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辗转在邪欲的渊薮,
玩物丧志德行渐污。
良知无时不在拷打他幽暗的灵魂:
寻欢逐乐是人生的坟墓。
——《赌徒》
在通行世界之大恶面前,任何国家的法律或者道德说教都显得苍白无力,伦敦、巴黎这样的国际大都市藏污纳垢,便是这一铁律的最好例证。赌博虽为德之大污,在欧洲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只有贵族阶层的人才能享此特权;中国的情形却恰恰相反:聚众赌博是草民的恶习,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向来不屑于此。多少体面人因为流连于一掷千金的赛马场、赌场、贵族俱乐部等不健康娱乐场所,导致千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昔日钟鸣鼎食之家顷刻间沦落为三餐难继的寒门,竟日奔走红尘、历尽世态炎凉。仅巴黎一地,每年因赌博败光家产、不得不以一死自求解脱的人比比皆是;举目大英帝国,拥有皇室血统却又嗜赌成性,以致债台高筑、身价与身家相去万里的贵族也不在少数。我国立法实践中虽对赌博有所限制,但并没有将其纳入违法犯罪行为的范畴,所以此风虽恶,却能长盛不衰。
中国流行的赌博方式操作简单,跟我们乡村集市、赛会场合随处可见的撞大运之类的坑蒙拐骗欺诈活动差堪仿佛,唯一的区别在于是否使用纸牌等道具。起早贪黑、辛劳终日的珠江船工,稍得片刻的闲暇便一头扎进赌徒堆里寻求精神刺激,为自己晦暗的人生增添一抹亮色。
多米诺骨牌、骰子、纸牌等是中国人常用的赌具,其间象棋也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中国牌有个专用名称:牌九,长三英寸、宽一英寸,使用红、黑两种色斑标记大小。下棋是一项劳时费力的活动,其中智慧发挥的作用远大于运气,故此游戏双方一番交战之后,胜者的奖赏与其说是个人棋艺的提升或者物质利益,毋宁说是精神上的满足和良久的回味。“观棋不语真君子”,中国人对弈,旁边从来不缺观战者,两个人的棋局,大家的较量,这就是象棋的魅力。此外,“学艺不精”在中国人眼里是莫大的耻辱,故此游戏爱好者们的棋艺牌技都相当精湛。(www.xing528.com)
英伦三岛最近流行起来的“找拖鞋”游戏,也许与中国古老的聚会游戏“击鼓传花”颇有渊源。这种游戏玩起来气氛非常热烈,玩家顺次传递花束,隔壁房内有人通过敲鼓点的方式传递信号——鼓响则传、鼓歇则停,当急骤的鼓声戛然而止的时候,花束在谁的手中,谁就得罚酒一杯,或者向所有游戏参与者敬酒一轮,而且是自己掏腰包买单。中国下等人聚餐饮酒,场上最常见的活动项目还是一对一的游戏“猜拳”:“两个人相互面对、同时出拳并喊出一个数字,两人伸展的指头数相加与谁的相等谁就是胜方,两不相符或两相符合(游戏双方喊出的是同一个数字)再推倒重来。这种游戏规则很简单,不需要任何专用器具,五根指头排列组合,产生的始终是六种结果(握拳为‘0’,其他情况下以伸直的指头数计算)。”西塞罗在他的办公室里曾多次描画过的“数指头”游戏,他的研究者米朗芬曾这样诠释:“……玩家快速出拳,并根据个人意愿伸直数根指头;在完成这些简单而迅捷的动作的同时,玩家需猜测两人前展手指的总和并一口报出来,猜中者为赢——眼尖手快是提高此游戏胜率的不二法门。”虽然科技文化长足进步、人类社会早已告别蒙昧时期,但对罗马人玩的这个游戏的热情并未稍减,其拉丁文名称至今仍然是口语交际中的高频词。聚居台伯河沿岸地区的特拉斯提弗列人,更把猜拳行令当成他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与诸多物质、精神文明高度发达的国家一样,中国人玩起赌博的游戏,那真是花样翻新、层出不穷。除了打牌、下棋、猜拳这些传统游戏项目,斗鸡、斗鹌鹑、斗蟋蟀……这些血肉横飞极不人道的游戏,中国人照样乐此不疲。斗鸡之风兴起较晚,传自南亚马来国家的可能性较大。用于斗鸟活动的鸡、鹌鹑需要进行专业化训练,不少中国人以此为业,由此打造出一条完整、稳定的产业链。这些鸟征战沙场依仗的可不是自然天成的尖喙利爪,它们的攻击器官都配备有锋利无比的特制封套,恰如执戟掼甲的重装武士一般。一轮角斗下来,败者当场毙命、胜者奄奄一息,场面惨不忍睹。战绩辉煌的斗鸡、鹌鹑可是主人的摇钱树,求购、求租者不绝于途,身价自然不菲。斗鸡、斗鹌鹑意犹未尽,飞禽走兽虫鱼凡是能培养出斗士的,中国人都乐于拿来一决高下;好勇斗恨的蟋蟀因此扮演起了娱乐明星、赌博工具的角色。蟋蟀决斗不需要场地,有一只粗瓷大碗或一方草编的虫笼就可以大摆战场。打斗时主人将交战双方投放到一起,各拿苇秆撩拨触须,直到两只可怜的小虫子斗志勃发、展开殊死搏斗为止。主人的嘘声、围在前台下注的赌徒发出的叫声,一时间响彻街巷、震耳欲聋。传承数千年的中华民族文明,没有教会大清帝国的子民敬畏生命——
我们恣意践踏的蛆虫,
生命并不比我们微贱;
在躯壳被碾成齑粉的那一刻,
痛楚并不因身形的弱小而稍减。
金坛的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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