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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魏王琰获阴夔营救免罪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至年二十九,乃结公孙方等就郑玄受学。绍不听,遂败于官渡。及绍卒,二子交争,争欲得琰。琰称疾固辞,由是获罪,幽于囹圄,赖阴夔、陈琳营救得免。崔琰声称有病坚决推辞,因此获罪,被囚禁在监狱中,幸亏得到阴夔、陈琳的营救才获救免罪。魏国初建,拜尚书。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访于外。后太祖为魏王,训发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

太祖魏王琰获阴夔营救免罪

崔琰字季珪,清河东武城人也。少朴讷,好击剑,尚武事。年二十三,乡移为正,始感激,读《论语》、《韩诗》。至年二十九,乃结公孙方等就郑玄受学。学未期,徐州黄巾贼攻破北海,玄与门人到不其山避难。时谷籴县乏,玄罢谢诸生。琰既受遣,而寇盗充斥,西道不通。于是周旋青、徐、兖、豫之郊,东下寿春,南望江、湖。自去家四年乃归,以琴书自娱。

大将军袁绍闻而辟之。时士卒横暴,掘发丘陇,琰谏曰:“昔孙卿有言:‘士不素教,甲兵不利,虽汤武不能以战胜。’今道路暴骨,民未见德,宜敕郡县掩骼埋胔,示憯怛之爱,追文王之仁。”绍以为骑都尉。后绍治兵黎阳,次于延津,琰复谏曰:“天子在许,民望助顺,不如守境述职,以宁区宇。”绍不听,遂败于官渡。及绍卒,二子交争,争欲得琰。琰称疾固辞,由是获罪,幽于囹圄,赖阴夔、陈琳营救得免。

太祖破袁氏,领冀州牧,辟琰为别驾从事,谓琰曰:“昨案户籍,可得三十万众,故为大州也。”琰对曰:“今天下分崩,九州幅裂,二袁兄弟亲寻干戈,冀方蒸庶暴骨原野。未闻王师仁声先路,存问风俗,救其涂炭,而校计甲兵,唯此为先,斯岂鄙州士女所望于明公哉!”太祖改容谢之。于时宾客皆伏失色。

崔琰字季珪,是清河郡东武城县人。年轻时性格敦厚,说话迟钝,喜好击剑,崇尚军事。二十三岁时,由乡兵转入军队当兵,从此开始奋发努力,阅读《论语》、《韩诗》。到二十九岁时,就结识了公孙方等人,到郑玄门下受业。学习没满一年,徐州黄巾军攻下北海郡,郑玄与弟子们到山东不其山避难。当时能买到的粮食很少,郑玄停止讲学劝退各位弟子。崔琰被劝退回去,但当时匪盗横行,往西去的道路不通。崔琰只得在青州、徐州、兖州、豫州的郊外辗转,往东到寿春县,面向南方祭祀了江、湖。自从离开家乡四年后才回家,在家以弹琴、读书为乐。

大将军袁绍听说了就征召他。当时袁绍的士兵横行霸道,挖掘坟墓,崔琰劝谏说:“过去荀卿说过:‘士兵平时不教育武器不锐利,即使是商汤王、周武王也不能打胜仗。’现在路上尸骨暴露,百姓没受到恩德,应当命令各郡县掩埋尸骨,表现出忧伤悲痛的爱心,追效周文王仁德。”袁绍任用他为骑都尉。后来袁绍出兵到黎阳,驻扎在延津,崔琰又劝谏说:“天子在许都,百姓希望帮助顺应朝廷的人,我们不如安守边境向天子陈述职守,使天下得到安宁。”袁绍没有听取他的建议,便在官渡打了败仗。等到袁绍死后,他的两个儿子相互争斗,都想争得崔琰。崔琰声称有病坚决推辞,因此获罪,被囚禁在监狱中,幸亏得到阴夔、陈琳的营救才获救免罪。

太祖打败袁绍,兼任冀州牧,征召崔琰担任别驾从事,对崔琰说:“昨天我查阅了户籍簿,我们可以征到三十万人,所以冀州将成为一个大州了。”崔琰回答说:“现在天下分崩离析,九州四分五裂,袁尚袁谭亲兄弟互相使用武力,冀州一带黎民百姓的尸骨遍野。没有听说皇家的军队怀着仁爱之心首先带头来做这些事,慰问百姓,激励风俗,把老百姓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却把较量武器、计算士兵数量、占据地盘的大小放在首位,这哪里是我们州的男女对您的期望啊!”太祖神色显出歉意。当时在场的宾客也都低头失色。

太祖征并州,留琰傅文帝于邺。世子仍出田猎,变易服乘,志在驱逐。琰书谏曰:“盖闻盘于游田,《书》之所戒,鲁隐观鱼,《春秋》讥之,此周、孔之格言,二经之明义。殷鉴夏后,《诗》称不远,子卯不乐,《礼》以为忌,此又近者之得失,不可不深察也。袁族富强,公子宽放,盘游滋侈,义声不闻,哲人君子,俄有色斯之志,熊罴壮士,堕于吞噬之用,固所以拥徒百万,跨有河朔,无所容足也。今邦国殄瘁,惠康未洽,士女企踵,所思者德。况公亲御戎马,上下劳惨,世子宜遵大路,慎以行正,思经国之高略,内鉴近戒,外扬远节,深惟储副,以身为宝。而猥袭虞旅之贱服,忽驰骛而陵险,志雉兔之小娱,忘社稷之为重,斯诚有识所以恻心也。唯世子燔翳捐褶,以塞众望,不令老臣获罪于天。”世子报曰:“昨奉嘉命,惠示雅数,欲使燔翳捐褶,翳已坏矣,褶亦去焉。后有此比,蒙复诲诸。”

太祖征伐并州,留下崔琰在邺城辅佐文帝。这时太子经常外出打猎,改换衣着和车辆,一心想着追逐猎物。崔琰上书进谏说:“听说沉溺于游玩打猎,是《尚书》所禁戒的,鲁隐公到棠地观鱼,《春秋》便加以指责,这是周公孔子的格言,两部经书的明确旨义。殷商以夏桀为鉴戒,《诗经》说为时不远,甲子、乙卯二日不能娱乐,《礼记》认为是忌讳的日子,这又是近来的成败教训,不能不深刻省察。袁氏家族富强,公子行为放纵,游乐更加过度,谈仁讲义的话充耳不闻,明达有才智的人,看到这种情形立刻会有离去的想法,勇猛的壮士,成了袁氏兄弟互相吞并的牺牲品,袁氏父子即使拥有百万大军,据有黄河以北广大地区,但最终会落得没有立足之地。现在国家困苦,仁惠安乐没有普施,男男女女踮起脚跟,所渴望的就是仁德。何况是您的父亲亲自统率军队,上下劳苦,太子应该遵循正道,谨慎行事,考虑治理国家的最好谋略,对内以近事为鉴戒,对外弘扬先贤的节操,深思皇位继承者的重任,要以自身的修养为重。您却只顾穿着管理山林人穿的下等衣服,急速地纵横奔驰,登越险阻,您一心想着捕获野鸡、野兔的小娱乐,忘记了最为重要的国家大事,这确实是有志之士感到痛心的。希望太子烧掉弓矢,丢弃骑服,来满足众人的期望,不要使我老臣得罪上天。”太子回复说:“昨天接受善意的教诲,告诉我高雅的道理,想叫我焚烧弓矢,丢弃骑服。现在弓矢已经焚烧,骑服也已丢弃。以后再有这类事情,请您再次教诲我。”

太祖为丞相,琰复为东西曹掾属征事。初授东曹时,教曰:“君有伯夷之风,史鱼之直,贪夫慕名而清,壮士尚称而厉,斯可以率时者已。故授东曹,往践厥职。”魏国初建,拜尚书。时未立太子,临菑侯植有才而爱。太祖狐疑,以函令密访于外。唯琰露板答曰:“盖闻《春秋》之义,立子以长,加五官将仁孝聪明,宜承正统。琰以死守之。”植,琰之兄女婿也。太祖贵其公亮,喟然叹息,[1]迁中尉。

琰声姿高畅,眉目疏朗,须长四尺,甚有威重,朝士瞻望,而太祖亦敬惮焉。[2]琰尝荐钜鹿杨训,虽才好不足,而清贞守道,太祖即礼辟之。后太祖为魏王,训发表称赞功伐,褒述盛德。时人或笑训希世浮伪,谓琰为失所举。琰从训取表草视之,与训书曰:“省表,事佳耳!时乎时乎,会当有变时。”琰本意讥论者好谴呵而不寻情理也。有白琰此书傲世怨谤者,太祖怒曰:“谚言‘生女耳’,‘耳’非佳语。‘会当有变时’,意指不逊。”于是罚琰为徒隶,使人视之,辞色不挠。太祖令曰:“琰虽见刑,而通宾客,门若市人,对宾客虬须直视,若有所瞋。”遂赐琰死。[3]

始琰与司马朗善,晋宣王方壮,琰谓朗曰:“子之弟,聪哲明允,刚断英跱,殆非子之所及也。”[4]朗以为不然,而琰每秉此论。琰从弟林,少无名望,虽姻族犹多轻之,而琰常曰:“此所谓大器晚成者也,终必远至。”涿郡孙礼、卢毓始入军府,琰又名之曰:“孙疏亮亢烈,刚简能断,卢清警明理,百炼不消,皆公才也。”后林、礼、毓咸至鼎辅。及琰友人公孙方、宋阶早卒,琰抚其遗孤,恩若己子。其鉴识笃义,类皆如此。[5]

初,太祖性忌,有所不堪者,鲁国孔融[6]南阳许攸[7]娄圭,皆以恃旧不虔见诛。[8]而琰最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9]

毛玠字孝先,陈留平丘人也。少为县吏,以清公称。将避乱荆州,未至,闻刘表政令不明,遂往鲁阳。太祖临兖州,辟为治中从事。玠语太祖曰:“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令不臣,修耕植,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太祖敬纳其言,转幕府功曹。

太祖担任丞相,崔琰又担任东西曹的属官征事。开始授给他东曹属官时,太祖告谕他说:“您有伯夷(为商末的廉士)的风尚,史鱼(春秋末卫国史官)的正直,贪鄙的人仰慕你的名声能够清廉,壮士尊崇你的名号能激励自己,你真可以做时代的表率。因此任命你为东曹属官,前去就职上任吧。”魏国刚建立时,任命他为尚书。当时还没有封立太子,临淄曹植有才学又受宠爱。当时太祖对立太子的事犹豫不决,用书信密令在朝外访察。只有崔琰用不缄封的信回答说:“听说《春秋》的大义,是立长子为太子,加之五官将仁义忠孝,聪明能干,适宜继承皇位。我崔琰用生命保卫他。”曹植,是崔琰兄长的女婿。太祖看重崔琰公正诚信,长声赞叹,晋升他为中尉。

崔琰声音洪亮,身材高大,眉目清秀,须长四尺,很有威严持重的仪态,朝中官员都仰慕他,而太祖也敬畏他。崔琰曾经向太祖推荐钜鹿郡人杨训,杨训虽然才学不够,但廉洁正直,遵守正道,太祖就以礼征召他。后来太祖当了魏王,杨训上表章称赞太祖的武功,赞颂他盛大的功德。当时有人讥笑杨训迎合世俗、浮夸虚伪,说崔琰荐举杨训是失误。崔琰从杨训那里拿到表章草稿看了后,给杨训写信说:“我看了你的表章,觉得事情办得好啊!时世啊时世,应当是有变化的时候了。”崔琰的本意是讥讽那些发表议论的人喜好指责他人而不探求情理。有人禀告太祖说崔琰这封信是傲视世人,胸怀怨恨进行诽谤,太祖发怒说:“俗话说‘生了个女孩而已’,用‘而已’这个词不是好的语意。‘会当有变时’,意旨不谦逊。”于是惩罚崔琰去服劳役,派人去监视他,崔琰的言辞和态度都不屈服。太祖下令说:“崔琰虽被判刑,可是还与宾客交际,他的客人像街市的行人那样多,对宾客吹胡瞪眼的,好像怀有不满的情绪。”于是下令赐崔琰自杀。

起初,崔琰与司马朗友好,司马懿正是壮年,崔琰对司马朗说:“你的弟弟,聪慧多识,明智诚信,刚毅果断,才德出众,恐怕不是你所赶得上的。”司马朗认为不是这样,可是璀琰常持这种观点。崔琰的堂弟崔林,年轻时没有名望,即使是他的亲戚、族人也大多看不起他,可是崔琰常说:“这就是所说的大器晚成的人,最终一定会有大的成就。”涿郡的孙礼、卢毓刚进入军府,崔琰又称赞他们说:“孙礼豁达明智,刚直不阿,处事果断,卢毓清廉机敏,明智达理,意志坚强,他们都是任三公的人才。”后来崔林、孙礼、卢毓为官都做到执政的大臣。崔琰的朋友公孙方、宋阶去世得早,崔琰抚育了他们留下的孤儿,疼爱他们如同自己的子女。对他人有审察辨识的能力,为人很重情义,一般都像这样。

当初,太祖性情忌刻,时有不能容忍他人,如鲁国的孔融、南阳郡的许攸、娄圭,都因仗着与太祖是老朋友对他不恭敬而被诛杀。但崔琰的被杀,最为世人所痛惜,直到现在还有人认为是太祖冤枉了他。

毛玠字孝先,是陈留郡平丘县人。年轻时担任县吏,以清廉公正著称。他打算到荆州躲避战乱,还没到荆州,听说刘表的政令不清明,就去了鲁阳县。太祖治理兖州时,征召他担任治中从事。毛玠对太祖说:“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君主迁移,百姓荒废生产,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国家没有一年的储粮,百姓没有安居稳定的思想,这样难以长久维持下去。现在袁绍、刘表,虽然兵强民众,但都没有长远的谋划,没有能建立根基大业的人。用兵正义的可以取胜,巩固地位要靠财力,应当拥戴天子来号令不忠于君主的下臣,发展农耕,积储军用物资,这样霸王的事业就可以成就了。”太祖深怀敬意地接受了他的建议,让他改任幕府功曹。

太祖为司空丞相,玠尝为东曹掾,与崔琰并典选举。其所举用,皆清正之士,虽于时有盛名而行不由本者,终莫得进。务以俭率人,由是天下之士莫不以廉节自励,虽贵宠之臣,舆服不敢过度。太祖叹曰:“用人如此,使天下人自治,吾复何为哉!”文帝为五官将,亲自诣玠,属所亲眷。玠答曰:“老臣以能守职,幸得免戾,今所说人非迁次,是以不敢奉命。”大军还邺,议所并省。玠请谒不行,时人惮之,咸欲省东曹。乃共白曰:“旧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宜省东曹。”太祖知其情,令曰:“日出于东,月盛于东,凡人言方,亦复先东,何以省东曹?”遂省西曹。初,太祖平柳城,班所获器物,特以素屏风素冯几赐玠,曰:“君有古人之风,故赐君古人之服。”玠居显位,常布衣蔬食,抚育孤兄子甚笃,赏赐以振施贫族,家无所余。迁右军师。魏国初建,为尚书仆射,复典选举。[10]时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玠密谏曰:“近者袁绍以嫡庶不分,覆宗灭国。废立大事,非所宜闻。”后群僚会,玠起更衣,太祖目指曰:“此古所谓国之司直,我之周昌也。”

太祖担任司空、丞相时,毛玠曾经担任东曹属官,与崔琰一起主管选举。他们所选拔任用的人,都是清廉正直的士人,那些在当时虽享有盛名但行为不遵循正道的人,最终没有得到任用。他努力以俭朴的美德去引导他人,因此天下的士人没有不用廉洁的节操勉励自己的,即使是受到尊宠的朝臣,在乘车、着装上也不敢超过标准。太祖赞叹说:“像这样任用人才,能使天下人自己管理自己,还要我做什么呢!”文帝担任五官中郎将,亲自看望毛玠,托付他任用自己的亲信。毛玠回答说:“老臣因为能守职尽责,才侥幸免罪。现在您提到的人不符合升用的等次,所以我不敢遵命。”大军回到邺城后,商议精简机构之事。凡是到毛玠处请托做官的人都没有行得通,所以当时求官的人都害怕他,因此嫉恨他的人都想精减东曹。就一起禀告太祖说:“过去是西曹为上,东曹为次,应当精减东曹。”太祖知道他们的用意,下令说:“太阳从东方出来,月亮最明时也是在东方,凡是人们说到方向,也是首先提到东方,为什么要精减东曹呢?”于是精减了西曹。太祖平定柳城时,分发所缴获的胜利品,特意将古朴的屏风和靠椅赐给毛玠,说:“您有古人的风范,所以赐给您古人的用具。”毛玠处在显贵地位,常常穿着朴素,粗茶淡饭,情深意笃地抚育兄长的孤儿,所得赏赐用来救济贫苦的族人,家里没有多余的财物。后升任右军师。魏国建立初期,担任尚书仆射,再次主管选拔人才。当时还没封立太子,可是临淄侯曹植受到宠爱,毛玠秘密地进谏说:“近来的事有袁绍因为嫡庶不分,弄得宗族倾覆国家灭亡。废立太子是件大事,不应像我们听到的传闻那样做。”后来群臣百官聚会时,毛玠起身进厕所,太祖目送毛玠说:“这就是古人所说的国家的司直(官名),我的周昌(汉初的御史大夫)。”

崔琰既死,玠内不悦。后有白玠者:“出见黥面反者,其妻子没为官奴婢,玠言曰‘使天不雨者盖此也’。”太祖大怒,收玠付狱。大理钟繇诘玠曰:“自古圣帝明王,罪及妻子。《书》云:‘左不共左,右不共右,予则孥戮女。’司寇之职,男子入于罪隶,女子入于舂稿。汉律,罪人妻子没为奴婢,黥面。汉法所行黥墨之刑,存于古典。今真奴婢祖先有罪,虽历百世,犹有黥面供官,一以宽良民之命,二以宥并罪之辜。此何以负于神明之意,而当致旱?案典谋,急恒寒若,舒恒燠若,宽则亢阳,所以为旱。玠之吐言,以为宽邪,以为急也?急当阴霖,何以反旱?成汤圣世,野无生草,周宣令主,旱魃为虐。亢旱以来,积三十年,归咎黥面,为相值不?卫人伐邢,师兴而雨,罪恶无征,何以应天?玠讥谤之言,流于下民,不悦之声,上闻圣听。玠之吐言,势不独语,时见黥面,凡为几人?黥面奴婢,所识知邪?何缘得见,对之叹言?时以语谁?见答云何?以何日月?于何处所?事已发露,不得隐欺,具以状对。”玠曰:“臣闻萧生缢死,困于石显;贾子放外,谗在绛、灌;白起赐剑于杜邮;晁错致诛于东市;伍员绝命于吴都:斯数子者,或妒其前,或害其后。臣垂龆执简,累勤取官,职在机近,人事所窜。属臣以私,无势不绝,语臣以冤,无细不理。人情淫利,为法所禁,法禁于利,势能害之。青蝇横生,为臣作谤,谤臣之人,势不在他。昔王叔、陈生争正王廷,宣子平理。命举其契,是非有宜,曲直有所,《春秋》嘉焉,是以书之。臣不言此,无有时、人。说臣此言,必有征要。乞蒙宣子之辨,而求王叔之对。若臣以曲闻,即刑之日,方之安驷之赠;赐剑之来,比之重赏之惠。谨以状对。”时桓阶、和洽进言救玠。玠遂免黜,卒于家。[11]太祖赐棺器钱帛,拜子机郎中。

崔琰死后,毛玠心中闷闷不乐。后来有人向太祖禀告毛玠的情况说:“是因毛玠外出时看到了受墨刑的反叛者,他们的妻子儿女也被收入官府做奴婢,毛玠便说:‘老天不下雨,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太祖听后大发脾气,把毛玠逮捕后关进监狱。大理钟繇责问毛玠说:“自古以来英明的帝王,给罪犯治罪都要连及妻子儿女。《尚书·甘誓》说:‘车左的人不奉行车左的职责,车右的人不奉行车右的职责。我要把你们降为奴隶或者杀死你们。’司寇的职责,是将男子没入官府做奴隶,女子收入官府舂米、做箭杆。汉代的法律规定,犯人的妻子儿女没人官府做奴婢,脸上要刺刻涂墨,这种墨刑保存在古代典籍中。现在的奴婢是他们的祖先有罪,即使经历百年之后,还会有要黥面送去给官府做奴婢的,一是为减轻良民的劳役,二是可以减轻案犯的罪过。这怎么是违背上天的意旨,而导致旱灾呢?按照经典记载,政治长期苛急就像天气寒冷,政策长期宽松就像天气温暖,宽松就会阳气太盛,出现干旱。你毛玠所说的话,是认为宽松,还是苛急呢?苛急就会导致阴雨连绵,怎么反而干旱呢?成汤时代是圣明的,但是郊野没有青草,周宣王也是贤明的君主,但旱魔作恶。自从大旱以来,总共三十年了,把天旱不雨归咎于黥面,是恰当的吗?春秋时卫国人攻打邢国,军队出发后就下雨了,要是罪恶没有征兆,怎么会感应上天呢?你毛玠讥讽诽谤的话,流传到了下层百姓当中,不满的呼声,皇上已经听到了。你毛玠所说的话,当时不会是自言自语。当时看到黥面的,总共是几个人?黥面的奴婢,你认识吗?怎么能见到他们,是对他们发感叹牢骚?当时你是对谁说这些话?听到他们回答了什么?在哪月哪日?在什么地方?事情已经被揭露,不能隐瞒欺骗,要将全部情况交代出来。”毛玠说:“臣听说过萧望之上吊自杀,是由于被石显陷害,使他处于困境;贾谊被流放到外地,是由于被绛侯周勃、颍阴侯灌婴的谗言中伤;白起接受秦昭王所赐之剑在杜邮自杀;晁错以至于在东市被斩杀;伍员在吴国的都城被迫自杀:这几个人,有的是被人公开嫉妒的,有的是被人暗中陷害的。臣从小就执简苦读,任职一贯勤勤恳恳才得到官位,身处机要职位,置身在复杂的人事关系之中。凡将私事托付给臣的,没有哪个有权势的人不被拒绝,凡将冤屈申诉给臣的,没有哪件小案不加以审理。人性是贪图利益的,它被法律禁止,法律禁止贪利,势必有人陷害。像苍蝇一样的好进谗言的小人到处存在,对臣进行诽谤,诽谤臣的人,一定不在其他事情。过去王叔、陈生在朝廷争辩曲直时,是由范宣子评判是非,要双方举出记录讼辞的契卷文书,对是非曲直判断合理,《春秋》这部书称赞他,所以记载了这件事。毛玠说,臣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没有时间、证人。说臣讲过这样的话,一定要有证据。请求派范宣子那样的人来判断是非,请求王叔那样的诬告者来对质。假如臣说得不对,临刑的那天,就好比是给我送来安车;送来自杀的利剑,好比是得到重赏般的恩惠。谨用文状回答如上。”当时桓阶、和洽进言营救毛玠。毛玠终被免职罢官,死在家里。太祖赐给他棺材、银钱和丝织品,任用他的儿子毛机做郎中。

徐奕字季才,东莞人也。避难江东,孙策礼命之。奕改姓名,微服还本郡。太祖为司空,辟为掾属,从西征马超。超破,军还。时关中新服,未甚安,留奕为丞相长史,镇抚西京,西京称其威信。转为雍州刺史,复还为东曹属。丁仪等见宠于时,并害之,而奕终不为动。[12]出为魏郡太守。太祖征孙权,徙为留府长史,谓奕曰:“君之忠亮,古人不过也,然微太严。昔西门豹佩韦以自缓,夫能以柔弱制刚强者,望之于君也。今使君统留事,孤无复还顾之忧也。”魏国既建,为尚书,复典选举,迁尚书令。

太祖征汉中,魏讽等谋反,中尉杨俊左迁。太祖叹曰:“讽所以敢生乱心,以吾爪牙之臣无遏奸防谋者故也。安得如诸葛丰者,使代俊乎!”桓阶曰:“徐奕其人也。”太祖乃以奕为中尉,手令曰:“昔楚有子玉,文公为之侧席而坐;汲黯在朝,淮南为之折谋。《诗》称‘邦之司直’,君之谓与!”在职数月,疾笃乞退,拜谏议大夫,卒。[13]

何夔字叔龙,陈郡阳夏人也。曾祖父熙,汉安帝时官至车骑将军。[14]夔幼丧父,与母兄居,以孝友称。长八尺三寸,容貌矜严。[15]避乱淮南。后袁术至寿春,辟之,夔不应,然遂为术所留。久之,术与桥蕤俱攻围蕲阳,蕲阳为太祖固守。术以夔彼郡人,欲胁令说蕲阳。夔谓术谋臣李业曰:“昔柳下惠闻伐国之谋而有忧色,曰‘吾闻伐国不问仁人,斯言何为至于我哉’!”遂遁匿灊山。术知夔终不为已用,乃止。术从兄山阳太守遗母,夔从姑也,是以虽恨夔而不加害。

徐奕字季才,是东莞郡人。因逃避战乱到了江东,孙策按礼仪任命他。徐奕改名换姓,穿着平民衣服回到家乡。太祖担任司空时,征召他担任属官,随从太祖西征马超。马超被打败,军队胜利返回。当时关中刚刚归服,不很安定,太祖留下徐奕担任丞相长史,镇守安抚长安,西京的人称赞他的威信。后调任雍州刺史,回来后又担任东曹属官。丁仪等人在当时很受宠信,一起陷害他,可是徐奕始终没有动摇。后出任魏郡太守。太祖征伐孙权,调他担任留守公府的长史,对徐奕说:“您的忠诚正直,古人也没有谁能超过,可是稍嫌太苛严。过去西门豹用佩带皮绳的办法警戒自己性急的缺点,使性子和缓一点,能够用柔弱克制刚强,这是我对您的希望啊。现在分派你统管留守公府的事,我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魏国建立后,徐奕担任尚书,又掌管选拔荐举人才之事,后升任尚书令。

太祖征伐汉中,魏讽等策划叛乱,中尉杨俊被降职。太祖叹息说:“魏讽之所以敢于产生叛乱之心,是因为我的得力臣子中没有能遏制邪恶、提防阴谋叛乱的人。怎么能得一个像诸葛丰那样的人,让他代替杨俊呢!”桓阶说:“徐奕就是那样的人。”

太祖就任用徐奕担任中尉,太祖亲自写的命令说:“从前楚国有子玉,晋文公因此坐不安稳;汲黯在朝廷,淮南王的图谋受挫。《诗经》说的‘国家的司直’,说的就是您吧!”只在职几个月,因病重请求引退,太祖任命他为谏议大夫,后来病逝。

何夔字叔龙,是陈郡阳夏县人。曾祖父何熙,在汉安帝时官做到车骑将军。何夔幼年时父亲去世,与母亲、哥哥住在一起,以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而著称。身高八尺三寸,容貌端庄严肃。因躲避战乱到了淮南。后来袁术到寿春县,征聘他,何夔没有答应,但最终被袁术留下。过了很久,袁术与桥蕤都围攻蕲阳县,蕲阳县被太祖牢牢守住。袁术认为何夔是那个郡的人,想胁迫他去劝降蕲阳。何夔对袁术的谋臣李业说:“从前柳下惠听到要进攻别国的谋划后面带忧虑的神色,说:‘我听说进攻一个国家是不要去询问有仁义的人的,这话为何问到我这儿来了呢!’”于是出逃躲藏到灊山。袁术知道何夔最终不会被自己任用,才没有再征用他。袁术的堂兄山阳太守袁遗的母亲,是何夔的堂姑母,所以袁术虽然怀恨何夔,但没有害他。

建安二年,夔将还乡里,度术必急追,乃间行得免,明年到本郡。顷之,太祖辟为司空掾属。时有传袁术军乱者,太祖问夔曰:“君以为信不?”夔对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术无信顺之实,而望天人之助,此不可以得志于天下。夫失道之主,亲戚叛之,而况于左右乎!以夔观之,其乱必矣。”太祖曰:“为国失贤则亡。君不为术所用;乱,不亦宜乎!”太祖性严,掾属公事,往往加杖;夔常畜毒药,誓死无辱,是以终不见及。[16]出为城父令。[17]迁长广太守。郡滨山海,黄巾未平,豪杰多背叛,袁谭就加以官位。长广县人管承,徒众三千余家,为寇害。议者欲举兵攻之。夔曰:“承等非生而乐乱也,习于乱,不能自还,未被德教,故不知反善。今兵迫之急,彼恐夷灭,必并力战。攻之既未易拔,虽胜,必伤吏民,不如徐喻以恩德,使容自悔,可不烦兵而定。”乃遣郡丞黄珍往,为陈成败,承等皆请服。夔遣吏成弘领校尉,长广县丞等郊迎奉牛酒,诣郡。矣平贼从钱,众亦数千,夔率郡兵与张辽共讨定之。东牟人王营,众三千余家,胁昌阳县为乱。夔遣吏王钦等,授以计略,使离散之。旬月皆平定。

建安二年,何夔打算返回故里,估计袁术一定会紧急追赶自己,于是绕小路行走得以逃脱,第二年回到本郡。不久,太祖征聘他担任司空的属官。当时有袁术军队发生内乱的传闻,太祖问何夔说:“您认为是否可信?”何夔回答说:“上天所帮助的是顺应百姓的人,百姓所帮助的是取信百姓的人。袁术没有信顺的实际行动,却希望得到老天和百姓的帮助,这是不可能在天下得志的。失去道义的君主,连亲戚都要叛离他,何况他身边的属下呢!据我观察,他的军队发生内乱是必定的。”太祖说:“治理国家失去贤才就会灭亡。您不接受袁术的聘用;袁术军队就发生内乱,不也是应当的么!”太祖生性严厉,属官处理公事,常常遭受棒打;何夔平时总是准备毒药,心想宁死也不受侮辱,但始终没有遭受棒打。后来何夔出任城父县令。升任长广郡太守。这个郡靠山临海,黄巾军没有被平定时,豪杰多数背叛朝廷,这时袁谭就给他们封官授职。长广县人管承,拥有部众三千多家,干着抢劫掠夺的坏事。有人说要带兵去攻打管承。何夔说:“管承等人并不是生来喜欢作乱,习惯作乱,是不能自拔,没有受到道德教育,所以不知道改邪归正。现在军队进逼得紧,他们害怕被消灭,必然合力作战。攻打他们并不容易取胜,即使取胜,一定伤害官民。不如慢慢地用恩德去开导,允许他们自己悔悟,可以不要劳师动众去平定。”于是派郡丞黄珍前去,对他们说明成败的利害,管承等人都请求归服。何夔派遣县吏成弘兼任校尉,长广县县丞等人带着牛和酒在城郊迎接,到达长广郡。牟平县的盗匪从钱,他的部众也有几千人,何夔带领长广郡的部队与张辽一起讨伐平定了他。东牟县人王营,拥有部众三千多家,胁迫昌阳县的人作乱。何夔派遣官员王钦等人,给他们出了计谋,前去离散王营的部众。一个月的时间叛乱全都被平定。

是时太祖始制新科下州郡,又收租税绵绢。夔以郡初立,近以师旅之后,不可卒绳以法,乃上言曰:“自丧乱已来,民人失所,今虽小安,然服教日浅。所下新科,皆以明罚敕法,齐一大化也。所领六县,疆域初定,加以饥馑,若一切齐以科禁,恐或有不从教者。有不从教者不得不诛,则非观民设教随时之意也。先王辨九服之赋以殊远近,制三典之刑以平治乱,愚以为此郡宜依远域新邦之典,其民间小事,使长吏临时随宜,上不背正法,下以顺百姓之心。比及三年,民安其业,然后齐之以法,则无所不至矣。”太祖从其言。征还,参丞相军事。海贼郭祖寇暴乐安、济南界,州郡苦之。太祖以夔前在长广有威信,拜乐安太守。到官数月,诸城悉平。

这时太祖开始制订新的法令下发各州郡,还征收租税和丝绵织品。何夔认为郡刚刚建立,又处在打仗后不久,不可仓猝用法令来约束,于是上书说:“自从暴乱以来,百姓流离失所,现在虽然稍微安定,但是百姓接受教化的时间不长。所下达的新法令,都是用明文规定的惩罚办法,告诫人们遵守法令,教化民众统一国家。我所统领的六个县,边界刚刚划定,加之闹饥荒,假如一切用法令来禁止,恐怕会有不服从教化的人。有不服从教化的人又不得不杀,那么就不是观察民情顺应时势对百姓进行教化了。先王把京都以外的地方根据远近的不同分为九等来征收赋税,制订三类轻、中、重不同的刑法来平息动乱,我不算高明的看法认为这个郡应当按照边远地域新封王国的法令对待,那些民间小事,派长吏临时根据情况采取措施,对上来说不违背国家的根本大法,对下来说也顺应百姓的心意。等到三年以后,百姓都会安心自己的事业,然后统一法令,就没有什么地方不能施行了。”太祖采纳了他的意见。征召他回京,参与丞相府的军事。海贼郭祖在乐安、济南一带大肆掠夺,州郡民众大受其害。太祖认为何夔以前在长广郡有威信,任命他做乐安太守。到职几个月后,各县城全都平定。

入为丞相东曹掾。夔言于太祖曰:“自军兴以来,制度草创,用人未详其本,是以各引其类,时忘道德。夔闻以贤制爵,则民慎德;以庸制禄,则民兴功。以为自今所用,必先核之乡闾,使长幼顺叙,无相逾越。显忠直之赏,明公实之报,则贤不肖之分,居然别矣。又可修保举故不以实之令,使有司别受其负。在朝之臣,时受教与曹并选者,各任其责。上以观朝臣之节,下以塞争竞之源,以督群下,以率万民,如是则天下幸甚。”太祖称善。魏国既建,拜尚书仆射[18]。文帝为太子,以凉茂为太傅,夔为少傅;特命二傅与尚书东曹并选太子诸侯官属。茂卒,以夔代茂。每月朔,太傅入见太子,太子正法服而礼焉;他日无会仪。夔迁太仆,太子欲与辞,宿戒供,夔无往意;乃与书请之,夔以国有常制,遂不往。其履正如此。然于节俭之世,最为豪汰。文帝践阼,封成阳亭侯,邑三百户。疾病,屡乞逊位。诏报曰:“盖礼贤亲旧,帝王之常务也。以亲则君有辅弼之勋焉,以贤则君有醇固之茂焉。夫有阴德者必有阳报,今君疾虽未瘳,神明听之矣。君其即安,以顺朕意。”薨,谥曰靖侯。子曾嗣,咸熙中为司徒。[19]

邢颙字子昂,河间鄚人也。举孝廉,司徒辟,皆不就。易姓字,适右北平,从田畴游。积五年,而太祖定冀州。颙谓畴曰:“黄巾起来二十余年,海内鼎沸,百姓流离。今闻曹公法令严。民厌乱矣,乱极则平。请以身先。”遂装还乡里。田畴曰:“邢颙,民之先觉也。”乃见太祖,求为乡导以克柳城。

何夔调入丞相府担任东曹属官。何夔对太祖说:“自从起兵以来,各种制度才制定,用人没有详细了解他们的底细,所以各自引荐自己的同伙,往往忘记被引荐者的道德好坏。我听说根据德才的标准制定爵位,那么人们就会谨慎地修养德行;根据功劳制定俸禄,那么人们就会争立功勋。我认为从今以后选用人才,一定要先到乡里考察,使得晋用的人才长幼依次,不相互超越。显示出对忠诚正直之臣的奖赏,表明对公正朴实之臣的酬报,那些德行良好的与不正派的人就明显地区别开了。还可以制定对有意不按实际情况举用人才者的处罚条律,使主管官员各自承担责任。在朝廷的大臣,是要经常接受教令的人,要与各曹的主管同时选用人才,要各自承担责任。这样对上可用来观察朝廷大臣的节操,对下可以用来堵塞互相争进的源头,用这种措施监督群臣,这样率领全民,天下就很有希望了。太祖称赞他说得好。魏国建立后,任命何夔为尚书仆射。文帝是太子时,是凉茂担任太傅,何夔为少傅;特别命令太傅、少傅与尚书东曹共同挑选太子诸侯的属官。凉茂死后,任命何夔代替凉茂。每月初一,太傅进宫谒见太子,太子端正礼服以礼接待他;其他的日子则没有会见的礼仪。何夔提升为太仆,太子打算与他谈话,在住所准备了斋戒的供品,何夔没有前去的想法;于是太子写信请他,何夔认为国家有常法,最终未去。他就是这样履行正道。可是他在节俭的时代,最为奢侈。文帝登基即位,赐封何夔为成阳亭侯,食邑三百户。他身体有病,多次请求退位。文帝下诏回复说对贤良的人要以礼相待,对故旧要亲善,这是帝王经常要努力做到的。以亲旧而论您有辅佐的功勋,以贤德而论您有淳朴坚强的优秀品德。有阴德的人就一定会有阳报的,现在您的病虽未痊愈,但神明听到后。您的病马上就会好的,以顺应朕的心意。”何夔死后,谥号为靖侯。儿子何曾继承他的爵位,咸熙年间担任司徒。

邢颙字子昂,是河间郡鄭县人。他被推举为孝廉,司徒征聘他,都不接受。他改名换姓,前往右北平,跟从田畴交游。过了五年,太祖平定了冀州。邢颙对田畴说:“黄巾军起事以来已二十多年,国內动荡不安,百姓流离失所。现在听说曹公的法令严明。百姓厌恶内乱,乱到了极点就会安定的。请允许我先去投奔他。”于是整装回故里。田畴称赞他说:“邢颙,是民众中先知先觉的人。”邢颙便去见太祖,请求担任向导,去攻打柳城。

太祖辟颙为冀州从事,时人称之曰:“德行堂堂邢子昂。”除广宗长,以故将丧弃官。有司举正,太祖曰:“颙笃于旧君,有一致之节。”勿问也。更辟司空掾,除行唐令,劝民农桑,风化大行。入为丞相门下督,迁左冯翊,病,去官。是时,太祖诸子高选官属,令曰:“侯家吏,宜得渊深法度如邢颙辈。”遂以为平原侯植家丞。颙防闲以礼,无所屈挠,由是不合。庶子刘桢书谏植曰:“家丞邢颙,北土之彦,少秉高节,玄静澹泊,言少理多,真雅士也。桢诚不足同贯斯人,并列左右。而桢礼遇殊特,颙反疏简,私惧观者将谓君侯习近不肖,礼贤不足,采庶子之春华,忘家丞之秋实。为上招谤,其罪不小,以此反侧。”后参丞相军事,转东曹掾。初,太子未定,而临菑侯植有宠,丁仪等并赞翼其美。太祖问颙,颙对曰:“以庶代宗,先世之戒也。愿殿下深重察之!”太祖识其意,后遂以为太子少傅,迁太傅。文帝践阼,为侍中尚书仆射,赐爵关内侯,出为司隶校尉,徙太常。黄初四年薨。子友嗣。[20]

鲍勋字叔业,泰山平阳人也,汉司隶校尉鲍宣九世孙。宣后嗣有从上党徙泰山者,遂家焉。勋父信,灵帝时为骑都尉,大将军何进遣东募兵。后为济北相,协规太祖,身以遇害。语在《董卓传》、《武帝纪》。[21]建安十七年,太祖追录信功,表封勋兄邵新都亭侯。[22]辟勋丞相掾。[23]

二十二年,立太子,以勋为中庶子。徙黄门侍郎,出为魏郡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弟为曲周县吏,断盗官布,法应弃市。太祖时在谯,太子留邺,数手书为之请罪。勋不敢擅纵,具列上。勋前在东宫,守正不挠,太子固不能悦,及重此事,恚望滋甚。会郡界休兵有失期者,密敕中尉奏免勋官。久之,拜侍御史。延康元年,太祖崩,太子即王位,勋以驸马都尉兼侍中。

太祖征聘邢颙担任冀州从事,当时的人称赞他说:“邢子昂是个德行堂堂正正的人。”他被任命为广宗县县长,因为过去的老将领死去而辞官。有关官员要列举罪过惩治他,太祖说:“邢颙对旧主有深情厚意,与旧主有相同的节操。”不要过问他了。后来改聘邢颙为司空属官,任命他做行唐县令,他勉励百姓从事耕田植桑,广泛地进行教化。他被调进丞相府担任门下督,升任左冯翊,因病,辞去官职。这时,太祖的几个儿子以高标准征选属官,太祖下征令说:“王侯家的官吏,应当是像邢颙那样精通法令制度的人。”于是任用他为平原侯曹植的家吏。邢颙注意以礼仪来对待曹植,但也没有屈从曹植的地方,因此与曹植合不来。庶子(太子官属)刘桢写信劝谏曹植说:“您的家丞邢颙,是北方才德杰出的人,年轻时就执守高尚的节操,他深沉静默,说话虽少但多有道理,真是一位高尚的士人。我确实不够与这位高上的士人同列在您的左右。但您对我礼遇特殊,对邢颙反而疏忽简慢,我个人担心旁观者将会说您喜欢亲近没有才德的人,礼待贤士不够,您这是喜欢庶子(服劳役的人)采摘的春天的花朵,忘掉了家丞收获的秋天的果实。给您招来指责,我的罪过就会不小,因此睡卧不安。”后来邢颙参与丞相府的军事。改任东曹属官。起初,还没有封立太子,临淄侯曹植受到宠爱,丁仪等人都赞扬他,帮助他。太祖为封立太子的事问邢颙,邢颙回答说:“拿庶子代替长宗,这是先代禁戒的。希望殿下深思慎重地省察!”太祖理解了他的意思,后来就任用他为太子少傅,又升任太傅。文帝即位后,邢颙担任侍中尚书仆射,受赐爵位为关内侯,出任司隶校尉,升任太常。黄初四年去世。儿子邢友继承他的爵位。

鲍勋字叔业,是泰山郡平阳县人,汉朝司隶校尉鲍宣的第九代孙。鲍宣的后代有的是从上党郡迁来泰山的,便安家在这里。鲍勋的父亲鲍信,汉灵帝时担任骑都尉,大将军何进派他到东边去招募士兵。后来担任济北国相,协助太祖谋划国事,因此身遭杀害。这些事记载在《董卓传》、《武帝纪》里。建安十七年,太祖给鲍信追记了功绩,上表封鲍勋的哥哥鲍邵为新都亭侯。征召鲍勋担任丞相的属官。

建安二十二年,封立太子,任用鲍勋担任中庶子。后调任黄门侍郎,出任魏郡的西部都尉。太子郭夫人的弟弟担任曲周县的小官,因偷盗官府的布匹被判罪,按法应当处死陈尸示众。太祖当时在谯县,太子留在邺城,多次亲手写信替内弟请罪。鲍勋不敢擅自释放他,把太子内弟的罪行全部列举上报。鲍勋以前在东宫时,坚守正道决不动摇,太子本来对他就不高兴,等到又出现这件事,怨恨之情更为严重。恰逢郡界上休整的士兵中有超过规定期限不归队的,太子就秘密地命令中尉上奏罢免鲍勋的官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任命鲍勋担任侍御史。延康元年,太祖逝世,太子即王位,鲍勋以驸马都尉的身份兼任侍中。

文帝受禅,勋每陈“今之所急,唯在军农,宽惠百姓。台榭苑囿,宜以为后”。文帝将出游猎,勋停车上疏曰:“臣闻五帝三王,靡不明本立教,以孝治天下。陛下仁圣恻隐,有同古烈。臣冀当继踪前代,令万世可则也。如何在谅之中,修驰骋之事乎!臣冒死以闻,唯陛下察焉。”帝手毁其表而竞行猎,中道顿息,问侍臣曰:“猎之为乐,何如八音也?”侍中刘晔对曰:“猎胜于乐。”勋抗辞曰:“夫乐,上通神明,下和人理,隆治致化,万邦咸乂。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况猎,暴华盖于原野,伤生育之至理,栉风沐雨,不以时隙哉?昔鲁隐观渔于棠,《春秋》讥之。虽陛下以为务,愚臣所不愿也。”因奏:“刘晔佞谀不忠,阿顺陛下过戏之言。昔梁丘据取媚于遄台,晔之谓也。请有司议罪以清皇朝。”帝怒作色,罢还,即出勋为右中郎将。

文帝接受禅让登上帝位,鲍勋常向文帝陈述说:“现在当务之急,只有军事和农事,对百姓宽厚慈惠。亭台楼榭和园林的建设,应当放在以后。”文帝将要出宫巡游打猎,鲍勋阻拦御车呈上奏条说:“我听说五帝三王,没有谁不懂得治国的根本是要施行教化,用孝道治理天下。陛下仁爱怜悯百姓,如同古代建立功业的先祖。臣希望陛下追从前代的足迹,使千秋万代都可效法。怎么能在服丧的日子里,从事狩猎的事呢!臣愿冒死罪让陛下听到我的进言,希望陛下明察。”文帝亲手撕毁了鲍勋的表章强行纵情地去打猎,在半路上休息时,问侍候他的近臣说:“打猎的乐趣,与听音乐相比怎样?”侍中刘晔回答说:“打猎的乐趣超过听音乐。”鲍勋争辩说:“音乐,上能通达神明,下能调和人事,兴盛政治,进行教化,各国安定。移风易俗,没有比音乐再好的了。况且打猎,使皇上乘坐的车子暴露在原野,伤害生育养性的根本道理,风吹雨淋,不得空闲的时间吗?从前鲁隐公在棠地观看捕鱼,《春秋》这部书就指责这件事。即使陛下认为是要事,也是愚臣所不希望的。”于是接着上奏说:“刘晔巧言谄媚不忠,是阿谀顺从陛下戏弄的话。从前梁丘据在遄台逢迎齐侯,刘晔就是这样的人。臣下请求有关的官员给他定罪,来清除朝廷的奸邪。”这时文帝显出气怒的脸色,结束打猎,回去后,当即将鲍勋调出朝廷,立即让鲍励担任右中郎将。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并举勋为宫正,宫正即御史中丞也。帝不得已而用之,百寮严惮,罔不肃然。六年秋,帝欲征吴,群臣大议,勋面谏曰:“王师屡征而未有所克者,盖以吴、蜀唇齿相依,凭阻山水,有难拔之势故也。往年龙舟飘荡,隔在南岸,圣躬蹈危,臣下破胆。此时宗庙几至倾覆,为百世之戒。今又劳兵袭远,日费千金,中国虚耗,令黠虏玩威,臣窃以为不可。”帝益忿之,左迁勋为治书执法。(www.xing528.com)

黄初四年,尚书令陈群、仆射司马宣王一起推举鲍勋担任宫正,宫正就是御史中丞。文帝不得已任用了他,官员们都尊敬畏惧他,没有谁敢有不恭敬的样子。黄初六年秋天,文帝打算攻打吴国,大臣们广泛讨论,鲍勋当面向文帝进谏说:“朝廷的军队多次出征却没有打败敌人,是因为吴国和蜀国唇齿相依,凭借山水的险阻,有难以攻克的地势的缘故。往年龙舟在江面上飘荡,阻隔在南岸,圣上身处危险之中,臣下惊吓万分。这时宗庙几乎到了倾覆的地步,成为世代的警戒。现在又要出动军队去袭击远方,每天耗费许多的钱财,国库空竭,让狡猾的敌人耍弄威风,臣下个人认为不可这样做。”文帝更加不高兴,把鲍勋降职,让他担任治书执法。

帝从寿春还,屯陈留郡界。太守孙邕见,出过勋。时营垒未成,但立标埒,邕邪行不从正道,军营令史刘曜欲推之,勋以堑垒未成,解止不举。大军还洛阳,曜有罪,勋奏绌遣,而曜密表勋私解邕事。诏曰:“勋指鹿作马,收付廷尉。”廷尉法议:“正刑五岁。”三官驳依律罚金二斤。”帝大怒曰:“勋无活分,而汝等敢纵之!收三官已下付刺奸,当令十鼠同穴。”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守廷尉高柔等并表“勋父信有功于太祖”,求请勋罪。帝不许,遂诛勋。勋内行既修,廉而能施,死之日,家无余财。后二旬,文帝亦崩,莫不为勋叹恨。

司马芝字子华,河内温人也。少为书生,避乱荆州,于鲁阳山遇贼,同行者皆弃老弱走,芝独坐守老母。贼至,以刃临芝,芝叩头曰:“母老,唯在诸君!”贼曰:“此孝子也,杀之不义。”遂得免害,以鹿车推载母。居南方十余年,躬耕守节。

太祖平荆州,以芝为菅长。时天下草创,多不奉法。郡主薄刘节,旧族豪侠,宾客千余家,出为盗贼,入乱吏治。顷之,芝差节客王同等为兵,掾史据白:“节家前后未尝给繇,若至时藏匿,必为留负。”芝不听,与节书曰:“君为大宗,加股肱郡,而宾客每不与役,既众庶怨望,或流声上闻。今调同等为兵,幸时发遣。”兵已集郡,而节藏同等,因令督邮以军兴诡责县,县掾史穷困,乞代同行。芝乃驰檄济南,具陈节罪。太守郝光素敬信芝,即以节代同行,青州号芝“以郡主簿为兵”。迁广平令。征虏将军刘勋,贵宠骄豪,又芝故郡将,宾客子弟在界数犯法。勋与芝书,不著姓名,而多所属托,芝不报其书,一皆如法。后勋以不轨诛,交关者皆获罪,而芝以见称。[24]

迁大理正。有盗官练置都厕上者,吏疑女工,收以付狱。芝曰:“夫刑罪之失,失在苛暴。今赃物先得而后讯其辞,若不胜掠,或至诬服。诬服之情,不可以折狱。且简而易从,大人之化也。不失有罪,庸世之治耳。今宥所疑,以隆易从之义,不亦可乎!”太祖从其议。历甘陵、沛、阳平太守,所在有绩。黄初中,入为河南尹,抑强扶弱,私请不行。会内官欲以事托芝,不敢发言,因芝妻伯父董昭。昭犹惮芝,不为通。芝为教与群下曰:“盖君能设教,不能使吏必不犯也。吏能犯教,而不能使君必不闻也。夫设教而犯,君之劣也;犯教而闻,吏之祸也。君劣于上,吏祸于下,此政事所以不理也。可不各勉之哉!”于是下吏莫不自励。门下循行尝疑门干盗簪,干辞不符,曹执为狱。芝教曰:“凡物有相似而难分者,自非离娄,鲜能不惑。就其实然,循行何忍重惜一簪,轻伤同类乎!其寝勿问。”

文帝从寿春回来,驻扎在陈留郡的边界。陈留郡太守孙邕谒见文帝,出来以后路过时拜访了鲍勋。当时营垒没有筑好,只树有封道的标志,孙邕只得绕行小路没有走正路,军营令史刘曜想要追究孙邕,鲍勋认为是壕沟和营垒还没筑成的缘故,制止并免除了追究,没有举报。大军回到洛阳后,刘曜有罪,鲍勋上奏要贬退刘曜,而刘曜秘密上表告发鲍勋私下免除追究孙邕罪过的事。文帝下诏说:“鲍勋指鹿为马,逮捕他并送交廷尉审理。”廷尉按法律定罪:“判刑五年。”廷尉正、廷尉监、廷尉平进行辩驳:“依照法律罚金二斤。”文帝发怒说:“鲍勋已无存活的名分,而你们这些人竟敢宽纵他!把三官以下的人收捕交付刺奸(其职督察执法)官员,应当让十只老鼠同处一个洞穴。”太尉钟繇、司徒华歆、镇军大将军陈群、侍中辛毗、尚书卫臻、代理廷尉高柔等人一起上书说:“鲍勋的父亲鲍信对太祖有功”,请求免去鲍勋的罪过。文帝不同意,还是杀了鲍勋。鲍勋注意修养品行,为政廉洁又能施舍他人,死的时候,家里没有多余的财产。过了二十天,文帝也去世了,鲍勋被诛杀,人们无不为他叹息悲痛。

司马芝字子华,是河内郡温县人。年轻时是个读书人,到荆州躲避战乱,在鲁阳山遇到强盗,同行的人都丢下老弱的人跑了,唯独司马芝坐着守护他的老母亲。强盗来了,用刀逼近司马芝,司马芝连连求饶叩头说:“母亲年老,生死全在各位!”强盗听到后说:“这是个孝子,杀了他是不道义的。”于是得以免害,他用手推车载着母亲逃难。他居住在南方十多年,亲自耕种,坚守节操。

太祖平定荆州,任用司马芝任菅县县长。当时国家初建,许多人都不守法。郡府的主簿刘节,出自社会上的豪门家族,是动武任侠的人,拥有宾客一千多家,他们外出做盗贼,回郡扰乱地方官吏的治理。没多久,司马芝征派刘节的门客王同等人服兵役,属官据情禀告:“刘节家向来不曾服徭役,如果到时候王同等人藏匿起来,一定留下忧虑。”司马芝没有听取属官的意见,给刘节写信说:“您家是有势力的家族,您又是郡守的辅佐,可是您的门客常常不服徭役,这已使广大百姓怨愤了,这情况有可能传出去让上司知道。现在调征王同等人服兵役,希望按时发送。”服兵役的人已经集中到了郡府,刘节却藏匿王同等人,司马芝于是下令督邮以延误军需假装责备县府,县府属吏束手无策,只得要求代替王同等人去服兵役。司马芝便将文书速送济南郡,陈述了刘节所有的罪过。太守郝光向来敬重信任司马芝,马上要刘节代王同服兵役,打这以后青州就有司马芝“让郡府主簿当兵的传说”。司马芝后升任广平县令。征虏将军刘勋,地位显贵,为人骄横,又是司马芝的同乡将军,他的门客、子弟在边界多次犯法。刘勋写信给司马芝,不署姓名,大多是为门客、子弟们求情,司马芝不给他回信,一律按法律办事。后来刘勋因为行为越轨被杀,与他有牵连的人都获罪,司马芝因此受人称赞。

司马芝升任大理正。有人偷窃官府的白丝绢藏在厕所里,官吏怀疑是女工所为,逮捕女工交付牢狱。司马芝说:“惩罚犯罪的失误,失误在苛严残暴。现在先拿到赃物然后再去讯问供词,如果受不住拷打,有可能会无辜认罪。无辜认罪的情况不能定案。拿取证据是简明又易行的办法,这是圣人的教化。不漏掉有罪的人,这是一般朝代的治罪原则。现在宽免所怀疑的人,是用来进一步说明获取证据定案既简明又易行这一道理,不也是可以吗!”太祖接受了他的建议。司马芝历任甘陵、沛、阳平三郡太守,他在这三郡任职期间都有政绩。黄初年间,调任河南尹,他抑制豪强扶助弱势,私下请他办事他决不办理。遇上朝内官员有事想托付司马芝,不敢开口,就通过司马芝妻子的伯父董昭。董昭也畏惧司马芝,不给传话。司马芝给下属制定教令说:“君主能设立教令,不能使官员一定不触犯。官员触犯了教令,但不能使君主一定不知道。设立教令而被触犯,是君主的低劣无能;官员触犯了教令而被君主知道,是官员遭灾。君主在上低劣无能,官员在下遭受灾祸,这就是政事治理不好的原因。可以不各自勉励吗!”从此他的下属官吏没有不自勉的。他门下的循行曾经怀疑给司马芝守门的仆役偷盗簪子。仆役的供词与事实不符,官署的官吏逮捕守门仆役交付监狱。司马芝教导大家说:“凡是事物就有相像而难以区分的情况,除非像古代离娄那样眼力好的人,很少能不出现疑惑。即使实际情况是那样,循行怎么忍心为珍爱一个簪子,去轻易伤害自己的同事哩!希望停止审问。”

明帝即位,赐爵关内侯。顷之,特进曹洪乳母当,与临汾公主侍者共事无涧神[25]系狱。卞太后遣黄门诣府传令,芝不通,辄敕洛阳狱考竟,而上疏曰:“诸应死罪者,皆当先表须报。前制书禁绝淫祀以正风俗,今当等所犯妖刑,辞语始定,黄门吴达诣臣,传太皇太后令。臣不敢通,惧有救护,速闻圣听,若不得已,以垂宿留。由事不早竟,是臣之罪,是以冒犯常科,辄敕县考竟,擅行刑戮,伏须诛罚。”帝手报曰:“省表,明卿至心,欲奉诏书,以权行事,是也。此乃卿奉诏之意,何谢之有?后黄门复往,慎勿通也。”芝居官十一年,数议科条所不便者。其在公卿间,直道而行。会诸王来朝,与京都人交通,坐免。

后为大司农先是诸典农各部吏民,末作治生,以要利入。芝奏曰:“王者之治,崇本抑末,务农重谷。《王制》:‘无三年之储,国非其国也。’《管子·区言》以积谷为急。方今二虏未灭,师旅不息,国家之要,惟在谷帛。武皇帝特开屯田之官,专以农桑为业。建安中,天下仓廪充实,百姓殷足。自黄初以来,听诸典农治生,各为部下之计,诚非国家大体所宜也。夫王者以海内为家,故《传》曰:‘百姓不足,君谁与足!’富足之田,在于不失天时而尽地力。今商旅所求,虽有加倍之显利,然于一统之计,已有不赀之损,不如垦田益一亩之收也。夫农民之事田,自正月耕种,耘锄条桑,耕熯种麦,获刈筑场,十月乃毕。治廪系桥,运输租赋,除道理梁,墐涂室屋,以是终岁,无日不为农事也。今诸典农,各言‘留者为行者宗田计,课其力,势不得不尔。不有所废,则当素有余力。’臣愚以为不宜复以商事杂乱,专以农桑为务,于国计为便。”明帝从之。

明帝即位,赐给司马芝关内侯爵位。不久,特进曹洪的奶妈当氏,与临汾公主的侍者一起去祭祀无涧山山神获罪而被囚禁在监狱。卞太后派遣黄门宦官到司马芝的官府传达命令,司马芝不准他通报,立即下令洛阳狱官拷打审问,然后上疏说:“他们几个是应该处死的罪犯,都应事先上表等待回复。以前制定禁绝不合礼制的祭祀文书,为的是纠正风俗,现在当氏等人犯下滥祭妖神的邪恶罪刑,供词已审定,黄门宦官吴达来到臣下这里,传达太皇太后的命令。臣不敢让他通报,担心有人营救当氏等人,臣紧急上报皇上,如不得已,请皇上下令保护。因为不能及早结案,是臣的罪责,因此冒犯常法,臣立即命令县狱拷打审问,擅自执行刑法,下臣等待皇上治罪。”皇上亲自写诏书回复说:“看了奏表,明白你的一片忠心,你想遵奉诏书旨意灵活地处理案子,这是对的。这是你遵奉诏书的想法,有什么要请罪的呢?以后黄门宦官再到你处,千万不可让他们通报。”司马芝当官十一年,多次参与讨论法律条文中不合理的部分。他在公卿中,正直行事。恰遇各诸侯王朝见皇上,由于与京都人交往,获罪被免去官职。

司马芝后来担任大司农。先前主管屯田的各部官民,是以经营工商业维生,为的是牟取财利。司马芝上奏说:“君王治理国家,应推崇农耕,抑制工商业,努力发展农业,重视粮食生产。《礼记·王制上》说:‘没有三年的粮食储备,国家就不成其为国家了。’《管子·区言》认为积蓄粮食是当务之急。现在吴、蜀二敌没有消灭,军队作战接连不断,国家的大事,就在粮食、布帛方面。武皇帝特别设置屯田官,专为发展农桑业。建安年间,天下粮仓充实,百姓富裕。自黄初年间以来,听任各主管屯田官员经营产业,各为部下考虑,这确实不是适合国家大局的做法。君王要以天下为家,因此《传》上说:‘百姓不富足,国君与谁一起富足!’富足的根本,是在于不要失去天时又要尽量发挥土地的作用。现在商人所追求的,虽然有成倍的明显利润,但对于全国统一的大计,已经产生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不如开垦田亩增加田亩的收入。农夫干农活,从正月开始耕种,锄草采桑,烧取草灰作肥料,耕地种麦,收割打场,直到十月才结束。修缮仓库,捆好桔槔,运送粮食,交纳租赋,修筑道路,架设桥梁,粉刷房屋,就这样过完一年,没有哪天不在干农活。现在各位管屯田的官员,都说:‘留下的人耕种外出的人的宗田,征用他们的劳力,形势不得不这样做。要做到没有荒废的地方,那么应该让平时有多余的劳力。’臣认为不应再让工商业来干扰农业,应当专以农桑为当务之急,这对国家大计有利。”明帝接受了他的意见。

每上官有所召问,常先见掾史,为断其意故,教其所以答塞之状,皆如所度。芝性亮直,不矜廉隅。与宾客谈论,有不可意,便面折其短,退无异言。卒于官,家无余财,自魏迄今为河南尹者莫及芝。

芝亡,子岐嗣,从河南丞转廷尉正,迁陈留相。梁郡有系囚,多所连及,数岁不决。诏书徙狱于岐属县,县请豫治牢具。岐曰:“今囚有数十,既巧诈难符,且已倦楚毒,其情易见。岂当复久处囹圄邪!”及囚室,洁之,皆莫敢匿诈,一朝决竟,遂超为廷尉。是时大将军爽专权,尚书何晏、邓飏等为之辅翼。南阳圭泰尝以言迕指,考系廷尉飏讯狱,将致泰重刑。岐数飏曰:“夫枢机大臣,王室之佐,既不能辅化成德,齐美古人,而乃肆其私忿,枉论无辜。使百姓危心,非此焉在?”飏于是惭怒而退。岐终恐久获罪,以疾去官。居家未期而卒,年三十五。子肇嗣。[26]

评曰:徐奕、何夔、邢颙贵尚峻厉,为世名人。毛玠清公素履,司马芝忠亮不倾,庶乎不吐刚茹柔。崔琰高格最优,鲍勋秉正无亏,而皆不免其身,惜哉!《大雅》贵“既明且哲”,《虞书》尚“直而能温”,自非兼才,畴克备诸!

每当上级官员有所召问时,司马芝常常事先召见属官,替他们判断召问的原因,教他们怎么答复满足上级官员的情形,都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司马芝性格诚实正直,从不骄傲自满,清正廉洁。与宾客交谈时,有不合意的地方,就当面指出他们的不足之处,离去后没有不同的意见。司马芝死在官任上,家里没有多余的财产,从魏朝到现在担任河南尹的人没有赶得上司马芝的。

司马芝死后,他的儿子司马岐继承爵位,从河南丞转任廷尉正,升任陈留相。梁郡有在押的囚犯,牵连很多人,案子几年不能判决。皇上下达诏书把囚犯转到司马岐下属的县狱,县里请求预先准备牢具。司马岐说:“现在囚犯有几十人,他们既狡诈供词又难符实情,并且对于鞭打拷问已经感到厌倦痛苦,那种情况是显而易见的。怎能再长久地关在牢狱里呢!”等到把囚犯们提来,司马岐审问他们,都不敢隐瞒欺骗,一个早晨案子就判决完毕,司马岐于是被越级提升为廷尉。这时大将军曹爽独揽大权,尚书何晏、邓飏等人充当他的羽翼。南阳人圭泰曾因讲话冒犯曹爽,交给廷尉关进监狱拷打审问。邓飏审理此案,打算判处圭泰重刑。司马岐多次对邓飏说:“作为机要大臣,是朝廷的辅佐,既不能辅助皇上推行教化实施恩德,与古代贤良媲美,却发泄私愤,屈判无罪的人。使老百姓心存戒惧,不是这样又是什么呢?”邓飏于是惭愧气怒地退下。司马岐担心时间久了终将获罪,以有病为由辞官。回家未满一年就去世了,时年三十五岁。他的儿子司马肇继承了爵位。

评论说:徐奕、何夔、刑颙崇尚严厉,是当世的名人。毛玠清廉公正,质朴慎行,司马芝忠诚坚贞,行为不偏,为人不欺软怕硬。崔琰人格高尚,最为优秀,鲍勋秉持正义,没有缺陷,可是他们都不免身遭陷害,可惜啊!《大雅·丞民》崇尚“既聪达又明智”的人,《虞书·舜典》崇尚“正直又温和”的人,本来就没有全才,谁能十全十美呢!

[1] 《世语》曰:植妻衣绣,太祖登台见之,以违制命,还家赐死。

[2] 《先贤行状》曰:琰清忠高亮,雅识经远,推方直道,正色于朝。魏氏初载,委授铨衡,总齐清议,十有余年。文武群才,多所明拔。朝廷归高,天下称平。

[3] 《魏略》曰:人得琰书,以裹帻笼,行都道中。时有与琰宿不平者,遥见琰名著帻笼,从而视之,遂白之。太祖以为琰腹诽心谤,乃收付狱,髡刑输徒。前所白琰者又复白之云:“琰为徒,虬须直视,心似不平。”时太祖亦以为然,遂欲杀之。乃使清公大吏往经营琰,敕吏曰:“三日期消息。”琰不悟,后数日,吏故白琰平安。公忿然曰:“崔琰必欲使孤行刀锯乎!”吏以是教告琰,琰谢吏曰:“我殊不宜,不知公意至此也!”遂自杀。

[4] 臣松之案:“跱”或作“特”,窃谓“英特”为是也。

[5] 《魏略》曰:明帝时,崔林尝与司空陈群共论冀州人士,称琰为首。群以“智不存身”贬之。林曰:“大丈夫为有邂逅耳,即如卿诸人,良足贵乎!”

[6] 融字文举。《续汉书》曰:融,孔子二十世孙也。高祖父尚,钜鹿太守。父宙,太山都尉。融幼有异才。时河南尹李膺有重名,敕门下简通宾客,非当世英贤及通家子孙弗见也。融年十余岁,欲观其为人,遂造膺门,语门者曰:“我,李君通家子孙也。”膺见融,问曰:“高明父祖,尝与仆周旋乎?”融曰:“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也。”众坐奇之,佥曰:“异童子也。”太中大夫陈炜后至,同坐以告炜,炜曰:“人小时了了者,大亦未必奇也。”融答曰:“即如所言,君之幼时,岂实慧乎!”膺大笑,顾谓曰:“高明长大,必为伟器。”山阳张检,以中正为中常侍侯览所忿疾,览为刊章下州郡捕俭。俭与融兄褒有旧,亡投褒。遇褒出,时融年十六,俭以其少,不告也。融知俭长者,有窘迫色,谓曰:“吾独不能为君主邪!”因留舍藏之。后事泄,国相以下密就掩捕,俭得脱走,登时收融及褒送狱。融曰:“保纳藏舍者融也,融当坐之。”褒曰:“彼来求我,罪我之由,非弟之过,我当坐之。”兄弟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诏书令褒坐焉。融由是名震远近,与平原陶丘洪、陈留边让,并以俊秀,为后进冠盖。融持论经理不及让等,而逸才宏博过之。司徒大将军辟举高第,累迁北军中候、虎贲中郎将、北海相,时年三十八。承黄巾残破之后,修复城邑,崇学校,设庠序,举贤才,显儒士。以彭璆为方正,邴原为有道,王脩为孝廉。告高密县为郑玄特立一乡,名为郑公乡。又国人无后,及四方游士有死亡者,皆为棺木而殡葬之。郡人甄子然孝行知名,早卒,融恨不及之,乃令配食县社。其礼贤如此。在郡六年,刘备表融领青州刺史。建安元年,征还为将作大匠,迁少府。每朝会访对,辄为议主,诸卿大夫寄名而已。
司马彪《九州春秋》曰:融在北海,自以智能优赡,溢才命世,当时豪俊皆不能及。亦自许大志,且欲举军曜甲,与群贤要功,自于海岱结殖根本,不肯碌碌如平居郡守,事方伯、赴期会而已。然其所任用,好奇取异,皆轻剽之才。至于稽古之士,谬为恭敬,礼之虽备,不与论国事也。高密郑玄,称之郑公,执子孙礼。及高谈教令,盈溢官曹,辞气温雅,可玩而诵。论事考实,难可悉行。但能张磔网罗,其自理甚疏。租赋少稽,一朝杀五部督邮。奸民污吏,猾乱朝市,亦不能治。幽州精兵乱,至徐州,卒到城下,举国皆恐。融直出说之,令无异志。遂与别校谋夜覆幽州,幽州军败,悉有其众。无几时,还复叛亡。黄巾将至,融大饮醇酒,躬自上马,御之涞水之上。寇令上部与融相拒,两翼径涉水,直到所治城。城溃,融不得入,转至南县,左右稍叛。连年倾覆,事无所济,遂不能保鄣四境,弃郡而去。后徙徐州,以北海相自还领青州刺史,治郡北陲。欲附山东,外接辽东,得戎马之利,建树根本,孤立一隅,不与共也。于时曹、袁、公孙共相首尾,战士不满数百,谷不至万斛。王子法、刘孔慈凶辩小才,信为腹心。左丞祖、刘义逊清俊之士,备在坐席而已,言此民望,不可失也。丞祖劝融自托强国,融不听而杀之。义逊弃去。遂为袁谭所攻,自春至夏,城小寇众,流矢雨集。然融凭几安坐,读书论议自若。城坏众亡,身奔山东,室家为谭所虏。
张璠《汉纪》曰:融在郡八年,仅以身免。帝初都许,融以为宜略依旧制,定王畿,正司隶所部为千里之封,乃引公卿上书言其义。是时天下草创,曹、袁之权未分,融所建明,不识时务。又天性气爽,颇推平生之意,狎侮太祖。太祖制酒禁,而融书啁之曰:“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之德,故尧不饮千钟,无以成其圣。且桀纣以色亡国,今令不禁婚姻也。”太祖外虽宽容,而内不能平。御史大夫郗虑知旨,以法免融官。岁余,拜太中大夫。虽居家失势,而宾客日满其门,爱才乐酒,常叹曰:“坐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吾无忧矣。”虎贲士有貌似蔡邕者,融每酒酣,辄引与同坐,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其好士如此。
《续汉书》曰:太尉杨彪与袁术婚姻,术僭号,太祖与彪有隙,因是执彪,将杀焉。融闻之,不及朝服,往见太祖曰:“杨公累世清德,四叶重光,《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以袁氏之罪乎?《易》称‘积善余庆’,但欺人耳。”太祖曰:“国家之意也。”融曰:“假使成王欲杀召公,则周公可得言不知邪?今天下缨搢绅之士所以瞻仰明公者,以明公聪明仁智,辅相汉朝,举直措枉,致之雍熙耳。今横杀无辜,则海内观听,谁不解体?孔融鲁国男子,明日便当褰衣而去,不复朝矣。”太祖意解,遂理出彪。
《魏氏春秋》曰:袁绍之败也,融与太祖书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太祖以融学博,谓书传所纪。后见,问之,对曰:“以今度之,想其当然耳!”十三年,融对孙权使,有讪谤之言,坐弃市。二子年八岁,时方弈棋,融被收,端坐不起。左右曰:“而父见执,不起何也?”二子曰:“安有巢毁而卵不破者乎!”遂俱见杀。融有高名清才,世多哀之。太祖惧远近之议也,乃令曰:“太中大夫孔融既伏其罪矣,然世人多采其虚名,少于核实,见融浮艳,好作变异,眩其诳诈,不复察其乱俗也。此州人说平原祢衡受传融论,以为父母与人无亲,譬若缶器,寄盛其中,又言若遭饥馑,而父不肖,宁赡活余人。融违天反道,败伦乱理,虽肆市朝,犹恨其晚。更以此事列上,宣示诸军将校掾属,皆使闻见。”
《世语》曰:融二子,皆龆龀。融见收,顾谓二子曰:“何以不辞?”二子俱曰:“父尚如此,复何所辞!”以为必俱死也。
臣松之以为《世语》云融二子不辞,知必俱死,犹差可安。如孙盛之言,诚所未譬。八岁小儿,能玄了祸福,聪明特达,卓然既远,则其忧乐之情,宜其有过成人,安有见父收执而曾无变容,弈棋不起,若在暇豫者乎?昔申生就命,言不忘父,不以己身将死而废念父之情也。父安犹尚若兹,而况于颠沛哉?盛以此为美谈,无乃贼夫人之子与!盖由好奇情多,而不知言之伤理。

[7] 《魏略》曰:攸字子远,少与袁绍及太祖善。初平中随绍在冀州,尝在坐席言议。官渡之役,谏绍勿与太祖相攻,语在《绍传》。绍自以强盛,必欲极其兵势。攸知不可为谋,乃亡诣太祖。绍破走,及后得冀州,攸有功焉。攸自恃勋劳,时与太祖相戏,每在席,不自限齐,至呼太祖小字,曰:“某甲,卿不得我,不得冀州也。”太祖笑曰:“汝言是也。”然内嫌之。其后从行出邺东门,顾谓左右曰:“此家非得我,则不得出入此门也。”人有白者,遂见收之。

[8] 《魏略》曰:娄圭字子伯,少与太祖有旧。初平中在荆州北界合众,后诣太祖。太祖以为大将,不使典兵,常在坐席言议。及河北平定,随在冀州。其后太祖从诸子出游,子伯时亦随从。子伯顾谓左右曰:“此家父子,如今日为乐也。”人有白者,太祖以为有腹诽意,遂收治之。
《吴书》曰:子伯少有猛志,尝叹息曰:“男儿居世,会当得数万兵千匹骑著后耳!”侪辈笑之。后坐藏亡命,被系当死,得逾狱出,捕者追之急,子伯乃变衣服如助捕者,吏不能觉,遂以得免。会天下义兵起,子伯亦合众与刘表相依。后归曹公,遂为所用,军国大计常与焉。刘表亡,曹公向荆州。表子琮降,以节迎曹公,诸将皆疑诈,曹公以问子伯。子伯曰:“天下扰攘,各贪王命以自重,今以节来,是必至诚。”曹公曰:“大善。”遂进兵。宠秩子伯,家累千金,曰:“娄子伯富乐于孤,但势不如孤耳!”从破马超等,子伯功为多。曹公常叹曰:“子伯之计,孤不及也。”后与南郡习授同载,见曹公出,授曰:“父子如此,何其快耶!”子伯曰:“居世间,当自为之,而但观他人乎!”授乃白之,遂见诛。
鱼豢曰:古人有言曰:“得鸟者,罗之一目也,然张一目之罗,终不得鸟矣。鸟能远飞,远飞者,六翮之力也,然无众毛之助,则飞不远矣。”以此推之,大魏之作,虽有功臣,亦未必非兹辈胥附之由也。

[9] 《世语》曰:琰兄孙谅,字士文,以简素称,仕晋为尚书大鸿胪。荀绰《冀州记》云谅即琰之孙也。

[10] 《先贤行状》曰:玠雅亮公正,在官清恪。其典选举,拔贞实,斥华伪,进逊行,抑阿党。诸宰官治民功绩不著而私财丰足者,皆免黜停废,久不选用。于时四海翕然,莫不励行。至乃长吏还者,垢面羸衣,常乘柴车。军吏入府,朝服徒行。人拟壶飧之絜,家象濯缨之操,贵者无秽欲之累,贱者绝奸货之求,吏絜于上,俗移乎下,民到于今称之。

[11] 孙盛曰:魏武于是失政刑矣。《易》称“明折庶狱”,《传》有“举直措枉”,庶狱明则国无怨民,枉直当则民无不服,未有征青蝇之浮声,信浸润之谮诉,可以允厘四海,惟清缉熙者也。昔者汉高狱萧何,出复相之,玠之一责,永见摈放,二主度量,岂不殊哉!

[12] 《魏书》曰:或谓奕曰:“夫以史鱼之直,孰与蘧伯玉之智?丁仪方贵重,宜思所以下之。”奕曰:“以公明圣,仪岂得久行其伪乎!且奸以事君者,吾所能御也,子宁以他规我。”
《傅子》曰:武皇帝,至明也。崔琰、徐奕,一时清贤,皆以忠信显于魏朝;丁仪间之,徐奕失位而崔琰被诛。

[13] 《魏书》曰:文帝每与朝臣会同,未尝不嗟叹,思奕之为人。奕无子,诏以其族子统为郎,以奉奕后。

[14] 华峤《汉书》曰:熙字孟孙,少有大志,不拘小节。身长八尺五寸,体貌魁梧,善为容仪。举孝廉,为谒者,赞拜殿中,音动左右。和帝伟之,历位司隶校尉、大司农。永初三年,南单于与乌丸俱反,以熙行车骑将军征之,累有功。乌丸请降,单于复称臣如旧。会熙暴疾卒。

[15] 《魏书》曰:汉末阉宦用事,夔从父衡为尚书,有直言,由是在党中,诸父兄皆禁锢。夔叹曰:“天地闭,贤人隐。”故不应宰司之命。

[16] 孙盛曰:夫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是以上下休嘉,道光化洽。公府掾属,古之造士也,必擢时隽,搜扬英逸,得其人则论道之任隆,非其才则覆之患至。苟有疵衅,刑黜可也。加其捶扑之罚,肃以小惩之戒,岂“导之以德,齐之以礼”之谓与!然士之出处,宜度德投趾;可不之节,必审于所蹈。故高尚之徒,抗心于青云之表,岂王侯之所能臣,名器之所羁绁哉!自非此族,委身世涂,否泰荣辱,制之由时,故箕子安于孥戮,柳下夷于三黜,萧何、周勃亦在缧绁,夫岂不辱,君命故也。夔知时制,而甘其宠,挟药要君,以避微耻。《诗》云“唯此褊心”,何夔其有焉。放之,可也;宥之,非也。

[17] 《魏书》曰:自刘备叛后,东南多变。太祖以陈群为酂令,夔为城父令,诸县皆用名士以镇抚之,其后吏民稍定。

[18] 《魏书》曰:时丁仪兄弟方进宠,仪与夔不合。尚书傅巽谓夔曰:“仪不相好已甚,子友毛玠,玠等仪已害之矣。子宜少下之!”夔曰:“为不义适足害其身,焉能害人?且怀奸侯之心,立于明朝,其得久乎!”夔终不屈志,仪后果以凶伪败。

[19] 干宝《晋纪》曰:曾字颖考。正元中为司隶校尉。时毌丘俭孙女适刘氏,以孕系廷尉。女母荀,为武卫将军荀所表活,既免,辞诣廷尉,乞为官婢以赎女命。曾使主簿程咸为议,议曰:“大魏承奏、汉之弊,未及革制。所以追戮已出之女,诚欲殄丑类之族也。若已产育,则成他家之母。于防则不足惩奸乱之源,于情则伤孝子之思,男不御罪于他族,而女独婴戮于二门,非所以哀矜女弱,均法制之大分也。臣以为在室之女,可从父母之刑,既醮之妇,使从夫家之戮。”朝廷从之,乃定律令。
《晋诸公赞》曰:曾以高雅称,加性纯孝,位至太宰,封朗陵县公。年八十余薨,谥曰元公。子邵嗣。邵字敬祖,才识深博,有经国体仪。位亦至太宰,谥康公。子蕤嗣。邵庶兄遵,字思祖,有干能。少经清职,终于太仆。遵子绥,字伯蔚,亦以干事称。永嘉中为尚书,为司马越所杀。傅子称曾及荀颉曰:“以文王之道事其亲者,其颍昌何侯乎!其荀侯乎!古称曾、闵,今曰荀、何。内尽其心以事其亲,外崇礼让以接天下。孝子,百世之宗;仁人,天下之令也。有能行仁孝之道者,君子之仪表矣。”

[20] 《晋诸公赞》曰:颙曾孙乔,字曾伯。有体量局干,美于当世。历清职。元康中,与刘涣俱为尚书吏部郎,稍迁至司隶校尉。

[21] 《魏书》曰:信父丹,官至少府侍中,世以儒雅显。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大将军何进辟拜骑都尉,遣归募兵,得千余人,还到成皋而进已遇害。信至京师,董卓亦始到。信知卓必为乱,劝袁绍袭卓,绍畏卓不敢发。语在《绍传》。信乃引军还乡里,收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五千余乘。是岁,太祖始起兵于己吾,信与弟韬以兵应太祖。太祖与袁绍表信行破虏将军,韬裨将军。时绍众最盛,豪杰多向之。信独谓太祖曰:“夫略不世出,能总英雄以拨乱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遂深自结纳,太祖亦亲异焉。汴水之败,信被疮,韬在陈战亡。绍劫夺韩馥位,遂据冀州。信言于太祖曰:“奸臣乘衅,荡覆王室,英雄奋节,天下响应者,义也。今绍为盟主,因权专利,将自生乱,是复有一卓也。若抑之,则力不能制,祗以遘难,又何能济?且可规大河之南,以待其变。”太祖善之。太祖为东郡太守,表信为济北相。会黄巾大众入州界,刘岱欲与战,信止之,岱不从,遂败。语在《武纪》。太祖以贼恃胜而骄,欲设奇兵挑击之于寿张。先与信出行战地,后步军未至,而卒与贼遇,遂接战。信殊死战,以救太祖,太祖仅得溃围出,信遂没,时年四十一。虽遭乱起兵,家本修儒,治身至俭,而厚养将士,居无余财,士以此归之。

[22] 《魏书》曰:邵有父风,太祖嘉之,加拜骑都尉,使持节。邵薨,子融嗣。

[23] 《魏书》曰:勋清白有高节,知名于世。

[24] 《魏略》曰:勋字子台,琅邪人。中平末,为沛国建平长,与太祖有旧。后为庐江太守,为孙策所破,自归太祖,封列侯,遂从在散伍议中。勋兄为豫州刺史,病亡。兄子威,又代从政。勋自恃与太祖有宿,日骄慢,数犯法,又诽谤。为李申成所白,收治,并免威官。

[25] 臣松之案:无涧,山名,在洛阳东北。

[26] 肇,晋太康中为冀州刺史、尚书,见《百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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