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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宫艺术史:陶器微妙变化,多元风貌,完美统一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局部的微妙变化,带来了陶器的整体性变化。除了钵、盆、壶、罐这些规则的圆形彩陶,还有很多“淘气”的、不规则的器形存在。轻盈的流口与稳重的“袋足”形成了一对矛盾、一种对比,又在这样的对比、矛盾中达成了完美的统一。而动物造型的融入,更使陶器具自然的形态,展现出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多元风貌。有人说,“中国人蒸熟了世界第一碗米饭”,凭借的,就是这样的陶甗。拉坯不是“人鬼情未了”,而是体力与技术的完美合作。

故宫艺术史:陶器微妙变化,多元风貌,完美统一

局部的微妙变化,

带来了陶器的整体性变化。

除了钵、盆、壶、罐这些规则的圆形彩陶,还有很多“淘气”的、不规则的器形存在。故宫博物院藏龙山文化红陶鬶(ɡuī) [图5-15][图5-16][图5-17][图5-18]、白陶[图5-19],等等,完全是一种“另类”的彩陶,考古学称之为异形彩陶。它们都是炊煮器,腹下有足,可以燃火,日常煮饭、煲汤,都要用到它们。红陶鬶的三只足被称为“袋足”,里面是空心的,不但可以盛放更多的液体食物(比如肉汤)、酒水,而且它的“袋足”可以直接受热,提高了效率。这类彩陶,不仅在造型上不同于那些用来存贮食物的陶器,在材料上还要有较强的耐火性,因此多用夹砂、夹蚌、夹炭的陶土制作,因为这类陶土可以经受高温烈火的烤灼。

美学的角度上看,这些异形彩陶,似乎有意打破圆形彩陶对称、均衡的格局,让彩陶的器形变得丰富,亲切,富于生命感,甚至变得调皮、可爱。我们看红陶鬶的“袋足”,简直就像涨满乳汁的乳房,圆圆的、满满的,沉甸甸地下坠着,仿佛鼓胀得乳汁就要流溢而出,相比之下,它上部(用来倒出液体)出鸟喙状长流,则仿佛张开的鸟嘴,向天空高傲地翘起,似乎让整件器物摆脱地球的引力,飞上天空。轻盈的流口与稳重的“袋足”形成了一对矛盾、一种对比,又在这样的对比、矛盾中达成了完美的统一。

这种类似鸟嘴的流,在其他陶器上也时常可见,比如宽把壶[图5-20]、宽把杯[图5-21][图5-22]、三足盉[图5-23],还有一些陶匜(yí)[图5-24][图5-25],只因在圆柱形或者圆球形的器形上加上了一个流,就让中规中矩的器形陡增变化,有了动感,变得自由、轻灵、活泼。

[ 图 5-15]
红陶鬶,新石器时代青莲岗文化
北京故宫博物院

[ 图5-16]
红陶鬶,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
北京故宫博物院 藏

[ 图5-17]
红陶鬶,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
北京故宫博物院 藏

[ 图5-18]
红陶鬶(局部),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
北京故宫博物院 藏

[ 图5-19]
白陶鬶,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
北京故宫博物院 藏

[ 图5-20]
细刻纹阔把陶壶,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上海博物馆 藏

[ 图5-21]
戴墓墩刻纹宽把杯,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 图5-22]
汴家山G1 刻纹宽把杯残片,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 图5-23]
鸟形陶盉,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上海博物馆

[ 图5-24]
彩绘盖矮足陶匜,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上海博物馆 藏

(www.xing528.com)

[ 图5-25]
阔把圈足陶匜,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上海博物馆 藏

局部的微妙变化,带来了陶器的整体性变化。这些可以变化的造型元素,包括前面提到的足、流,还有盖、耳、把,等等。而动物造型的融入,更使陶器具自然的形态,展现出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多元风貌。

还有一种变化方式,是将同类或者不同类的器形叠加起来,形成的组合器形。所谓组合器形,既有纵向的组合,也有横向的组合。良渚文化有一种陶甗(yǎn),将鬲和甑两种器形组合起来,鬲在下,甑在上。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出土过一件商代青铜三联甗[图5-26],是在一个长方形器身上置三个甑,是极个别的特例。陶甗在鬲内注水,甑内放食物,之后在鬲下燃火,把水煮沸,利用水蒸气将甑内的食物蒸熟——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蒸锅了吧。有人说,“中国人蒸熟了世界第一碗米饭”,凭借的,就是这样的陶甗。一件陶制的“蒸锅”,让遥远的上古时代,变得无比亲近。

在良渚文化遗址,还发现了许多子母口缸、子母口罐,也是这样的纵向组合。这种子母口缸或者子母口罐,口部呈双重的子母形,子口和母口之间的凹槽可以积水,把(碗形的)盖子倒扣在上面,可以达到密闭的效果[34]。这样的子母口缸、子母口罐,与今天的泡菜坛子无异,应当是,也只能是用来腌制泡菜的。《诗经》云:

中田有庐,

疆埸有瓜,

是剥是菹,

献之皇祖。[35]

[ 图5-26]
青铜三联甗,商
中国国家博物馆 藏

这是一首冬日祭祖时唱起的歌谣,庐和瓜、剥和菹,都是用来献给皇祖(祖先)的。其中,庐和瓜是蔬菜,“剥”和“菹”是腌渍加工的意思。据汉许慎说文解字》解释“菹菜者,酸菜也”。这应当是中国古代文献关于泡菜的最早记录。《商书·说明》记载:“欲作和羹,尔惟盐梅”,说明至迟在3100多年前的商代武丁时期,中国人就已经用盐来渍梅烹饪用了。良渚子母缸(罐),又以地下证物的方式,把中国泡菜的历史提前到距今5000年前。泡菜腌制,是上古先民留下来的非物质遗产,至今仍是中国人日常饮食中最平常却最诱人的那部分。

在彩陶时代,没有发现过三联甗,却有三联匜[图5-27]出土。上海松江广富林出土的三联匜,是三件陶匜的横向联合,像三个背部相靠的小兄弟,三只流一致对外,各呈一百二十度角,造型可爱,充满想象力,只是不知道如何使用——假若分别注入三种液体,那么将其倒出将是非常麻烦,不如三件陶匜分别使用,而且腹内壁有三孔连通,三种液体会混合在一起,有什么必要既分开,又连通呢?

最早的陶器是以手塑形,之后用篝火烧制,烧制时间短,但火达到的最高温度可以很高,约在800℃左右,主要器形是圆底的,以避免发生破裂。在新石器时代晚期,出现了轮制技术,为陶器生产带来一场革命。所谓轮制技术,就是把黏土球放在转盘中心上,称为轮头,陶艺匠人以棒或脚力推动,使陶轮高速转动,制陶人需要按、拉湿润的土坯,直到形成完美的旋转对称,再在黏土坯中制造出中央的空洞,之后要为器皿制造平坦或圆形的底部,把外壳靠拢及塑形至相同阔度,最后移除多余黏土,对形状进行修整,以使得器形更加精确,称为“修坯”或者“利坯”,从而完成烧制之前的所有工作。

我曾在江西景德镇的瓷器生产厂家观察过拉坯过程,了解到拉坯的过程看似简单,实则艰辛。拉坯不是“人鬼情未了”,而是体力与技术的完美合作。

在一本名为《制瓷笔记》的书里,我读到这样的文字:“在景德镇,传统拉坯师父,几乎可以一眼认出:他们双臂粗壮,双肩耸起,背弯,身体前倾,一如他们拉坯时的姿势。这是长年辛苦劳作的结果,哪有什么浪漫的影子。理想丰满,现实骨感,总归如此。”[36]

[ 图5-27]
三联陶匜,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上海博物馆 藏

[ 图5-28]
竹节形刻文阔把陶杯,新石器时代良渚文化
上海博物馆 藏

还说:“手工拉坯的工序要在轮车上完成,古时的轮车靠人力转动,稳定性也较差,对手艺的要求就更高。后来出现了电动的轮车,减少了人力,提高了效率,也增加了成形的稳定性,是一大进步。……最小的电动拉坯车,所占面积不足四分之一个平米,移动也很方便,随便搬个小凳,边上一坐,就可以开始工作。不过这样一来,过往的气势神韵,已荡然无存。手艺还在,灵魂却不相通,工匠成为工匠。我见过一些老师父,仍保持着传统手艺人的灵魂,不像匠人,却像艺术家。技进乎道,与此有关吧。好的拉坯师父,游刃有余,自然手出手作的美感,很有几分优雅的气度,常常一动手,就像在舞蹈!”[37]

轮制技术的出现,让钵、盆、壶、罐这类规则的圆形陶器的生产变得便利,陶器上一些基本的纹饰也应运而生。赵晔先生在《内敛与华丽——良渚陶器》一书中,以凹弦纹和凸弦纹为例说:

因为是轮制,只要用竹刀在器身上轻轻一点,高速旋转的陶坯就能被旋削出凹弦纹;在器物的相邻部位做减地处理,可以在分界线上产生凸弦纹或竹节的效果[图5-28]。当成组凹弦纹的宽度和间距接近时,我们看到的可能是凸弦纹,这是一种可以变换的感官错觉。所以弦纹的大量出现不足为奇,尤其是那种乌黑光亮的器物,弦纹可以打破大面积的高光,赋予器物一些节奏和美感。除了具有装饰功能,就实用效果而言,弦纹还能增加捧持器物的摩擦系数,使器物不易滑落。[38]

一些复杂的器形,如圈足罐、圈足盘,以及前面提到的鬲、甑混合体——甗(如姚家山甗、高城墩甗等),就不能依赖轮制技术一次性完成,而是需要进行二次(甚至多次)组装,至于兽形三足盉、袋足鬶这样复杂、不规则的陶器,则完全有赖于纯手工制作。而轮制技术产生的凹弦纹和凸弦纹,也不能解决罐、壶、缸这类大型器物的安全使用问题,而需要在肩部、腹部另加较粗的条带状装饰,以有效防止人们在搬动过程中失手而致器物滑落。

除了碗、盆、瓶、壶、盂、盘、杯这些常见的陶器器形,姜寨遗址还“推陈出新”,出土了一些奇特的器形,有凹底、尖底、圈足形瓮、罐,有曲腹碗、钵,双唇口尖底瓶、鸡冠耳罐、双耳高档三袋足鬲、釜形三足斝、三耳罐等,甚至出土了陶簪、陶环,以及原始的吹奏乐器——陶埙。

即使在新石器时代晚期,机械化生产仍然不能取代纯手工制作。轮制技术的出现,固然提高了生产效率,也扩大了生产规模,但纯手工制作,更让工匠们有了闪展腾挪的空间,让他们在看似枯燥的制作流程中,实现他们的艺术天赋和审美梦想,让千万年后的我们,通过博物馆里那些形态夸张、个性十足的陶器,领略到那个古老年代的物质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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