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帝讳丕,字子桓,武帝太子也。中平四年冬,生于谯。[1]建安十六年,为五官中郎将、副丞相。二十二年,立为魏太子。[2]太祖崩,嗣位为丞相、魏王。[3]尊王后曰王太后。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
元年二月[4]壬戌,以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史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王朗为御史大夫。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其宦人为官者不得过诸署令;为金策著令,藏之石室。
初,汉熹平五年,黄龙见谯,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飏:“此何祥也?”飏曰:“其国后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亦当复见。天事恒象,此其应也。”内黄殷登默而记之。至四十五年,登尚在。三月,黄龙见谯,登闻之曰:“单飏之言,其验兹乎!”[5]
已卯,以前将军夏侯惇为大将军。濊貊、扶馀单于、焉耆、于阗王皆各遣使奉献。[6]
夏四月丁巳,饶安县言白雉见。[7]庚午,大将军夏侯惇薨。[8]
五月戊寅,天子命王追尊皇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后,封王子叡为武德侯。[9]是月,冯翊山贼郑甘、王照率众降,皆封列侯。[10]
酒泉黄华、张掖张进等各执太守以叛。金城太守苏则讨进,斩之。华降。[11]
六月辛亥,治兵于东郊,[12]庚午,遂南征。[13]
秋七月庚辰,令曰:“轩辕有明台之议,放勋有衢室之问,皆所以广询于下也。[14]百官有司,其务以职尽规谏,将率陈军法,朝士明制度,牧守申政事,缙绅考六艺,吾将兼览焉。”
文皇帝名丕,字子桓,是武帝的太子。灵帝中平四年冬天,生在谯县。建安十六年,任五官中郎将、副丞相。建安二十二年,册立为魏国太子。太祖去世,他继位为丞相、魏王。尊奉王后卞氏为王太后,改汉献帝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
延康元年二月壬戌日,任用大中大夫贾诩为太尉,御史大夫华歆为相国,大理(廷尉)王朗为御史大夫。设置散骑常侍、侍郎各四人,规定宦官的官位不能超过少府下属各署署令一级。把诏书制成金册,收藏在石室中。
当初,汉灵帝熹平五年,黄龙在谯县显现,光禄大夫桥玄问太史令单飏:“这是什么吉祥预兆呢?”单飏说:“也许沛国以后会有帝王兴起,不到五十年,黄龙还会再次出现。天象经常显示征兆,这也许是征兆应验了。”魏郡内黄县人殷登默默记下了这件事。到四十五年,殷登还健在。延康元年三月,黄龙在谯县显现,殷登听说这现象后说:“单飏的话,大概在这里应验了吧!”
己卯日,任命前将军夏侯惇为大将军。濊貊、扶余族的单于、焉耆、于阗族王都各自派遣使者向魏国进贡。
夏季四月丁巳日,饶安县有人说有白色野鸡出现。庚午日,大将军夏侯惇去世。
五月戊寅日,汉献帝诏命追尊魏王曹丕的祖父太尉曹嵩为太王,夫人丁氏为太王后。封魏王曹丕儿子曹叡为武德侯。这月,冯翊郡的山贼郑甘、王照率领部众投降,都被封为列侯。
酒泉郡黄华、张掖郡张进等人各自拘捕了该郡的太守反叛。金城太守苏则讨伐张进,张进被杀。黄华投降。
六月辛亥日,在东郊整训军队,庚午日,就向南征讨。
秋季七月庚辰日,魏王下令说:“黄帝设有议政的明台,唐尧设有问政的衢室,这都是为了广泛地征求下面的意见。各级官吏,务必要尽职以正言劝诫谏浄,将帅述说军法,朝士修明制度,州牧郡守申报政事,士大夫考究六艺,我对以上这些都要考察。”
孙权遣使奉献。蜀将孟达率众降。武都氏王杨仆率种人内附,居汉阳郡。[15]
甲午,军次于谯,大飨六军及谯父老百姓于邑东。[16]八月,石邑县言凤皇集。
冬十月癸卯,令曰:“诸将征伐,士卒死亡者或未收敛,吾甚哀之;其告郡国给槥椟殡敛,送致其家,官为设祭。”[17]丙午,行至曲蠡。
汉帝以众望在魏,乃召群公卿士,[18]告祠高庙。使兼御史大夫张音持节奉玺绶禅位,册曰:“咨尔魏王:昔者帝尧禅位于虞舜,舜亦以命禹,天命不于常,惟归有德。汉道陵迟,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乱兹昏,群凶肆逆,宇内颠覆。赖武王神武,拯兹难于四方,惟清区夏,以保绥我宗庙,岂予一人获乂,俾九服实受其赐。今王钦承前绪,光于乃德,恢文武之大业,昭尔考之弘烈。皇灵降瑞,人神告征,诞惟亮采,师锡朕命,佥曰尔度克协于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逊尔位。於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君其祗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19]乃为坛于繁阳。庚午,王升坛即阼,百官陪位。事讫,降坛,视燎成礼而反。改延康为黄初,大赦。[20]
黄初元年十一月癸酉,以河内之山阳邑万户奉汉帝为山阳公,行汉正朔,以天子之礼郊祭,上书不称臣,京都有事于太庙,致胙;封公之四子为列侯。追尊皇祖太王曰太皇帝,考武王曰武皇帝,尊王太后曰皇太后。赐男子爵人一级,为父后及孝悌力田人二级。以汉诸侯王为崇德侯,列侯为关中侯。以颍阴之繁阳亭为繁昌县。封爵增位各有差。改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奉常为太常,郎中令为光禄勋,大理为廷尉,大农为大司农。郡国县邑,多所改易。更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魏玺绶,赐青盖车、乘舆、宝剑、玉玦。十二月,初营洛阳宫,戊午幸洛阳。[21]
是岁,长水校尉戴陵谏不宜数行弋猎,帝大怒;陵减死罪一等。
孙权派遣使节向魏国进贡。蜀国将领孟达率领部众前来投降。武都县氐王杨仆带领同部族人归附魏国,居住在汉阳郡。
甲午日,魏王率军进驻谯县,在谯县东郊大摆酒食宴请六军及谯县的父老百姓。八月,石邑县传说有凤凰聚集。
冬季十月癸卯日,下令说:“将领们出外征战,死亡的士卒有的还没埋葬,我非常哀怜他们;告诉郡国发给棺材入殓,把他们送到家里,官府为他们安排祭奠。”丙午日,曹丕巡行到达曲蠡。
汉献帝因为众望归向魏国,于是召集公卿士大夫,告祭祖庙。派遣兼任御史大夫张音持符节、御玺、绶带禅让帝位给曹丕,诏书说:“啊,魏王:从前唐尧让位给虞舜,虞舜也让位给大禹,天命不是固定不变的,只归属有德行的人。汉朝国运衰败,世道动荡不宁,传到朕这一代,大乱更为严重,群凶叛逆,天下颠覆。依赖魏武王曹操的神明英武,在各处拯救危难,肃清中原,从而保卫安定汉室的宗庙。这难道仅是我一人得到安定了吗,全国的老百姓确实都受到了他的恩惠。现在魏王敬承前业,把它加以发扬光大,发扬文治武功的大业,显示你父亲的宏伟功绩。皇天降下吉祥,人神预告征兆,诞生你这样的辅相,众人给予朕的使命,都说你的器度合于虞舜,应遵循我先王唐尧的典范,恭敬地让位给你。呜呼!上天的气数在你身上,确实掌握中正之道,上天赐予的福禄一定永存;你要恭敬地顺承大礼,领受万国的朝拜,严肃地承受天命。”于是在繁阳县兴筑高坛。庚午日,魏王登坛就皇帝位,百官陪位。祭事仪式完毕,下坛,观看燃火祭祀天地山川之礼后返回。改汉年号延康为魏黄初,大赦天下。
黄初元年十一月癸酉日,以河内郡山阳县一万户百姓之地给予汉献帝刘协为封地,封刘协为山阳公,在封地奉行汉王朝的历法,按天子的礼仪在郊外祭祀天地,上书不称臣,京都祭祀太庙,致送祭肉;封山阳公的四个儿子为列侯。追尊皇祖太王曹嵩为太皇帝,父亲武王曹操为武皇帝,尊称王太后卞氏为皇太后。恩赐天下男子每人爵位一级,为父亲的继承人以及被荐举为孝悌力田科的人每人爵位二级。将汉朝的诸侯王改封为崇德侯,列侯改封为关中侯。将颍阴县的繁阳亭改为繁昌县。封爵增位各有差异。改称相国为司徒,御史大夫为司空,奉常为太常,郎中令为光禄勋,大理为廷尉,大农为大司农。郡国县邑,有很多改变。改授匈奴南单于呼厨泉魏国的玺印绶带,赐给青色的篷盖车、乘舆、宝剑、玉玦。十二月,开始营建洛阳宫殿,戊午日,文帝亲临洛阳。
这一年,长水校尉戴陵劝谏文帝不应该屡次外出射猎,文帝大怒,戴陵被判处低于死刑一等的刑罚。
二年春正月,郊祀天地、明堂。甲戌,校猎至原陵,遣使者以太牢祠汉世祖。乙亥,朝日于东郊。[22]初令郡国口满十万者,岁察孝廉一人;其有秀异,无拘户口。辛巳,分三公户邑,封子弟各一人为列侯。壬午,复颍川郡一年田租。[23]改许县为许昌县。以魏郡东部为阳平郡,西部为广平郡。[24]
诏曰:“昔仲尼资大圣之才,怀帝王之器,当衰周之末,无受命之运,在鲁、卫之朝,教化乎洙、泗之上,凄凄焉,遑遑焉,欲屈已以存道,贬身以救世。于时王公终莫能用之,乃退考五代之礼,修素王之事,因鲁史而制《春秋》,就太师而正《雅》、《颂》,俾千载之后,莫不宗其文以述作,仰其圣以成谋,咨!可谓命世之大圣,亿载之师表者也。遭天下大乱,百祀堕坏,旧居之庙,毁而不修,褒成之后,绝而莫继,阙里不闻讲颂之声,四时不睹蒸尝之位,斯岂所谓崇礼报功,盛德百世必祀者哉!其以议郎孔羡为宗圣侯,邑百户,奉孔子祀。”令鲁郡修起旧庙,置百户吏卒以守卫之,又于其外广为室屋以居学者。
三月,加辽东太守公孙恭为车骑将军。初复五铢钱。夏四月,以车骑将军曹仁为大将军。五月,郑甘复叛,遣曹仁讨斩之。六月庚子,初祀五岳四渎,咸秩群祀。[25]丁卯,夫人甄氏卒。戊辰晦,日有食之,有司奏免太尉,诏曰:“灾异之作,以谴元首,而归过股肱,岂禹、汤罪已之义乎?其令百官各虔厥职,后有天地之眚,勿复劾三公。”
二年春季正月,在京郊祭祀天地、明堂。甲戌日,文帝到原陵射猎,派遣使者用三牲全备的“太牢”祭祀汉光武帝。乙亥日,在城东郊外祭日。开始命令人口满十万的郡、国,每年考察荐举孝廉一人;如有特别优秀的,不受户口的限制。辛巳日,分出三公的食邑,封他们的子弟各一人为列侯。壬午日,免征颍川郡一年的田租。改许县为许昌县。划魏郡东部为阳平郡,西部为广平郡。
文帝下诏说:“从前孔子具有大圣的才能,怀有帝王的气度,处在周王朝衰微的末期,没有承受天命的机运,在鲁国、卫国做小官,在洙水、泗水一带进行教化,悲伤凄苦,忙碌奔走,想要委屈自己来保存政治主张和思想,贬低自己来拯救世人。在那时诸侯始终没有能够任用他,于是退而考察五代的礼制,行帝王的职事,依据鲁国的历史撰写了《春秋》,凭借鲁太师音乐校正了《雅》、《颂》,使得千年之后,没有人不依据他的文章来著书立说,仰仗他的德智来成就功业,啊!孔子可以说是著称于世的大圣人,万年人们学习的楷模。天下遭受大乱,许多祠庙被破坏,原来的孔子庙,毁坏而没有修复,褒成侯的后代,中断而无人继承,孔子的故里听不到讲学和吟诵的声音,一年四季看不见祭祀的神位,这难道是所谓推崇礼义酬报有功,有盛德的人世代一定要祭祀的情况吗?现在封议郎孔羡为宗圣侯,赐采邑一百户,主持孔子的祭祀。”命令鲁郡修复原来的孔庙,设置百户官兵守卫,又在孔庙外多建房屋供给学习儒学的人居住。
黄初二年春季三月,加封辽东太守公孙恭为车骑将军。开始恢复五铢钱。夏季四月,任命车骑将军曹仁为大将军。五月,郑甘又反叛,派遣曹仁,征讨并斩杀了郑甘。六月庚子日,开始祭祀五岳四渎(长江、黄河、淮河、济水),按规定顺序祭祀了各种祠庙。丁卯日,夫人甄氏去世。戊辰日晦,发生日食,有关官员上书要求罢免太尉,文帝下诏说:“灾异的出现,是来谴责君王的,却把过错归咎于君王左右的大臣,这难道是夏禹、商汤归罪于自己的本意吗?希望文武百官各尽其职,以后有天地间的灾祸,不要再弹劾三公。”
秋八月,孙权遣使奉章,并遣于禁等还。丁巳,使太常邢贞持节拜权为大将军,封吴王,加九锡。冬十月,授杨彪光禄大夫。[26]以谷贵,罢五铢钱。[27]已卯,以大将军曹仁为大司马。十二月,行东巡。是岁筑陵云台。
三年春正月丙寅朔,日有蚀之。庚午,行幸许昌宫。诏曰:“今之计、孝,古之贡士也。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若限年然后取士,是吕尚、周晋不显于前世也。其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儒通经术,吏达文法,到皆试用。有司纠故不以实者。”[28]
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王各遣使奉献,诏曰:“西戎即叙,氏、羌来王,《诗》、《书》美之。顷者西域外夷并款塞内附,[29]其遣使者抚劳之。”是后西域遂通,置戊已校尉。
三月乙丑,立齐公饔为平原王,帝弟鄢陵公彰等十一人皆为王。初制封王之庶子为乡公,嗣王之庶子为亭侯,公之庶子为亭伯。甲戌,立皇子霖为河东王。甲午,行幸襄邑。夏四月戊申,立鄄城侯植为鄄城王。癸亥,行还许昌宫。五月,以荆、扬、江表八郡为荆州,孙权领牧故也;荆州江北诸郡为郢州。
秋季八月,孙权派遣使者呈上奏章,并且遣送于禁等人回来。丁巳日,派遣太常邢贞持符节授孙权为大将军,封为吴王,加九锡。冬季十月,任命杨彪为光禄大夫。因粮价昂贵,停止使用五铢钱。十一月己卯日,任用大将军曹仁为大司马。十二月,文帝亲临东方巡视。这年修筑陵云台。
黄初三年春季正月初一,发生日食。庚午日,文帝亲临许昌宫。下诏说:“现在计吏、孝廉,就是古代的贡士。一个十户的小邑,一定要有忠信的人,如果限定年龄然后选拔能任事的人,那么,姜子牙、周太子姬晋就无法在前世显名了。下令郡国所选拔的人,不论年老年少,儒生只要通晓经术,官吏只要通晓法令条文,到时都可以试用。主管官员要检举以前不按实际才能取士的人。
黄初三年二月,鄯善、龟兹、于阗的国王派遣使者到魏国进贡,文帝下诏说:“西戎安定顺从,氐、羌前来朝见,《诗》、《书》都曾赞美他们。近来西域各部族一起来归附,要派遣使者前去安抚慰劳他们。”从此以后,西域得以沟通,设置了戊己校尉。
三月乙丑日,封齐公睿为平原王,文帝的弟弟鄢陵公曹彰等十一人都封为王,开始规定:封王的庶子为乡公,嗣王的庶子为亭侯,公的庶子为亭伯。甲戌日,立皇子曹霖为河东王。甲午日,文帝亲临襄邑巡视。夏季四月戊申日,立鄄城侯曹植为鄄城王。癸亥日,文帝巡视返回许昌宫。五月,将荆州、扬州、长江以南八郡划为荆州,是因为孙权兼任州牧的缘故;荆州长江以北各郡划为郢州。
闰月,孙权破刘备于夷陵。初,帝闻备兵东下,与权交战,树栅连营七百余里,谓群臣曰:“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者乎!‘苞原隰险阻而为军者为敌所禽’,此兵忌也。孙权上事今至矣。”后七日,破备书到。
秋七月,冀州大蝗,民饥,使尚书杜畿持节开仓廪以振之。八月,蜀大将黄杈率众降。[30]
九月甲午,诏曰:“夫妇人与政,乱之本也。自今以后,群臣不得奏事太后,后族之家不得当辅政之任,又不得横受茅土之爵;以此诏传后世,若有背违,天下共诛之。”[31]庚子,立皇后郭氏。赐天下男子爵人二级;鳏寡笃癃及贫不能自存者赐谷。
冬十月甲子,表首阳山东为寿陵,作终制曰:“礼,国君即位为捭,存不忘亡也。[32]昔尧葬穀林,通树之,禹葬会稽,农不易亩,[33]故葬于山林,则合乎山林。封树之制,非上古也,吾无取焉。寿陵因山为体,无为封树,无立寝殿,造园邑,通神道。夫葬也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骨无痛痒之知,冢非栖神之宅,礼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黩也,为棺椁足以朽骨,衣衾足以朽肉而已。故吾营此丘墟不食之地,欲使易代之后不知其处。无施苇炭,无藏金银铜铁,一以瓦器,合古涂车、刍灵之义。棺但漆际会三过,饭含无以珠玉,无施珠襦玉匣,诸愚俗所为也。季孙以玙墦敛,孔子历级而救之,譬之暴骸中原。宋公厚葬,君子谓华元、乐莒不臣,以为弃君于恶。汉文帝之不发,霸陵无求也;光武之掘,原陵封树也。霸陵之完,功在释之;原陵之掘,罪在明帝。是释之忠以利君,明帝爱以害亲也。忠臣孝子,宜思仲尼、丘明、释之之言,鉴华元、乐莒、明帝之戒,存于所以安君定亲,使魂灵万载无危,斯则贤圣之忠孝矣。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是焚如之刑,岂不重痛哉!祸由乎厚葬封树。‘桑、霍为我戒’,不亦明乎?其皇后及贵人以下,不随王之国者,有终没皆葬涧西,前又以表其处矣。盖舜葬苍梧,二妃不从,延陵葬子,远在嬴、博,魂而有灵,无不之也,一涧之间,不足为远。若违今诏,妄有所变改造施,吾为戮尸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臣子为蔑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将不福汝。其以此诏藏之宗庙,副在尚书、秘书、三府。”
闰六月,孙权在夷陵县打败刘备。开始,文帝听到刘备率兵东下,与孙权交战,设立栅栏把营寨连接起来长达七百余里,对群臣说:“刘备不懂得用兵,哪有连营七百里可以对抗敌人的呢!‘围绕广平低湿之地驻军的会被敌人捉住’,这是兵家所忌讳的。孙权报捷的奏章就要到了。”七天以后,孙权打败刘备的文书送到。
秋季七月,冀州蝗灾严重,百姓饥荒,文帝派遣尚书杜畿持符节打开粮仓赈济灾民。八月,蜀国大将黄权率领部众前来投降。
九月甲午日,文帝下诏书说:“妇人参与政务,是动乱的根源。自今以后,文武百官不准向太后禀奏政事,皇后的家族不得担任辅政的重任,也不得任意加封爵位和授予食邑;把这诏书传给后世,如果有违背的,天下人共同讨伐他。”庚子日,立郭氏为皇后。赐给天下男子每人爵位二级。孤寡病残及贫穷不能生存的人赐给粮食。
冬季十月甲子日,文帝确定在首阳山东为自己营造陵墓,又发出关于丧葬的文告:“按照礼制,国君即位就制作内棺,表示活着不忘死亡。从前唐尧葬在穀林,普遍植树,大禹葬在会稽山,农人不改移田亩,所以埋葬在山林中,就与山林合二为一。聚土为坟、种植树木,不是上古的制度,我不采取这种做法。寿陵随着山势成体,不要聚高坟、植松柏,不要修筑寝殿,建造守陵的园邑,开神道。葬,就是藏,让别人不能看到自己。骨头没有痛痒的知觉,坟墓不是安息魂魄的处所,礼制规定不筑墓设祭,想让生者死者都不受到玷污,制作棺椁足够包装朽骨,衣被足够遮掩尸体就行了。所以我在这贫瘠的地方营建坟墓,想使改朝换代之后无人知道这个地方。不要加苇炭填塞,不要藏金银铜铁。一律使用瓦器,以符合古代用泥土涂车、用茅草扎人马来送丧的意思。棺椁只在交接处涂三遍漆,口中不要含珠玉,不要加珠缀短衣、玉石匣子,含珠玉、施珠襦玉匣,都是愚昧庸俗之人的做法。季孙氏用玙、璠二种宝玉入殓,孔子登上台阶制止这种做法,把这比作暴尸于原野。宋文公厚葬,有德之士认为华元、乐莒未尽到大臣的职责,认为这是把君主丢弃在恶人的行列中。汉文帝的陵墓未被挖掘,因为霸陵无宝物可以寻找;光武帝的陵墓被挖掘,因为原陵聚有高丘、植有松柏。霸陵能完好无损,是张释之的功劳;原陵被挖掘,是明帝的罪过。这是张释之的忠心有利于君主,明帝的爱有害于亲人。忠臣孝子,应该思考孔子、左丘明、张释之的话,以华元、乐莒、明帝作为鉴戒,思念安定君主亲人的方法,使他们的灵魂万年之后仍没有危险,这就是贤士圣人的忠孝。从古到今,没有不灭亡的国家,也没有不被挖掘的坟墓。战乱以来,汉朝的众多陵墓没有不被发掘的,以至为取玉匣器、金缕衣,尸骨一起烧尽,这是受烈火焚烧的刑法,难道不沉痛吗!灾祸来自用贵重物品陪葬、聚土丘、植松柏。‘桑弘羊、霍禹的骄奢是我的鉴戒’,不是很明白吗?皇后以及贵人以下的妃子,不跟随诸侯王到王国的,死后都埋葬在涧西,以前已经标明这些地方了。舜埋葬在苍梧山,两位妃子娥皇、女英不随葬,延陵季子埋葬儿子,远在齐国赢、博之地,魂魄真有灵验,没有哪里不能去的,一条山涧隔着,不算是很远。如果违反了现在的诏令,随便加以改动,修筑陵墓,我在地下被斩戮尸体,那就是戮了又戮,死了又死。大臣、儿子无视死去的君主、父亲,是不忠不孝,假如死人还有知觉,将不会保佑你们。希望把这个诏书保存在宗庙中,副本放在尚书府、秘书府、三公府。”
是月,孙权复叛。复郢州为荆州。帝自许昌南征,诸军兵并进,权临江拒守。十一月辛丑,行幸宛。庚申晦,日有食之。是岁,穿灵芝池。
四年春正月,诏曰:“丧乱以来,兵革未戢,天下之人,互相残杀。今海内初定,敢有私复仇者皆族之。”筑南巡台于宛。三月丙申,行自宛还洛阳宫。癸卯,月犯心中央大星。[34]丁未,大司马曹仁薨。是月大疫。
夏五月,有鹈鹕鸟集灵芝池,诏曰:“此诗人所谓污泽也。《曹诗》‘刺恭公远君子而近小人’,今岂有贤智之士处于下位乎?否则斯鸟何为而至?其博举天下俊德茂才、独行君子,以答曹人之刺。”[35]
六月甲戌,任城王彰薨于京都。甲申,太尉贾诩薨。太白昼见。是月大雨,伊、洛溢流,杀人民,坏庐宅。[36]秋八月丁卯,以廷尉钟繇为太尉。[37]辛未,校猎于荥阳,遂东巡。论征孙权功,诸将已下进爵增户各有差。九月甲辰,行幸许昌宫。[38]
五年春正月,初令谋反大逆乃得相告,其余皆勿听治;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三月,行自许昌还洛阳宫。夏四月,立太学,制五经课试之法,置《春秋穀梁》博士。五月,有司以公卿朝朔望日,因奏疑事,听断大政,论辨得失。秋七月,行东巡,幸许昌宫。八月,为水军,亲御龙舟,循蔡、颍,浮淮,幸寿春。扬州界将吏士民,犯五岁刑已下,皆原除之。九月,遂至广陵,赦青、徐二州,改易诸将守。冬十月乙卯,太白昼见。行还许昌宫。[39]十一月庚寅,以冀州饥,遣使者开仓廪振之。戊申晦,日有食之。
这一月,孙权又反叛。恢复郢州为荆州。文帝从许昌向南征伐,各路军队同时进军,孙权到长江守卫抵御。十一月辛丑日,文帝亲临宛城。庚申日晦,发生日食。这一年,开凿灵芝池。
黄初四年春季正月,下诏书说:“动乱以来,战事没有停息过,天下的人,相互残杀。现在国内才安定下来,有敢私自报仇的都要被灭族。”在宛城修筑南巡台。三月丙申日,文帝从宛城返回洛阳宫。癸卯日,月亮运行到心宿中央的一颗大星附近。丁未日,大司马曹仁去世。这一月发生大瘟疫。
夏季五月,有鹈鹕鸟聚集在灵芝池,诏书说:“这就是诗人所说的污泽鸟。《诗经·曹风》小序说:‘这首诗意在指责恭公疏远君子而亲近小人’,现在难道有德才兼备的人处在下层地位?否则这种鸟为什么会到这儿来呢?希望广泛地推荐天下品德高尚的优秀人才和不随俗沉浮的君子,用来应答曹国人的讥讽。”
六月甲戌日,任城王曹彰在京都逝世。甲申日,太尉贾诩逝世。太白星在白天出现。这个月天降大雨,伊水、洛水泛滥,淹死人民,毁坏房屋。秋季八月丁卯日,以廷尉钟繇为太尉。辛未日,文帝在荥阳围猎,就往东巡视。评定征伐孙权的功劳,将领以下的人都不同等级地晋升爵位、增加食邑。九月甲辰日,文帝亲临许昌宫。(www.xing528.com)
黄初五年春季正月,开始下令规定有谋反大逆罪才允许上告,其余的罪名都不受理处治;胆敢诬告的,以诬告罪处分诬告人。三月,文帝从许昌返回洛阳宫。夏季四月,设立太学,制定五经的考试制度,设置《春秋穀梁》博士。五月,有关官吏因为三公九卿在初一和十五参加朝会,就趁此上奏有疑问的事,听取决断重要政事,议论辨明政事的得失。秋季七月,文帝向东巡视,亲临许昌宫。八月,建立水军,文帝亲自登上龙船,顺着蔡河、颍河,经淮河,亲临寿春。扬州境内将吏士卒百姓,犯了判处五年徒刑以下罪的,都得到赦免。九月,便到达广陵,赦免青州、徐州的犯人,改换各将领、太守。冬季十月乙卯日,太白星在白天出现。文帝返回许昌宫。十一月庚寅日,因为冀州发生饥荒,派遣使者打开粮仓赈济灾民。戊申日晦,出现日食。
十二月,诏曰:“先王制礼,所以昭孝事祖,大则郊社,其次宗庙,三辰五行,名山大川,非此族也,不在祀典。叔世衰乱,崇信巫史,至乃宫殿之内,户牖之间,无不沃酹,甚矣其惑也。自今,其敢设非祀之祭,巫祝之言,皆以执左道论,著于令典。”是岁穿天渊池。
六年春二月,遣使者循行许昌以东尽沛郡,问民所疾苦,贫者振贷之。[40]三月,行幸召陵,通讨虏渠。乙已,还许昌宫。并州刺史梁习讨鲜卑轲比能,大破之。辛未,帝为舟师东征。五月戊申,幸谯。壬戌,荧惑入太微。
六月,利成郡兵蔡方等以郡反,杀太守徐质。遣屯骑校尉任福、步兵校尉段昭与青州刺史讨平之;其见胁略及亡命者,皆赦其罪。
秋七月,立皇子鉴为东武阳王。八月,帝遂以舟师自谯循涡入淮,从陆道幸徐。九月,筑东巡台。冬十月,行幸广陵故城,临江观兵,戎卒十余万,旌旗数百里。[41]是岁大寒,水道冰,舟不得入江,乃引还。十一月,东武阳王鉴薨。十二月,行自谯过梁,遣使以太牢祀故汉太尉桥玄。
十二月,下诏书说:“古代帝王制定礼仪,是用来彰明孝道侍奉祖先的,大的是祭祀天地,其次是祭祀宗庙,日、月、星三辰和水、火、木、金、土五行,名山大川,都不属这一类,不在祭祀典礼之内。末世衰乱,尊崇相信巫史,以致宫殿之内,屋室之间,没有一处不洒酒祭祀,真是太糊涂了。从今以后,有谁敢于设置不属祀典的祭祀,听信巫祝的话,都要以行歪门邪道论处,把这些都写进法令中。”这一年凿通天渊池。
黄初六年春季二月,派遣使者巡视许昌以东直到沛郡,询问百姓疾苦,对贫困的人进行赈济和贷款。三月,文帝亲临召陵,凿通讨虏渠。乙巳日,回到许昌宫。并州刺史梁习讨伐鲜卑首领轲比能,大败鲜卑军。辛未日,文帝组织水军往东征伐。五月戊申日,文帝亲临谯县。壬戌日,火星运行到太微星座附近。
六月,利成郡士兵蔡方等占据郡城反叛,杀死太守徐质。文帝派遣屯骑校尉任福、步兵校尉段昭与青州刺史讨伐平定了叛乱;对那些胁从反叛以及逃跑的人,都赦免了他们的罪行。
秋季七月,文帝立皇子曹鉴为东武阳王。八月,文帝率水军从谯县顺着涡水进入淮河,从陆路亲临徐州。九月,建造东巡台。冬季十月,文帝亲临广陵故城,到长江边视察军队,有士兵十多万,战旗飘扬数百里。这年冬天特别寒冷,河道结成了冰,船只不能进入长江,于是率军退回。十一月,东武阳王曹鉴去世。十二月,文帝巡行到谯县经过梁国,派遣使者用三牲之礼祭祀已故汉朝的太尉桥玄。
七年春正月,将幸许昌,许昌城南门无故自崩,帝心恶之,遂不入。壬子,行还洛阳宫。三月,筑九华台。夏五月丙辰,帝疾笃,召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宣王,并受遗诏辅嗣主。遣后宫淑媛、昭仪已下归其家。丁巳,帝崩于嘉福殿,时年四十。[42]六月戊寅,葬首阳陵。自殡及葬,皆以终制从事。[43]
初,帝好文学,以著述为务,自所勒成垂百篇。又使诸儒撰集经传,随类相从,凡千余篇,号曰《皇览》。[44]
评曰:文帝天资文藻,下笔成章,博闻强识,才艺兼该;[45]若加之旷大之度,励以公平之诚,迈志存道,克广德心,则古之贤主,何远之有哉!
黄初七年春季正月,文帝将亲临许昌,许昌城南门无故自行崩塌,文帝内心厌恶,于是没有进入许昌城。壬子日,文帝巡行返回洛阳宫。三月,修筑九华台。夏季五月丙辰日,文帝的病情严重,召见中军大将军曹真、镇军大将军陈群、征东大将军曹休、抚军大将军司马懿,同受遗诏辅佐继位的幼主曹叡。遣送后宫淑媛、昭仪以下的嫔妃回家。丁巳日,文帝在嘉福殿去世,终年四十岁。六月戊寅日,安葬在首阳陵。从出殡到下葬,都是按照生前的安排进行的。
起初,文帝爱好文学,勉力从事著述,自己写成的文章近百篇。又让学者们编纂儒家的五经和解说经义的文字,按类编排在一起,总共一千多篇,定名为《皇览》。
评论说:文帝有文学的天赋,下笔成章,学识广博,记忆力强,才艺兼备;如果加上宽宏的器量,用公正的诚意来激励人,勉行其志、保全正道,广施仁德之心,那么与古代贤能的君主相比,相距不远了!
[1] 《魏书》曰:帝生时,有云气青色而圜如车盖当其上,终日,望气者以为至贵之证,非人臣之气。年八岁,能属文。有逸才,遂博贯古今经传诸子百家之书。善骑射,好击剑。举茂才,不行。
《献帝起居注》曰:建安十三年,为司徒赵温所辟。太祖表“温辟臣子弟,选举故不以实”。使侍中守光禄勋郗虑持节奉策免温官。
[2] 《魏略》曰:太祖不时立太子,太子自疑。是时有高元吕者,善相人,乃呼问之,对曰:“其贵乃不可言。”问:“寿几何?”元吕曰:“其寿,至四十当有小苦,过是无忧也。”后无几而立为王太子,至年四十而薨。
[3] 袁宏《汉纪》载汉帝诏曰:“魏太子丕:昔皇天授乃显考以翼我皇家,遂攘除群凶,拓定九州,弘功茂绩,光于宇宙,朕用垂拱负扆二十有余载。天不愁遗一老,永保余一人,早世潜神,哀悼伤切。丕奕世宣明,宜秉文武,绍熙前绪。今使使持节御史大夫华歆奉策诏授丕丞相印绶、魏王玺绂,领冀州牧。方今外有遗虏,遐夷未宾,旗鼓犹在边境,干戈不得韬刃,斯乃播扬洪烈,立功垂名之秋也。岂得修谅阇之礼,究曾、闵之志哉?其敬服朕命,抑弭忧怀,旁祗厥绪,时亮庶功,以称朕意。於戏,可不勉与!”
[4] 《魏书》载庚戌令曰:“关津所以通商旅,池苑所以御灾荒,设禁重税,非所以便民;其除池繁之禁,轻关津之税,皆复什一。”辛亥,赐诸侯王将相已下大将粟万斛,帛千匹,金银各有差等。遣使者循行郡国,有违理掊克暴虐者,举其罪。
[5] 《魏书》曰:王召见登,谓之曰:“昔成风闻楚丘之繇而敬事季友,邓晨信少公之言而自纳光武。登以笃老,服膺占术,记识天道,岂有是乎!”赐登谷三百斛,遣归家。
[6] 《魏书》曰:丙戌,令史官奏修重、黎、羲、和之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以奉天时。臣松之案:《魏书》有是言而不闻其职也。丁亥令曰:“故尚书仆射毛玠、奉常王修、凉茂、郎中令袁涣、少府谢奂、万潜、中尉徐奕、国渊等,皆忠直在朝,履蹈仁义,并早即世,而子孙陵迟,恻然愍之,其皆拜子男为郎中。”
[7] 《魏书》曰:赐饶安田租,勃海郡百户牛酒,大酺三日;太常以太牢祠宗庙。
[8] 《魏书》曰:王素服幸邺东城门发哀。
孙盛曰:在礼,天子哭同姓于宗庙门之外。哭于城门,失其所也。
[9] 《魏略》曰:以侍中郑称为武德侯傅,令曰:“龙渊、太阿出昆吾之金,和氏之璧由井里之田;砻之以砥砺,错之以他山,故能致连城之价,为命世之宝。学亦人之砥砺也。称笃学大儒,勉以经学辅侯,宜旦夕人侍,曜明其志。”
[10] 《魏书》曰:初,郑甘、王照及卢水胡率其属来降,王得降书以示朝曰:“前欲有令吾讨鲜卑者,吾不从而降;又有欲使吾及今秋讨卢水胡者,吾不听,今又降。昔魏武侯一谋而当,有自得之色,见讥李悝。吾今说此,非自是也,徒以为坐而降之,其功大于动兵革也。”
[11] 华后为兖州刺史,见《王凌传》。
[12] 《魏书》曰:公卿相仪,王御华盖,视金鼓之节。
[13] 《魏略》曰:王将出征,度支中郎将新平霍性上疏谏曰:“臣闻文王与纣之事,是时天下括囊无咎,凡百君子,莫肯用讯。今大王体则乾坤,广开四聪,使贤愚各建所规。伏惟先王功无与比,而今能言之类,不称为德。故圣人曰‘得百姓之欢心’。兵书曰‘战,危事也’。是以六国力战,强秦承弊,豳王不争,周道用兴。愚谓大王且当委重本朝而守其雌,抗威虎卧,功业可成。而今创基,便复起兵,兵者凶器,必有凶扰,扰则思乱,乱出不意。臣谓此危,危于累卵。昔夏启隐神三年,《易》有‘不远而复’,《论》有‘不惮改’。诚愿大王揆古察今,深谋远虑,与三事大夫算其长短。臣沐浴先王之遇,又初改政,复受重任,虽知言触龙鳞,阿谀近福,窃感所诵,危而不持。”奏通,帝怒,遣刺奸就考竟,杀之。既而悔之,追原不及。
[14] 《管子》曰:黄帝立明台之议者,上观于兵也;尧有衢室之问者,下听于民也;舜有告善之旌,而主不蔽也;禹立建鼓于朝,而备诉讼也;汤有总街之廷,以观民非也;武王有灵台之囿,而贤者进也:此古圣帝明王所以有而勿失,得而勿忘也。
[15] 《魏略》载王自手笔令曰:“日前遣使宣国威灵,而达即来。吾惟《春秋》褒仪父,即封拜达,使还领新城太守。近复有扶老携幼首向王化者。吾闻夙沙之民自缚其君以归神农,豳国之众襁负其子而入丰、镐,斯岂驱略迫胁之所致哉?乃风化动其情而仁义感其衷,欢心内发使之然也。以此而推,西南将万里无外,权、备将与谁守死乎?”
[16] 《魏书》曰:设伎乐百戏,令曰:“先王云乐其所自生,礼不忘其本。谯,霸王之邦,真人本出,其复谯租税二年。”三老吏民上寿,日夕而罢。丙申,亲祠谯陵。
孙盛曰:昔者先王之以孝治天下也,内节天性,外施四海,存尽其敬,亡极其哀,思慕谅,寄政冢宰,故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于庶人”;夫然,故在三之义惇,臣子之恩笃,雍熙之化隆,经国之道固,圣人之所以通天地,厚人伦,显至教,敦风俗,斯万世不易之典,百王服膺之制也。是故丧礼素冠,郐人著庶见之讥,宰予降期,仲尼发不仁之叹,子颓忘戚,君子以为乐祸,鲁侯易服,《春秋》知其不终,岂不以坠至痛之诚心,丧哀乐之大节者哉?故虽三季之末,七雄之弊,犹未有废缞斩于旬朔之间,释麻杖于反哭之日者也。逮于汉文,变易古制,人道之纪,一旦而废,缞素夺于至尊,四海散其遏密,义感阙于群后,大化坠于君亲;虽心存贬约,虑在经纶,至于树德垂声,崇化变俗,固以道薄于当年,风颓于百代矣。且武王载主而牧野不陈,晋襄墨缞而三帅为俘,应务济功,服其焉害?魏王既追汉制,替其大礼,处莫重之哀而设飨宴之乐,居贻厥之始而坠王化之基,及至受禅,显纳二女,忘其至恤以诬先圣之典,天心丧矣,将何以终!是以知王龄之不遐,卜世之期促也。
[17] 《汉书》高祖八月令曰:“士卒从军死,为槥。”应劭曰:“槥,小棺也,今谓之椟。”应璩《百一诗》曰:“槥车在道路,征夫不得休。”陆机《大墓赋》曰:“观细木而闷迟,睹洪椟而念槥。”
[18] 袁宏《汉纪》载汉帝诏曰:“朕在位三十有二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绩,今王又光曜明德以应其期,是历数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亮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亮典,禅位于魏王。”
[19] 《献帝传》载禅代众事曰:左中郎将李伏表魏王曰:“昔先王初建魏国,在境外者闻之未审,皆以为拜王。武都李庶、姜合羁旅汉中,谓臣曰:‘必为魏公,未便王也。定天下者,魏公子桓,神之所命,当合符谶,以应天人之位。’臣以合辞语镇南将军张鲁,鲁亦问合知书所出,合曰:‘孔子《玉版》也。天子历数,虽百世可知。’是后月余,有亡人来,写得册文,卒如合辞。合长于内学,关右知名。鲁虽有怀国之心,沉溺异道变化,不果寤合之言。后密与臣议策质,国人不协,或欲西通,鲁即怒曰:‘宁为魏公奴,不为刘备上客也。’言发恻痛,诚有由然。合先迎王师,往岁病亡于邺。自臣在朝,每为所亲宣说此意,时未有宜,弗敢显言。殿下即位初年,祯祥众瑞,日月而至,有命自天,昭然著见。然圣德洞达,符表豫明,实乾坤挺庆,万国作孚。臣每庆贺,欲言合验;事君尽礼,人以为谄。况臣名行秽贱,入朝日浅,言为罪尤,自抑而已。今洪泽被四表,灵恩格天地,海内翕习,殊方归服,兆应并集,以扬休命,始终允臧。臣不胜喜舞,谨具表通。”王令曰:“以示外。薄德之人,何能致此,未敢当也;斯诚先王至德通于神明,固非人力也。”
魏王侍中刘虡、辛毗、刘晔、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群、给事黄门侍郎王毖、董遇等言:“臣伏读左中郎将李伏上事,考图纬之言,以效神明之应,稽之古代,未有不然者也。故尧称历数在躬,璇玑以明天道;周武未战而赤乌衔书;汉祖未兆而神母告符;孝宣仄微,字成木叶;光武布衣,名已勒谶。是天之所命以著圣哲,非有言语之声,芬芳之臭,可得而知也,徒县象以示人,微物以效意耳。自汉德之衰,渐染数世,桓、灵之末,皇极不建,暨于大乱,二十余年。天之不泯,诞生明圣,以济其难,是以符谶先著,以彰至德。殿下践阼未期,而灵象变于上,群瑞应于下,四方不羁之民,归心向义,唯惧在后,虽典籍所传,未若今之盛也。臣妾远近,莫不凫藻。”王令曰:“犁牛之驳似虎,莠之幼似禾,事有似是而非者,今日是已。睹斯言事,良重吾不德。”于是尚书仆射宣告官寮,咸使闻知。
辛亥,太史丞许芝条魏代汉见谶纬于魏王曰:“《易传》曰:‘圣人受命而王,黄龙以戊己日见。’七月四日戊寅,黄龙见,此帝王受命之符瑞最著明者也。又曰:‘初六,履霜,阴始凝也。’又有积虫大穴天子之宫,厥咎然,今蝗虫见,应之也。又曰:‘圣人以德亲比天下,仁恩洽普,厥应麒麟以戊己日至,厥应圣人受命。’又曰:‘圣人清净行中正,贤人福至民从命,厥应麒麟来。’《春秋汉含孳》曰:‘汉以魏,魏以征。’《春秋玉版谶》曰:‘代赤者魏公子。’《春秋佐助期》曰:‘汉以许昌失天下。’故白马令李云上事曰:‘许昌气见于当涂高,当涂高者当昌于许。’当涂高者,魏也;象魏者,两观阙是也;当道而高大者魏。魏当代汉。今魏基昌于许,汉征绝于许,乃今效见,如李云之言,许昌相应也。《佐助期》又曰:‘汉以蒙孙亡。’说者以蒙孙汉二十四帝,童蒙愚昏,以弱亡。或以杂文为蒙其孙当失天下,以为汉帝非正嗣,少时为董侯,名不正,蒙乱之荒惑,其子孙以弱亡。《孝经中黄谶》曰:‘日载东,绝火光。不横一,圣聪明。四百之外,易姓而王。天下归功,致太平,居八甲;共礼乐,正万民,嘉乐家和杂。’此魏王之姓讳,著见图谶。《易运期谶》曰:‘言居东,西有午,两日并光日居下。其为主,反为辅。五八四十,黄气受,真人出。’言午,许字。两日,昌字。汉当以许亡,魏当以许昌。今际会之期在许,是其大效也。《易运期》又曰:‘鬼在山,禾女连,王天下。’臣闻帝王者,五行之精;易姓之符,代兴之会,以七百二十年为一轨。有德者过之,至于八百,无德者不及,至四百载。是以周家八百六十七年,夏家四百数十年,汉行夏正,迄今四百二十六岁。又太祖受命,数虽起乙未,然其兆征始于获麟。获麟以来七百余年,天之历数将以尽终。帝王之兴,不常一姓。太微中,黄帝坐常明,而赤帝坐常不见,以为黄家兴而赤家衰,凶亡之渐。自是以来四十余年,又荧惑失色不明十有余年。建安十年,彗星先除紫微,二十三年,复扫太微。新天子气见东南以来,二十三年,白虹贯日,月蚀荧惑,比年己亥、壬子、丙午日蚀,皆水灭火之象也。殿下即位,初践阼,德配天地,行合神明,恩泽盈溢,广被四表,格于上下。是以黄龙数见,凤皇仍翔,麒麟皆臻,白虎效仁,前后献见于郊甸;甘露醴泉,奇兽神物,众瑞并出。斯皆帝王受命易姓之符也。昔黄帝受命,风后受《河图》;舜、禹有天下,凤皇翔,洛出《书》;汤之王,白鸟为符;文王为西伯,赤鸟衔丹书;武王伐殷,白鱼升舟;高祖始起,白蛇为征。巨迹瑞应,皆为圣人兴。观汉前后之大灾,今兹之符瑞,察图谶之期运,揆河洛之所甄,未若今大魏之最美也。夫得岁星者,道始兴。昔武王伐殷,岁在鹑火,有周之分野也。高祖入秦,五星聚东井,有汉之分野也。今兹岁星在大梁,有魏之分野也。而天之瑞应,并集来臻,四方归附,襁负而至,兆民欣戴,咸乐嘉庆。《春秋大传》曰:‘周公何以不之鲁?盖以为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受命而王。’周公反政,《尸子》以为孔子非之,以为周公不圣,不为兆民也。京房作《易传》曰:‘凡为王者,恶者去之,弱者夺之。易姓改代,天命应常,人谋鬼谋,百姓与能。’伏惟殿下体尧舜之盛明,膺七百之禅代,当汤武之期运,值天命之移受,河洛所表,图谶所载,昭然明白,天下学士所共见也。臣职在史官,考符察征,图谶效见,际会之期,谨以上闻。”王令曰:“昔周文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仲尼叹其至德;公旦履天子之籍,听天下之断,终然复子明辟,《书》美其人。吾虽德不及二圣,敢忘高山景行之义哉?若夫唐尧、舜、禹之迹,皆以圣质茂德处之,故能上和灵祇,下宁万姓,流称今日。今吾德至薄也,人至鄙也,遭遇际会,幸承先王余业,恩未被四海,泽未及天下,虽倾仓竭府以振魏国百姓,犹寒者未尽暖,饥者未尽饱。夙夜忧惧,弗敢遑宁,庶欲保全发齿,长守今日,以没于地,以全魏国,下见先王,以塞负荷之责。望狭志局,守此而已;虽屡蒙祥瑞,当之战惶,五色无主。若芝之言,岂所闻乎?心栗手悼,书不成字,辞不宣心。吾闲作诗曰:‘丧乱悠悠过纪,白骨纵横万里,哀哀下民靡恃,吾将佐时整理,复子明辟致仕。’庶欲守此辞以自终,卒不虚言也。宜宣示远近,使昭赤心。”于是侍中辛毗、刘晔、散骑常侍傅巽、卫臻、尚书令桓阶、尚书陈矫、陈群、给事中博士骑都尉苏林、董巴等奏曰:“伏见太史丞许芝上魏国受命之符;令书恳切,允执谦让,虽舜、禹、汤、文,义无以过。然古先哲王所以受天命而不辞者,诚急遵皇天之意,副兆民之望,弗得已也。且《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又曰:‘天垂象,见吉凶,圣人则之;河出图,洛出书,圣人效之。’以为天文因人而变,至于河洛之书,著于《洪范》,则殷、周效而用之矣。斯言,诚帝王之明符,天道之大要也。是以由德应录者代兴于前,失道数尽者迭废于后,《传》讥苌弘欲支天之所坏,而说蔡墨‘雷乘乾’之说,明神器之存亡,非人力所能建也。今汉室衰替,帝纲堕坠,天子之诏,歇灭无闻,皇天将舍旧而命新,百姓既去汉而为魏,昭然著明,是可知也。先王拨乱平世,将建洪基;至于殿下,以至德当历数之运,即位以来,天应人事,粲然大备,神灵图籍,兼仍往古,休征嘉兆,跨越前代;是芝所取《中黄》、《运期》姓纬之谶,斯文乃著于前世,与汉并见。由是言之,天命久矣,非殿下所得而拒之也。神明之意,候望禋享,兆民颙颙,咸注嘉愿,惟殿下览图籍之明文,急天下之公义,辄宣令外内,布告州郡,使知符命著明,而殿下谦虚之意。”令曰:“下四方以明孤款心,是也。至于览余辞,岂余所谓哉?宁所堪哉?诸卿指论,未若孤自料之审也。夫虚谈谬称,鄙薄所弗当也。且闻比来东征,经郡县,历屯田,百姓面有饥色,衣或梪褐不完,罪皆在孤;是以上惭众瑞,下愧士民。由斯言之,德尚未堪偏王,何言帝者也!宜止息此议,无重吾不德,使逝之后,不愧后之君子。”
癸丑,宣告群寮。督军御史中丞司马懿、侍御史郑浑、羊秘、鲍勋、武周等言令如左。伏读太史丞许芝上符命事,臣等闻有唐世衰,天命在虞,虞氏世衰,天命在夏;然则天地之灵,历数之运,去就之符,惟德所在。故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今汉室衰,自安、和、冲、质以来,国统屡绝,桓、灵荒淫,禄去公室,此乃天命去就,非一朝一夕,其所由来久矣。殿下践阼,至德广被,格于上下,天人感应,符瑞并臻,考之旧史,未有若今日之盛。夫大人者,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时已至而犹谦让者,舜、禹所不为也,故生民蒙救济之惠,群类受育长之施。今八方颙颙,大小注望,皇天乃眷,神人同谋,十分而九以委质,义过周文,所谓过恭也。臣妾上下,伏所不安。”令曰:“世之所不足者道义也,所有余者苟妄也;常人之性,贱所不足,贵所有余,故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孤虽寡德,庶自免于常人之贵。夫‘石可破而不可夺坚,丹可磨而不可夺赤’。丹石微物,尚保斯质,况吾托士人之末列,曾受教于君子哉?且於陵仲子以仁为富,柏成子高以义为贵,鲍焦感子贡之言,弃其蔬而槁死,薪者讥季札失辞,皆委重而弗视。吾独何人?昔周武,大圣也,使叔旦盟胶鬲于四内,使召公约微子于共头,故伯夷、叔齐相与笑之曰:‘昔神农氏之有天下,不以人之坏自成,不以人之卑自高。’以为周之伐殷以暴也。吾德非周武而义惭夷、齐,庶欲远苟妄之失道,立丹石之不夺,迈於陵之所富,蹈柏成之所贵,执鲍焦之贞至,遵薪者之清节。故曰:‘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吾之斯志,岂可夺哉?”
乙卯,册诏魏王禅代天下曰:“惟延康元年十月乙卯,皇帝曰,咨尔魏王:夫命运否泰,依德升降,三代卜年,著于《春秋》,是以天命不于常,帝王不一姓,由来尚矣。汉道陵迟,为日已久,安、顺已降,世失其序,冲、质短祚,三世无嗣,皇纲肇亏,帝典颓沮。暨于朕躬,天降之灾,遭无妄厄运之会,值炎精幽昧之期。变兴辇毂,祸由阉宦。董卓乘衅,恶甚浇、豬,劫迁省御,火扑宫庙,遂使九州幅裂,强敌虎争,华夏鼎沸,蝮蛇塞路。当斯之时,尺土非复汉有,一夫岂复朕民?幸赖武王德膺符运,奋扬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区夏,保乂皇家。今王缵承前绪,至德光昭,御衡不迷,布德优远,声教被四海,仁风扇鬼区,是以四方效珍,人神响应,天之历数实在尔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勋禅以天下;大禹有疏导之绩,而重华禅以帝位。汉承尧运,有传圣之义,加顺灵祇,绍天明命,釐降二女,以嫔于魏。使使持节行御史大夫事太常音,奉皇帝玺绶,王其永君万国,敬御天威,允执其中,天禄永终,敬之哉?”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奏曰:“汉氏以天子位禅之陛下,陛下以圣明之德,历数之序,承汉之禅,允当天心。夫天命弗可得辞,兆民之望弗可得违,臣请会列侯诸将、群臣陪隶,发玺书,顺天命,具礼仪列奏。”令曰:“当议孤终不当承之意而已。犹猎,还方有令。”
尚书令等又奏曰:“昔尧、舜禅于文祖,至汉氏,以师征受命,畏天之威,不敢怠遑,便即位行在所之地。今当受禅代之命,宜会百寮群司,六军之士,皆在行位,使咸睹天命。营中促狭,可于平敞之处设坛场,奉答休命。臣辄与侍中常侍会议礼仪,太史官择吉日讫,复奏。”令曰:“吾殊不敢当之,外亦何豫事也!”
侍中刘虡、常侍卫臻等奏议曰:“汉氏遵唐尧公天下之议,陛下以圣德膺历数之运,天人同欢,靡不得所,宜顺灵符,速践皇阼。问太史丞许芝,今月十七日己未直成,可受禅命,辄治坛场之处,所当施行别奏。”令曰:“属出见外便设坛场,斯何谓乎?今当辞让不受诏也。但于帐前发玺书,威仪如常,且天寒,罢作坛士使归。”既发玺书,王令曰:“当奉还玺绶,为让章。吾岂奉此诏承此贶邪?昔尧让天下于许由、子州支甫,舜亦让于善卷、石户之农、北人无择,或退而耕颍之阳,或辞以幽忧之疾,或远入山林,莫知其处,或携子入海,终身不反,或以为辱,自投深渊;且颜斶惧太朴之不完,守知足之明分,王子搜乐丹穴之潜处,被熏而不出,柳下惠不以三公之贵易其介,曾参不以晋、楚之富易其仁:斯九士者,咸高节而尚义,轻富而贱贵,故书名千载,于今称焉。求仁得仁,仁岂在远?孤独何为不如哉?义有蹈东海而逝,不奉汉朝之诏也。亟为上章还玺绶,宣之天下,使咸闻焉。”己未,宣告群僚,下魏,又下天下。
辅国将军清苑侯刘若等百二十人上书曰:“伏读令书,深执克让,圣意恳恻,至诚外昭,臣等有所不安。何者?石户、北人,匹夫狂狷,行不合义,事不经见者,是以史迁谓之不然,诚非圣明所当希慕。且有虞不逆放勋之禅,夏禹亦无辞位之语,故传曰:‘舜陟帝位,若固有之。’斯诚圣人知天命不可逆,历数弗可辞也。伏惟陛下应乾符运,至德发闻,升昭于天,是三灵降瑞,人神以和,休征杂沓,万国响应,虽欲勿用,将焉避之?而固执谦虚,违天逆众,慕匹夫之微分,背上圣之所蹈,违经谶之明文,信百氏之穿凿,非所以奉答天命,光慰众望也。臣等昧死以请,辄整顿坛场,至吉日受命,如前奏,分别写令宣下。”王令曰:“昔柏成子高辞夏禹而匿野,颜阖辞鲁币而远迹,夫以王者之重,诸侯之贵,而二子忽之,何则?其节高也。故烈士徇荣名,义夫高贞介,虽蔬食瓢饮,乐在其中。是以仲尼师王骀,而子产嘉申徒。今诸卿皆孤股肱腹心,足以明孤,而今咸若斯,则诸卿游于形骸之内,而孤求为形骸之外,其不相知,未足多怪。亟为上章还玺绶,勿复纷纷也。”
辅国将军等一百二十人又奏曰:“臣闻符命不虚见,众心不可违,故孔子曰:‘周公其为不圣乎?以天下让。是天地日月轻去万物也。’是以舜向天下,不拜而受命。今火德气尽,炎上数终,帝迁明德,祚隆大魏。符瑞昭晰,受命既固,光天之下,神人同应,虽有虞仪凤,成周跃鱼,方今之事,未足以喻。而陛下违天命以饰小行,逆人心以守私志,上忤皇穹眷命之旨,中忘圣人达节之数,下孤人臣翘首之望,非所以扬圣道之高衢,乘无穷之懿勋也。臣等闻事君有献可替否之道,奉上有逆鳞固争之义,臣等敢以死请。”令曰:“夫古圣王之治也,至德合乾坤,惠泽均造化,礼教优乎昆虫,仁恩洽乎草木,日月所照,戴天履地含气有生之类,靡不被服清风,沐浴玄德;是以金革不起,苛慝不作,风雨应节,祯祥触类而见。今百姓寒者未暖,饥者未饱,鳏者未室,寡者未嫁;权、备尚存,未可舞以干戚,方将整以齐斧;戎役未息于外,士民未安于内,耳未闻康哉之歌,目未睹击壤之戏,婴儿未可托于高巢,余粮未可以宿于田亩:人事未备,至于此也。夜未曜景星,治未通真人,河未出龙马,山未出象车,蓂荚未植阶庭,萐莆未生庖厨,王母未献白环,渠搜未见珍裘:灵瑞未效,又如彼也。昔东户季子、容成、大庭、轩辕、赫胥之君,咸得以此就功勒名。今诸卿独不可少假孤精心竭虑,以和天人,以格至理,使彼众事备,群瑞效,然后安乃议此乎,何遽相愧相迫之如是也?速为让章,上还玺绶,无重吾不德也。”
侍中刘廙等奏曰:“伏惟陛下以大圣之纯懿,当天命之历数,观天象则符瑞著明,考图纬则文义焕炳,察人事则四海齐心,稽前代则异世同归;而固拒禅命,未践尊位,圣意恳恻,臣等敢不奉诏?辄具章遣使者。”奉令曰:“泰伯三以天下让,人无得而称焉,仲尼叹其至德,孤独何人?”
庚申,魏王上书曰:“皇帝陛下:奉被今月乙卯玺书,伏听册命,五内惊震,精爽散越,不知所处。臣前上还相位,退守藩国,圣恩听许。臣虽无古人量德度身自定之志,保己存性,实其私愿。不寤陛下猥损过谬之命,发不世之诏,以加无德之臣。且闻尧禅重华,举其克谐之德,舜授文命,采其齐圣之美,犹下咨四岳,上观镟玑。今臣德非虞、夏,行非二君,而承历数之谘,应选授之命,内自揆抚,无德以称。且许由匹夫,犹拒帝位,善卷布衣,而逆虞诏。臣虽鄙蔽,敢忘守节以当大命,不胜至愿。谨拜章陈情,使行相国永寿少府粪土臣毛宗奏,并上玺绶。”辛酉,给事中博士苏林、董巴上表曰:“天有十二次以为分野,王公之国,各有所属,周在鹑火,魏在大梁。岁星行历十二次国,天子受命,诸侯以封。周文王始受命,岁在鹑火,至武王伐纣十三年,岁星复在鹑火,故《春秋传》曰:‘武王伐纣,岁在鹑火;岁之所在,即我有周之分野也。’昔光和七年,岁在大梁,武王始受命,于时将讨黄巾。是岁改年为中平元年。建安元年,岁复在大梁,始拜大将军。十三年复在大梁,始拜丞相。今二十五年,岁复在大梁,陛下受命。此魏得岁与周文王受命相应。今年青龙在庚子,《诗推度灾》曰:‘庚者更也,子者滋也,圣命天下治。’又曰:‘王者布德于子,治成于丑。’此言今年天更命圣人制治天下,布德于民也。魏以改制天下,与时协矣。颛顼受命,岁在豕韦,卫居其地,亦在豕韦,故《春秋传》曰:‘卫,颛顼之墟也。’今十月斗之建,则颛顼受命之分也,始魏以十月受禅,此同符始祖受命之验也。魏之氏族,出自颛顼,与舜同祖,见于《春秋》世家。舜以土德承尧之火,今魏亦以土德承汉之火,于行运会于尧舜授受之次。臣闻天之去就,固有常分,圣人当之,昭然不疑,故尧捐骨肉而禅有虞,终无吝色,舜发陇亩而君天下,若固有之,其相受授,间不替漏;天下已传矣,所以急天命,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也。今汉期运已终,妖异绝之已审,阶下受天之命,符瑞告征,丁宁详悉,反覆备至,虽言语相喻,无以代此。今既发诏书,玺绶未御,固执谦让,上逆天命,下违民望。臣谨案古之典籍,参以图纬,魏之行运及天道所在,即尊之验,在于今年此月,昭晰分明。唯陛下迁思易虑,以时即位,显告天帝而告天下,然后改正朔,易服色,正大号,天下幸甚。”令曰:“凡斯皆宜圣德,故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天瑞虽彰,须德而光;吾德薄之人,胡足以当之?今让,冀见听许,外内咸使闻知。”
壬戌,册诏曰:“皇帝问魏王言:遣宗奉庚申书到,所称引,闻之。朕惟汉家世逾二十,年过四百,运周数终,行祚已讫,天心已移,兆民望绝,天之所废,有自来矣。今大命有所底止,神器当归圣德,违众不顺,逆天不祥。王其体有虞之盛德,应历数之嘉会,是以祯祥告符,图谶表录,神人同应,受命咸宜。朕畏上帝,致位于王;天不可违,众不可拂。且重华不逆尧命,大禹不辞舜位,若夫由、卷匹夫,不载圣籍,固非皇材帝器所当称慕。今使音奉皇帝玺绶,王其陟帝位,无逆朕命,以祗奉天心焉。”
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奉曰:“今汉使音奉玺书到,臣等以为天命不可稽,神器不可渎。周武中流有白鱼之应,不待师期而大号已建,舜受大麓,桑荫未移而已陟帝位,皆所以祗承天命,若此之速也。故无固让之义,不以守节为贵,必道信于神灵,符合于天地而已。《易》曰:‘其受命如响,无有远近幽深,遂知来物,非天下之至赜,其孰能与于此?’今陛下应期运之数,为皇天所子,而复稽滞于辞让,低回于大号,非所以则天地之道,副万国之望。臣等敢以死请,辄敕有司修治坛场,择吉日,受禅命,发玺绶。”令曰:“冀三让而不见听,何汲汲于斯乎?”
甲子,魏王上书曰:“奉今月壬戌玺书,重被圣命,伏听册告,肝胆战悸,不知所措。天下神器,禅代重事,故尧将禅舜,纳于大麓,舜之命禹,玄圭告功;烈风不迷,九州攸平,询事考言,然后乃命,而犹执谦让于德不嗣。况臣顽固,质非二圣,乃应天统,受终明诏;敢守微节,归志箕山,不胜大愿。谨拜表陈情,使并奉上玺绶。”
侍中刘虡等奏曰:“臣等闻圣帝不违时,明主不逆人,故《易》称通天下之志,断天下之疑。伏惟陛下体有虞之上圣,承土德之行运,当亢阳明夷之会,应汉氏祚终之数,合契皇极,同符两仪。是以圣瑞表征,天下同应,历运去就,深切著明;论之天命,无所与议,比之时宜,无所与争。故受命之期,时清日晏,曜灵施光,休气云蒸。是乃天道悦怿,民心欣戴,而仍见闭拒,于礼何居?且群生不可一日无主,神器不可以斯须无统,故臣有违君以成业,下有矫上以立事,臣等敢不重以死请。”王令曰:“天下重器,王者正统,以圣德当之,犹有惧心,吾何人哉?且公卿未至乏主,斯岂小事,且宜以待固让之后,乃当更议其可耳。”
丁卯,册诏魏王曰:“天讫汉祚,辰象著明,朕祗天命,致位于王,仍陈历数于诏册,喻符运于翰墨;神器不可以辞拒,皇位不可以谦让,稽于天命,至于再三。且四海不可以一日旷主,万机不可以斯须无统,故建大业者不拘小节,知天命者不系细物,是以舜受大业之命而无逊让之辞,圣人达节,不亦远乎!今使音奉皇帝玺绶,王其钦承,以答天下向应之望焉。”
相国华歆、太尉贾诩、御史大夫王朗及九卿上言曰:“臣等被召到,伏见太史丞许芝、左中郎将李伏所上图谶、符命,侍中刘虡等宣叙众心,人灵同谋。又汉朝知陛下圣化通于神明,圣德参于虞、夏,因瑞应之备至,听历数之所在,遂献玺绶,固让尊号。能言之伦,莫不拃舞,《河图》、《洛书》,天命瑞应,人事协于天时,民言协于天叙。而陛下性秉劳谦,体尚克让,明诏恳切,未肯听许,臣妾小人,莫不伊邑。臣等闻自古及今,有天下者不常在乎一姓;考以德势,则盛衰在乎强弱,论以终始,则废兴在乎期运。唐、虞历数,不在厥子而在舜、禹。舜、禹虽怀克让之意迫,群后执玉帛而朝之,兆民怀欣戴而归之,率土扬歌谣而咏之,故其守节之拘,不可得而常处,达节之权,不可得而久避;是以或逊位而不吝,或受禅而不辞,不吝者未必厌皇宠,不辞者未必渴帝祚,各迫天命而不得以已。既禅之后,则唐氏之子为宾于有虞,虞氏之冑为客于夏代,然则禅代之义,非独受之者实应天福,授之者亦与有余庆焉。汉自章、和之后,世多变故,稍以陵迟,洎乎孝灵,不恒其心,虐贤害仁,聚敛无度,政在嬖竖,视民如仇,遂令上天震怒,百姓从风如归;当时则四海鼎沸,既没则祸发宫庭,宠势并竭,帝室遂卑,若在帝舜之末节,犹择圣代而授之,荆人抱玉璞,犹思良工而刊之,况汉国既往,莫之能匡,推器移君,委之圣哲,固其宜也。汉朝委质,既愿禅礼之速定也,天祚率土,必将有主;主率土者,非陛下其孰能任之?所谓论德无与为比,考功无推让矣。天命不可久稽,民望不可久违,臣等,不胜大愿。伏请陛下割谦之志,修受禅之礼,副人神之意,慰外内之愿。”令曰:“以德则孤不足,以时则戎虏未灭。若以群贤之灵,得保首领,终君魏国,于孤足矣。若孤者,胡足以辱四海?至乎天瑞人事,皆先王圣德遗庆,孤何有焉?是以未敢闻命。”
己巳,魏王上书曰:“臣闻舜有宾于四门之勋,乃受禅于陶唐,禹有存国七百之功,乃承禄于有虞。臣以蒙蔽,德非二圣,猥当天统,不敢闻命。敢屡抗疏,略陈私愿,庶章通紫庭,得全微节,情达宸极,永守本志。而音重复衔命,申制诏臣,臣实战惕,不发玺书,而音迫于严诏,不敢复命。愿陛下驰传骋驿,召音还台。不胜至诚,谨使宗奉书。”
相国歆、太尉诩、御史大夫朗及九卿奏曰:“臣等伏读诏书,于邑益甚。臣等闻《易》称圣人奉天时,《论语》云君子畏天命,天命有去就,然后帝者有禅代。是以唐之禅虞,命在尔躬,虞之顺唐,谓之受终;尧知天命去己,故不得不禅舜,舜知历数在躬,故不敢不受;不得不禅,奉天时也,不敢不受,畏天命也。汉朝虽承季末陵迟之余,犹务奉天命以则尧之道,是以愿禅帝位而归二女。而陛下正于大魏受命之初,抑虞、夏之达节,尚延陵之让退,而所枉者大,所直者小,所详者轻,所略者重,中人凡士犹为陛下陋之。没者有灵,则重华必忿愤于苍梧之神墓,大禹必郁悒于会稽之山阴,武王必不悦于高陵之玄宫矣。是以臣等敢以死请。且汉政在阉宦,禄去帝室七世矣,遂集矢石于其宫殿,而二京为之丘墟。当是之时,四海荡覆,天下分崩,武王亲衣甲而冠冑,沐雨而栉风,为民请命,则活万国,为世拨乱,则致升平,鸠民而立长,筑宫而置吏,元元无过,罔于前业,而始有造于华夏。陛下即位,光昭文德,以翊武功,勤恤民隐,视之如伤,惧者宁之,劳者息之,寒者以暖,饥者以充,远人以德服,寇敌以恩降,迈恩种德,光被四表;稽古笃睦,茂于放勋,网漏吞舟,弘乎周文。是以布政未期,人神并和,皇天则降甘露而臻四灵,后土则挺芝草而吐醴泉,虎豹鹿兔,皆素其色,雉鸠燕雀,亦白其羽,连理之木,同心之瓜,五采之鱼,珍祥瑞物,杂遝于其间者,无不毕备。古人有言:‘微禹,吾其鱼乎!’微大魏,则臣等之白骨交横于旷野矣。伏省群臣外内前后章奏,所以陈叙陛下之符命者,莫不条河洛之图书,据天地之瑞应,因汉朝之款诚,宣万方之景附,可谓信矣著矣;三王无以及,五帝无以加。民命之悬于魏邦,民心之系于魏政,三十有余年矣,此乃千世时至之会,万载一遇之秋;达节广度,宜昭于斯际,拘牵小节,不施于此时。久稽天命,罪在臣等。辄营坛场,具礼仪,择吉日,昭告昊天上帝,秩群神之礼,须禋祭毕,会群寮于朝堂,议年号、正朔、服色当施行,上。”复令曰:“昔者大舜饭糗茹草,将终身焉,斯则孤之前志也。及至承尧禅,被袗裘,妻二女,若固有之,斯则顺天命也。群公卿士诚以天命不可拒,民望不可违,孤亦曷以辞焉!”
庚午,册诏魏王曰:“昔尧以配天之德,秉六合之重,犹睹历运之数,移于有虞,委让帝位,忽如遗迹。今天既讫我汉命,乃眷北顾,帝皇之业,实在大魏。朕守空名以窃古义,顾视前事,犹有惭德,而王逊让至于三四,朕用惧焉。夫不辞万乘之位者,知命达节之数也,虞、夏之君,处之不疑,故勋烈垂于万载,美名传于无穷。今遣守尚书令侍中觊喻,王其速陟帝位,以顺天人之心,副朕之大愿。”
于是尚书令桓阶等奏曰:“今汉氏之命已四至,而陛下前后固辞,臣等伏以为上帝之临圣德,期运之隆大魏,斯岂数载?《传》称周之有天下,非甲子之朝,殷之去帝位,非牧野之日也,故《诗》序商汤,追本玄王之至,述姬周,上录后稷之生,是以受命既固,厥德不回。汉氏衰废,行次已绝,三辰垂其征,史官著其验,耆老记先古之占,百姓协歌谣之声。陛下应天受禅,当速即坛场,柴燎上帝,诚不宜久停神器,拒亿兆之愿。臣辄下太史令择元辰,今月二十九日,可登坛受命,请诏三公群卿,具条礼仪别奏。”令曰:“可。”
[20] 《献帝传》曰:辛未,魏王登坛受禅,公卿、列侯、诸将、匈奴单于、四夷朝者数万人陪位,燎祭天地、五岳、四渎,曰:“皇帝臣丕敢用玄牡昭告于皇皇后帝:汉历世二十有四,践年四百二十有六,四海困穷,三纲不立,五纬错行,灵祥并见,推术数者,虑之古道,咸以为天之历数,运终兹世,凡诸嘉祥民神之意,比昭有汉数终之极,魏家受命之符。汉主以神器宜授于臣,宪章有虞,致位于丕。丕震畏天命,虽休勿休。群公庶尹六事之人,外及将士,洎于蛮夷君长,佥曰:‘天命不可以辞拒,神器不可以久旷,群臣不可以无主,万几不可以无统。’丕祗承皇象,敢不钦承。卜之守龟,兆有大横,筮之三易,兆有革兆,谨择元日,与群寮登坛受帝玺绶,告类于尔大神;唯尔有神,尚飨永吉,兆民之望,祚于有魏世享。”遂制诏三公:“上古之始有君也,必崇恩化以美风俗,然百姓顺教而刑辟厝焉。今朕承帝王之绪,其以延康元年为黄初元年,议改正朔,易服色,殊徽号,同律度量,承土行,大赦天下;自殊死以下,诸不当得赦,皆赦除之。”
《魏氏春秋》曰:帝升坛礼毕,顾谓群臣曰:“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干宝《搜神记》曰:宋大夫邢史子臣明于天道,周敬王之三十七年,景公问曰:“天道其何祥?”对曰:“后五十年五月丁亥,臣将死;死后五年五月丁卯,吴将亡;亡后五年,君将终;终后四百年,邾王天下。”俄而皆如其言。所云邾王天下者,谓魏之兴也。邾,曹姓,魏亦曹姓,皆邾之后。其年数则错,未知邢史失其数邪,将年代久远,注记者传而有谬也?
[21] 臣松之案:诸书记是时帝居北宫,以建始殿朝群臣,门曰承明,陈思王植诗曰“谒帝承明庐”是也。至明帝时,始于汉南宫崇德殿处起太极、昭阳诸殿。
《魏书》曰:以夏数为得天,故即用夏正,而服色尚黄。
《魏略》曰:诏以汉火行也,火忌水,故“洛”去“水”而加“隹”。魏于行次为土,土,水之牡也,水得土而乃流,土得水而柔,故除“隹”加“水”,变“雒”为“洛”。
[22] 臣松之以为礼天子以春分朝日,秋分夕月;寻此年正月郊祀,有月无日,乙亥朝日,则有日无月,盖文之脱也。案明帝朝日夕月,皆如礼文,故知此纪为误者也。
[23] 《魏书》载诏曰:“颍川,先帝所由起兵征伐也。官渡之役,四方瓦解,远近顾望,而此郡守义,丁壮荷戈,老弱负粮。昔汉祖以秦中为国本,光武恃河内为王基,今朕复于此登坛受禅,天以此郡翼成大魏。”
[24] 《魏略》曰:改长安、谯、许昌、邺、洛阳为五都;立石表,西界宜阳,北循太行,东北界阳平,南循鲁阳,东界郯,为中都之地。令天下听内徙,复五年,后又增其复。
[25] 《魏书》:甲辰,以京师宗庙未成,帝亲祠武皇帝于建始殿,躬执馈奠,如家人之礼。
[26] 《魏书》曰:己亥,公卿朝朔旦,并引故汉太尉杨彪,待以客礼,诏曰:“夫先王制几杖之赐,所以宾礼黄耇褒崇元老也。昔孔光、卓茂皆以淑德高年,受兹嘉锡。公故汉宰臣,乃祖已来,世著名节,年过七十,行不逾矩,可谓老成人矣,所宜宠异以章旧德。其赐公延年杖及冯几;谒请之日,便使杖入,又可使著鹿皮冠。”彪辞让不听,竟著布单衣、皮弁以见。
《续汉书》曰:彪见汉祚将终,自以累世为三公,耻为魏臣,遂称足挛,不复行。积十余年,帝即王位,欲以为太尉,令近臣宣旨。彪辞曰:“尝以汉朝为三公,值世衰乱,不能立尺寸之益,若复为魏臣,于国之选,亦不为荣也。”帝不夺其意。黄初四年,诏拜光禄大夫,秩中二千石,朝见位次三公,如孔光故事。彪上章固让,帝不听,又为门施行马,致吏卒,以优崇之。年八十四,以六年薨。子修,事见《陈思王传》。
[27] 《魏书》曰:十一月辛未,镇西将军曹真命众将及州郡兵讨破叛胡治元多、卢水、封赏等,斩首五万余级,获生口十万,羊一百一十一万口,牛八万,河西遂平。帝初闻胡决水灌显美,谓左右诸将曰:“昔隗嚣灌略阳,而光武因其疲弊,进兵灭之。今胡决水灌显美,其事正相似,破胡事今至不久。”旬日,破胡告檄到,上大笑曰:“吾策之于帷幕之内,诸将奋击于万里之外,其相应若合符节。前后战克获虏,未有如此也。”
[28] 《魏书》曰:癸亥,孙权上书,说:“刘备支党四万人,马二三千匹,出秭归,请往扫扑,以克捷为效。”帝报曰:“昔隗嚣之弊,祸发栒邑,子阳之禽,变起捍关,将军其亢厉威武,勉蹈奇功,以称吾意。”
[29] 应劭《汉书注》曰:款,叩也;皆叩塞门来服从。
[30] 《魏书》曰:权及领南郡太守史郃等三百一十八人,诣荆州刺史奉上所假印绶、棨戟、幢麾、牙门、鼓车。权等诣行在所,帝置酒设乐,引见于承光殿。权、郃等人人前自陈,帝为论说军旅成败去就之分,诸将无不喜悦。赐权金帛、车马、衣裘、帷帐、妻妾,下及偏裨皆有差。拜权为侍中镇南将军,封列侯,即日召使骖乘;及封史郃等四十二人皆为列侯,为将军郎将百余人。
[31] 孙盛曰:夫经国营治,必凭俊哲之辅,贤达令德,必居参乱之任,故虽周室之盛,有妇人与焉。然则坤道承天,南面罔二,三从之礼,谓之至顺,至于号令自天子出,奏事专行,非古义也。昔在申、吕,实匡有周。苟以天下为心,惟德是杖,则亲疏之授,至公一也,何至后族而必斥远之哉?二汉之季世,王道陵迟,故令外戚凭宠,职为乱阶。此自时昏道丧,运祚将移,纵无王、吕之难,岂乏田、赵之祸乎?而后世观其若此,深怀酖毒之戒也。至于魏文,遂发一概之诏,可谓有识之爽言,非帝者之宏议。
[32] 臣松之按:礼,天子诸侯之棺,各有重数;棺之亲身者曰椑。
[33] 《吕氏春秋》:尧葬于穀林,通树之;舜葬于纪,市廛不变其肆;禹葬会稽,不变人徒。
[34] 《魏书》载丙午诏曰:“孙权残害民物,朕以寇不可长,故分命猛将三道并征。今征东诸军与权党吕范等水战,则斩首四万,获船万艘。大司马据守濡须,其所禽获亦以万数。中军、征南,攻围江陵,左将军张郃等舳舻直渡,击其南渚,贼赴水溺死者数千人,又为地道攻城,城中外雀鼠不得出入,此几上肉耳!而贼中疠气疾病,夹江涂地,恐相染污。昔周武伐殷,旋师孟津,汉祖征隗嚣,还军高平,皆知天时而度贼情也。且成汤解三面之网,天下归仁。今开江陵之围,以缓成死之禽。且休力役,罢省繇戍,畜养士民,咸使安息。”
[35] 《魏书》曰:辛酉,有司奏造二庙,立太皇帝庙,大长秋特进侯与高祖合祭,亲尽以次毁;特立武皇帝庙,四时享祀,为魏太祖,万载不毁也。
[36] 《魏书》曰:七月乙未,大军当出,使太常以特牛一告祠于郊。
臣松之按:魏郊祀奏中,尚书卢毓议祀厉殃事云:“具牺牲祭器,如前后师出告郊之礼。”如此,则魏氏出师,皆告郊也。
[37] 《魏书》曰:有司奏改汉氏宗庙《安世乐》曰《正世乐》,《嘉至乐》曰《迎灵乐》,《武德乐》曰《武颂乐》,《昭容乐》曰《昭业乐》,《云翘舞》曰《凤翔舞》,《育命舞》曰《灵应舞》,《武德舞》曰《武颂舞》,《文始舞》曰《大韶舞》,《五行舞》曰《大武舞》。
[38] 《魏书》曰:十二月丙寅,赐山阳公夫人汤沐邑,公女曼为长乐郡公主,食邑各五百户。是冬,甘露降芳林园。臣松之按:芳林园即今华林园,齐王芳即位,改为华林。
[39] 《魏书》载癸酉诏曰:“近之不绥,何远之怀?今事多而民少,上下相弊以文法,百姓无所措其手足。昔太山之哭者,以为苛政甚于猛虎,吾备儒者之风,服圣人之遗教,岂可以目玩其辞,行违其诫者哉?广议轻刑,以惠百姓。”
[40] 《魏略》载诏曰:“昔轩辕建四面之号,周武称‘予有乱臣十人’,斯盖先圣所以体国君民,亮成天工,多贤为贵也。今内有公卿以镇京师,外设牧伯以监四方,至于元戎出征,则军中宜有柱石之贤帅,辎重所在,又宜有镇守之重臣,然后车驾可以周行天下,无内外之虑。吾今当征贼,欲守之积年。其以尚书令颍乡侯陈群为镇军大将军,尚书仆射西乡侯司马懿为抚军大将军。若吾临江授诸将方略,则抚军当留许昌,督后诸军,录后台文书事;镇军随车驾,当董督众军,录行尚书事;皆假节鼓吹,给中军兵骑六百人。吾欲去江数里,筑宫室,往来其中,见贼可击之形,便出奇兵击之;若或未可,则当舒六军以游猎,飨赐军士。”
[41] 《魏书》载帝于马上为诗曰:“观兵临江水,水流何汤汤!戈矛成山林,玄甲耀日光。猛将怀暴怒,胆气正从横。谁云江水广,一苇可以航,不战屈敌虏,戢兵称贤良。古公宅岐邑,实始翦殷商。孟献营虎牢,郑人惧稽颡。充国务耕植,先零自破亡。兴农淮、泗间,筑室都徐方。量宜运权略,六军咸悦康;岂如《东山诗》,悠悠多忧伤。”
[42] 《魏书》曰:殡于崇华前殿。
[43] 《魏氏春秋》曰:明帝将送葬,曹真、陈群、王朗等以暑热固谏,乃止。
孙盛曰:夫窀穸之事,孝子之极痛也,人伦之道,于斯莫重。故天子七月而葬,同轨毕至。夫以义感之情,犹尽临隧之哀,况乎天性发中,敦礼者重之哉!魏氏之德,仍世不基矣。昔华元厚葬,君子以为弃君于恶,群等之谏,弃孰甚焉!
鄄城侯植为诔曰:“惟黄初七年五月十七日,大行皇帝崩,呜呼哀哉!于时天震地骇,崩山陨霜,阳精薄景,五纬错行,百姓呼嗟,万国悲伤,若丧考妣,思慕过唐,擗踊郊野,仰想穹苍,佥曰何辜,早世殒丧,呜呼哀哉!悲夫大行,忽焉光灭。永弃万国,云往雨绝。承问荒忽,惽懵哽咽。袖锋抽刃,叹自僵毙,追慕三良,甘心同穴。感惟南风,惟以郁滞。终于偕没,指景自誓。考诸先记,寻之哲言。生若浮寄,唯德可论。朝闻夕逝,孔志所存。皇虽一没,天禄永延。何以述德?表之素旃。何以咏功?宣之管弦。乃作诔曰:皓皓太素,两仪始分。中和产物,肇有人伦。爰暨三皇,实秉道真。降逮五帝,继以懿纯。三代制作,踵武立勋。季嗣不维,网漏于秦。崩乐灭学,儒坑礼焚。二世而歼,汉氏乃因。弗求古训,嬴政是遵。王纲帝典,阒尔无闻。末光幽昧,道究运迁。乾坤回历,简圣授贤。乃眷大行,属以黎元。龙飞启祚,合契上玄。五行定纪,改号革年。明明赫赫,受命于天。仁风偃物,德以礼宣。祥惟圣质,嶷在幼妍。庶几六典,学不过庭。潜心无罔,抗志青冥。才秀藻朗,如玉之莹。听察无向,瞻睹未形。其刚如金,其贞如琼。如冰之洁,如砥之平。爵公无私,戮违无轻。心镜万机,揽照下情。思良股肱,嘉昔伊吕。搜扬侧陋,举汤代禹。拔才岩穴,取士蓬户。唯德是萦,弗拘祢祖。宅土之表,道义是图。弗营厥险,六合是虞。齐契共遵,下以纯民。恢拓规矩,克绍前人。科条品制,褒贬以因。乘殷之辂,行夏之辰。金根黄屋,翠葆龙鳞。绋冕崇丽,衡沈维新。尊肃礼容,瞩之若神。方牧妙举,钦于恤民。虎将荷节,镇彼四邻。朱旗所剿,九壤被震。畴克不若,孰敢不臣?县旌海表,万里无尘。虏备凶彻,鸟殪江岷。权若涸鱼,乾腊矫鳞。肃慎纳贡,越裳效珍。条支绝域,侍子内宾。德侪先皇,功侔太古。上灵降瑞,黄初叔祜。河龙洛龟,凌波游下。平钧应绳,神鸾翔舞。数荚阶除,系风扇暑。皓兽素禽,飞走郊野。神钟宝鼎,形自旧土。云英甘露,谶涂被宇。灵芝冒沼,朱华荫渚。回回凯风,祁祁甘雨。稼穑丰登,我稷我黍。家佩惠君,户蒙慈父。图致太和,洽德全义。将登介山,先皇作俪。镌石纪勋,兼录众瑞。方隆封禅,归功天地。宾礼百灵,勋命视规。望祭四岳,燎封奉柴。肃于南郊,宗祀上帝。三牲既供,夏褅秋尝。元侯佐祭,献璧奉璋。鸾舆幽蔼,龙旗太常。爰迄太庙,钟鼓镗镗。颂德咏功,八佾锵锵。皇祖既飨,烈考来享。神具醉止,降兹福祥。天地震荡,大行康之。三辰暗昧,大行光之。皇纮绝维,大行纲之。神器莫统,大行当之。礼乐废弛,大行张之。仁义陆沈,大行扬之。潜龙隐凤,大行翔之。疏狄遐康,大行匡之。在位七载,元功仍举。将永太和,绝迹三五。宜作物师,长为神主。寿终金石,等算东父。如何奄忽,摧身后土。俾我茕茕,靡瞻靡顾。嗟嗟皇穹,胡宁忍务?呜呼哀哉!明监吉凶,体远存亡。深垂典制,申之嗣皇。圣上虔奉,是顺是将。乃创玄宇,基为首阳。拟迹穀林,追尧慕唐,合山同陵,不树不疆。涂车刍灵,珠玉靡藏。百神警侍,来宾幽堂,耕禽田兽,望魂之翔。于是,俟大隧之致功兮,练元辰之淑祯。潜华体于梓宫兮,冯正殿以居灵。顾望嗣之号眺兮,存临者之悲声。悼晏驾之既修兮,感容车之速征。浮飞魂于轻霄兮,就黄墟以灭形。背三光之昭晰兮,归玄宅之冥冥。嗟一往之不反兮,痛闼之长扃。咨远臣之眇眇兮,感凶讳以怛惊。心孤绝而靡告兮,纷流涕而交颈。思恩荣以横奔兮,阂阙塞之峣峥。顾衰绖以轻举兮,迫关防之我婴。欲高飞而遥憩兮,惮天网之远经。遥投骨于山足兮,报恩养于下庭。慨拊心而自悼兮,惧施重而命轻。嗟微躯之是效兮,甘九死而忘生。几司命之役籍兮,先黄发而陨零。天盖高而察卑兮,冀神明之我听。独郁伊而莫诉兮,追顾景而怜形。奏斯文以写思兮,结翰墨以敷诚。呜呼哀哉!”
[44] 《魏书》曰:帝初在东宫,疫疠大起,时人凋伤,帝深感叹,与素所敬者大理王朗书曰:“生有七尺之形,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其次莫如著篇籍。疫疠数起,士人凋落,余独何人,能全其寿?”故论撰所著《典论》、诗赋,盖百余篇,集诸儒于肃城门内,讲论大义,侃侃无倦。常嘉汉文帝之为君,宽仁玄默,务欲以德化民,有贤圣之风。时文学诸儒,或以为孝文虽贤,其于聪明,通达国体,不如贾谊。帝由是著《太宗论》曰:“昔有苗不宾,重华舞以干戚,尉佗称帝,孝文抚以恩德,吴王不朝,锡之几杖以抚其意,而天下赖安;乃弘三章之教,恺悌之化,欲使曩时累息之民,得阔步高谈,无危惧之心。若贾谊之才敏,筹划国政,特贤臣之器,管、晏之姿,岂若孝文大人之量哉?”三年之中,以孙权不服,复颁《太宗论》于天下,明示不愿征伐也。他日又从容言曰:“顾我亦有所不取于汉文帝者三:杀薄昭;幸邓通;慎夫人衣不曳地,集上书囊为帐帷。以为汉文俭而无法,舅后之家,但当养育以恩而不当假借以权,既触罪法,又不得不害矣。”其欲秉持中道,以为帝王仪表者如此。
胡冲《吴历》曰:帝以素书所著《典论》及诗赋饷孙权,又以纸写一通与张昭。
[45] 《典论》帝《自叙》曰:初平之元,董卓杀主鸩后,荡覆王室。是时四海既困中平之政,兼恶卓之凶逆,家家思乱,人人自危。山东牧守,咸以《春秋》之义,“卫人讨州吁于濮”,言人人皆得讨贼。于是大兴义兵,名豪大侠,富室强族,飘扬云会,万里相赴;兖、豫之师战于荥阳,河内之甲军于孟津。卓遂迁大驾,西都长安。而山东大者连郡国,中者婴城邑,小者聚阡陌,以还相吞灭。会黄巾盛于海岱,山寇暴于并、冀,乘胜转攻,席卷而南,乡邑望烟而奔,城郭睹尘而溃,百姓死亡,暴骨如莽。余时年五岁,上以世方扰乱,教余学射,六岁而知射,又教余骑马,八岁而能骑射矣。以时之多故,每征,余常从。建安初,上南征荆州,至宛,张绣降。旬日而反,亡兄孝廉子修、从兄安民遇害。时余年十岁,乘马得脱。夫文武之道,各随时而用,生于中平之季,长于戎旅之间,是以少好弓马,于今不衰;逐禽辄十里,驰射常百步,日多体健,心每不厌。建安十年,始定冀州,濊、貊贡良弓,燕、代献名马。时岁之暮春,勾芒司节,和风扇物,弓燥手柔,草浅兽肥,与族兄子丹猎于邺西,终日手获獐鹿九,雉兔三十。后军南征次曲蠡,尚书令荀彧奉使犒军,见余谈论之末,彧言:“闻君善左右射,此实难能。”余言:“执事未睹夫项发口纵,俯马蹄而仰月支也。”彧喜笑曰:“乃尔!”余曰:“埒有常径,的有常所,虽每发辄中,非至妙也。若驰平原,赴丰草,要狡兽,截轻禽,使弓不虚弯,所中必洞,斯则妙矣。”时军祭酒张京在坐,顾彧拊手曰“善”。余又学击剑,阅师多矣,四方之法各异,唯京师为善。桓、灵之间,有虎贲王越善斯术,称于京师。河南史阿言昔与越游,具得其法,余从阿学之精熟。尝与平虏将军刘勋、奋威将军邓展等共饮,宿闻展善有手臂,晓五兵,又称其能空手入白刃。余与论剑良久,谓言将军法非也,余顾尝好之,又得善术,因求与余对。时酒酣耳热,方食芊蔗,便以为杖,下殿数交,三中其臂,左右大笑。展意不平,求更为之。余言吾法急属,难相中面,故齐臂耳。展言愿复一交,余知其欲突以取交中也,因伪深进,展果寻前,余却脚鄛,正截其颡,坐中惊视。余还坐,笑曰:“昔阳庆使淳于意去其故方,更授以秘术,今余亦愿邓将军捐弃故伎,更受要道也。”一坐尽欢。夫事不可自谓己长,余少晓持复,自谓无对;俗名双戟为坐铁室,镶楯为蔽木户;后从陈国袁敏学,以单攻复,每为若神,对家不知所出,先日若逢敏于狭路,直决耳!余于他戏弄之事少所喜,唯弹棋略尽其巧,少为之赋。昔京师先工有马合乡侯、东方安世、张公子,常恨不得与彼数子者对。上雅好诗书文籍,虽在军旅,手不释卷,每每定省从容,常言人少好学则思专,长则善忘,长大而能勤学者,唯吾与袁伯业耳。余是以少诵诗、论,及长而备历五经、四部,《史》、《汉》、诸子百家之言,靡不毕览。
《博物志》曰:帝善弹棋,能用手巾角。时有一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著葛巾角撇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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