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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志文白对照,司马荀彧二十九岁入主三城,八龙魏书十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又与程昱计,使说范、东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荀淑有八个儿子,号称“八龙”。任命荀彧做司马,当时年仅二十九岁。荀彧预料张邈将要作乱,马上调动军队设防,派骑兵紧急召回东郡太守夏侯惇,可是兖州各城都已响应吕布了。郭贡要求会见荀彧,荀彧准备前去会面。兴平二年夏季,太祖的军队驻扎在乘氏县,当地发生严重饥荒,出现人吃人的情况。

三国志文白对照,司马荀彧二十九岁入主三城,八龙魏书十

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也。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当汉顺、桓之间,知名当世。有子八人,号曰八龙。彧父绲,济南相。叔父爽,司空[1]

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2]永汉元年,举孝廉,拜守宫令。董卓之乱,求出补吏。除亢父令,遂弃官归,谓父老曰:“颍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彧独将宗族至冀州。而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彧弟湛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彧度绍终不能成大事,时太祖为奋武将军,在东郡,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太祖大悦曰:“吾之子房也。”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是时,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问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卓遣李傕等出关东,所过虏略,至颍川、陈留而还。乡人留者多见杀略。明年,太祖领兖州牧,后为镇东将军,彧常以司马从。兴平元年,太祖征陶谦,任彧留事。会张邈、陈宫以兖州反,潜迎吕布。布既至,邈乃使刘翊告彧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众疑惑。彧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驰召东郡太守夏侯惇,而兖州诸城皆应布矣。时太祖悉军攻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豫州刺史郭贡帅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贡求见彧,彧将往。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又与程昱计,使说范、东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太祖自徐州还击布濮阳,布东走。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

荀彧字文若,是颍川郡颍阴县人。祖父荀淑,字季和,曾任朗陵县令。在汉顺帝、桓帝期间,他在社会上很有名气。荀淑有八个儿子,号称“八龙”。荀彧的父亲荀绲,曾任济南王国的国相。叔父荀爽,曾任司空。

荀彧年轻时,南阳人何颙认为他与众不同,说:“这是辅佐帝王的人才。”永汉元年,荀彧被郡里推举为孝顺廉洁的人,受任为守宫令。董卓作乱时,他请求出任地方官。被任命为亢父县令,于是辞官回家,对父老乡亲说:“颍川,是四面受敌的地方,天下一有变乱,常常成为战事的要冲,应当赶快离开这里,不能久留。”乡亲们大多眷恋乡土,内心迟疑不决,恰逢冀州牧同郡人韩馥派来骑兵迎接颍川人,但没有人跟他走,只有荀彧带领族人迁到冀州。而这时袁绍已经夺了韩馥的州官,袁绍用对上宾的礼节接待荀彧。荀彧的弟弟荀谌及同郡人辛评、郭图,都被袁绍任用。荀彧预料袁绍最终不能成就大事,当时太祖担任奋武将军,驻扎在东郡,初平二年,荀彧离开袁绍追随太祖。太祖非常高兴地说:“你是我的张子房啊。”任命荀彧做司马,当时年仅二十九岁。这时,董卓的声威超越天下,太祖为此询问荀彧,荀彧说:“董卓过分凶暴残虐,一定会以作乱告终,是不可能有作为的。”董卓派李傕等人到关东,所到之处大肆掳掠,到了颍川、陈留一带然后返回。这一带没有离乡背井的人很多都遭到屠杀、掳掠。第二年,太祖兼任兖州牧,后来担任镇东将军,荀彧常以司马的身份随从太祖。兴平元年,太祖征讨陶谦,任用荀彧主管留守的事。恰逢张邈、陈宫在兖州反叛,暗中迎接吕布。吕布到达后,张邈就派刘翊告诉荀彧说:“吕将军是来帮助曹使君攻打陶谦的,你应该赶快供应他军粮。”部众对此话都产生疑惑。荀彧预料张邈将要作乱,马上调动军队设防,派骑兵紧急召回东郡太守夏侯惇,可是兖州各城都已响应吕布了。当时太祖全军进攻陶谦,留守的兵力很少,可是督战的将领和主要官员大多与张邈、陈宫勾结,一起谋反。夏侯惇到达后,当夜就杀掉通敌谋反的将领和官员几十人,部众才安定下来。这时豫州刺史郭贡带领部众几万人马来到鄄城外,有人说他与吕布同谋,部众都很害怕。郭贡要求会见荀彧,荀彧准备前去会面。夏侯惇等人劝阻说:“您是一州的镇守,前往相见一定会有危险,不能去。”荀彧说:“郭贡与张邈等人,并非向来就有勾结,现在郭贡来得紧急,一定是主意未定;趁他主意未定时劝说他,即使他不能被我们利用,也可使他处于中立,假如事先就怀疑他,他将会在气怒的情况下定下计策。”郭贡看到荀彧没有畏惧的心理,认为鄄城不易攻下,于是带兵撤离鄄城。荀彧又与程昱商议,派程昱去劝说范县、东阿县,终于保住了鄄城、范县、东阿三个县城,荀彧以此等待太祖回军。太祖从徐州返回,在濮阳进攻吕布,吕布往东逃跑。兴平二年夏季,太祖的军队驻扎在乘氏县,当地发生严重饥荒,出现人吃人的情况。

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以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余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死,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3]前讨徐州,威罚实行,[4]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为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太祖乃止。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布败走,兖州遂平

陶谦死后,太祖想趁机夺取徐州,回头再平定吕布。荀彧说从前汉高祖保住关中,汉光武帝据守河内,都是为了建立牢固的根基来控制天下,前进时完全可以战胜敌人,后退时完全可以坚持防守,所以虽有困难失败,但最终完成了大业。将军本来是凭借兖州起兵,平定了关东的祸乱,老百姓没有不心悦诚服的。况且黄河、济水流域是天下的要地,如今虽然残破,但还是容易据守自保的,这也就像是将军的关中、河内,不可不首先稳定。现在已经打败了李封、薛兰,如果调动部分兵力往东攻打陈宫,陈宫一定不敢顾及西面,在这段空隙时间率兵收割成熟的麦子,节约粮食,积蓄谷物,一发兵就可打败吕布。打败吕布之后,南面联络扬州,共同讨伐袁术,以控制淮水、泗水一带。假如放弃吕布不打却向东进攻徐州,那么就会出现以下的问题:多留兵力守城,进攻徐州的兵力就不足,少留兵力守城,那么老百姓就都得去守城,不能外出打柴拾草。吕布就会乘虚而入,残暴地进行掠夺,百姓更加恐惧,只有鄄城、范县、卫县可以保全,其余地方就不是我们所有了,这等于没有兖州。假如徐州攻不下,那么将军将回到哪里去呢?况且尽管陶谦死了,徐州仍不易攻克。他们将会汲取以往战败的教训,怕被灭亡而更加团结亲近,里应外合。现在东边都已进入麦收季节,一定会加固防御工事,将粮食等物收藏起来以防备将军,将军如果不攻下他们,夺取没有收获,不超出十天,那么十万的部众就会不战而自己处于无法摆脱的困境。前次讨伐徐州,实行了严厉的惩罚,那些受惩罚者的子弟想到父兄受到的耻辱,一定会人人拼死守卫,不会有投降的想法,即使攻克下来,还是不能占有它。事情本来就有弃此取彼的情况,有用大换小、用安全换危险的情况,权衡一时的形势,可以不用担忧根基不稳固。现在,对这三个方面都没利,希望将军深思熟虑。”太祖于是停止攻打徐州。大力收割麦子以后,再与吕布作战,调派兵力平定各县。吕布被打败逃跑,兖州也就平定了。

建安元年,太祖击破黄巾。汉献帝自河东还洛阳。太祖议奉迎都许,或以山东未平,韩暹、杨奉新天子到洛阳,北连张杨,未可卒制。彧劝太祖曰:“昔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今车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韩暹、杨奉其敢为害!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太祖遂至洛阳,奉迎天子都许。天子拜太祖大将军,进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常居中持重,[5]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6]太祖问彧:“谁能代卿为我谋者?”彧言“荀攸、钟繇”。先是,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志才卒,又进郭嘉。太祖以彧为知人,诸所进达皆称职,唯严象为扬州,韦康为凉州,后败亡。[7]

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绍内怀不服。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太祖方东忧吕布,南拒张绣,而绣败太祖军于宛。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众皆谓以失利于张绣故也。钟繇以问彧,彧曰:“公之聪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虑。”则见太祖问之,太祖乃以绍书示彧,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刘、项之存亡,足以观矣。今与公争天下者,唯袁绍尔。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已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绍之强其何能为!”太祖悦。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亦未易图也。”太祖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为将奈何?”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最强。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相持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钟繇可属以西事。则公无忧矣。”

建安元年,太祖打败黄巾军。汉献帝从河东回到洛阳。太祖议定迎接汉献帝迁都许县,有人认为关东没有平定,韩暹、杨奉最近把天子送到洛阳,北面联合张杨,不可能很快控制他们。荀彧劝太祖说:“从前晋文公迎接周襄王返回王城,诸侯像影子一样跟着他,汉高祖东征项羽,为义帝穿白色的孝服而使天下人心归服。自从天子流亡在外,将军首先发起建立义军,只因关东作乱,没能远到关中、陇右地区,但还是派遣了将帅,冒险与朝廷联系,虽在外抵御暴乱,但您的内心无时无刻不放在朝廷,这是将军匡扶天下的夙愿。现在皇上大驾回到京都,东京草木丛生,义士们怀有保存朝廷根基的想法,百姓感怀旧主而更加伤感。如果趁此时机,拥戴皇上来顺从百姓的愿望,这就是最大的顺从;持最公正的态度使英雄豪杰归服,这就是最大的谋略;匡扶大义来招引优秀的人才,这就是最大的德行。天下即使有叛逆,一定不会成为累赘,这是显而易见的。韩暹、杨奉怎敢为害!如不及时平定,各地都会产生疑心,事后即使想到这一点,也来不及了。”太祖于是前往洛阳,迎接天子迁都许昌。汉献帝任命太祖为大将军,晋升荀彧为汉朝侍中,代理尚书令。荀彧常在朝中担当重任,太祖虽然征伐在外,军国大事都与荀彧一起筹划。太祖问荀彧:“谁能代替您为我谋划呢?”荀彧说:“荀攸、钟繇。”在这以前,荀彧谈及出谋划策的人时,推荐过戏志才。戏志才死后,又推荐过郭嘉。太祖认为荀彧能鉴察人的品行、才能,他推荐的许多人都很称职,只有严象担任扬州刺史时,被李术杀害,韦康担任凉州刺史时,被马超打败身亡。

自从太祖将汉献帝接到许昌后,袁绍心怀不服。这时袁绍已经兼并了黄河以北地区,天下人都害怕他的强大。太祖正在担心东边的吕布,又在抵抗南边的张绣,可是张绣在宛县打败了太祖的军队。此时袁绍更加骄傲,给太祖写信,措辞无理傲慢。太祖大怒,连出入举止都不同于平常,大家都认为这是与张绣作战失利的缘故。钟繇为这事询问荀彧,荀彧说:“曹公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追悔过去的事,或许有其他思虑。”荀彧就进见太祖询问此事,太祖就将袁绍的信给荀彧看,说:“我现在打算讨伐不讲道义的人,可是力量敌不过他,怎么办呢?”荀彧说:“自古以来较量胜负的人,如果是确实有才能的,即使开始时弱小,最终一定强大,如果不是那样的人,即使开始时强大,最终也会变得弱小,刘邦、项羽的存亡,就完全可以看出这道理。当今与您争夺天下的人,只有袁绍。袁绍外表宽容但内心猜忌,用人却又怀疑被用者的思想,您明智通达,不拘一格,只要有才能就适当任用,这在气度上就超过了袁绍。袁绍处事犹豫不决,失败在于错失时机,您能决断大事,随机应变,这在谋略上超过了袁绍。袁绍治军不严,不制法令,士兵虽多,实际上很难调动,您法令严明,奖罚必行,士兵虽少,都能竞相拼死,这在用兵上超过了袁绍。袁绍凭借他世世代代的资望,举止装得富有智慧,为的是沽名钓誉,所以士人中那些缺少才能喜欢出名的人大多归附他,您用最仁爱的心待人,推心置腹,不做虚假的赞美,自己的行为谨慎生活俭朴,但赏赐有功的人从不吝惜,所以天下忠诚正直注重实际的人都愿被您任用,这在德行上超过了袁绍。凭这四方面的优势辅佐天子,匡扶正义,讨伐逆臣,哪个敢不服从?袁绍虽然强大,但他能有什么作为哩!”太祖很是高兴。荀彧说:“不首先攻下吕布,黄河以北的地区也就不易图谋。”太祖说:“是的。我所困惑的,就是还担心袁绍侵扰关中地区,引发羌、胡作乱,南面引诱蜀汉,这样我只能凭兖、豫二州对抗天下六分之五的地方。这将怎么办呢?”荀彧说:“关中的将帅以十计算,没有人能够统一起来,只有韩遂、马超力量最强。他们看到山东正在争战,一定会各自聚集部众保全自己。现在如果能以恩德招抚他们,派遣使者去与他们联合讲和,即使相互不能维持长久的安定,等到您安定山东地区时,完全可以使他们安处不动。西边的事可以托付给钟繇。那么您就无后顾之忧了。”

三年,太祖既破张绣,东禽吕布,定徐州,遂与袁绍相拒。孔融谓彧曰:“绍地广兵强;田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攸必为变。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五年,与绍连战。太祖保官渡,绍围之。太祖军粮方尽,书与彧,议欲还许以引绍。彧曰:“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太祖乃住。遂以奇兵袭绍别屯,斩其将淳于琼等,绍退走。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绍;颜良、文丑临阵授首;田丰以谏见诛:皆如彧所策。

建安三年,太祖已经打败张绣,在东面捉到吕布,平定了徐州,于是与袁绍相对抗。孔融对荀彧说:“袁绍地盘宽广,兵力强大;田丰、许攸,是有智谋的人,给他出谋划策;审配、逢纪,是竭尽忠诚的臣下,为他处理政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为他统领部队:恐怕难以战胜他哩!”荀彧说:“袁绍兵力虽多而军法不严。田丰性格刚直而好冒犯上司,许攸贪婪而不能治理。审配独断专行而无谋略,逢纪果断但刚愎自用,要是这两人留下主持后方的事务,假如许攸的家人触犯法规,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不肯放过,许攸一定会叛变。颜良、文丑,不过是匹夫之勇而已,只要打一仗就可以把他们捉住。”建安五年,太祖与袁绍连续作战。太祖保卫官渡,袁绍围攻他。太祖的军粮快要吃光时,写信给荀彧,与荀彧商量,打算返回许昌来引退袁绍。荀彧说:“现在军粮虽然缺少,但不像楚、汉在荥阳、成皋一带相持的情况。那时刘邦、项羽都不肯首先撤退,认为首先撤退自己就会处于弱势。您以占敌人十分之一的兵力,画地坚守,掐住敌人的咽喉使他不能前进,已有半年了。现在情况表现出势力衰竭,但一定会有变化,这是运用奇兵的时机,不可失去机会!”太祖才没有撤退。就用出其不意的兵力突袭袁绍的别处军营,斩杀了袁绍的部将淳于琼等人,袁绍撤退逃走了。审配以许攸的家人不守法为由,逮捕了他的妻子儿女,许攸气怒之下叛变了袁绍;颜良、文丑临阵被杀;田丰因为劝谏袁绍被杀:情况都像荀彧所预料的那样。

六年,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相支,欲因绍新破,以其间击讨刘表。彧曰:“今绍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背兖、豫,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太祖复次于河上。绍病死。太祖渡河,击绍子谭、尚,而高幹、郭援侵略河东,关右震动,钟繇帅马腾等击破之。语在《繇传》。八年,太祖录彧前后功,表封彧为万岁亭侯。[8]九年,太祖拔邺,领冀州牧。或说太祖“宜复古置九州岛,则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服矣”。太祖将从之,彧言曰:“若是,则冀州当得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所夺者众。前日公破袁尚,禽审配,海内震骇,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众也;今使分属冀州,将皆动心。且人多说关右诸将以闭关之计;今闻此,以为必以次见夺。一旦生变,虽有守善者,转相胁为非,则袁尚得宽其死,而袁谭怀贰,刘表遂保江、汉之间,天下未易图也。愿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荆州,责贡之不入,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天下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太祖遂寝九州议。

建安六年,太祖为了就地取得供给将军队调到东平王国的安民城,由于粮食缺少,没有足够的力量与黄河以北的敌人相对抗,想乘袁绍刚被打败的形势,利用这一间隙讨伐刘表。荀彧说:“现在袁绍被打败,他的部众思想涣散,应当乘他处于困境,顺势平定他;但是离开兖州、豫州,远征长江、汉水一带,如果袁绍收罗他的残兵败将,乘虚进入我们的后方,那么您的大事就失去成功的希望了。”太祖军还是驻扎在黄河岸边。袁绍病死。这时太祖渡过黄河,攻打袁绍的儿子袁谭、袁尚,这时高幹、郭援侵夺河东,关西动荡,钟繇率领马腾等人打败了他们。这事写在《钟繇传》里。建安八年,太祖记录荀彧前后的功劳,上表封荀彧为万岁亭侯。建安九年,太祖攻克邺城,兼任冀州牧。有人劝说太祖“应当恢复古代设置的九州,那么冀州所管辖的地方就能扩大,天下就容易归服了”。太祖打算采纳这一意见,荀彧说:“要是这样,那么冀州应当得到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州、并州这些地方,被夺取的地方人口众多。前段时间您打败袁尚,捉到审配,天下的人都感到震惊,一定会使人担心不能保住自己的地盘,保存自己的军队;现在把这些地方划属冀州,人心都将动摇。况且很多人都在劝说关西的将领们采取闭关自守的办法;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关西的将领们认为一定会被一个一个地夺去权力。一旦形势发生变化,即使有坚持为善的人,也会被迫转干坏事,那么袁尚能延缓他的灭亡,袁谭就会怀有异心,刘表就能保住长江、汉水一带的地方,天下就不易谋取了。希望您赶快率领军队首先平定黄河以北地区,然后修复原来的京都洛阳,向南逼临荆州,谴责刘表不向天子朝贡,那么全国的人都会理解您的心意,人人内心安定。天下非常安定后,再商议恢复古制,这才是国家长远的利益。”太祖把复置九州的建议搁置下来了。

是时荀攸常为谋主。彧兄衍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事。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谋袭邺,衍逆觉,尽诛之,以功封列侯。[9]太祖以女妻彧长子恽,后称安阳公主。彧及攸并贵重,皆谦冲节俭,禄赐散之宗族知旧,家无余财。十二年,复增彧邑千户,合二千户。[10]

太祖将伐刘表,问彧策安出,彧曰:“今华夏已平,南土知困矣。可显出宛、叶而间行轻进,以掩其不意。”太祖遂行。会表病死,太祖直趋宛、叶如彧计,表子琮以州逆降。

十七年,董昭等谓太祖宜进爵国公,九锡备物,以彰殊勋,密以谘彧。彧以为太祖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太祖由是心不能平。会征孙权,表请彧劳军于谯,因辄留彧,以侍中光禄大夫持节,参丞相军事。太祖军至濡须,彧疾留寿春,以忧薨,时年五十。谥曰敬侯。明年,太祖遂为魏公矣。[11]

子恽,嗣侯,官至虎贲中郎将。初,文帝与平原侯植并有拟论,文帝曲礼事彧。及彧卒,恽又与植善,而与夏侯尚不穆,文帝深恨恽。恽早卒,子甝、霬,以外甥故犹宠待。恽弟俣,御史中丞,俣弟诜,大将军从事中郎,皆知名,早卒。[12]诜弟,咸熙中为司空。[13]恽子甝嗣,为散骑常侍,进爵广阳乡侯,年三十薨。子嗣。[14]霬官至中领军,薨,谥曰贞侯,追赠骠骑将军。子恺嗣。霬妻,司马景王、文王之妹也,二王皆与亲善。咸熙中,开建五等,霬以著勋前朝,改封恺南顿子。[15]

荀攸字公达,彧从子也。祖父昙,广陵太守。[16]攸少孤。及昙卒,故吏张权求守昙墓。攸年十三,疑之,谓叔父衢曰:“此吏有非常之色,殆将有奸!”衢寤,乃推问,果杀人亡命。由是异之。[17]何进秉政,征海内名士攸等二十余人。攸到,拜黄门侍郎。董卓之乱,关东兵起,卓徙都长安。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谋曰:“董卓无道,甚于桀纣,天下皆怨之,虽资强兵,实一匹夫耳。今直刺杀之以谢百姓,然后据殽、函,辅王命,以号令天下,此桓文之举也。”事垂就而觉,收颙、攸系狱,颙忧惧自杀,[18]攸言语饮食自若,会卓死得免。[19]弃官归,复辟公府,举高第,迁任城相,不行。攸以蜀汉险固,人民殷盛,乃求为蜀郡太守,道绝不得至,驻荆州。

这时荀攸常常做太祖的主谋。荀彧的哥哥荀衍以监军校尉的身份驻守邺城,统领黄河以北地区的军务。太祖去讨伐袁尚时,高幹企图秘密派兵袭击邺城,荀衍事先觉察,把他们全部杀了,他因为有功被封为列侯。太祖把女儿嫁给荀彧的长子荀恽做妻子,后来被称为安阳公主。荀彧和荀攸都担任高官执掌大权,都为人谦虚生活节俭,把所得的俸禄送给族人和知己好友,家中没有积余的财产。建安十二年,太祖又给荀彧增加食邑一千户,合计二千户。

太祖打算讨伐刘表,询问荀彧采用什么计策。荀彧说:“现在中原地区已平定,南方的占领者知道处境困难了。可以公开地从宛县、叶县出发,但要抄小路轻装前进,出其不意地袭击他们。”太祖就开始行动。这时恰逢刘表病死,太祖采用荀彧的计策直奔宛县、叶县,刘表的儿子刘琮献出荆州表示投降。

建安十七年,董昭等人认为太祖应当晋升爵位为国公,备置了车马、衣服、乐器、朱户、纳陛、虎贲百人、铁钺、弓矢、秬鬯九类重物,用来表彰太祖的特殊功劳,为此暗地里征求荀彧的意见。荀彧认为太祖成立义军的本意是为了匡扶朝廷安定国家,胸怀忠诚坚贞的诚意,坚持退让的行动;作为君子应用高尚的品德去爱他人,董昭等人不应该这样做。太祖听后从此内心不平静。这时恰逢征讨孙权,太祖上表请求派荀彧到谯县去慰劳军队,乘机随即留下荀彧,荀彧以侍中光禄大夫的身份执持符节,参与丞相府军务。太祖的军队到达濡须,荀彧因病留在寿春县,因心情忧郁而死去,当时年纪五十岁。谥号为敬侯。第二年,太祖就被封为魏公了。

荀彧的儿子荀恽,继承父亲的侯爵,官做到虎贲中郎将。当初,魏文帝与平原侯曹植都有被立为太子的议论,文帝用非同寻常的礼节对待荀彧。等到荀彧死后,荀恽又和曹植友好,但与夏侯尚不和,文帝十分恼恨荀恽。荀恽早年死去,他有两个儿子,叫荀甝、荀霬,因是外甥的缘故仍受宠爱。荀恽的弟弟荀俣,曾任御史中丞,荀俣的弟弟荀诜,曾任大将军从事中郎,都很有名,早年死去。荀诜和弟弟荀,在咸熙年间担任司空。荀恽的儿子荀甝,继承官职担任散骑常侍,后来晋升为广阳乡侯,三十岁时死去。他的儿子荀继承爵位。荀霬官做到中领军,死后谥号为贞侯,追赠骠骑将军。他的儿子荀恺继承爵位。荀霬的妻子,是司马景王、文王的妹妹,司马景王和文王都与荀霬亲密友好。咸熙年间,开始设置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荀霬因在前朝建有卓著的功勋,改封他的儿子荀恺为南顿县的子爵。

荀攸字公达,是荀彧的侄子。他的祖父荀罢,曾任广陵太守。荀攸小时候父亲去世。荀昙死后,他过去的部下张权要求看守荀昙的坟墓。当时荀攸年仅十三岁,对张权心存怀疑,一天,他对叔父荀衢说:“这个人有不正常的神情,恐怕会有奸诈行为!”荀衢警觉,便去盘问张权,果然是个杀人的逃犯。叔父从此认为荀攸与众不同。何进执政时,征召全国名士荀攸等二十多人。荀攸到职后,受命为黄门侍郎。董卓作乱,关东地区的军队起来讨伐,董卓把京都迁到长安。荀攸与议郎郑泰、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谋划说:“董卓没有道义,超过夏桀商纣,天下的百姓都痛恨他,虽然他依仗强大的兵力,其实只是一个匹夫罢了。现在我们径直去把他杀了以此来告诉百姓,然后据守殽山、函谷关,辅佐帝王,来号令天下的人,这是齐桓公、晋文公的举动。”事情将成时被发觉,董卓把何颙、荀攸囚进监狱,何颙因忧虑害怕自杀了,荀攸谈吐饮食仍像往常一样自如,适逢董卓死去,他得到免罪。辞官回家,后来再次被征召进入三公府署,被推举为政绩优异者,升迁任城国相,他没有到任。荀攸认为蜀汉地方险要坚固,人民生活富裕,就请求担任蜀郡太守,由于蜀地道路艰险阻隔没有到达蜀郡,停留在荆州。

太祖迎天子都许,遗攸书曰:“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而顾观变蜀汉,不已久乎!”于是征攸为汝南太守,入为尚书。太祖素闻攸名,与语大悦,谓荀彧、钟繇曰:“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以为军师。建安三年,从征张绣。攸言于太祖曰:“绣与刘表相恃为强,然绣以游军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势必离。不如缓军以待之,可诱而致也;若急之,其势必相救。”太祖不从,遂进军之穰,与战。绣急,表果救之。军不利。太祖谓攸曰:“不用君言至是。”乃设奇兵复战,大破之。

是岁,太祖自宛征吕布,[20]至下邳,布败退固守,攻之不拔,连战,士卒疲,太祖欲还。攸与郭嘉说曰:“吕布勇而无谋,今三战皆北,其锐气衰矣。三军以将为主,主衰则军无奋意。夫陈宫有智而迟,今及布气之未复,宫谋之未定,进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城溃,生禽布。

太祖迎奉天子迁都许昌后,给荀攸写信说:“当今天下大乱,是有才智的人操心的时候,你在蜀郡、汉中一带观察时局的变化,不是已经很久了么!”于是征召荀攸担任汝南太守,后来又让他入朝担任尚书。太祖平素就听到过荀攸的名声,与荀攸谈话后很高兴,对荀彧、钟繇说:“公达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我能与他商量大事,天下还有什么担忧的哩!”任用他做军师。建安三年,荀攸跟从太祖出征张绣。荀攸对太祖说:“张绣与刘表相互依靠因而变得强大,但是张绣带领游动部队依赖刘表供给粮草,刘表不能供应,两人必定分离。不如推迟进军等待张绣,可以引诱张绣来归降;如果急于攻打张绣,刘表势必进行援救。”太祖没有接受荀攸的意见,就进军到穰县,与张绣交战。张绣处境危急,刘表果然出兵援救他。曹军处于不利情况。太祖对荀攸说:“没有采纳您的意见才落到这个地步。”于是部署出其不意的突袭部队再打,张绣被打得溃不成军。

这一年,太祖从宛县出发征讨吕布,到达下邳县,吕布被打败,但仍顽固坚守,太祖攻它不下,连续作战,士兵疲惫不堪,太祖打算回师。荀攸与郭嘉劝太祖说:“吕布勇猛但没有谋略,现在吕军三次交战都被打败,他的锐气衰竭。军队以将帅为主,将帅的锐气衰竭那么军队就没有斗志了。陈宫虽有智谋但行动迟缓,现在趁吕布的锐气没有恢复,陈宫的谋略没有确定,加紧进攻,吕布就可以打败。”于是引沂、泗二河水淹灌下邳城,下邳城被水冲破,活捉了吕布。

后从救刘延于白马,攸画策斩颜良。语在《武纪》。太祖拔白马还,遣辎重循河而西。袁绍渡河追,卒与太祖遇。诸将皆恐,说太祖还保营,攸曰:“此所以禽敌,奈何去之!”太祖目攸而笑。遂以辎重饵贼,贼竞奔之,陈乱。乃纵步骑击,大破之,斩其骑将文丑,太祖遂与绍相拒于官渡。军食方尽,攸言于太祖曰:“绍运车旦暮至,其将韩锐而轻敌,击可破也。”[21]太祖曰:“谁可使?”攸曰:“徐晃可。”乃遣晃及史涣邀击破走之,烧其辎重。会许攸来降,言绍遣淳于琼等将万余兵迎运粮,将骄卒惰,可要击也。众皆疑。唯攸与贾诩劝太祖。太祖乃留攸及曹洪守。太祖自将攻破之,尽斩琼等。绍将张郃、高览烧攻橹降,绍遂弃军走。郃之来,洪疑不敢受,攸谓洪曰:“郃计不用,怒而来,君何疑?”乃受之。

七年,从讨袁谭、尚于黎阳。明年,太祖方征刘表,谭、尚争冀州。谭遣辛毗乞降请救,太祖将许之,以问群下。群下多以为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借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今兄弟遘恶,此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太祖曰:“善。”乃许谭和亲,遂还击破尚。其后谭叛,从斩谭于南皮。冀州平,太祖表封攸曰:“军师荀攸,自初佐臣,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攸之谋也。”于是封陵树亭侯。十二年,下令大论功行封,太祖曰:“忠正密谋,抚宁内外,文若是也。公达其次也。”增邑四百,并前七百户,[22]转为中军师。魏国初建,为尚书令。

荀攸后来跟随太祖到白马县援救刘延,荀攸出主意斩杀了颜良。这事写在《武帝纪》中。太祖攻下白马县凯旋,就派遣供应军需物资的部队沿着黄河西进。袁绍渡过黄河追击,突然与太祖遭遇。将领们都很惶恐,劝说太祖回军去保卫军营,荀攸说:“这正是捉拿敌人的时机,为什么撤离!”太祖看看荀攸笑了笑。于是决定用军械等物资来引诱敌人,敌人果然跑去争抢,军阵一片混乱。太祖发令放出步兵、骑兵一齐攻打,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斩杀了他们的骑兵将领文丑,太祖于是与袁绍在官渡对抗。军粮将要吃完时,荀攸对太祖说:“袁绍的运粮车早晚就会到来,他的将领韩迅猛但是轻敌,一击就可打败。”太祖说:“可以派遣谁去?”荀攸说:“徐晃可以。”于是派遣徐晃及史涣从中途拦截,敌人被打败并且逃跑了,把他们运送军用物资的车辆烧掉了。正逢许攸前来投降,许攸说袁绍派遣淳于琼等人率领一万多士兵迎运粮食,袁军将领骄傲,士兵懒散,可以在中途拦击。大家对许攸的说法都表示怀疑,只有荀攸与贾诩劝说太祖。太祖就留下荀攸和曹洪守营。太祖亲自带领军队打败淳于琼,把淳于琼等人全杀了。袁绍的部将张郃、高览烧毁进攻用的望楼之后前来投降,袁绍就丟下军队逃跑了。张郃前来投降,曹洪怀疑不敢受降,荀攸对曹洪说:“是张郃的计策没有被袁绍采纳,他气怒之下前来投降,你怀疑什么?”曹洪这才接受张郃投降。

建安七年,荀攸随从太祖在黎阳讨伐袁谭、袁尚。第二年,太祖正征伐刘表时,袁谭、袁尚兄弟俩为争夺冀州在争战。袁谭派遣辛毗向太祖乞求投降并请求援救,太祖打算援助袁谭,为此事询问部下。部下大多认为刘表强大,应首先平定他,袁谭、袁尚不值得担心。荀攸说:“天下正在大变。刘表却坐守长江、汉水一带,他没有成就大事的志向是可想而知的。袁绍占据青、冀、幽、并四州的地盘,拥有士兵十万,袁绍因为人宽厚得到众多的人马,假使他的两个儿子和睦相处来保住他们现有的基业,那么天下的灾难就难消除。现在兄弟构成仇敌,争战的结果势必是兄弟俩不可能都得保全。如果一方吞并另一方,那么袁氏力量就会集中,力量集中就难征伐了。趁他们内乱之时去攻取,天下就可安定了,这个时机不可错过。”太祖说:“好。”便同意与袁谭结亲,最终回头击败袁尚。后来袁谭背叛,荀攸跟随太祖在南皮县斩杀了袁谭。冀州平定后,太祖上表奏封荀攸说:“军师荀攸,从开创时起就辅佐下臣,没有哪次征战不跟随,先后数次打败敌人,都是荀攸的谋划。”于是封荀攸为陵树亭侯。建安十二年,下令大张旗鼓地评功赐封,太祖说:“忠诚正直,谋划周密,安抚内外的是文若。其次是公达。”给荀攸增加食邑四百户,合计以前的共七百户,转升为中军师。魏国初建时,荀攸担任尚书令。

攸深密有智防,自从太祖征伐,常谋谟帷幄,时人及子弟莫知其所言。[23]太祖每称曰:“公达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甯武不能过也。”文帝在东宫,太祖谓曰:“荀公达,人之师表也,汝当尽礼敬之。”攸曾病,世子问病,独拜床下,其见尊异如此。攸与钟繇善,繇言:“我每有所行,反覆思惟,自谓无以易;以咨公达,辄复过人意。”公达前后凡画奇策十二,唯繇知之。繇撰集未就,会薨,故世不得尽闻也。[24]攸从征孙权,道薨。太祖言则流涕。[25]

长子缉,有攸风,早没。次子適嗣,无子,绝。黄初中,绍封攸孙彪为陵树亭侯,邑三百户,后转封丘阳亭侯。正始中,追谥攸曰敬侯。

荀攸思想深邃缜密,富有智计,且能严守军事机密,自从跟随太祖征伐以来,他常在军营中出谋划策,一般的人和他的子弟都不知他所计议的军国要事。太祖每每称赞他说:“公达外表愚憨,内心聪明,外表胆怯,内心勇敢,外表软弱,内心刚强,不夸耀自己的长处,不炫耀自己的功劳,他的聪明人们比得上,他的愚憨人们比不上,即使是颜子、甯武子也没有超过他。”魏文帝身为太子时,太祖对他说:“荀公达,是人们的师表,你应当竭尽礼仪尊敬他。”荀攸有一次生病,太子去看望他,独自跪在病榻前,可见他被太子特别看待尊敬到这种程度。荀攸与钟繇友好,钟繇说:“我每次有事要做,经过反复思考,自己认为办法无可改变了;拿去询问荀攸的意见,他的答复总是出人意料。”公达先后共谋划妙计十二条,只有钟繇知道。钟繇把公达的奇谋编撰成集,集子还没完成他就死了,所以世人无法知道荀攸所谋划的全部奇策妙计。荀攸随从太祖征伐孙权,在途中死去。太祖一谈到他就悲痛地流出眼泪。

荀攸的长子荀缉,也有荀攸的风度,早年死去。次子荀适继承官爵,他没有儿子,爵位无人继承。黄初年间,继封荀攸的孙子荀彪为陵树亭侯,食邑三百户,后来改封为丘阳亭侯。正始年间,追赐荀攸的谥号为敬侯。

贾诩字文和,武威姑臧人也。少时人莫知,唯汉阳阎忠异之,谓诩有良、平之奇。[26]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诩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诩假以惧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余悉死。诩实非段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董卓之入洛阳,诩以太尉掾为平津都尉,迁讨虏校尉。卓婿中郎将牛辅屯陕,诩在辅军。卓败,辅又死,众恐惧,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欲解散,间行归乡里。诩曰:“闻长安中议欲尽诛凉州人,而诸君弃众单行,即一亭长能束君矣。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为董公报仇,幸而事济,奉国家以征天下,若不济,走未后也。”众以为然。傕乃西攻长安。语在《卓传》。[27]后诩为左冯翊,傕等欲以功侯之,诩曰:“此救命之计,何功之有!”固辞不受。又以为尚书仆射,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纵诩昧于荣利,奈国朝何!”乃更拜诩尚书,典选举,多所匡济,傕等亲而惮之。[28]会母丧去官,拜光禄大夫。傕、汜等斗长安中,[29]傕复请诩为宣义将军。[30]傕等和,出天子,佑护大臣,诩有力焉。[31]天子既出,诩上还印绶。是时将军段煨屯华阴,[32]与诩同郡,遂去傕托煨。诩素知名,为煨军所望。煨内恐其见夺,而外奉诩礼甚备,诩愈不自安。

贾诩字文和,是武威郡姑臧县人。年轻时,没人知晓他,只有汉阳人阎忠认为他与众不同,说贾诩有张良、陈平的特殊才智。他被荐举为孝廉,担任郎官,后来因病辞去官职,西回县,途中遇到叛乱的氐族人,与他同行的几十人都被捉住。贾诩说:“我是段颎的外孙,你们把我另外藏起来,我家一定会用重金来赎人的。”当时的太尉段颍,过去长期担任边疆的将领,在西边的国土上威名远扬,所以贾诩借他的威名来恐吓氐族人。氐人果然不敢伤害他,与他订盟并且送他回去,其余的人全被杀死。贾诩其实并不是段颍的甥孙,他能随机应变地办成事情,他的处事都像这类情况。

董卓进入洛阳时,贾诩以太尉属营的身份担任平津都尉,后来升任讨虏校尉。董卓的女婿中郎将牛辅驻军陕县,贾诩在牛辅的军队里。董卓失败,牛辅又死去,部众都感到害怕,校尉李傕、郭汜、张济等人想解散部队,抄小路回家乡。贾诩说:“听说长安城中有人在商议想杀尽凉州人,你们各位丢开部众单独行动,即使只有一个亭长也能把你们捆绑起来。不如带领部众往西去,在所到之处招兵买马,来攻打长安,替董公报仇,如果事情侥幸成功,我们就可以尊奉朝廷之命来征服天下,如果不成功,再解散也不算晚。”大家认为是对的。李傕就向西攻打长安。这事写在《董卓传》中。后来贾诩担任左冯翊,李傕等人想根据他的功劳封他为侯,贾诩说:“这是一个救命的办法,哪有什么功劳!”坚决推让不肯接受。后来又任用他为尚书仆射,贾诩说:“尚书仆射,是官员们的师长,是天下众望所归的,我贾诩的名声向来不大,没有什么使人信服之处。即使我贾诩贪图荣誉和名利,对朝廷会怎样呢!”于是改任贾诩为尚书,掌管选择举用人才,他对选用人才有很多纠正错误改变举措的意见,李傕等人既亲近又畏惧他。适逢母亲去世贾诩辞去官职,后来又受任为光禄大夫。李傕、郭汜等人在长安城争战时,李傕再次请贾诩担任宣义将军。李傕等人讲和,放出天子,保护大臣,贾诩在这些事上都有功劳。天子已经放出,贾诩就上交了官印和绶带。这时段煨将军驻守在华阴县。段煨与贾诩是同郡人,于是贾诩离开李傕投身段煨。贾诩向来有名气,受段煨的部下敬仰。段煨害怕自己的权力被贾诩夺去,可是在表面上对贾诩的礼节非常周到,这样贾诩自己反倒更感不安。

张绣在南阳,诩阴结绣,绣遣人迎诩。诩将行,或谓诩曰:“煨待君厚矣,君安去之?”诩曰:“煨性多疑,有忌诩意,礼虽厚,不可恃,久将为所图。我去必喜,又望吾结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绣无谋主,亦愿得诩,则家与身必俱全矣。”诩遂往,绣执子孙礼,煨果善视其家。诩说绣与刘表连和。[33]太祖比征之,一朝引军退,绣自追之。诩谓绣曰:“不可追也,追必败。”绣不从,进兵交战,大败而还。诩谓绣曰:“促更追之,更战必胜。”绣谢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势有变,亟往必利。”绣信之,遂收散卒赴追,大战,果以胜还。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军,而公曰必败;退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其反而皆验也?”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曹公敌也。军虽新退,曹公必自断后;追兵虽精,将既不敌,彼士亦锐,故知必败。曹公攻将军无失策,力未尽而退,必国内有故;已破将军,必轻军速进,纵留诸将断后,诸将虽勇,亦非将军敌,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乃服。是后,太祖拒袁绍于官渡,绍遣人招绣,并与诩书结援。绣欲许之,诩显于绣坐上谓绍使曰:“归谢袁本初,兄弟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国士乎?”绣惊惧曰:“何至于此!”窃谓诩曰:“若此,当何归?”诩曰:“不如从曹公。”绣曰:“袁强曹弱,又与曹为仇,从之如何?”诩曰:“此乃所以宜从也。夫曹公奉天子以令天下,其宜从一也。绍强盛,我以少众从之,必不以我为重。曹公众弱,其得我必喜,其宜从二也。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将释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其宜从三也。愿将军无疑!”绣从之,率众归太祖。太祖见之,喜,执诩手曰:“使我信重于天下者,子也。”表诩为执金吾,封都亭侯,迁冀州牧。冀州未平,留参司空军事。袁绍围太祖于官渡,太祖粮方尽,问诩计焉出,诩曰:“公明胜绍,勇胜绍,用人胜绍,决机胜绍,有此四胜而半年不定者,但顾万全故也。必决其机,须臾可定也。”太祖曰:“善。”乃并兵出,围击绍三十余里营,破之。绍军大溃,河北平。太祖领冀州牧,徙诩为太中大夫。建安十三年,太祖破荆州,欲顺江东下。诩谏曰:“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既大;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太祖不从,军遂无利。[34]太祖后与韩遂、马超战于渭南,超等索割地以和,并求任子。诩以为可伪许之。又问诩计策,诩曰:“离之而已。”太祖曰:“解。”一承用诩谋。语在《武纪》。卒破遂、超,诩本谋也。

张绣在南阳时,贾诩暗中与张绣联络,张绣派人迎接贾诩。贾诩将要启程时,有人对贾诩说:“段煨待您已很优厚了,您为什么要离开他?”贾诩说:“段煨性格多疑,有顾忌我的想法,礼遇虽然优厚,但不可长久依靠,时间一长将被他谋算。我离开后,他一定高兴,还希望我在外面结交强大的势力作为他的援助,他一定会厚待我的妻室儿女。张绣没有谋主,也希望得到我,那么我的家室与我本人一定都能保全。”贾诩就走了,张绣以晚辈的礼节待他,段煨果然也对他的家属很好。贾诩劝说张绣与刘表联合讲和。太祖连续几次征伐张绣,一天早晨太祖突然率军撤退,张绣亲自带兵追击他。贾诩对张绣说:“不能追击,追击一定会吃败仗。”张绣不听取贾诩的意见,发兵与太祖交战,结果大败回来。贾诩对张绣说:“赶快再去追击,再打定能取得胜利。”后来张绣追悔地说:“没有采用您的意见,才弄到这般地步。现已失败,怎么再追?”贾诩说:“军情有了变化,赶紧去追击一定胜利。”张绣信了他的话,于是召集败散的士兵前去追击,打一大仗后,果然凯旋。张绣问贾诩说:“我用精锐的兵力去追击撤退的军队,您说一定失败;回头又用吃了败仗的士兵去攻打取胜的士兵,您却说一定取胜。事实上全都如您所说,为何反而全都验证了?”贾诩说:“这是容易理解的事。将军虽然善于用兵,但不是曹公的对手。曹军虽然刚刚撤退,曹公一定会亲自截断后路;追击的兵力虽然精良,但将领已不能对抗,他们的士兵也精锐,所以知道一定失败。曹公进攻将军时没有什么失策,在战斗力没有耗尽时撤退,一定是国内有事;曹公既已打败将军,一定会轻装快速前进,即使留下将领们截断后路,将领们虽勇敢,也不是将军的对手,所以即使用战败的士兵去打也一定能取胜。”张绣才信服。这事之后,太祖在官渡抵抗袁绍,袁绍派人招揽张绣,并写信给贾诩希望相互联合支援。张绣想答应袁绍,贾诩在张绣的坐席上毫不隐讳地对袁绍的使者说:“请回去谢绝袁本初,袁氏兄弟间尚且不能相容,反而能容纳天下的杰出人物吗?”张绣惊恐地说:“怎么会到如此地步!”私下对贾诩说:“既已这样,该归附谁?”贾诩说:“不如归附曹公。”张绣说:“袁绍强大,曹公弱小,我又与曹公结了怨仇,怎么可以归附他呢?”贾诩说:“这就是您应该归附他的原因。曹公是奉天子之命来号令天下的,这是应该归附他的第一个原因。袁绍强大,我们以很少的部众归附他,一定不会重视我们。曹公的部众弱少,他得到我们一定高兴,这是应该归附他的第二个原因。凡有霸王志向的人,本应放弃私怨,在天下人面前表现自己高尚的德行,这是应该归附他的第三个原因。希望将军不要疑虑!”张绣听取了他的意见,率领部众归附太祖。太祖看到贾诩,非常高兴,握着贾诩的手说:“使我的信誉被天下看重的人,就是您。”上表奏请让贾诩担任执金吾,封为都亭侯,后来升任冀州牧。当时冀州还没平定,留下他参与司空府的军事。袁绍在官渡包围了太祖,太祖的军粮正要吃光,问贾诩能想出什么办法,贾诩说:“您的精明超过袁绍,勇敢超过袁绍,任用人才超过袁绍,果断地把握时机超过袁绍,您有这四个方面超过袁绍的长处,但半年还没有平定袁绍的原因,只是因为要顾及万无一失。您一定要果断地把握时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可平定。”太祖说:“好。”于是集中兵力,围攻袁绍长达三十多里的营垒,打败了他。袁绍的军队大败,黄河以北的地区平定。太祖兼任冀州牧,升贾诩为太中大夫。建安十三年,太祖攻下荆州,打算沿长江东下。贾诩劝谏说:“明公过去打败了袁绍,如今又收取了汉南,威名远扬,军队势力壮大;如果利用原来楚地的富饶物产,来犒赏官兵,抚慰安顿百姓,使他们安居乐业,那么可以不必劳师动众江东便诚服了。”太祖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军事上终于不利。太祖后来在渭南与韩遂、马超作战,马超等人要求割地讲和,并请求派送人质。贾诩认为可以假装同意。太祖又向贾诩询问计策,贾诩说:“这不过是离间他们的关系罢了。”太祖说:“理解了。”一一采用贾诩的计谋。这事写在《武帝纪》中。最后打败韩遂、马超,这本来就是贾诩的计谋。

是时,文帝为五官将,而临菑侯植才名方盛,各有党与,有夺宗之议。文帝使人问诩自固之术,诩曰:“愿将军恢崇德度,躬素士之业,朝夕孜孜,不违子道。如此而已。”文帝从之,深自砥砺。太祖又尝屏除左右问诩,诩嘿然不对。太祖曰:“与卿言而不答,何也?”诩曰:“属适有所思,故不即对耳。”太祖曰:“何思?”诩曰:“思袁本初、刘景升父子也。”太祖大笑,于是太子遂定。诩自以非太祖旧臣,而策谋深长,惧见猜疑,阖门自守,退无私交,男女嫁娶,不结高门,天下之论智计者归之。

文帝即位,以诩为太尉,[35]进爵魏寿乡侯,增邑三百,并前八百户。又分邑二百,封小子访为列侯。以长子穆为驸马都尉。帝问诩曰:“吾欲伐不从命以一天下,吴、蜀何先?”对曰:“攻取者先兵权,建本者尚德化。陛下应期受禅,抚临率土,若绥之以文德而俟其变,则平之不难矣。吴、蜀虽蕞尔小国,依阻山水,刘备有雄才,诸葛亮善治国,孙权识虚实,陆议见兵势,据险守要,泛舟江湖,皆难卒谋也。用兵之道,先胜后战,量敌论将,故举无遗策。臣窃料群臣,无备、权对,虽以天威临之,未见万全之势也。昔舜舞干戚而有苗服,臣以为当今宜先文后武。”文帝不纳。后兴江陵之役,士卒多死。诩年七十七,薨,谥曰肃侯。子穆嗣,历位郡守。穆薨,子模嗣。[36](www.xing528.com)

评曰:荀彧清秀通雅,有王佐之风,然机鉴先识,未能充其志也。[37]荀攸、贾诩,庶乎算无遗策,经达权变,其良、平之亚欤![38]

这时,魏文帝担任五官中郎将,临菑侯曹植却正是才名大显的时候,兄弟俩各有党羽,时有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说法。文帝派人询问贾诩巩固自己地位的办法,贾诩说:“希望将军发扬光大德行气度,亲自修研寒素士人的学业,日夜孜孜不倦,不违背做儿子的道德。这样就可以了。”文帝听取了他的意见,刻苦地磨炼自己。太祖还曾避开身旁的人询问贾诩,贾诩默语不答。太祖说:“我与你说话,你却不回答,这是为什么?”贾诩说:“我恰巧正在思考问题,所以没有马上回答。”太祖说:“在想什么?”贾诩说:“在想袁本初、刘景升父子。”太祖听后一声大笑,于是立太子的事就定下来了。贾诩认为自己不是太祖的老臣,可是谋划的时间久远,怕被猜疑。闭门自守,回家不与他人交往,儿女婚嫁,不攀高门,天下人谈论起有智慧计谋的人都赞许他。

文帝即位后,任用贾诩为太尉,他的爵位晋升为魏寿乡侯,增加食邑三百户,合计以前的共八百户。还分出食邑二百户,封他的小儿子贾访为列侯。任用他的长子贾穆为驸马都尉。文帝询问贾诩说:“我想征伐不听从命令的人来统一天下,吴、蜀两国先征伐哪一国?”贾诩回答说:“夺取领土首先要靠军队,建立根本大业要崇尚德行教化。陛下顺应天命接受王位,安抚天下,假如用文教德行来安抚民众以等待变化,那么平定吴、蜀就不困难了。吴、蜀虽是区区小国,但它们有山川险阻,刘备有雄武的才能,诸葛亮善于治理国家,孙权懂得敌我的强弱,陆议善于分析军事形势,占据扼守着险要的地势,水军游弋江湖,这些都是难以一下子取胜的。用兵的方法,是先要有取胜的信心,然后再战,估量敌人挑选将领,所以打起仗来就不会失策。我私下料想群臣中没有刘备、孙权的对手,即使陛下以帝王的威严亲征,也不见得是万无一失的形势。从前舜帝发动战争而使有苗降服,臣认为现在应该首先用文治,然后用武功。”文帝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后来发动江陵之战,很多士兵战死沙场。贾诩七十七岁时去世,谥号为肃侯。他的儿子贾穆继承爵位,历任郡守。贾穆死后,儿子贾模继承爵位。

评论说:荀彧清廉优秀,通达高雅,有辅佐帝王的风度,他虽机智明达并有远见的卓识,但未能实现他匡扶汉室的志向。荀攸、贾诩,谋算几乎没有失误,筹划通达,又能随机应变,大概是仅次于张良、陈平一类的人物吧!

[1] 《续汉书》曰:淑有高才,王畅、李膺皆以为师,为朗陵侯相,号称神君。
张璠《汉纪》曰:淑博学有高行,与李固、李膺同志友善,拔李昭于小吏,友黄叔度于幼童,以贤良方正征,对策讥切梁氏,出补朗陵侯相,卒官。八子:俭、绲、靖、焘、诜、爽、肃、旉。爽字慈明,幼好学,年十二,通《春秋》、《论语》,耽思经典,不应征命,积十数年。董卓秉政,复征爽,爽欲遁去,吏持之急。诏下郡,即拜平原相。行至苑陵,又追拜光禄勋。视事三日,策拜司空。爽起自布衣,九十五日而至三公。淑旧居西豪里,县令苑康曰昔高阳氏有才子八人,署其里为高阳里。靖字叔慈,亦有至德,名几亚爽,隐居终身。
皇甫谥《逸士传》:或问许子将,靖与爽孰贤?子将曰:“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

[2] 《典略》曰:中常侍唐衡欲以女妻汝南傅公明,公明不娶,转以与彧。父绲慕衡势,为彧娶之。彧为论者所讥。臣松之案:《汉纪》云唐衡以桓帝延熹七年死,计彧于时年始二岁,则彧婚之日,衡之没久矣。慕势之言为不然也。臣松之又以为绲八龙之一,必非苟得者也,将有逼而然,何云慕势哉?昔郑忽以违齐致讥,隽生以拒霍见美,致讥在于失援,见美嘉其虑远,并无交至之害,故得各全其志耳。至于阉竖用事,四海屏气;左悺、唐衡,杀生在口。故于时谚云“左回天,唐独坐”,言威权莫二也。顺之则六亲以安,忤违则大祸立至;斯诚以存易亡,蒙耻期全之日。昔蒋诩姻于王氏,无损清高之操,绲之此婚,庸何伤乎!

[3] 臣松之以为于时徐州未平,兖州又叛,而云十万之众,虽是抑抗之言,要非寡弱之称。益知官渡之役,不得云兵不满万也。

[4] 《曹瞒传》云:自京师遭董卓之乱,人民流移东出,多依彭城间。遇太祖至,坑杀男女数万口于泗水,水为不流。陶谦帅其众军武原,太祖不得进。引军从泗南攻取虑、睢陵、夏丘诸县,皆屠之;鸡犬亦尽,墟邑无复行人。

[5] 《典略》曰:彧折节下士,坐不累席。其在台阁,不以私欲挠意。彧有群从一人,才行实薄,或谓彧:“以君当事,不可不以某为议郎邪?”彧笑曰:“官者所以表才也,若如来言,众人其谓我何邪!”其持心平正皆类此。

[6] 《典略》曰:彧为人伟美。又《平原祢衡传》曰:衡字正平,建安初,自荆州北游许都,恃才傲逸,臧否过差,见不如己者不与语,人皆以是憎之。唯少府孔融高贵其才,上书荐之曰:“淑质贞亮,英才卓荦。初涉艺文,升堂睹奥;目所一见,辄诵于口,耳所暂闻,不忘于心。性与道合,思若有神。弘羊心计,安世默识,以衡准之,诚不足怪。”衡时年二十四。是时许都虽新建,尚饶人士。衡尝书一刺怀之,字漫灭而无所适。或问之曰:“何不从陈长文、司马伯达乎?”衡曰:“卿欲使我从屠沽儿辈也!”又问曰:“当今许中,谁最可者?”衡曰:“大儿有孔文举,小儿有杨德祖。”又问:“曹公、荀令君、赵荡寇皆足盖世乎?”衡称曹公不甚多;又见荀有仪容,赵有腹尺,因答曰:“文若可借面吊丧,稚长可使监厨请客。”其意以为荀但有貌,赵健啖肉也。于是众人皆切齿。衡知众不悦,将南还荆州。装束临发,众人为祖道,先设供帐于城南,自共相诫曰:“衡数不逊,今因其后到,以不起报之。”及衡至,众人皆坐不起,衡乃号咷大哭。众人问其故,衡曰:“行尸柩之间,能不悲乎?”衡南见刘表,表甚礼之。将军黄祖屯夏口,祖子射与衡善,随到夏口。祖嘉其才,每在坐,席有异宾,介使与衡谈。后衡骄蹇,答祖言俳优饶言,祖以为骂己也,大怒,顾伍伯捉头出。左右遂扶以去,拉而杀之。
臣松之以本传不称彧容貌,故载《典略》与《衡传》以见之。又潘勖为彧碑文,称彧“瓌姿奇表”。张衡《文士传》曰:孔融数荐衡于太祖,欲与相见,而衡疾恶之,意常愤懑。因狂疾不肯往,而数有言论。太祖闻其名,图欲辱之,乃录为鼓史。后至八月朝,大宴,宾客并会。时鼓史击鼓过,皆当脱其故服,易着新衣。次衡,衡击为渔阳参挝,容态不常,音节殊妙。坐上宾客听之,莫不慷慨。过不易衣,吏呵之,衡乃当太祖前,以次脱衣,裸身而立,徐徐乃著裈帽毕,复击鼓参挝,而颜色不怍。太祖大笑,告四坐曰:“本欲辱衡,衡反辱孤。”至今有渔阳参挝,自衡造也。融深责数衡,并宣太祖意,欲令与太祖相见。衡许之,曰:“当为卿往。”至十月朝,融先见太祖,说“衡欲求见”。至日晏,衡著布单衣,布履,坐太祖营门外,以杖捶地,数骂太祖。太祖敕外厩急具精马三匹,并骑二人,谓融曰:“祢衡竖子,乃敢尔!孤杀之无异于雀鼠,顾此人素有虚名,远近所闻,今日杀之,人将谓孤不能容。今送与刘表,视卒当何如?”乃令骑以衡置马上,两骑扶送至南阳。
《傅子》曰:衡辩于言而克于论,见荆州牧刘表日,所以自结于表者甚至,表悦之以为上宾。衡称表之美盈口,而论表左右不废绳墨。于是左右因形而谮之,曰:“衡称将军之仁,西伯不过也,唯以为不能断;终不济者,必由此也。”是言实指表智短,而非衡所言也。表不详察,遂疏衡而逐之。衡以交绝于刘表,智穷于黄祖,身死名灭,为天下笑者,谮之者有形也。

[7] 《三辅决录注》曰:象字文则,京兆人。少聪博,有胆智。以督军御史中丞诣扬州讨袁术,会术病卒,因以为扬州刺史。建安五年,为孙策庐江太守李术所杀,时年三十八。象同郡赵岐作《三辅决录》,恐时人不尽其意,故隐其书,唯以示象。
康字元将,亦京兆人。孔融与康父端书曰:“前日元将来,渊才亮茂,雅度弘毅,伟世之器也。昨日仲将又来,懿性贞实,文敏笃诚,保家之主也。不意双珠,近出老蚌,甚珍贵之。”端从凉州牧征为太仆,康代为凉州刺史,时人荣之。后为马超所围,坚守历时,救军不至,遂为超所杀。仲将名诞,见《刘邵传》。

[8] 《彧别传》载太祖表曰:“臣闻虑为功首,谋为赏本,野绩不越庙堂,战多不逾国勋。是故典阜之锡,不后营丘,萧何之土,先于平阳。珍策重计,古今所尚。侍中守尚书令彧,积德累行,少长无悔,遭世纷扰,怀忠念治。臣自始举义兵,周游征伐,与彧戮力同心,左右王略,发言授策,无施不效。彧之功业,臣由以济,用披浮云,显光日月。陛下幸许,彧左右机近,忠恪祗顺,如履薄冰,研精极锐,以抚庶事。天下之定,彧之功也。宜享高爵,以彰元勋。”彧固辞无野战之劳,不通太祖表。太祖与彧书曰:“与君共事已来,立朝廷,君之相为匡弼,君之相为举人,君之相为建计,君之相为密谋,亦以多矣。夫功未必皆野战也,愿君勿让。”彧乃受。

[9] 《荀氏家传》曰:衍字休若,彧第三兄。彧第四兄谌,字友若,事见《袁绍传》。陈群与孔融论汝、颍人物,群曰:“荀文若、公达、休若、友若、仲豫,当今并无对。”衍子绍,位至太仆。绍子融,字伯雅,与王弼、钟会俱知名,为洛阳令,参大将军军事,与弼、会论《易》、《老》义,传于世。谌子闳,字仲茂,为太子文学掾。时有甲乙疑论,闳与钟繇、王朗、袁涣议各不同。文帝与繇书曰“袁、王国士,更为唇齿,荀闳劲悍,往来锐师,真君侯之勍敌,左右之深忧也。”终黄门侍郎。闳从孙辉字景文,太子中庶子,亦知名。与贾充共定音律,又作《易集解》。仲豫名悦,郎陵长俭之少子,彧从父兄也。
张璠《汉纪》称悦清虚沈静,善于著述。建安初为秘书监侍中,被诏删《汉书》作汉纪三十篇,因事以明臧否,致有典要;其书大行于世。

[10] 《彧别传》曰:太祖又表曰:“昔袁绍侵入郊甸,战于官渡。时兵少粮尽,图欲还许,书与彧议,彧不听臣。建宜住之便,恢进讨之规,更起臣心,易其愚虑,遂摧大逆,覆取其众。此彧睹胜败之机,略不世出也。及绍破败,臣粮亦尽,以为河北未易图也,欲南讨刘表。彧复止臣,陈其得失,臣用反旆,遂吞凶族,克平四州。向使臣退于官渡,绍必鼓行而前,有倾覆之形,无克捷之势。后若南征,委弃兖、豫,利既难要,将失本据。彧之二策,以亡为存,以祸致福,谋殊功异,臣所不及也。是以先帝贵指纵之功,薄搏获之赏;古人尚帷幄之规,下攻拔之捷。前所赏录,未副彧巍巍之勋,乞重平议,畴其户邑。”彧深辞让,太祖报之曰:“君之策谋,非但所表二事。前后谦沖,欲慕鲁连先生乎?此圣人达节者所不贵也。昔介子推有言‘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君密谋安众,光显于孤者以百数乎!以二事相还而复辞之,何取谦亮之多邪!”太祖欲表彧为三公,彧使荀攸深让,至于十数,太祖乃止。

[11] 《魏氏春秋》曰:太祖馈彧食,发之乃空器也,于是饮药而卒。咸熙二年,赠彧太尉。
《彧别传》曰:彧自为尚书令,常以书陈事,临薨,皆焚毁之,故奇策密谋不得尽闻也。是时征役草创,制度多所兴复,彧尝言于太祖曰:“昔舜分命禹、稷、契、皋陶以揆庶绩,教化征伐,并时而用。及高祖之初,金革方殷,犹举民能善教训者,叔孙通习礼仪于戎旅之间,世祖有投戈讲艺、息马论道之事,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今公外定武功,内兴文学,使干戈戢睦,大道流行,国难方弭,六礼俱治,此姬旦宰周之所以速平也。既立德立功,而又兼立言,诚仲尼述作之意;显制度于当时,扬名于后世,岂不盛哉!若须武事毕而后制作,以稽治化,于事未敏。宜集天下大才通儒,考论六经,刊定传记,存古今之学,除其烦重,以一圣真,并隆礼学,渐敦教化,则王道两济。”彧从容与太祖论治道,如此之类甚众,太祖常嘉纳之。彧德行周备,非正道不用心,名重天下,莫不以为仪表,海内英隽咸宗焉。司马宣王常称书传远事,吾自耳目所从闻见,逮百数十年间,贤才未有及荀令君者也。前后所举者,命世大才,邦邑则荀攸、钟繇、陈群,海内则司马宣王,及引致当世知名郗虑、华歆、王朗、荀悦、杜袭、辛毗、赵俨之俦,终为卿相,以十数人。取士不以一揆,戏志才、郭嘉等有负俗之讥,杜畿简傲少文,皆以智策举之,终各显名。荀攸后为魏尚书令,亦推贤进士。太祖曰:“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钟繇以为颜子既没,能备九德,不贰其过,唯荀彧然。或问繇曰:“君雅重荀君,比之颜子,自以不及,可得闻乎?”曰:“夫明君师臣,其次友之。以太祖之聪明,每有大事,常先谘之荀君,是则古师友之义也。吾等受命而行,犹或不尽,相去顾不远邪!”
《献帝春秋》曰:董承之诛,伏后与父完书,言司空杀董承,帝方为报怨。完得书以示彧,彧恶之,久隐而不言。完以示妻弟樊普,普封以呈太祖,太祖阴为之备。彧后恐事觉,欲自发之,因求使至邺,劝太祖以女配帝。太祖曰:“今朝廷有伏后,吾女何得以配上,吾以微功见录,位为宰相,岂复赖女宠乎!”彧曰:“伏后无子,性又凶邪,往常与父书,言辞丑恶,可因此废也。”太祖曰:“卿昔何不道之?”彧阳惊曰:“昔已尝为公言也。”太祖曰:“此岂小事而吾忘之!”彧又惊曰:“诚未语公邪!昔公在官渡与袁绍相持,恐增内顾之念,故不言尔。”太祖曰:“官渡事后何以不言?”彧无对,谢阙而已。太祖以此恨彧,而外含容之,故世莫得知。至董昭建立魏公之议,彧意不同,欲言之于太祖。及赍玺书犒军,饮飨礼毕,彧留请间。太祖知彧欲言封事,揖而遣之,彧遂不得言。彧卒于寿春,寿春亡者告孙权,言太祖使彧杀伏后,彧不从,故自杀。权以露布于蜀,刘备闻之,曰:“老贼不死,祸乱未已。”臣松之案《献帝春秋》云彧欲发伏后事而求使至邺,而方诬太祖云“昔已尝言”。言既无征,回托以官渡之虞,俯仰之间,辞情顿屈,虽在庸人,犹不至此,何以玷累贤哲哉!凡诸云云,皆出自鄙俚,可谓以吾侪之言而厚诬君子者矣。袁虚罔之类,此最为甚也。

[12] 《荀氏家传》曰:恽字长倩,俣字叔倩,诜字曼倩,俣子寓,字景伯。《世语》曰:寓少与裴楷、王戎、杜默俱有名京邑,仕晋,位至尚书,名见显著。子羽嗣,位至尚书。

[13] 《晋阳秋》曰:字景倩,幼为姊夫陈群所异。博学洽闻,意思慎密。司马宣王见颉,奇之,曰:“荀令君之子也。近见袁侃,亦曜卿之子也。”擢拜散骑侍郎。佐命晋室,位至太尉,封临淮康公。尝难钟会“《易》无互体”,见称于世。弟粲,字奉倩。何劭为粲传曰:粲字奉倩,粲诸兄并以儒术论议,而粲独好言道,常以为子贡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然则六籍虽存,固圣人之糠秕。粲兄俣难曰:“《易》亦云圣人立象以尽意,系辞焉以尽言,则微言胡为不可得而闻见哉?”粲答曰:“盖理之微者,非物象之所举也。今称立象以尽意,此非通于意外者也。系辞焉以尽言,此非言乎系表者也;斯则象外之意,系表之言,固蕴而不出矣。”及当时能言者不能屈也。又论父彧不如从兄攸。彧立德高整,轨仪以训物,而攸不治外形,慎密自居而已。粲以此言善攸,诸兄怒而不能回也。太和初,到京邑与傅嘏谈。嘏善名理而粲尚玄远,宗致虽同,仓卒时或有格而不相得意。裴徽通彼我之怀,为二家骑驿,顷之,粲与嘏善。夏侯玄亦亲。常谓嘏、玄曰:“子等在世涂间,功名必胜我,但识劣我耳!”嘏难曰:“能盛功名者,识也。天下孰有本不足而末有余者邪?”粲曰:“功名者,志局之所奖也。然则志局自一物耳,固非识之所独济也。我以能使子等为贵,然未必齐子等所为也。”粲常以妇人者,才智不足论,自宜以色为主。骠骑将军曹洪女有美色,粲于是娉焉,容服帷帐甚丽,专房欢宴。历年后,妇病亡,未殡,傅嘏往喭粲;粲不哭而神伤。嘏问曰:“妇人才色并茂为难。子之娶也,遗才而好色。此自易遇,今何哀之甚?”粲曰:“佳人难再得!顾逝者不能有倾国之色,然未可谓之易遇。”痛悼不能已,岁余亦亡,时年二十九。粲简贵,不能与常人交接,所交皆一时俊杰。至葬夕,赴者裁十余人,皆同时知名士也,哭之,感动路人。

[14] 《荀氏家传》曰:字温伯,为羽林右监,早卒。子崧,字景猷。《晋阳秋》称崧少有志操,雅好文学,孝义和爱,在朝恪勤,位至左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崧子羡,字令则,清和有才。尚公主,少历显位,年二十八为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假节都督徐、兖、青三州诸军事。在任十年,遇疾解职,卒于家,追赠骠骑将军。羡孙伯子,今御史中丞也。

[15] 《荀氏家传》曰:恺,晋武帝时为侍中。
干宝《晋纪》曰:武帝使侍中荀、和峤俱至东宫,观察太子。还称太子德识进茂,而峤云圣质如初。孙盛曰“遣荀勖”,其余语则同。
臣松之案和峤为侍中,荀亡没久矣。荀勖位亚台司,不与峤同班,无缘方称侍中。二书所云,皆为非也。考其时位,恺实当之。恺位至征西大将军。恺兄憺,少府。弟悝,护军将军,追赠车骑大将军。

[16] 《荀氏家传》曰:昙字元智。兄昱,字伯脩。张璠《汉纪》称昱、昙并杰俊有殊才。昱与李膺、王畅、杜密等号为八俊,位至沛相。攸父彝,州从事。彝于彧为从祖兄弟。

[17] 《魏书》曰:攸年七八岁,衢曾醉,误伤攸耳,而攸出入游戏,常避护不欲令衢见。衢后闻之,乃惊其夙智如此。
《荀氏家传》曰:衢子祈,字伯旗,与族父愔俱著名。祈与孔融论肉刑,愔与孔融论圣人优劣,并在《融集》。祈位至济阴太守;愔后征有道,至丞相祭酒。

[18] 张璠《汉纪》曰:颙字伯求,少与郭泰、贾彪等游学洛阳,泰等与同风好。颙显名太学,于是中朝名臣太傅陈蕃、司隶李膺等皆深接之。及党事起,颙亦名在其中,乃变名姓亡匿汝南间,所至皆交结其豪杰。颙既奇太祖而知荀彧,袁绍慕之,与为奔走之友。是时天下士大夫多遇党难,颙常岁再三私入洛阳,从绍计议,为诸穷窘之士解释患祸。而袁术亦豪侠,与绍争名。颙未常造术,术深恨之。
《汉末名士录》曰:术常于众坐数颙三罪,曰:“王德弥先觉隽老,名德高亮,而伯求疏之,是一罪也。许子远凶淫之人,性行不纯,而伯求亲之,是二罪也。郭、贾寒窭,无他资业,而伯求肥马轻裘,光耀道路,是三罪也。”陶丘洪曰:“王德弥大贤而短于济时,许子远虽不纯而赴难不惮濡足。伯求举善则以德弥为首,济难则以子远为宗。且伯求尝为虞伟高手刃复仇,义名奋发。其怨家积财巨万,文马百驷,而欲使伯求羸牛疲马,顿伏道路,此为披其胸而假仇敌之刃也。”术意犹不平。后与南阳宗承会于阙下,术发怒曰:“何伯求,凶德也,吾当杀之。”承曰:“何生英俊之士,足下善遇之,使延令名于天下。”术乃止。后党禁除解,辟司空府。每三府掾属会议,颙策谋有余,议者皆自以为不及。迁北军中候,董卓以为长史。后荀彧为尚书令,遣人迎叔父司空爽丧,使并置颙尸,而葬之于爽冢傍。

[19] 《魏书》云攸使人说卓得免,与此不同。

[20] 《魏书》曰:议者云表、绣在后而还袭吕布,其危必也。攸以为表、绣新破,势不敢动。布骁猛,又恃袁术,若纵横淮、泗间,豪杰必应之。今乘其初叛,众心未一,往可破也。太祖曰:“善。”比行,布以败刘备,而臧霸等应之。

[21] 臣松之案诸书,韩或作韩猛,或云韩若,未详孰是。

[22] 《魏书》曰:太祖自柳城还,过攸舍,称述攸前后谋谟劳勋,曰:“今天下事略已定矣,孤愿与贤士大夫共飨其劳。昔高祖使张子房自择邑三万户,今孤亦欲君自择所封焉。”

[23] 《魏书》曰:攸姑子辛韬曾问攸说太祖取冀州时事。攸曰:“佐治为袁谭乞降,王师自往平之,吾何知焉?”自是韬及内外莫敢复问军国事也。

[24] 臣松之案:攸亡后十六年,钟繇乃卒,撰攸奇策,亦有何难?而年造八十,犹云未就,遂使攸从征机策之谋不传于世,惜哉!

[25] 《魏书》曰:时建安十九年,攸年五十八。计其年大彧六岁。
《魏书》载太祖令曰:“孤与荀公达周游二十余年,无毫毛可非者。”又曰:“荀公达真贤人也,所谓‘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孔子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公达即其人也。”
《傅子》曰:或问近世大贤君子,答曰:“荀令君之仁,荀军师之智,斯可谓近世大贤君子矣。荀令君仁以立德,明以举贤,行无谄黩,谋能应机。孟轲称‘五百年而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命世者’,其荀令君乎!太祖称‘荀令君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军师之去恶,不去不止’也。”

[26] 《九州春秋》曰:中平元年,车骑将军皇甫嵩既破黄巾,威震天下。阎忠时罢信都令,说嵩曰:“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也,时至而不旋踵者机也,故圣人常顺时而动,智者必因机以发。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解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享大名乎?”嵩曰:“何谓也?”忠曰:“天道无亲,百姓与能,故有高人之功者,不受庸主之赏。今将军授钺于初春,收功于末冬,兵动若神,谋不再计,旬月之间,神兵电扫,攻坚易于折枯,摧敌甚于汤雪,七州席卷,屠三十六方,夷黄巾之师,除邪害之患,或封户刻石,南向以报德,威震本朝,风驰海外。是以群雄回首,百姓企踵,虽汤武之举,未有高于将军者。身建高人之功,北面以事庸主,将何以图安?”嵩曰:“心不忘忠,何为不安?”忠曰:“不然。昔韩信不忍一餐之遇,而弃三分之利,拒蒯通之忠,忽鼎跱之势,利剑已揣其喉,乃叹息而悔,所以见烹于儿女也。今主势弱于刘、项,将军权重于淮阴,指麾可以振风云,叱咤足以兴雷电;赫然奋发,因危抵颓,崇恩以绥前附,振武以临后服;征冀方之士,动七州之众,羽檄先驰于前,大军震响于后,蹈迹漳河,饮马孟津,举天网以网罗京都,诛阉宦之罪,除群怨之积忿,解久危之倒悬。如此则攻守无坚城,不招必影从,虽儿童可使奋空拳以致力,女子可使其褰裳以用命,况厉智能之士,因迅风之势,则大功不足合,八方不足同也。功业已就,天下已顺,乃燎于上帝,告以天命,混齐六合,南面以制,移神器于己家,推亡汉以定祚,实神机之至决,风发之良时也。夫木朽不雕,世衰难佐,将军难欲委忠难佐之朝,雕画朽败之木,犹逆坂而走丸,必不可也。方今权宦群居,同恶如市,主上不自由,诏命出左右。如有至聪不察,机事不先,必婴后悔,亦无及矣。”嵩不从,忠乃亡去。
《英雄记》曰:凉州贼王国等起兵,共劫忠为主,统三十六部,号车骑将军。忠感慨发病而死。

[27] 臣松之以为《传》称“仁人之言,其利博哉”!然则不仁之言,理必反是。夫仁功难著,而乱源易成,是故有祸机一发而殃流百世者矣。当是时,元恶既枭,天地始开,致使厉阶重结,大梗殷流,邦国遘殄悴之哀,黎民婴周余之酷,岂不由贾诩片言乎?诩之罪也,一何大哉!自古兆乱,未有如此之甚。

[28] 《献帝纪》曰:郭汜、樊稠与傕互相违戾,欲斗者数矣。诩辄以道理责之,颇受诩言。
《魏书》曰:诩典选举,多选旧名以为令仆,论者以此多诩。

[29] 《献帝纪》曰:傕等与诩议,迎天子置其营中。诩曰:“不可。胁天子,非义也。”傕不听。张绣谓诩曰:“此中不可久处,君胡不去?”诩曰:“吾受国恩,义不可背。卿自行,我不能也。”

[30] 《献帝纪》曰:傕时召羌、胡数千人,先以御物缯采与之,又许以宫人妇女,欲令攻郭汜。羌、胡数来窥省门,曰:“天子在中邪!李将军许我宫人美女,今皆安在?”帝患之,使诩为之方计。诩乃密呼羌、胡大帅饮食之,许以封爵重宝,于是皆引去。傕由此衰弱。

[31] 《献帝纪》曰:天子既东,而李傕来追,王师败绩。司徒赵温、太常王伟、卫尉周忠、司隶荣邵皆为傕所嫌,欲杀之。诩谓傕曰:“此皆天子大臣,卿奈何害之?”傕乃止。

[32] 《典略》称煨在华阴时,修农事,不虏略。天子东还,煨迎道贡遗周急。
《献帝纪》曰:后以煨为大鸿胪光禄大夫,建安十四年,以寿终。

[33] 《傅子》曰:诩南见刘表,表以客礼待之。诩曰:“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34] 臣松之以为诩之此谋,未合当时之宜。于时韩、马之徒尚狼顾关右,魏武不得安坐郢都以威怀吴会,亦已明矣。彼荆州者,孙、刘之所必争也。荆人服刘主之雄姿,惮孙权之武略,为日既久,诚非曹氏诸将所能抗御。故曹仁守江陵,败不旋踵,何抚安之得行,稽服之可期?将此既新平江、汉,威慑扬、越,资刘表水战之具,藉荆楚楫棹之手,实震荡之良会,廓定之大机。不乘此取吴,将安俟哉?至于赤壁之败,盖有运数。实由疾疫大兴,以损凌厉之锋,凯风自南,用成焚如之势。天实为之,岂人事哉?然则魏武之东下,非失算也。诩之此规,为无当矣。魏武后克平张鲁,蜀中一日数十惊,刘备虽斩之而不能止,由不用刘晔之计,以失席卷之会,斤石既差,悔无所及,即亦此事之类也。世咸谓刘计为是,即愈见贾言之非也。

[35] 《魏略》曰:文帝得诩之对太祖,故即位首登上司。
《荀勖别传》曰:晋司徒阙,武帝问其人于勖。答曰:“三公具瞻所归,不可用非其人。昔魏文帝用贾诩为三公,孙权笑之。”

[36] 《世语》曰:模,晋惠帝时为散骑常侍、护军将军,模子胤,胤弟龛,从弟疋,皆至大官,并显于晋也。

[37] 世之论者,多讥彧协规魏氏,以倾汉祚;君臣易位,实彧之由。虽晚节立异,无救运移;功既违义,识亦疚焉。陈氏此评,盖亦同乎世识。臣松之以为斯言之作,诚未得其远大者也。彧岂不知魏武之志气,非衰汉之贞臣哉?良以于时王道既微,横流已极,雄豪虎视,人怀异心,不有拨乱之资,仗顺之略,则汉室之亡忽诸,黔首之类殄矣。夫欲翼赞时英,一匡屯运,非斯人之与而谁与哉?是故经纶急病,若救身首,用能动于崄中,至于大亨,苍生蒙舟航之接,刘宗延二纪之祚,岂非荀生之本图,仁恕之远致乎?及至霸业既隆,翦汉迹著,然后亡身殉节,以申素情,全大正于当年,布诚心于百代,可谓任重道远,志行义立。谓之未充,其殆诬欤!

[38] 臣松之以为列传之体,以事类相从。张子房青云之士,诚非陈平之伦。然汉之谋臣,良、平而已。若不共列,则余无所附,故前史合之,盖其宜也。魏氏如诩之俦,其比幸多,诩不编程、郭之篇,而与二荀并列,失其类矣。且攸、诩之为人,其犹夜光之与蒸烛乎!其照虽均,质则异焉。今荀、贾之评,共同一称,尤失区别之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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