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上,还真不容易找到另外一个例子,牵涉了那么广大的区域,那样众多人口,而又维持了那么久的战争状态。现代大规模战争,第二次世界大战打了四年;中国抗战打了十四年;伊拉克和伊朗的“两伊战争”也打了八年;苏联在阿富汗打了十年。在时间长度上,它们和春秋战国的差距都太大了,长度上勉强比较接近的,有“英法百年战争”(1337—1453),以及日本“战国时代”(1467—1603)。然而这两场战争,基本上都还是停停打打,时打时停,至少有一些明确的调停努力,以及虽然短暂,但至少曾经有效的国际秩序。
“五霸既灭”最大的问题,就是再也产生不了任何有效力的国际秩序来抑制、规范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那个时代的国际秩序取决于纵横家。“纵横”是“合纵连横”的缩写,“合纵”和“连横”则是回应秦的兴起而出现的两套外交谋略。
“合纵”主张东方六国应该联合起来,共同防御秦国。秦国再大,大不过六国加起来的力量,事实上当时只要齐和楚两个大国加起来,就比秦国强了,但齐、楚都和秦隔得很远,没有防秦的迫切性,因而“合纵”的主要关切者,是与秦国比邻的韩、赵、魏三国。
“连横”主张刚好相反,认为东方各国应该积极追求和秦结盟,任何一国能和秦连成东西横线的同盟,立刻就取得了安全与发展上的保障,既不用担心秦的威胁,又能利用秦的壮大,在和周遭其他邻国的关系上取得优势。
该“合纵”还是该“连横”一度成为各国最关心的焦点,回应这个巨大的外交议题,许多游士、谋士对各国国君穿梭游说,尔虞我诈,各怀鬼胎。战国游士、谋士,既是封建身份制度崩坏的象征,也是封建身份制度瓦解的产物。不具备“士”以上贵族身份的人,在孔子之后有了受教育的机会,能够学得一身理解、干预国政的本事。不具备“大夫”以上贵族身份的人也都能见到国君,向国君提供意见,进而获得高职位。(www.xing528.com)
游士、谋士的经历彰显了从春秋到战国社会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时候,一个聪明、有能力、口才好的人,在短短一生中,就有机会戏剧性地从一介平民“逆袭”,占有国内最高的“相”位,甚至还有更夸张、更不可思议的,像苏秦,竟然还能佩带不只一国的“相印”,得到了过去卿大夫贵族成员都到达不了的高位。
战国纵横家的最高目标就是“封相”。他们唯一突破不了的,是依然血缘传承的国君地位,所以就追求爬到一国之中仅次于国君的最高地位。苏秦可以在不只一国“封相”,也就说明了这样的政治野心不受国界限制。出生在这国,很容易就可以到其他国去追求“封相”的梦想,这是这个时代给予一般人的另外一项特殊机会、特殊自由。
一群以追求私人利益与高位为目的的雄辩之士穿梭各国游说“合纵”或“连横”的策略,让国君们满脑子想的都是权谋而非原则,一时的和平而非长远的秩序,在国际关系中不断埋下更多算计、冲突、战争的种子,埋下使得这段时期国与国往来的变量极多、极不稳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炸的地雷。
连绵混乱五百年,激烈共斗一百年,社会被扭曲了,所有人都被扭曲了,那是一个人人都疲惫不堪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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