职分。

至于斟酌损益,进尽忠言,则攸之、祎、允之任也。愿陛下托臣以讨贼兴复之效;不效,则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灵。若无兴德之言,则责攸之、祎、允等之慢,以彰其咎。陛下亦宜自谋,以谘诹善道,察纳雅言,深追先帝遗诏。臣不胜受恩感激。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遂行,屯于沔阳。[16]

至于对政事的斟酌取舍增减得失,进言尽忠,那是郭攸之、费祎、董允的责任。希望陛下交托给臣以讨伐奸贼兴复汉室的重任;如果没有成就,就治我的罪,以告慰先帝的英灵。倘若没有兴扬德政的进言,那就责备郭攸之、费祎、董允等人的懈怠,公开谴责他们的过失。陛下也应该自己多谋划,询问求教选择那些善良的意见,审察并采纳那些纯正的言论,深深追念先帝的遗诏。臣禁不住因蒙受深恩而感动奋发。现在就要远离陛下,臣一边草写奏章一边泪落涕零,不知应当说些什么。于是便启程,进驻沔阳。

六年春,扬声由斜谷道取郿,使赵云、邓芝为疑军,据箕谷,魏大将军曹真举众拒之。亮身率诸军攻祁山,戎陈整齐,赏罚肃而号令明,南安、天水、安定三郡叛魏应亮,关中响震。[17]魏明帝西镇长安,命张郃拒亮,亮使马谡督诸军在前,与郃战于街亭。谡违亮节度,举动失宜,大为郃所破。亮拔西县千余家,还于汉中,[18]戮谡以谢众。上疏曰臣以弱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厉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春秋》责帅,臣职是当。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于是以亮为右将军,行丞相事,所总统如前。[19]

建兴六年春天,诸葛亮虚张声势要从斜谷道攻取郿县,派赵云、邓芝出兵疑惑敌人,占据箕谷,魏国大将军曹真率领人马抵抗。诸葛亮则亲自率领各路军马进攻祁山,军阵整齐,赏罚严格,号令严明,南安、天水、安定三郡都背叛魏国接应诸葛亮,关中地区震惊响应。魏明帝在西边坐镇长安,命令张郃抗击诸葛亮,诸葛亮派马谡统领各路军马在前面,与张郃交战于街亭。马谡违背诸葛亮的部署,行动失当,被张郃打得大败。诸葛亮带了西县一千多户百姓,回到汉中,杀了马谡以向众人谢罪。接着又给后主上奏章说:“我以愚弱之才,有辱于我所占据的不应占据的职位,亲自职掌大权以激励各路军队,不能训导法规严明法纪,不能遇事心存戒慎,以至于有在街亭违背命令这样的失误,在箕谷不能严守戒备这样的过失,罪责都在于我任人没有固定的法度。我明白我不能知人善任,考虑事情也多不明智,根据《春秋》之义兵败应由将帅负责,我应该担当这个责任。请允许我自贬三级,以追究我的那些过错。”于是任诸葛亮为右将军,代理丞相职事,所总管统领之事和以前一样。

冬,亮复出散关,围陈仓,曹真拒之,亮粮尽而还。魏将王双率骑追亮,亮与战,破之,斩双。七年,亮遣陈式攻武都、阴平。魏雍州刺史郭淮率众欲击式,亮自出至建威,淮退还,遂平二郡。诏策亮曰:“街亭之役,咎由马谡,而君引愆,深自贬抑,重违君意,听顺所守。前年耀师,馘斩王双;今岁爰征,郭淮遁走;降集氏、羌,兴复二郡,威镇凶暴,功勋显然。方今天下骚扰,元恶未枭,君受大任,干国之重,而久自挹损,非所以光扬洪烈矣。今复君丞相,君其勿辞。”[20]

这年冬天,诸葛亮再次出兵散关,围攻陈仓,曹真出兵抗击,诸葛亮因粮草用尽只得还师。魏国将领王双率领骑兵追击诸葛亮,诸葛亮与他交战,打败了他,斩杀了王双。建兴七年,诸葛亮派遣陈式攻打武都郡、阴平郡。魏国雍州刺史郭淮率领兵马准备攻击陈式,诸葛亮亲自出兵到建威城,郭淮退兵回师,于是平定了武都、阴平两郡。后主下诏给诸葛亮说:“街亭之战,错误在马谡,而先生自引为过失,深深贬责自己,我难以违背先生的意思,听从了先生的请求。上一年先生出师扬威,斩了王双;今年出征,郭淮逃跑;降服了氐族、西羌,恢复了武都、阴平两郡,威风震慑凶顽恶暴,功勋显赫。现在天下骚乱不安,首恶还没有诛杀,先生接受重大的使命,担负着国家的重任,贬抑自己时间太久,这不是发扬光大宏伟事业的做法。现在,特恢复您的丞相职位,先生一定不要推辞。”

九年,亮复出祁山,以木牛运,[21]粮尽退军,与魏将张郃交战,射杀郃。[22]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于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23]相持百余日。其年八月,亮疾病,卒于军,时年五十四。[24]及军退,宣王案行其营垒处所,曰天下奇才也!”[25]

建兴九年,诸葛亮再一次出兵祁山,用木牛运载军需物资,因粮草用完退兵。与魏将张郃交战时,射杀了张郃。建兴十二年春,诸葛亮率领全部人马经斜谷道出兵,用流马运载军需物资,占据了武功县的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峙于渭水南岸。诸葛亮忧虑每次出兵都因粮草供应不上,使自己的抱负不得施展,因此分兵垦种,打好长期驻扎的基础。耕种的兵士夹杂在渭水河畔的居民中间,而老百姓却安居如有垣墙,军队将士并无任何私产。两军相持了一百多天。这一年八月,诸葛亮病重,在军营中去世,时年五十四岁。等到诸葛亮军队撤走后,司马宣王巡视诸葛亮的营垒住处,赞叹说:“诸葛亮真是天下奇才啊!”

亮遗命葬汉中定军山,因山为坟,冢足容棺,敛以时服,不须器物。诏策曰惟君体资文武,明饔笃诚,受遗托孤,匡辅朕躬,继绝兴微,志存靖乱;爰整六师,无岁不征,神武赫然,威镇八荒,将建殊功于季汉,参伊、周之巨勋。如何不吊,事临垂克,遘疾陨丧!朕用伤悼,肝心若裂。夫崇德序功,纪行命谥,所以光昭将来,刊载不朽。今使使持节左中郎将杜琼,赠君丞相武乡侯印绶,谥君为忠武侯。魂而有灵,嘉兹宠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诸葛亮留下遗言,死后葬在汉中郡的定军山,依山造坟,坟墓只要能容纳棺材,用当时季节所穿的衣服进行装殓,不必用其他器物。后主的诏策说:“只有先生天赋能文能武,聪明智慧忠贞诚信,接受先父托孤的遗命,辅佐我执政,继承濒临灭亡的朝廷,振兴微弱的基业,立志平定乱世;整治军队,没有哪年不出征,神勇威武显赫,雄威慑镇八方荒远之地,在汉朝末年建立了特殊的功勋,可与伊尹、周公的巨大功勋鼎立而三。为何如此不祥,在事业接近成功之际,却染病身亡!我哀伤痛悼,心肝摧裂。我推崇您的恩德彰扬您的功业,记下您的功绩,封给您谥号,这都是为了昭示后代,名载青史使之不朽。现在派持节使左中郎将杜琼,赠您以丞相武乡侯印绶,赐您谥号为忠武侯。您的魂魄如若有灵,定会喜欢如此殊荣。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初,亮自表后主曰:“成都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至于臣在外任,无别调度,随身衣食,悉仰于官,不别治生,以长尺寸。若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以负陛下。”及卒,如其所言。

当初,诸葛亮上表给后主说:“我在成都有桑树八百株,有贫瘠的田地十五顷,子弟的衣服食用,完全丰足有余。至于我在外任职,没有别的安排,随身的衣食,全部仰仗于朝廷,没有另外经营产业,用来增补半点收入。在我死的那一天,不让家里有剩余的布帛,外面有盈余的财物,以免辜负了陛下。”他死后,他家的情况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

亮性长于巧思,损益连弩,木牛流马,皆出其意;推演兵法,作八陈图,咸得其要云。[26]亮言教书奏多可观,别为一集。

诸葛亮生性擅长于巧思,改造可以连发数箭的弓,制作木牛流马,都是出自他的主意;他推究演习兵法,作八阵图,都能得其要领。诸葛亮的言论教海、书文奏章大多可观,总为一集。

景耀六年春,诏为亮立庙于沔阳。[27]秋,魏镇西将军钟会征蜀,至汉川,祭亮之庙,令军士不得于亮墓所左右当牧樵采。亮弟均,官至长水校尉。亮子瞻,嗣爵。[28]

景耀六年春天,后主下诏为诸葛亮在沔阳建立祠庙。秋天,魏国镇西将军钟会征伐蜀汉,到达汉川时,祭祀诸葛亮的祠庙,命令军士不得在诸葛亮墓的周围割草放牧砍柴采摘。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官至长水校尉。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继承了爵位。

诸葛氏集目录

诸葛氏集目录

开府作牧第一

开府作牧第一

权制第二

权制第二

南征第三

南征第三

北出第四

北出第四

计算第五

计算第五

训厉第六

训厉第六

综核上第七

综核上第七

综核下第八

综核下第八

杂言上第九

杂言上第九

杂言下第十

杂言下第十

贵和第十一

贵和第十一

兵要第十二

兵要第十二

传运第十三

传运第十三

与孙权书第十四

与孙权书第十四

与诸葛瑾书第十五

与诸葛瑾书第十五

与孟达书第十六

与孟达书第十六

废李平第十七

废李平第十七

法检上第十八(www.xing528.com)

法检上第十八

法检下第十九

法检下第十九

科令上第二十

科令上第二十

科令下第二十一

科令下第二十一

军令上第二十二

军令上第二十二

军令中第二十三

军令中第二十三

军令下第二十四

军令下第二十四

右二十四篇,凡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以上二十四篇,总共十万四千一百一十二字。

臣寿等言:臣前在著作郎,侍中领中书监济北侯臣荀勖、中书令关内侯臣和峤奏,使臣定故蜀丞相诸葛亮故事。亮毗佐危国,负阻不宾,然犹存录其言,耻善有遗,诚是大晋光明至德,泽被无疆,自古以来,未之有伦也。辄删除复重,随类相从,凡为二十四篇,篇名如右。

臣下陈寿等人说:臣从前任著作郎时,侍中兼任中书监职的济北侯荀勖、中书令关内侯和峤上奏朝廷批准,让臣下订正已故蜀国丞相诸葛亮的旧事。诸葛亮辅佐危亡之国,凭借险阻而不归服,然而还是要记录保存他的言论,唯恐善言有所遗漏,这确实是大晋王朝的光明至德,恩泽覆盖天下,自古以来,没有与这同类的事。于是删除重复的,按类分别,共为二十四篇,篇名如上。

亮少有逸群之才,英霸之器,身长八尺,容貌甚伟,时人异焉。遭汉末扰乱,随叔父玄避难荆州,躬耕于野,不求闻达。时左将军刘备以亮有殊量,乃三顾亮于草庐之中;亮深谓备雄姿杰出,遂解带写诚,厚相结纳。及魏武帝南征荆州,刘琮举州委质,而备失势众寡,无立锥之地。亮时年二十七,乃建奇策,身使孙权,求援吴会。权既宿服仰备,又睹亮奇雅,甚敬重之,即遣兵三万人以助备。备得用与武帝交战,大破其军,乘胜克捷,江南悉平。后备又西取益州。益州既定,以亮为军师将军。备称尊号,拜亮为丞相,录尚书事。及备殂没,嗣子幼弱,事无巨细,亮皆专之。于是外连东吴,内平南越,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工械技巧,物究其极,科教严明,赏罚必信,无恶不惩,无善不显,至于吏不容奸,人怀自厉,道不拾遗,强不侵弱,风化肃然也。

诸葛亮年少时就有超群的才能,有英武宏伟的器识,身高八尺,相貌十分魁伟,当时人都认为他是一个异人。他碰上汉朝末年骚扰动乱的时局,跟随叔父诸葛玄避难到荆州,亲身在田野上耕种,不求闻名显达。当时左将军刘备认为诸葛亮有特殊的才识,三次到茅草屋中拜访诸葛亮;诸葛亮也深知刘备英雄气概杰出不凡,于是出山竭诚投效,与刘备结下深厚的情意。到魏武帝南征荆州时,刘琼率领整个荆州军民投降,刘备正处劣势,兵马又少,没有了立足之地。诸葛亮当时二十七岁,就制定了不凡的策略,亲自出使孙权,来到吴地求援。孙权早就佩服敬仰刘备,又看到诸葛亮有奇才雅识,非常敬重他,立即派兵三万人援助刘备。刘备得以与魏武帝交战,大败魏武帝的军队,并乘胜攻克多处,江南地区全部平定。后来刘备又向西攻取益州。益州平定以后,任命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刘备登基称帝,拜诸葛亮为丞相,录尚书事。刘备去世后,继位的儿子年幼弱小,事情不分大小,都由诸葛亮决断。于是诸葛亮对外与东吴结好,对内平定了南中地区,建立法规施行各种制度,整顿治理军队,制作工具器械十分巧妙,推寻事物原理,法令规制严明,奖赏处罚讲求信用,没有邪恶不遭受惩罚的,没有美善不受表彰的,以至当官的人都容不得奸诈作伪,人人自我振奋,道不拾遗,强不欺弱,风俗教化肃然。

当此之时,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苞括四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又自以为无身之日,则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然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昔萧何荐韩信,管仲举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

在那个时候,诸葛亮向来的抱负,是进则企望龙骧虎视,统治中原,退也想跨越边疆,震荡天下。他又担心到死的那一天,还不能够进军中原,与强国抗衡,因而用兵不止,多次炫耀他的武力。然而诸葛亮的才能,在带兵打仗方面是他的长处,而在出奇制胜方面却是他的短处,治理国家的才干,比他带兵作战的谋略强。而与他作对的敌人,有的正好是人中豪杰,加上兵力的多少悬殊,进攻与防守的情况不同,所以他虽然连年兴师动众,总不能克敌取胜。过去萧何推荐韩信,管仲力举王子城父,都是他们揣度自己的长处,不能兼有各种才能的缘故。诸葛亮的才能和为政之道,虽然也与管仲、萧何同类,但是当时的名将没有城父、韩信这样的人,所以使得功业衰微,这难道是大义不及吗?只是因为天命有一定的归宿,不能用智慧和力量去争取啊。

青龙二年春,亮帅众出武功,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其秋病卒,黎庶追思,以为口实。至今梁、益之民,咨述亮者,言犹在耳,虽《甘棠》之咏召公,郑人之歌子产,无以远譬也。孟轲有云:“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人,虽死不忿。”信矣!论者或怪亮文彩不艳,而过于丁宁周至。臣愚以为咎繇大贤也,周公圣人也,考之《尚书》,咎繇之谟略而雅,周公之诰烦而悉。何则?咎繇与舜、禹共谈,周公与群下矢誓故也。亮所与言,尽众人凡士,故其文指不得及远也。然其声教遗言,皆经事综物,公诚之心,形于文墨,足以知其人之意理,而有补于当世。

青龙二年春天,诸葛亮率领军队出兵武功,分兵开垦种田,打好长期驻军的基础。这年秋天他就病逝,老百姓追想怀念他,到处流传着他的故事。直到现在梁州、益州地方的百姓,赞叹追忆诸葛亮的话,还到处可以听到,即使是《甘棠》歌颂召公、郑国人赞扬子产,也无法与之相比。孟轲曾说:“用安民之道使用民力,民众虽然劳苦也无怨言;用保民之道去处死罪犯,罪犯虽死而无怨恨。”确实是这样啊!有些议论者责怪诸葛亮文辞不华美,而且过于叮咛烦琐。愚意以为咎繇是大贤人,周公是圣人,考察《尚书》,咎繇的谋略之言简略雅正,周公的训语多而全面。为什么是这样呢?这是咎繇与舜、禹一起商谈,周公是与他的部属臣民用誓言进行约束的缘故。与诸葛亮谈话的人,都是民众和一般的人,所以他的文辞不能讲得深微难懂。然而他的教诲遗言,都是对国家大事和百姓民情的策划思虑,他公正诚实的心迹都表现在文章中,足以借此了解他这个人的思想见解,对于现在也是有裨益的。

伏惟陛下迈踪古圣,荡然无忌,故虽敌国诽谤之言,咸肆其辞而无所革讳,所以明大通之道也。谨录写上诣著作。臣寿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已,平阳侯相臣陈寿上。

我想只有陛下追步古代圣人足迹,胸怀坦荡而无所忌讳,因此虽然是敌对之国的诽镑之言,都全部收集录存而不加修饰的隐讳,这是表明了宽宏通达的政治局面啊。我们恭谨地写了这些上呈到著作机构。臣下陈寿诚惶诚恐,顿首顿首,死罪死罪。泰始十年二月一日癸已,平阳侯相陈寿上。

乔字伯松,亮兄瑾之第二子也,本字仲慎。与兄元逊俱有名于时,论者以为乔才不及兄,而性业过之。初,亮未有子,求乔为嗣,瑾启孙权遣乔来西,亮以乔为己適子,故易其字焉。拜为驸马都尉,随亮至汉中。[29]年二十五,建兴六年卒。[30]子攀,官至行护军翊武将军,亦早卒。诸葛恪见诛于吴,子孙皆尽,而亮自有冑裔,故攀还复为瑾后。

诸葛乔字伯松,是诸葛亮的哥哥诸葛谨的第二个儿子,本字仲慎。与他的哥哥诸葛元逊在当时都有些名气,议论者都认为诸葛乔的才能不如他的哥哥,但性情品德比他哥哥好。当初,诸葛亮没有儿子,要求把诸葛乔过继给他,诸葛瑾报告孙权后,送诸葛乔从东吴来到了西蜀。诸葛亮把诸葛乔看做自己的嫡子,因此改了他的字。蜀国任命他为驸马都尉,跟随诸葛亮到了汉中郡。年龄二十五,建兴六年去世。诸葛乔的儿子诸葛攀,官至代理护军、翊武将军,也早逝。诸葛恪在吴国被杀,他的子孙都没有了,而诸葛亮后来自己有了儿子,所以诸葛攀仍然还为诸葛瑾的后代。

瞻字思远。建兴十二年,亮出武功,与兄瑾书曰:“瞻今已八岁,聪慧可爱,嫌其早成,恐不为重器耳年十七,尚公主,拜骑都尉。其明年为羽林中郎将,屡迁射声校尉、侍中、尚书仆射,加军师将军。瞻工书画,强识念,蜀人追思亮,咸爱其才敏。每朝廷有一善政佳事,虽非瞻所建倡,百姓皆传相告曰葛侯之所为也。”是以美声溢誉,有过其实。景耀四年,为行都护卫将军,与辅国大将军南乡侯董厥并平尚书事。六年冬,魏征西将军邓艾伐蜀,自阴平由景谷道旁入。瞻督诸军至涪停住,前锋破,退还,住绵竹。艾遣书诱瞻曰:“若降者必表为琅邪王。”瞻怒,斩艾使。遂战,大败,临陈死,时年三十七。众皆离散,艾长驱至成都。瞻长子尚,与瞻俱没。[31]次子京及攀子显等,咸熙元年内移河东。[32]

诸葛瞻,字思远。建兴十二年,诸葛亮出兵武功时,给他的哥哥诸葛瑾写信说诸葛瞻现在已经八岁,聪慧可爱,但嫌他成熟得太早,恐怕不是能担当重任的人。”诸葛瞻十七岁时,娶公主为妻,被任命为骑都尉。第二年任羽林中郎将,接连提升为射声校尉、侍中、尚书仆射,加封军师将军。诸葛瞻擅长书法绘画,记忆力强,蜀地人怀念诸葛亮,都爱诸葛瞻的才气敏慧。每当朝廷有一桩好的政事,即使不是诸葛瞻所倡导创建的,老百姓也都互相传告说:“这是葛侯做的。”因此美名到处传颂,有些言过其实。景耀四年,任代理都护、卫将军,与辅国大将军南乡侯董厥一同任平尚书事。景耀六年冬天,魏国征西将军邓艾攻打蜀国,从阴平经景谷道旁边进击。诸葛瞻督率各路军队到达涪县停下来,前锋被攻破,只得退兵,驻扎在绵竹县。邓艾送信诱劝诸葛瞻说:“如果投降一定上表请封你为琅邪王。”诸葛瞻非常气愤,杀了邓艾的使者。于是与邓艾交战,被打得大败,在阵前战死,当时三十七岁。部众都逃离散失,邓艾长驱直入到达成都。诸葛瞻的儿子诸葛尚,和诸葛瞻一同战死。第二个儿子诸葛京以及诸葛攀的儿子诸葛显等人,在咸熙元年被迁徙到河东郡。

董厥者,丞相亮时为府令史,亮称之曰:“董令史,良士也。吾每与之言,思慎宜适。”徙为主簿。亮卒后,稍迁至尚书仆射,代陈祗为尚书令,迁大将军,平台事,而义阳樊建代焉。[33]延熙十四年,以校尉使吴,值孙权病笃,不自见建。权问诸葛恪曰:“樊建何如宗豫也?”恪对曰:“才识不及豫,而雅性过之。”后为侍中,守尚书令。自瞻、厥、建统事,姜维常征伐在外,宦人黄皓窃弄机柄,咸共将护,无能匡矫,[34]然建特不与皓和好往来。蜀破之明年春,厥、建俱诣京都,同为相国参军,其秋并兼散骑常侍,使蜀慰劳。[35]

董厥,在丞相诸葛亮时任府令史,诸葛亮称赞他说:“董令史,是个优秀的人才。我每次与他交谈,他的思虑总是谨慎恰当。”调任他做主簿。诸葛亮死后,他逐渐被提升到尚书仆射,替代陈祗任尚书令,升任辅国大将军,平台事,而后义阳人樊建接替了他的职务。延熙十四年,樊建以校尉之职出使吴国,正好遇上孙权病重,不能亲自接见樊建。孙权问诸葛恪说: “樊建与宗豫相比怎么样?”诸葛恪回答说:“才识不如宗豫,而德性的高雅却超过了宗豫。”后来樊建任侍中,代理尚书令。自从诸葛瞻、董厥、樊建主管政事,姜维常常在外面领兵征战,宦官黄皓窃弄权柄,大家都迁就庇护他,不能匡扶矫正,但是樊建独不与黄皓和好往来。蜀国被灭的第二年春天,董厥、樊建都来到京都,同任相国参军,这年秋天一起兼任散骑常侍,出使蜀地慰劳安抚官吏百姓。

评曰:诸葛亮之为相国也,抚百姓,示仪轨,约官职,从权制,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仇必赏,犯法怠慢者虽亲必罚,服罪输情者虽重必释,游辞巧饰者虽轻必戮,善无微而不赏,恶无纤而不贬;庶事精练,物理其本,循名责实,虚伪不齿;终于邦域之内,咸畏而爱之,刑政虽峻而无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劝戒明也。可谓识治之良才,管、萧之亚匹矣。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36]

评论说:诸葛亮担任相国,安抚百姓,建立礼仪法度,简省官职,建立合乎时宜的制度,待人真诚,处事公道;对于尽力效忠有益于时局的人,即使是仇敌也一定加以奖赏,对于违犯法度懈怠轻慢的人,即使是亲友也必定给予惩罚,对于诚心认罪说出真情的人,即使罪重也一定开释,对于浮而不实、巧言掩饰的人,即使罪轻也定将杀戮;没有微小的好事不得到奖赏的,没有细小的坏事不受到贬责的;各种事情都处理得精到干练,万事万物都从根本上加以治理,按照名分来要求实际,痛恨虚伪的人;终于让整个国土之内的人们,都畏惧而又爱戴他,他的刑法政令虽然严厉,但没有怨恨他的人,因为他用心公平而又劝诫明晓。可以说诸葛亮是会治国理民的优秀人才,管仲、萧何一类的人物。然而连年兴兵,没有能成功,大概是应付时变用兵的谋略,不是他的长处吧!

[1] 孙盛《蜀世谱》曰:璿弟,瑶、琼、瓒、谌、徇、璩六人。蜀败,谌自杀,余皆内徙。值永嘉大乱,子孙绝灭。唯永孙玄奔蜀,李雄伪署安乐公以嗣禅后。永和三年讨李势,盛参戎行,见玄于成都也。

[2] 《献帝春秋》曰:初,豫章太守周术病卒,刘表上诸葛玄为豫章太守,治南昌。汉朝闻周术死,遣朱皓代玄。皓从扬州刺史刘繇求兵击玄,玄退屯西城,皓入南昌。建安二年正月,西城民反,杀玄,送首诣繇。此书所云,与本传不同。

[3] 《汉晋春秋》曰:亮家于南阳之邓县,在襄阳城西二十里,号曰隆中。

[4] 按《崔氏谱》:州平,太尉烈子,均之弟也。
《魏略》曰:亮在荆州,以建安初与颍川石广元、徐元直、汝南孟公威等俱游学,三人务于精熟,而亮独观其大略。每晨夜从容,常抱膝长啸,而谓三人曰:“卿三人仕进可至刺史郡守也。”三人问其所至,亮但笑而不言。后公威思乡里,欲北归,亮谓之曰中国饶士大夫,遨游何必故乡邪!”
臣松之以为《魏略》此言,谓诸葛亮为公威计者可也,若谓兼为己言,可谓未达其心矣。老氏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凡在贤达之流,固必兼而有焉。以诸葛亮之鉴识,岂不能自审其分乎?夫其高吟俟时,情见乎言,志气所存,既已定于其始矣。若使游步中华,骋其龙光,岂夫多士所能沈翳哉!委质魏氏,展其器能,诚非陈长文、司马仲达所能颉颃,而况于余哉!苟不患功业不就,道之不行,虽志恢宇宙而终不北向者,盖以权御已移,汉祚将倾,方将翊赞宗杰,以兴微继绝克复为己任故也。岂其区区利在边鄙而已乎!此相如所谓“鹍鹏已翔于辽廓,而罗者犹视于薮泽”者矣。公威名建,在魏亦贵达。

[5] 《襄阳记》曰:刘备访世事于司马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伏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

[6] 《魏略》曰:刘备屯于樊城。是时曹公方定河北,亮知荆州次当受敌,而刘表性缓,不晓军事。亮乃北行见备,备与亮非旧,又以其年少,以诸生意待之。坐集既毕,众宾皆去,而亮独留,备亦不问其所欲言。备性好结酕,时适有人以髦牛尾与备者,备因手自结之。亮乃进曰:“明将军当复有远志,但结酕而已邪!”备知亮非常人也,乃投酕而答曰:“是何言与!我聊以忘忧耳。”亮遂言曰:“将军度刘镇南孰与曹公邪?”备曰:“不及。”亮又曰:“将军自度何如也?”备曰:“亦不如。”曰:“今皆不及,而将军之众不过数千人,以此待敌,得无非计乎!”备曰:“我亦愁之,当若之何?”亮曰:“今荆州非少人也,而著籍者寡,平居发调,则人心不悦;可语镇南,令国中凡有游户,皆使自实,因录以益众可也。”备从其计,故众遂强。备由此知亮有英略,乃以上客礼之。《九州春秋》所言亦如之。
臣松之以为亮表云“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谘臣以当世之事”,则非亮先诣备,明矣。虽闻见异辞,各生彼此,然乖背至是,亦良为可怪。

[7] 《魏略》曰:庶先名福,本单家子,少好任侠击剑。中平末,尝为人报仇,白垩突面,被发而走,为吏所得,问其姓字,闭口不言。吏乃于车上立柱维磔之,击鼓以令于市廛,莫敢识者,而其党伍共篡解之,得脱。于是感激,弃其刀戟,更疏巾单衣,折节学问。始诣精舍,诸生闻其前作贼,不肯与共止。福乃卑躬早起,常独扫除,动静先意,听习经业,义理精熟。遂与同郡石韬相亲爱。初平中,中州兵起,乃与韬南客荆州,到,又与诸葛亮特相善。及荆州内附,孔明与刘备相随去,福与韬俱来北。至黄初中,韬仕历郡守、典农校尉,福至右中郎将、御史中丞。逮大和中,诸葛亮出陇右,闻元直、广元仕财如此,叹曰:“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见用乎?”庶后数年病卒,有碑在彭城,今犹存焉。

[8] 《袁子》曰:张子布荐亮于孙权,亮不肯留。人问其故,曰:“孙将军可谓人主,然观其度,能贤亮而不能尽亮,吾是以不留。”臣松之以为袁孝尼著文立论,甚重诸葛之为人,至如此言则失之殊远。观亮君臣相遇,可谓希世一时,终始之分,谁能间之?宁有中违断金,甫怀择主,设使权尽其量,便当翻然去就乎?葛生行己,岂其然哉!关羽为曹公所获,遇之甚厚,可谓能尽其用矣,犹义不背本,曾谓孔明之不若云长乎!

[9] 《零陵先贤传》云:亮时住临蒸。

[10] 《蜀记》曰:晋初扶风王骏镇关中,司马高平刘宝、长史荥阳桓隰诸官属士大夫共论诸葛亮,于时谭者多讥亮托身非所,劳困蜀民,力小谋大,不能度德量力。金城郭冲以为亮权智英略,有逾管、晏,功业未济,论者惑焉,条亮五事隐没不闻于世者,宝等亦不能复难。扶风王慨然善冲之言。
臣松之以为亮之异美,诚所愿闻,然冲之所说,实皆可疑,谨随事难之如左:其一事曰:亮刑法峻急,刻剥百姓,自君子小人咸怀怨叹,法正谏曰:“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秦民知德,今君假借威力,跨据一州,初有其国,未垂惠抚;且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缓刑弛禁,以慰其望。”亮答曰君知其一,未知其二。秦以无道,政苛民怨,匹夫大呼,天下土崩,高祖因之,可以弘济。刘璋暗弱,自焉已来有累世之恩,文法羁縻,互相承奉,德政不举,威刑不肃。蜀土人士,专权自恣,君臣之道,渐以陵替;宠之以位,位极则贱,顺之以恩,恩竭则慢。所以致弊,实由于此。吾今威之以法,法行则知恩,限之以爵,爵加则知荣;荣恩并济,上下有节。为治之要,于斯而著。”难曰:案法正在刘主前死,今称法正谏,则刘主在也。诸葛职为股肱,事归元首,刘主之世,亮又未领益州,庆赏刑政,不出于己。寻冲所述亮答,专自有其能,有违人臣自处之宜。以亮谦顺之体,殆必不然。又云亮刑法峻急,刻剥百姓,未闻善政以刻剥为称。其二事曰:曹公遣刺客见刘备,方得交接,开论伐魏形势,甚合备计。稍欲亲近,刺者尚未得便会,既而亮入,魏客神色失措。亮因而察之,亦知非常人。须臾,客如厕,备谓亮曰;“向得奇士,足以助君补益。”亮问所在,备月:“起者其人也。”亮徐叹曰:“观客色动而神惧,视低而忤数,奸形外漏,邪心内藏,必曹氏刺客也。”追之,已越墙而走。难曰:凡为刺客,皆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也。刘主有知人之鉴,而惑于此客,则此客必一时之奇士也。又语诸葛云“足以助君补益”,则亦诸葛之流亚也。凡如诸葛之俦,鲜有为人作刺客者矣,时主亦当惜其器用,必不投之死地也。且此人不死,要应显达为魏,竟是谁乎?何其寂蔑而无闻!

[11] 孙盛曰:夫杖道扶义,体存信顺,然后能匡主济功,终定大业。语曰弈者举棋不定犹不胜其偶,况量君之才否而二三其节,可以摧服强邻囊括四海者乎?备之命亮,乱孰甚焉!世或有谓备欲以固委付之诚,且以一蜀人之志。君子曰,不然,苟所寄忠贤,则不须若斯之诲,如非其人,不宜启篡逆之涂。是以古之顾命,必贻话言;诡伪之辞,非托孤之谓。幸值刘禅暗弱,无猜险之性,诸葛威略,足以检卫异端,故使异同之心无由自起耳。不然,殆生疑隙不逞之衅。谓之为权,不亦惑哉!

[12] 《亮集》曰:是岁,魏司徒华歆、司空王朗、尚书令陈群、太史令许芝、谒者仆射诸葛璋各有书与亮,陈天命人事,欲使举国称藩。亮遂不报书,作《正议》曰:“昔在项羽,起不由德,虽处华夏,秉帝者之势,卒就汤镬,为后永戒。魏不审鉴,今次之矣;免身为幸,戒在子孙。而二三子各以耆艾之齿,承伪指而进书,有若崇、竦称莽之功,亦将倡于元祸苟免者邪!昔世祖之创迹旧基,奋羸卒数千,摧莽强旅四十余万于昆阳之郊。夫据道讨淫,不在众寡。及至孟德,以其谲胜之力,举数十万之师,救张郃于阳平,势穷虑悔,仅能自脱,辱其锋锐之众,遂丧汉中之地,深知神器不可妄获,旋还未至,感毒而死。子桓淫逸,继之以篡。纵使二三子多逞苏、张诡靡之说,奉进骧兜滔天之辞,欲以诬毁唐帝,讽解禹、稷,所谓徒丧文藻烦劳翰墨者矣。夫大人君子之所不为也。又《军诫》曰:‘万人必死,横行天下。’昔轩辕氏整卒数万,制四方,定海内,况以数十万之众,据正道而临有罪,可得干拟者哉!”

[13] 诏赐亮金铁钺一具,曲盖一,前后羽葆鼓吹各一部,虎贲六十人。事在《亮集》。

[14] 《汉晋春秋》曰:亮至南中,所在战捷。闻孟获者,为夷、汉所服,募生致之。既得,使观于营陈之间,问曰:“此军何如?”获对曰:“向者不知虚实,故败。今蒙赐观看营陈,若衹如此,即定易胜耳。”亮笑,纵使更战,七纵七禽,而亮犹遣获。获止不去,曰:“公,天威也,南人不复反矣。”遂至滇池。南中平,皆即其渠率而用之。或以谏亮,亮曰:“若留外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一不易也;加夷新伤破,父兄死丧,留外人而无兵者,必成祸患,二不易也;又夷累有废杀之罪,自嫌衅重,若留外人,终不相信,三不易也;今吾欲使不留兵,不运粮,而纲纪粗定,夷、汉粗安故耳。”

[15] 臣松之案:刘备以建安十三年败,遣亮使吴,亮以建兴五年抗表北伐,自倾覆至此整二十年。然则备始与亮相遇,在败军之前一年时也。

[16] 《汉书地理志》曰:泸惟水出牂牁郡句町县。

[17] 郭冲三事曰:亮屯于阳平,遣魏延诸军并兵东下,亮惟留万人守城。晋宣帝率二十万众拒亮,而与延军错道,径至前,当亮六十里所,侦候白宣帝说亮在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宣帝垂至,已与相倡,欲前赴延军,相去又远,回迹反追,势不相及,将士失色,莫知其计。亮意气自若,敕军中皆卧旗息鼓,不得妄出菴幔,又令大开四城门,埽地却洒。宣帝常谓亮持重,而猥见势弱,疑其有伏兵,于是引军北趣山。明日食时,亮谓参佐拊手大笑曰:“司马懿必谓吾怯,将有强伏,循山走矣。”候逻还白,如亮所言。宣帝后知,深以为恨。难曰:案阳平在汉中。亮初屯阳平,宣帝尚为荆州都督,镇宛城,至曹真死后,始与亮于关中相抗御耳。魏尝遣宣帝自宛由西城伐蜀,值霖雨,不果。此之前后,无复有于阳平交兵事。就如冲言,宣帝既举二十万众,已知亮兵少力弱,若疑其有伏兵,正可设防持重,何至便走乎?案《魏延传》云:“延每随亮出,辄欲请精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己才用之不尽也。”亮尚不以延为万人别统,岂得如冲言,顿使将重兵在前,而以轻弱自守乎?且冲与扶风王言,显彰宣帝之短,对子毁父,理所不容,而云“扶风王慨然善冲之言”,故知此书举引皆虚。

[18] 《魏略》曰:始,国家以蜀中惟有刘备。备既死,数岁寂然无声,是以略无备预;而卒闻亮出,朝野恐惧,陇右、祁山尤甚,故三郡同时应亮。

[19] 郭冲四事曰:亮出祁山,陇西、南安二郡应时降,围天水,拔冀城,虏姜维,驱略士女数千人还蜀。人皆贺亮,亮颜色愀然有戚容,谢曰:“普天之下,莫非汉民,国家威力未举,使百姓困于豺狼之吻。一夫有死,皆亮之罪,以此相贺,能不为愧。”于是蜀人咸知亮有吞魏之志,非惟拓境而已。难曰:亮有吞魏之志久矣,不始于此众人方知也,且于时师出无成,伤缺而者众,三郡归降而不能有。姜维,天水之匹夫耳,获之则于魏何损?拔西县千家,不补街亭所丧,以何为功,而蜀人相贺乎?

[20] 《汉晋春秋》曰:或劝亮更发兵者,亮曰大军在祁山、箕谷,皆多于贼,而不能破贼为贼所破者,则此病不在兵少也,在一人耳。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校变通之道于将来;若不能然者,虽兵多何益!自今已后,诸有忠虑于国,但勤攻吾之阙,则事可定,贼可死,功可娇足而待矣。”于是考微劳,甄烈壮,引咎责躬,布所失于天下,厉兵讲武,以为后图,戎士简练,民忘其败矣。亮闻孙权破曹休,魏兵东下,关中虚弱。十一月,上言曰:“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得偏全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也,而议者谓为非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谨陈其事如左: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计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髡髴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偪于黎阳,几败北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夏侯而夏侯败亡,先帝每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余人,突将无前,赉、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余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今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时,曹操拊手谓,天下以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力,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于是有散关之役。此表,《亮集》所无,出张俨《默记》。

[21] 《汉晋春秋》曰:是岁,孙权称尊号,其群臣以并尊二帝来告。议者咸以为交之无益,而名体弗顺,宜显明正义,绝其盟好。亮曰:“权有僭逆之心久矣,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显绝,仇我必深,便当移兵东伐,与之角力,须并其土,乃议中原。彼贤才尚多,将相缉穆,未可一朝定也。顿兵相持,坐而须老,使北贼得计,非算之上者。昔孝文卑辞匈奴,先帝优与吴盟,皆应权通变,弘思远益,非匹夫之为忿者也。今议者咸以权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以满,无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余而利不取也。若大军致讨,彼高当分裂其地以为后规,下当略民广境,示武于内,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动而睦于我,我之北伐,无东顾之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此之为利,亦已深矣。权僭之罪,未宜明也。”乃遣卫尉陈震庆权正号。

[22] 《汉晋春秋》曰:亮围祁山,招鲜卑轲比能,比能等至故北地石城以应亮。于是魏大司马曹真有疾,司马宣王自荆州入朝,魏明帝曰:“西方事重,非君莫可付者。”乃使西屯长安,督张郃、费曜、戴陵、郭淮等。宣王使曜、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郢,余众悉出,西救祁山。郃欲分兵驻雍、郿,宣王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亮分兵留攻,自逆宣王于上邦。郭淮、费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英刈其麦,与宣王遇于上邽之东,敛兵依险,军不得交,亮引而还。宣王寻亮至于卤城。张郃曰:“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我利在不战,欲以长计制之也。且祁山知大军以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今亮县军食少,亦行去矣。”宣王不从,故寻亮。既至,又登山掘营,不肯战。贾栩、魏平数请战,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宣王病之。诸将咸请战。五月辛已,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吴班赴拒,大破之,获甲首三千级,玄铠五千领,角弩三千一百张,宣王还保营。

[23] 郭冲五事曰:魏明帝自征蜀,幸长安,遣宣王督张郃诸军,雍、凉劲卒三十余万,潜军密进,规向剑阁。亮时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险要,十二更下,在者八万。时魏军始陈,幡兵适交,参佐咸以贼众强盛,非力不制,宜权停下兵一月,以并声势。亮曰:“吾闻统武行师,以大信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鹤望而计日,虽临征难,义所不废。”皆催遣令去。于是去者感悦,愿留一战,住者愤踊,思致死命。相谓曰:“诸葛公之恩,死犹不报也。”临战之日,莫不拔刃争先,以一当十,杀张郃,却宣王,一战大克,此信之由也。难曰:臣松之案:亮前出祁山,魏明帝身至长安耳,此年不复自来。且亮大军在关、陇,魏人何由得越亮径向剑阁?亮既在战场,本无久住之规,而方休兵还蜀,皆非经通之言。孙盛、习凿齿搜求异同,罔有所遗,而并不载冲言,知其乖刺多矣。

[24] 《汉晋春秋》曰:亮自至,数挑战。宣王亦表固请战。使卫尉辛毗持节以制之。姜维谓亮曰:“辛佐治仗节而到,贼不复出矣。”亮曰彼本无战情,所以固请战者,以示武于其众耳。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苟能制吾,岂千里而请战邪!”
《魏氏春秋》曰:亮使至,问其寝食及其事之烦简,不问戎事。使对曰:“诸葛公夙兴夜寐,罚二十以上,皆亲揽焉;所啖食不至数升。”宣王曰:“亮将死矣。”

[25] 《魏书》曰:亮粮尽势穷,忧恚欧血,一夕烧营遁走,入谷,道发病卒。
《汉晋春秋》曰:亮卒于郭氏坞。
《晋阳秋》曰:有星赤而芒角,自东北西南流,投于亮营,三投再还,往大还小。俄而亮卒。
臣松之以为亮在渭滨,魏人蹑迹,胜负之形,未可测量,而云欧血,盖因亮自亡而自夸大也。夫以孔明之略,岂为仲达欧血乎?及至刘琨丧师,与晋元帝笺亦云“亮军败欧血”,此则引虚记以为言也。其云入谷而卒,缘蜀人入谷发丧故也。

[26] 《汉晋春秋》曰:杨仪等整军而出,百姓奔告宣王,宣王追焉。姜维令仪反旗鸣鼓,若将向宣王者,宣王乃退,不敢逼。于是仪结阵而去,入谷然后发丧。宣王之退也,百姓为之谚曰:“死诸葛走生仲达。”或以告宣王,宣王曰:“吾能料生,不便料死也。”

[27] 《魏氏春秋》曰:亮作八务、七戒、六恐、五惧,皆有条章,以训厉臣子。又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
《亮集》载作木牛流马法曰:“木牛者,方腹曲头,一脚四足,头入领中,舌著于腹。载多而行少,宜可大用,不可小使;特行者数十里,群行者二十里也。曲者为牛头,双者为牛脚,横者为牛领,转者为牛足,覆者为牛背,方者为牛腹,垂者为牛舌,曲者为牛肋,刻者为牛齿,立者为牛角,细者为牛鞅,摄者为牛鞦轴。牛仰双辕,人行六尺,牛行四步。载一岁粮,日行二十里,而人不大劳。流马尺寸之数,肋长三尺五寸,广三寸,厚二寸二分,左右同。前轴孔分墨去头四寸,径中二寸。前脚孔分墨二寸,去前轴孔四寸五分,广一寸。前杠孔去前脚孔分墨二寸七分,孔长二寸,广一寸。后轴孔去前杠分墨一尺五分,大小与前同。后脚孔分墨去后轴孔三寸五分,大小与前同。后杠孔去后脚孔分墨二寸七分,后载克去后杠孔分墨四寸五分。前杠长一尺八寸,广一寸,厚一寸五分。后杠与等版方囊二枚,厚八分,长二尺七寸,高一尺六寸五分,广一尺六寸,每枚受米二斛三斗。从上杠孔去肋下七寸,前后同。上杠孔去下杠孔分墨一尺三寸,孔长一寸五分,广七分,孔同。前后四脚,广二寸,厚一寸五分。形制如象,軒长四寸,径面四寸三分。孔径中三脚杠,长二尺一寸,广一寸五分,厚一寸四分,同杠耳。”

[28] 《襄阳记》曰:亮初亡,所在各求为立庙,朝议以礼秩不听,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上。言事者或以为可听立庙于成都者,后主不从。步兵校尉习隆、中书郎向充等共上表曰:“臣闻周人怀召伯之德,甘棠为之不伐;越王思范蠡之功,铸金以存其像。自汉兴以来,小善小德而图形立庙者多矣。况亮德范遐迩,勋盖季世,王室之不坏,实斯人是赖,而蒸尝止于私门,庙像阙而莫立,使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述追在昔者也。今若尽顺民心,则渎而无典,建之京师,又倡宗庙,此圣怀所以惟疑也。臣愚以为宜因近其墓,立之于沔阳,使所亲属以时赐祭,凡其臣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庙。断其私祀,以崇正礼。”于是始从之。

[29] 《襄阳记》曰:黄承彦者,高爽开列,为沔南名士,谓诸葛孔明曰:“闻君择妇;身有丑女,黄头黑色,而才堪相配。”孔明许,即载送之。时人以为笑乐,乡里为之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30] 亮与兄瑾书曰:“乔本当还成都,今诸将子弟皆得传运,思惟宜同荣辱。今使乔督五六百兵,与诸子弟传于谷中。”书在《亮集》。

[31] 干宝曰:瞻虽智不足以扶危,勇不足以拒敌,而能外不负国,内不改父之志,忠孝存焉。
《华阳国志》曰:尚叹曰:“父子荷国重恩,不早斩黄皓,以致倾败,用生何为!”乃驰赴魏军而死。

[32] 案《诸葛氏谱》云:京字行宗。
《晋泰始起居注》载诏曰:“诸葛亮在蜀,尽其心力,其子瞻临难而死义,天下之善一也。”其孙京,随才署吏,后为郿令。尚书仆射山涛《启事》曰:“郿令诸葛京,祖父亮,遇汉乱分隔,父子在蜀,虽不达天命,要为尽心所事。京治郿自复有称,臣以为宜以补东宫舍人,以明事人之理,副梁、益之论。”京位至江州刺史。

[33] 案《晋百官表》:董厥字龚袭,亦义阳人。建字长元。

[34] 孙盛《异同记》曰:瞻、厥等以维好战无功,国内疲弊,宜表后主,召还为益州刺史,夺其兵权;蜀长老犹有瞻表以阎宇代维故事。晋永和三年,蜀史常璩说蜀长老云陈寿尝为瞻吏,为瞻所辱,故因此事归恶黄皓,而云瞻不能匡矫也。”

[35] 《汉晋春秋》曰:樊建为给事中,晋武帝问诸葛亮之治国,建对曰:“闻恶必改,而不矜过,赏罚之信,足感神明。”帝曰:“善哉!使我得此人以自辅,岂有今日之劳乎!”建稽首曰:“臣窃闻天下之论,皆谓邓艾见枉,陛下知而不理,此岂冯唐之所谓‘虽得颇、牧而不能用’者乎!”帝笑曰:“吾方欲明之,卿言起我意。”于是发诏治艾焉。

[36] 《袁子》曰:或问诸葛亮何如人也,袁子曰:张飞、关羽与刘备俱起,爪牙腹心之臣,而武人也。晚得诸葛亮,因以为佐相,而群臣悦服,刘备足信、亮足重故也。及其受六尺之孤,摄一国之政,事凡庸之君,专权而不失礼,行君事而国人不疑,如此即以为君臣百姓之心欣戴之矣。行法严而国人悦服,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及其兵出入如宾,行不寇,刍荛者不猎,如在国中。其用兵也,止如山,进退如风,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亮死至今数十年,国人歌思,如周人之思召公也,孔子曰“雍也可使南面”,诸葛亮有焉。又问诸葛亮始出陇右,南安、天水、安定三郡人反应之,若亮速进,则三郡非中国之有也,而亮徐行不进;既而官兵上陇,三郡复,亮无尺寸之功,失此机,何也?袁子曰:蜀兵轻锐,良将少,亮始出,未知中国强弱,是以疑而尝之;且大会者不求近功,所以不进也。曰:何以知其疑也?袁子曰:初出迟重,屯营重复,后转降未进兵欲战,亮勇而能斗,三郡反而不速应,此其疑征也。曰:何以知其勇而能斗也?袁子曰:亮之在街亭也,前军大破,亮屯去数里,不救;官兵相接,又徐行,此其勇也。亮之行军,安静而坚重;安静则易动,坚重则可以进退。亮法令明,赏罚信,士卒用命,赴险而不顾,此所以能斗也。曰:亮率数万之众,其所兴造,若数十万之功,是其奇者也。所至营垒、井灶、圊溷、藩篱、障塞皆应绳墨,一月之行,去之如始至,劳费而徒为饰好,何也?袁子曰:蜀人轻脱,亮故坚用之。曰:何以知其然也?袁子曰:亮治实而不治名,志大而所欲远,非求近速者也。曰:亮好治官府、次舍、桥梁、道路,此非急务,何也?袁子曰:小国贤才少,故欲其尊严也。亮之治蜀,田畴辟,仓廪实,器械利,蓄积饶,朝会不华,路无醉人。夫本立故末治,有余力而后及小事,此所以劝其功也。曰:子之论诸葛亮,则有证也。以亮之才而少其功,何也?袁子曰:亮,持本者也,其于应变,则非所长也,故不敢用其短。曰:然则吾子美之,何也?袁子曰:此固贤者之远矣,安可以备体责也。夫能知所短而不用,此贤者之大也;知所短则知所长矣。夫前识与言而不中,亮之所不用也,此吾之所谓可也。
吴大鸿胪张俨作《默记》,其《述佐篇》论亮与司马宣王书曰:汉朝倾覆,天下崩坏,豪杰之士,竞希神器。魏氏跨中土,刘氏据益州,并称兵海内,为世霸主。诸葛、司马二相,遭值际会,托身明主,或收功于蜀汉,或册名于伊、洛。丕、备既没,后嗣继统,各受保阿之任,辅翼幼主,不负然诺之诚,亦一国之宗臣,霸王之贤佐也。历前世以观近事,二相优劣,可得而详也。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士,方之大国,其战士人民,盖有九分之一也,而以贡贽大吴,抗对北敌,至使耕战有伍,刑法整齐,提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饮马河、洛之志。仲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禽敌之意,务自保全而已,使彼孔明自来自去。若此人不亡,终其志意,连年运思,刻日兴谋,则凉、雍不解甲,中国不释鞍,胜负之势,亦已决矣。昔子产治郑,诸侯不敢加兵,蜀相其近之矣。方之司马,不亦优乎!或曰,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有国者不务保安境内,绥静百姓,而好开辟土地,征伐天下,未为得计也。诸葛丞相诚有匡佐之才,然处孤绝之地,战士不满五万,自可闭关守险,君臣无事。空劳师旅,无岁不征,未能进咫尺之地,开帝王之基,而使国内受其荒残,西土苦其役调。魏司马懿才用兵众,未易可轻,量敌而进,兵家所慎;若丞相必有以策之,则未见坦然之勋,若无策以裁之,则非明哲之谓,海内归向之意也,余窃疑焉,请闻其说。答曰:盖闻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之地而有天下,皆用征伐而定之。揖让而登王位者,惟舜、禹而已。今蜀、魏为敌战之国,势不俱王,自操、备时,强弱县殊,而备犹出兵阳平,禽夏侯渊。羽围襄阳,将降曹仁,生获于禁,当时北边大小忧惧,孟德身出南阳,乐进、徐晃等为救,围不即解,故蒋子通言彼时有徙许渡河之计,会国家袭取南郡,羽乃解军。玄德与操,智力多少,士众众寡,用兵行军之道,不可同年而语,犹能暂以取胜,是时又无大吴掎角之势也。今仲达之才,减于孔明,当时之势,异于曩日,玄德尚与抗衡,孔明何以不可出军而图敌邪?昔乐毅以弱燕之众,兼从五国之兵,长驱强齐,下七十余城。今蜀汉之卒,不少燕军,君臣之接,信于乐毅,加以国家为唇齿之援,东西相应,首尾如蛇,形势重大,不比于五国之兵也,何惮于彼而不可哉?夫兵以奇胜,制敌以智,土地广狭,人马多少,未可偏恃也。余观彼治国之体,当时既肃整,遗教在后,及其辞意恳切,陈进取之图,忠谋謇謇,义形于主,虽古之管、晏,何以加之乎?
《蜀记》曰:晋永兴中,镇南将军刘弘至隆中,观亮故宅,立碣表闾,命太傅掾犍为李兴为文曰:“天子命我,于沔之阳,听鼓鼙而永思,庶先哲之遗光,登隆山以远望,轼诸葛之故乡。盖神物应机,大器无方,通人靡滞,大德不常。故谷风发而驺虞啸,云雷升而潜鳞骧;挚解褐于三聘,尼得招而褰裳,管豹变于受命,贡感激以回庄,异徐生之摘宝,释卧龙于深藏,伟刘氏之倾盖,嘉吾子之周行。夫有知己之主,则有竭命之良,固所以三分我汉鼎,跨带我边荒,抗衡我北面,驰骋我魏疆者也。英哉吾子,独含天灵。岂神之祗,岂人之精?何思之深,何德之清!异世通梦,恨不同生。推子八陈,不在孙、吴,木牛之奇,则非般模,神弩之功,一何微妙!千井齐瓷,又何秘要!昔在颠、夭,有名无迹,孰若吾侪,良筹妙画?臧文既没,以言见称,又未若子,言行并征。夷吾反坫,乐毅不终,奚比于尔,明哲守冲。临终受寄,让过许由,负扆莅事,民言不流。刑中于郑,教美于鲁,蜀民知耻,河、渭安堵。匪皋则伊,宁彼管、晏,岂徒圣宣,慷慨屡叹!昔尔之隐,卜惟此宅,仁智所处,能无规廓。日居月诸,时殒其夕,谁能不殁,贵有遗格。惟子之勋,移风来世,咏歌余典,懦夫将厉。遐哉邈矣,厥规卓矣,凡若吾子,难可究已。畴昔之乖,万里殊涂;今我来思,觌尔故墟。汉高归魂于丰、沛,太公五世而反周,想罔两以髡髴,冀影响之有余。魂而有灵,岂其识诸!”
王隐《晋书》云:李兴,密之子;一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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