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偶像崇拜,
神化了仪式,淹没了上帝。
——莎士比亚
与广州隔岸相望的珠江三角洲地区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不仅是城区居民休闲度假、享受自然风光、呼吸新鲜空气的好去处,更有远近善男信女前来烧香礼佛,不绝于途。出广州市区满目狼藉、散发出阵阵秽味的狭窄街道,登临海幢古寺桥,江风扑面,生沁人心脾之润;孤岛凌波,有海市蜃楼之妙。高大的树木枝叶扶疏,或摇曳洪波之上,或参差田畴之间,色彩斑驳,明暗交织,像一曲无声的交响乐,回响在天地之间。
这里有中国最著名的佛教寺院,中华文化传承中最不可理喻的部分——迷信,在这里演绎得淋漓尽致。临江而望,渡口船来船往,码头上人头攒动;闹攘攘的人群,展现中国人愚昧的一面。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蹒跚学步的儿童,这些人不畏旅途劳顿,跋山涉水赶到这座孤悬江口的小岛上,匍匐氤氲烟气之间,跪伏泥胎木偶之下,祈求看不见摸不着的英灵原谅他们的罪过、守护他们健康安全,让他们免受斧钺刀箭加身之害,在战火频仍的年代里苟延残喘。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这个岛上晃悠的人,并非全都抱着一颗礼佛之心,这里也啸聚了一拨“靠庙吃庙”、专事坑蒙拐骗的无良之徒,亵渎信众一心向佛的初心:在他们眼里,这些村夫野佬看不好随身财物,他们偷一点、骗一点,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愚者可欺、骗子无罪,难道这就是中国的处世之道?善与恶、真与假、好与坏,这些最基本的道德操守,中国人又是如何奉行的?(www.xing528.com)
数扇大门、几道影壁,托起斗阁山墙;独具特色的凹面出檐式建筑、造型奇特的鸟兽虫鱼雕饰,给这座水上天堂蒙上了“曲径通幽处”、“酒肆倚深林”的恬静之美。岛上有几株千年古榕,虬枝攀缘、气根高悬,绿叶蒙络摇缀、筛下点点日月之光;垂若半天之云的树冠下面,略显简陋的屋宇乍隐还现。山门的两侧摆放着硕大的木雕,面目狰狞、杀气腾腾,是中国传统建筑文化中的镇宅之宝,用于防范不洁之物的侵入。越过雕像,进入一处封闭的院落,眼前赫然出现一条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于花草林木之间,直通形形色色的神祇高踞神台之上的柱廊。第二道院落的后侧有三座巍峨庄严的大殿,里面供奉的神像体格庞大,雕饰繁复,外观也更加阴森恐怖。中央大殿内供奉着著名的三世佛:燃灯佛、释迦牟尼佛、弥勒佛,主往生、现在、未来三界。众多力士菩萨拱卫佛像之侧,俱各盘膝打坐,每像高达十一英尺。三大佛尊雕像前面摆着香案,长香高烧、青烟缭绕,奇花异果之类供品四季不断。除了载诸佛教经典的古圣先贤,这座寺院里还供奉有十八位本土僧佛:功行圆满、飞升西方极乐世界的历代满清皇帝。大殿的侧壁悬绣幔垂地,使用金丝银线编织出来的孔子名言赫然在目。数根彩漆镏金木柱上擎屋梁,其中十字交叉的主梁上悬挂的数百盏灯笼洒下红色的炫光,营造出一派端严凝重的气氛——恰如天光宣泄,将住院和尚孜孜以求的神效点染得酣畅淋漓。
寺院内多间禅房大小相同,陈设整齐划一;另有僧舍一间,其大容得百人。从穿着打扮到面色气度,足见寺僧等级森严、供养高下有别:有些人身披流光溢彩的袈裟,一看就知道福缘不浅;有些人则衣衫褴褛、形销骨立,活脱脱一副命运弃儿的模样。佛门并非净地,寺院里的不公,尘世间罕有其匹;信众的施舍养肥了槽边的猪,绝大多数猪却只能望食兴叹。生前欲求无度、死后备极哀荣,那些吃得脑满肠肥的猪,即使撑断了那一口浊气,也有个动听的说法:圆寂,最后无一例外地埋迹于为它们量身打造的储尸塔内,享受世人的顶礼膜拜。
佛教拜祭仪式相当繁复。熬到住持位置的老和尚长跪神像之前,不停地用额角触碰一块被教中人奉为神明的石头,以此彰显神祇的崇高与信仰的虔诚;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信众来说,隆重的仪式只是无谓的表演,不值一哂。佛教流传地域虽然广阔,但奉教者与庞大的人口基数相较,实属凤毛麟角;即使像大清帝国这样寺庙遍地、碑塔林立的泱泱大国,莫之能外。除了举办宗教仪式时多数人显得漫不经心之外,佛寺在中国人眼里与神圣不可侵犯的宗教设施相去甚远,阿美士德勋爵朝觐归来,曾假道广州拜访当地大员。这位勋爵的北京之行处处碰壁、所获无多,不过一行人在广州的生活得到了官方的照拂:特许在海幢寺内住宿。大佛金身被搬离基座,寄存于河对岸一处寺庙内,主殿被辟作教会使团的用膳房。勋爵的随员没有放过这一细节,他们不无感慨地说:“中国人与佛教的关系若即若离,改变他们的信仰并不是什么难事;举凡深入民众身体力行的西方传教士,均深知个中秘辛。”
广州海幢寺里的大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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