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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史导论:二古帝与五帝组合及其民族传说差异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二古帝与五帝之组合五帝传说之配合,于古有二大系:(一)太?此但历叙古帝纪官之不同耳,初无五帝之名,亦无五德之说也。帝张本耳;亦不称为五帝,而谓五帝必限以五也。此二系之五帝说固皆出于后人各据所本以配合而成。盖五色天帝之传说,由于皇帝之字假为“黄帝”而起,故黄帝为五色天帝神话之中心,而其余四帝无有着落,东西二系民族各自组织系统,于是两相分歧。是则二系五帝说之不同,实由民族传说之异,于此可见。

中国上古史导论:二古帝与五帝组合及其民族传说差异

二 古帝与五帝之组合

五帝传说之配合,于古有二大系:

(一)太?、炎帝黄帝、少?、颛顼 此《吕氏春秋·十二纪》及《月令》《淮南·天文训》主之,《汉书·魏相传》载魏相所奏亦同。如《吕氏春秋·十二纪》《月令》云:

(春月)其帝太?,其神句芒。天子居青阳,立春之日,迎神于东郊。

(夏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天子居明堂,立夏之日,迎夏于南郊。

(季夏)其帝黄帝,其神后土。天子居太室。

(秋月)其帝少?,其神蓐收。天子居总章,立秋之日,迎秋于西郊。

(冬月)其帝颛顼,其神玄冥。天子居玄堂,立冬之日,迎冬于北郊。

(二)黄帝、颛顼、帝喾尧舜 此《大戴礼记·五帝德》及《史

记·五帝本纪》主之,《吕氏春秋》高注、《五帝本纪正义》引谯周、应劭、宋均说皆同。

崔述《补上古考信录》论此二大系之渊源曰:

《春秋传》云:“黄帝氏以云纪,炎帝氏以火纪,共工氏以水纪,太?氏以龙纪,少?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此但历叙古帝纪官之不同耳,初无五帝之名,亦无五德之说也。《吕氏》缘此遂删共工氏,而以五德分属之;失《传》之本意矣。《国语》云:“黄帝能成名百物,以明民共财;颛顼能修之;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舜勤民事而野死。”但序此五人之功,为下?帝张本耳;亦不称为五帝,而谓五帝必限以五也。《大戴记》遂又取此为五帝,而他不与焉,亦非《国语》意也。

其说近是!此二系之五帝说固皆出于后人各据所本以配合而成。然余尤有进者,余意此二大系实乃东西民族各以其神话传说配合而成者。大?即帝喾、帝俊,初为殷与东夷之上帝;少?即契,初为殷与东夷之下后;黄帝乃西方上帝“皇帝”之字变;颛顼即尧,亦为西土民族之上帝;《吕氏·十二纪》与《月令》以太?置黄帝上,少?置颛顼上,此明为东夷民族所造之说。《五帝德》等书以黄帝颛顼置帝喾上,尧置舜上,此又明为西土民族所组合之说。盖五色天帝之传说,由于皇帝之字假为“黄帝”而起,故黄帝为五色天帝神话之中心,而其余四帝无有着落,东西二系民族各自组织系统,于是两相分歧。

《吕纪》《月令》一系之五帝说,颇为晚清今文家所疑,晚清今文家必以《大戴礼》《史记·五帝本纪》之五帝说为今文说,谓得孔门相传之旨;而力攻《吕纪》《月令》等五帝说,谓出刘歆伪作;然大少?之说不仅见于《月令》,既无以自坚其说,乃并《左传》郯子《楚语》观射父谈及大少?之语,一并归之歆伪,甚至以《史记·封禅书》称秦襄公祠白帝少?者亦出伪窜。持论既悍,说又不可通,已别为《刘歆冤词》以明辨之。盖《吕纪》《月令》一系之五帝说,本出殷人东夷之所传,故与《大戴礼》所传周人一系之五帝说有不同,非若者为正说,若者为伪说也。考《左昭十七年传》云:

秋,郯子来朝,公与之宴。昭子问焉,曰:“少?氏以鸟名官,何故也?”郯子曰:“吾祖也,我知之:黄帝氏以云纪,故为云师而云名;炎帝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水师而水名;大?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仲尼闻之,见于郯子而学之,既而告人曰:“吾闻之:‘天子失官,学在四夷’,犹信!”大、少?之说,中原人所不知,而东夷知之。是则二系五帝说之不同,实由民族传说之异,于此可见。郯子以大?、少?置于颛顼之上,与《月令》同,《月令》亦为东夷系之传说也。又《山海经·西山经》云:“长流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又《大荒东经》云:“少昊孺帝颛顼于此。”《大荒南经》云:“少昊生倍伐,倍伐降处缗渊。”又《海内经》云:“少?生般,般是始为弓矢。”《山海经》为淮楚之作品,淮夷本由东海而南迁者,楚亦本东夷,由黄河流域而南迁,故南方之说往往与东夷同,而与周人之说异。《国语·楚语》下云:

昭王问于观射父曰:“《周书》所谓重黎萛使天地不通者,何也?若无然,民将能登天乎?”对曰:“非此之谓也!古者民神不杂,……及少?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颛顼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属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属民,使复旧常,无相侵渎,是谓绝地天通。……”据此亦可见少?之说确有保存于南方之楚国者。秦与淮夷同为嬴姓之国,盖亦由东土而迁往西方者,故其五帝之说亦同于东夷而有少?之祀。《吕氏春秋》作于秦相吕不韦之宾客,故有大、少?之说。又《太平御览》三、《事类赋注》、《路史·后纪七》注、《天中记》一、《海录碎事》一引《尸子》曰:“少昊金天氏,邑于穹桑,日五色互照。”按《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云:“楚有尸子。”《集解》引刘向《别录》谓疑在蜀。

班固《汉书·艺文志》自注云:“名佼,鲁人。”王应麟《汉书艺文志考证》以尸佼为晋人。余疑楚人之说近古而可信,故其书亦有少昊之说。

大即殷人东夷之上帝帝喾,前已证之(详《舜》篇)。少?实亦契之分化,《世本》尝明言之。近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亦主张之,《左昭十七年传》云:“我高祖少?挚之立也”,是少?名挚,郭氏云:

“古‘挚’‘契’同部,挚之母常仪,契之母简狄,实即一人。”近陈梦家亦主此说,其证得三:

(一)《路史》注曰:《董氏钱谱》引《世本》:“少昊,黄帝之子,名契,字青阳,黄帝没,契立。”《路史·后纪七》:“少昊名质,是为挈。”注曰:

“‘挈’本作‘縍’,乃契刻字,故《年代历》云:‘少昊名縍,或云名契。’”

(二)契为帝喾之子,挚亦传为帝喾之子。《五帝本纪》:“帝喾娶

訾氏生挚。”《索隐》引皇甫谧曰:“女名常仪也”,《世本》及《大戴礼·帝系篇》(据《生民疏》引):“帝喾下妃?訾氏之女曰常仪,生挚。”此皆以挚为帝喾常仪所生。《拾遗记》:“及皇娥生少昊,号为穹桑氏,亦曰桑丘氏。”皇娥当即娥皇,娥皇本常仪之化身耳。

(三)《天问》:“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喜?”《离骚》:“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篲之佚女;……凤皇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是玄鸟即凤。《左昭十七年传》:“我高祖少?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天命玄鸟(即凤鸟)降而生商契,而少?之立也凤鸟又适至,是少?与契固一传说之分化。

按《逸周书·尝梦篇》云:

昔天之初,诞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正二卿,命蚩尤宇于少昊,以临四方,司□□上天未成之庆。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阿(或作河),九隅无遗,赤帝大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乃命少昊请司马鸟师以正五帝之官,故名曰质,天用大成,至于今不乱。

据此少昊为黄帝之臣而有平治天下之功。亦与契“为司徒”之功绩相当。《吕氏春秋·古乐篇》云:“帝尧立,乃命质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少昊名质(“质”与“挚”通),质为尧臣,而契亦为尧臣,是少昊与契为同一传说分化明甚。大?即帝喾,契为帝喾之子,故又称少?耳。大?少?既即帝喾与契,则《吕纪》《月令》一系之五帝说为东夷传说,益可见矣。(www.xing528.com)

《吕氏春秋·十二纪》既载东夷系五色天帝之说,而他篇乃又取西方系之五帝说,如《古乐篇》云:

昔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帝颛顼生自若水,……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

帝喾命咸黑作为声,……帝尧立,乃命质为乐,……帝舜立,命延乃拌瞽叟之所为瑟,……

《尊师篇》亦云:

神农师悉诸。黄帝师大挠,帝颛顼师伯夷父,帝喾师伯招,帝尧师子州支父,帝舜师许由。禹师大臣贽,汤师小臣。

其于黄帝至舜称帝,黄帝以上,舜以下皆不称帝,此皆明为西方系之五帝说。《谕大篇》、《务大篇》分别舜禹帝王之号,亦有明画之界限,前已论之。盖《吕氏春秋》之作者以《月令》之五帝为神帝,而黄帝至舜之五帝为人帝,故一书并存之;于《月令》言大?等五帝,于《月令》外则举黄帝至舜之五帝而于大?等五帝乃绝不道及。

缪凤林《三皇五帝说探源》云:“今知《吕览》于太?等五帝外,复言黄帝等五帝,前者神帝,说本《远游》;后者人帝,又为《大戴》史公所本。”其说近是。惟缪氏又谓:“诸言人之五帝者,若《管子》《庄子》《荀子》,不言神帝;言神之五帝者若《晏子》、屈原,不言人帝;《周官》《吕览》虽兼言之,其义各别;则二五之起,或因先民数字尚五之故;非人源于神,或神源于人也。”此以自古即有神帝人帝二系,各不相关,非是也。人五帝之说原本于神五帝,盖中原文化较高,中原人已润色神话为人话,而东夷宿好鬼神,则始终保存其神话性之传说耳。

丁山《由陈侯因"#铭黄帝论五帝》一文,亦力言五帝之有其人。其证有四(以下四证,节录丁氏原文):

(一)陈侯因Sm云:“绍n高祖黄帝”,此黄帝之为陈侯因

S高祖(即远祖),于古籍亦有征:《史记》、《陈杞世家》、《田敬仲世家》以陈为舜后。《国语·鲁语》亦云:“昔武王克商,……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左昭八年传》云:“自幕至于瞽瞍无违命,舜重之以明德,……及胡公不淫,故周赐之姓,使祀虞帝。”是陈为舜后。而舜之为黄帝后,则详于《大戴礼·帝系》。

邾公o钟云:“陆p之孙邾公o”,王国维邾公钟跋释云:“p字从qr声,以声类求之,当是螽字,陆螽即陆终也”;与《帝系》以邾为陆终之后说合。郭沫若《金文所无考》谓:“求之声类,当以融字为近:陆祝古同幽部,终融古同冬部,疑陆终即祝融,《郑语》不言陆终。”此邾公o钟亦既证《帝系》之陆终祝融实有其人,则《帝系》所传舜为黄帝八世孙者,纵有文字舛误,大体亦必可信。陈侯因Sm铭之尊黄帝为高祖,纵非本于《帝系》,亦必本于《齐春秋》或《陈史记》。《齐春秋》始黄帝,《晋魏春秋》(即《竹书纪年》)亦始黄帝,则黄帝之为人,更不得疑其子虚乌有,谓非古帝王矣。

(二)《左僖二十五年传》:“晋侯将纳王,使卜偃卜之,曰吉!遇黄帝战于阪泉之兆。公曰:吾不堪也。狐偃对曰:周礼未改,今之王,古之帝也。”是王古或称帝也。其在《礼记·曲礼》:“天王崩,告丧曰:天王登假;措之庙,立之主,曰帝”;是帝为王者庙主之称。王者庙主称帝,周虽无征,殷人则班班可考:殷王之名甲乙丙丁皆先王庙号。帝辛亦纣死后之庙号;《易》、《归妹》、《左哀九年传》、《文二年传》有帝乙,帝乙亦死而后称帝也。《周语》有帝甲,即祖甲,祖甲死亦称帝也。卜辞“己卯卜s贞,帝甲□其t祖丁”(《殷虚书契后编》上第四叶),帝甲在祖丁前,由纪年祖甲称帝祖甲例之,则卜辞帝甲即帝开甲,是开甲死亦称帝也。帝之古义不尽为皇天上帝之称,则黄帝之帝自非皇天上帝,亦“措之庙立之主”之名,盖其后世子孙所追尊。充类言之,历史相传之五帝,亦何莫非古之人王,晚周诸侯措庙立主,尊祖配天,始追尊为帝哉!

(三)如《封禅书》说,秦主少?之神,秦为少?之虚矣。而

《左定公四年传》则云:“周公相王室,以尹天下,分鲁公以殷民六族,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 之虚。”奄,u令´作“炎”,即郯子国,证以郯子尊少?为高祖,则谓鲁郯之郊即少?之虚,实无可疑。《左传》又谓:“宋,大辰之虚也;陈,太?之虚也;郑,祝融之虚也;卫,颛顼之虚也。”由今地望审之,卫在河南滑县境,郑即河南新郑,陈在河南西华境,宋即河南商邱。若以商邱为中央,则鲁郯在东,西华偏南,新郑在西,滑县偏北。

若以方位论五帝,则少?,东帝也;太?,南帝也;祝融,西方神也;惟颛顼之虚在北,合于《楚辞》《吕览》所谓北帝耳。秦襄公“自以为主少?之神,作西,祠白帝”,与史实不合,乃无知妄作;《吕氏春秋·十二纪》明堂五帝以少?为西帝,亦沿其误。其余则割裂《国语》《世本·帝系》之圣王贤臣名号而来,是神帝之名袭取人帝,非黄帝颛顼等先为神帝,变为人帝也。

(四)明堂五神出于《左传》五官,《左昭公二十九年传》曰:“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少?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

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及熙为玄冥。”《礼记·祭法》谓稷本名农,农卜辞作,从林,辰声,与蓐之从草从辱者,字形不过繁简之别,颇疑蓐收古农官之名,与稷亦不过名称之异;烈山氏之子柱为稷,周弃亦为稷,稷官不变,其人屡易,又何疑该为蓐收即为田正乎?“该”以字形言,与“亥”可谓之今古文,该为少?四叔,今虽无考,王亥则见于卜辞,见于《纪年》及《楚辞·天问》,颇疑该即王亥,王亥尝为夏后氏田正矣。不独该为可疑,即玄冥后土,亦重可疑其为殷先祖王季相土。卜辞常见3于土,求年于土,土,王国维谓即相土。卜辞“求年于”(《前编》卷四第十七叶), ,王国维谓即邦社。

土为相土,相土即邦社,亦即后土矣。《天问》:“该秉季德,厥父是臧;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

又曰:“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卜辞已证明该即王亥,恒即王恒;王亥之父,卜辞及《天问》俱称其名为季,但《殷本纪》则谓之冥。《鲁语》及《礼记·祭法》皆云:“冥勤其官而水死”,与“水正曰玄冥”,密合无间,则玄冥为殷之王季,可以断言。句芒疑即夏后氏帝芒。帝芒,《御览》、《书钞》引《竹书纪年》俱作后芒。后者君也,其名本当曰芒,长言之自可谓之句芒。《纪年》:“后芒即位元年,以玄皀宾于河,命九东狩于海,获大鸟。”后芒曾东狩于海,与明堂祀句芒东堂之说合。明堂五神,出于《左传》五官,五官既集列国先王之名号以成,自非神而为人。知明堂五神之本为人也,则明堂五帝更不得谓其神帝非人帝。

案,丁说至谬!其四证实皆难成立,何以故?(一)证实由于丁氏迷信铜器铭文太甚。夫铜器铭文之所述固必当时实录,然只可用以证明当时人之观念而已,由陈侯因"#之铭高祖黄帝,亦只可用以证明陈侯自认为黄帝之后裔耳。盖黄帝之神话至战国之世固已渐转变而为人话,陈侯因"#之铭黄帝,实不足怪。古人多自认其祖先为天帝之子孙,往往尊天神为高祖。如《诗·玄鸟》《长发》以商契为帝所生,而卜辞尊契之父帝喾曰高祖2。邾公?钟?自以为乃陆终之孙,亦正同此理,未必陆终真为古人王也。

(二)证以帝或为人王死后庙主之称,甚是。然帝本天帝之义,后世于人王死后称帝者,亦神视之耳。帝辛帝乙等固本为人王,死而后称帝,但又何以见黄帝之号亦必为子孙所追尊者耶?

(三)证根据《左传》等书所载五帝故墟以证秦襄公所主及《吕氏春秋》明堂五帝之方位不合,谓必秦襄公及吕氏宾客妄作。实则春秋战国时,殷周民族杂处已久,其神话传说已多牵混,然亦非绝无根由者,大?、少?本东夷之传说,陈奄本亦东夷之居处,此即《左传》故墟传说之由来;而秦本亦东夷,故亦自以为主少?之神,此即《吕氏·十二纪》传说之所本。此则秦民族徙迁之结果,非秦襄公辈之妄作也。

(四)证多属臆说。句芒、祝融、蓐收、玄冥、后土本皆神名,由其名词之抽象即可知之。卜辞所纪,自高祖2以下至于王亥王恒,但分别有:祭之占,不见列于殷祀之典,而其殷祀皆始上甲。盖上甲以上本皆天神,上甲以下始为人王。祝融既即昭明、朱明,其为神而非人,可以断言。《周语上》云:“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墨子·非攻下篇》亦云:“天命融隆(通降)火于夏之城间西北之隅”,此亦可见祝融之为神也。丁氏以蓐收即王亥,疑是。蓐收本耕耨收藏之义(《尔雅·释天》所谓“秋为白藏”,“秋为收成”),确为秋季之神。王亥服牛,本亦与农耕之传说有关。后土,丁氏谓即相土,非是。殷之先祖本名相,其云“相土”者乃出后人误传,其所以误传者,盖由误读《诗·长发篇》“相土烈烈,海外有截”之文;以《玄鸟篇》“宅殷土芒芒”之文例之,“相土”之土亦犹“殷土”之土,相为人名,土非人名也。《诗·生民篇》云:“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傅斯年云:“今如以相为人名,不特文从字顺,且于经典正有证。《国语》云:‘昔共工弃此道也’,正与此同其文法,特一用名词,一用代名词而已。”此实即殷先公之相,谓后稷有相之道,亦犹言后稷能缵禹之绪也。又大丰,云:“不显王乍相,不?王乍唐,不克三殷王祀。”陈梦家谓“乍”通“则”,“不显王乍相”,即“有相之道”意;相即卜辞中之?。王国维以卜辞之“土”释“相土”既误,丁氏又谓即“后土”,益无当也!至于“句芒”丁氏谓即“后芒”,更非。句芒确为春季之神,“句芒”本一聊语,“句芒”与“句萌”古通,《月令》云:“句者毕出,萌者尽达。”《白虎通·五行篇》云:“句芒者,物之始生。”句芒盖屈曲生长之义,故钓渔具因其屈曲,亦曰钩芒或笱?(《淮南子·道应训》云:“年八十矣而不失钩芒”,《易林·震之讼》云:“捕鱼河海,笱?多得”)。《墨子·明鬼下篇》云:

昔者秦穆公(旧作郑穆公,从孙诒让据《山海经》注《玉烛宝典》及《论衡》校正)当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秦穆公见之,乃恐惧奔。神曰:“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秦。”秦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曰:“予为句芒。”是句芒之神不特主草木动物之生长,即人类年寿之延长彼亦主之。

于此可见句芒确有生长之义,本为神而非人也。至于玄冥,诚如丁氏所云,即殷世系中之冥。冥与玄冥本为水神,兼为冬季之神,亦犹昭明与祝融之本为火神,兼为夏季之神,非本为人死而后为神者。“水死”之说,亦解释冥为神之“推原论”神话耳。

蓐收既即王亥,祝融既即昭明,玄冥既即冥,句芒既即益,亦即玄鸟(见《益》篇),则月令之五神实无非东夷系之神话也。句芒、祝融、蓐收、玄冥既为东系传说中人物,故《左传》称句芒、蓐收、玄冥为少?氏之四叔,则少?之为东系人物,此又可证。《月令》之五神既出东夷神话,则《月令》之五帝亦必为东人所组合无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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