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城市发展：种族隔离与社会空间

虽然取得了政治独立，但经济关系却因殖民地历史文化传统的影响而部分地延续了下来。一些城市的空间结构因为社会阶层殖民性的地位不同而显示出特有的结构性特征和空间的分化。在东部非洲、中部非洲和南部非洲，情况更不规则，其特征是一般没有任何重要的本地城市化过程［除了少数例外，如布干达与坎帕拉并存的基博加和非洲—阿拉伯沿海城市（如蒙巴萨）］，以及程度不同的种族分离和歧视，越往南走情况越严重，在南非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南非地处非洲大陆的最南端，面积为122万km2，人口约为4000万人，是非洲地区经济最发达、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国家，被称为“第三世界中的第一世界，发展中国家中的发达国家”（李哲，2004）。1961—1994年，虽然脱离了英联邦，南非的成立并没有废除种族隔离制度，并在1976年发生了索韦托事件，仍然属于种族主义时期。在南非，虽然不是在非洲的内生城市旁边建立外生的、白人支配的城市，但白人城市却要求在其周围建立黑人城市。黑人在城里没有公民权，当局也不想让他们成为城市居民，但是为了向白人农场主提供土地，并保证黑人像马克思所说的那样“自由”得一无所有，黑人的多数土地被剥夺了，他们无可奈何地前往城市、矿区和种植园，为了挣得最低工资而工作，对此他们无法回避，因为既没有自给自足的基础作为出路，也没有政治抗议的权利（艾丹·索撒尔，1990）。1994年，以曼德拉就任南非总统为标志，意味着南非彻底地废除了种族政策，自此进入到民主政府统治时期。随着种族隔离法令的废除，如何将全新的社会置入原有的旧空间，已经成为南非新政府面临的最大问题，即南非虽已发生了很大改变，但是种族隔离政策在城市硬件环境上却留下了清楚可见的痕迹（李哲，2004）。

约翰内斯堡是非洲最大的工业、矿业、商贸、金融中心，具有现代的自然和技术基础设施，拥有受过良好教育和有技术能力的人力，是南非最有前景的城市之一（西塞·吉布地，2008）。大约翰内斯堡地区的城市结构（图4-38）显示了种族隔离时期金山地区的城市结构（李哲，2004）。它由内部和外围两部分地区组成。内部地区或者叫作大约翰内斯堡地区，包括了桑顿（Sandton）、伊登维尔（Edenvale）、贝德福德郡（Bedfordshire）、艾伯顿（Alberton）、杰米斯顿（Germiston）和索韦托这些部分，它们形成了以约翰内斯堡为中心的通勤交通网络。外围地区，包括远东（Far East）和西兰德（West Rand），逐渐形成了独立的就业区，因此对约翰内斯堡的依赖性有所减弱（李哲，2004）。

图4-38　约翰内斯堡都市圈的城市结构

工作区要沿着原有的黄金矿脉分布，从鲁德普特（Roodepoort）延伸到杰米斯顿（Germiston）。东西两翼主要集中了工业区，在种族隔离时期，约翰内斯堡市区中心是最主要的办公区，随着黑人政权的建立，黑人成了城市中心区的主人。由于各种恶性案件时有发生，多数白人公司选择了转向周边的桑顿（Sandton）等地区发展。在今天的约翰内斯堡中心区，继续营业的多数是因为结构特殊而难以搬迁的各大银行（李哲，2004）。(www.xing528.com)

图4-39　1972年大约翰内斯堡地区的种族分布图

住宅区包括白人区和黑人区（图4-39）。种族隔离时期白人主要聚集在大都市地带的中心，约翰内斯堡中心区和黄金矿脉以北。每天通勤往返成为白人居住区的一个明显特点，他们的交通工具主要是私人汽车。白人居住地区的特点：随着居住区到市中心的距离增加，居住密度递减；与典型的北美城市相似，自由市场体系造成了城市无限制蔓延的后果；对于居住地点和房屋质量有多种选择，且大部分房产为私有（李哲，2004）。居住在索韦托的黑人区的黑人绝大多数在索韦托以外工作。大约有350000人每天往返于索韦托和约翰内斯堡之间，主要依靠火车或巴士等公共交通工具。种族隔离时期的黑人居住区和白人居住区的对比差异明显，主要表现在黑人居住区的人口密度明显高于白人居住区；由于可用土地有限，扩建和发展受到限制，大部分房屋是通过国家低价住房制度获得的，这意味着这些房屋的设计都是统一的，几乎没有个人选择的可能；土地为国家所有，只有一小部分是以租赁形式拥有的。

值得关注的是，大约翰内斯堡地区中的第三世界——索韦托。索韦托（Soweto）和约翰内斯堡都位于南非面积最小但是最富裕的豪登省，它们共属大约翰内斯堡地区。但是种族主义统治下的南非的城市发展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景象：大约翰内斯堡地区的城市结构是西方世界和第三世界的混合物，在如此相邻的地方，一个城市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而另一个则完全停滞不前（李哲，2004）。种族隔离制度导致了城市的基本架构被严重破坏。索韦托意为“西南镇”，位于约翰内斯堡的西南方向，它的形成、发展和变化是近代南非历史的一个缩影。100多年前，约翰内斯堡被发现金矿时，南非全国各地和周边国家的大批黑人劳工来到这里，由于金矿多在城南，空旷的郊野尘土飞扬，白人因此选择城北居住，黑人矿工则聚居在金矿附近，形成了当时的矿工住宅区。随着后来政府实行的各项种族隔离政策，这种矿工住宅区逐步演化成了现在的黑人城镇（李哲，2004）。

虽在种族主义统治时期，大约翰内斯堡地区和典型的西方城市结构特点基本相符，但黑人城镇的特点与土地所有制度和政府政策有关（李哲，2004）。种族隔离时期，所有土地都归国家所有，政府剥夺了黑人城镇居民拥有房地产的权利，尽管有不同的借贷形式，但还是只有少数房屋归个人所有，其他都属租赁。地租和建筑租金与可达性和土地的市场价值没有联系。1973年，政府才开始允许符合条件的黑人城镇居民，在租期为30年的土地上建房；1978年又把地基的租期延长为99年。黑人首次获得了房产的抵押权，可以贷款建房。后来又允许合法居民在法定的黑人城镇购地建房，但在收入低下的黑人中，具有这样能力的人为数不多。而且，在种族隔离时期，黑人不被允许开办大型的企业，这一限制加上约翰内斯堡是商业核心的定势使得黑人城镇的商业活动受到了一定的限制（李哲，2004）。如今，随着有关法令的废除，黑人开设的公司迅速增多，如今在约翰内斯堡的证券交易市场已占有超过10%的份额。

1994年废除种族隔离制度以后，南非发生了沧桑巨变。国际上普遍认为，在黑人治理国家的同时，白人能够继续安居乐业，是种族和解代替了种族歧视，是民主体制的建立保证了政局的稳定。但是，南非仍然被种族隔离制度留下的后遗症严重困扰（李哲，2004）。目前，南非仍然是国际公认的最不平等的国家之一。以白人为主的5%的人口拥有95%的财富，60%以上的黑人仍然生活在贫困之中。贫富悬殊造成了居住方式的不平等。当种族主义统治结束之后，仅从立法上取消各类隔离政策，对于绝大多数黑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从法律上来讲，黑人区和白人区的概念在南非已经不复存在。但事实上，当推土机把黑人原有的家园夷为平地以后，白人便成为这片土地新的主人。只有当主人愿意出卖这块土地，而这些黑人又能够买得起时这块地才能重新属于他们。在现阶段的南非，仍处在朝不保夕状况下的黑人们绝无此能力（李哲，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