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之从列国到帝国

从儒家坚持的天下观记忆，到工业和商业的发展，我们可以看出表面上严重分裂的战国时代其实一直都存在着强大的统一期待、统一要求。而商鞅开启的法家变革，给予了这样的主观期待、要求一个得以实现的客观形式。

关于商鞅变法，除了前面说过的之外，在此还可以补充一点。《史记·商君列传》中记录了商鞅所制定的“变法之令”：“令民为什伍，而相牧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匿奸者与降敌同罚。”这是变法的社会改造基础，重新建立了一套严密的组织，组织的根本原则是人民互相监视。五人一小组、十人一大组，组内连坐，有人犯错，五人或十人一并受罚。如果知道了有人在干不法的事，先去告密，那不但不受罚，还有重赏，得到和斩下敌人首级一样的赏赐，也就是可以“进爵”。相应的，如果知道有人在干不法的事却不报告，会被处以“腰斩”的极刑，还不只如此，隐匿坏事坏人，等同于降敌，意味着不只自己个人受罚，全家都要“降爵”。

接下来：“民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为了增加生产，鼓励分家，希望每个男丁都去耕自己的田，以免浪费劳力。法令不准男丁躲在家里偷懒，所以不分家的就加倍征赋，弄到你饿肚子活不下去，非分家不可。

“戮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生产至上，鼓励生产，男耕女织若是产量特多，就免除其徭役来作为奖赏。从事无关生产工作，跑去做生意的，或因懒惰而贫穷的，就抓来当奴，强迫劳动。

“有军功者，各以率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宗室非有军功论，不得为属籍。明尊卑爵秩等级，各以差次名田宅，臣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要在社会上得到显荣，唯有靠军功。变法打破了原本的贵族出身特权，能住什么房子，穿什么衣服，都取决于从军功里得来的“爵级”，没有那样的“爵级”，你顶多能享富贵，却别想拥有别人看得到、可以对别人炫耀的荣华。(www.xing528.com)

这些办法影响深远。两千多年前，商鞅就看得清楚，有一件事是法最大的威胁，即有人可以不守法又不受罚。如果法制定了，却有人可以犯了法不受罚，法的权威性就被破坏了，法就很难维持效果了。连坐法就是以最强烈的手段，将“匿”——也就是犯法而不受罚——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商鞅不是第一个想出“连坐”办法的人，他所做的，是将原本军事上的做法，拿来管辖所有的人，在法的实施上将所有的人牢牢绑在一起，确保犯法者无所逃匿，必须受到惩罚。连坐也就是为了达到“必罚”而下的猛药。

《春秋》中曾记载“子产铸刑书”。公元前536年，当时郑国的执政将法律条文刻铸在铜器上，这算是中国最早的成文法。然而，子产所公布的法的内容很简单，更遗憾的是，那个时代并没有令这些法一定会被遵守的保障，也就是没有法得以执行的机制。

商鞅的巨大贡献就在于不只着眼于法的制定，更执着于法的施行，用最戏剧性的手法确保法被遵守，没人能逃出法的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