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的信徒,看好你们的家园!
拂拭心头的尘埃,守护理想的圣殿!
圣灵之幽谷不容亵渎、不可背叛,
捍卫你们万能的主,披甲执锐,奋勇向前!
基督的信徒,看好你们的家园!
——C.J.C
从梅岭深处奔涌而出、横贯广东全境的北江流域青山绿水、风景如画,但土质并不似勃勃的景观那般肥沃。白河的河道经过流水的长年冲刷,形成石灰岩质堤岸与砂岩质河床层次分明的地质结构。不过一般之中有特殊。白河一处河段地势险峻,河水切入砂岩山体,形成深达八百英尺的峡谷,山势如削,清流如瀑,景色十分壮丽。去峡谷不多几里格,便是围裹在砖石城墙之中、看上去壁垒森严的韶州府。白河深水航道在此发端,上游常用的竹筏或平底小型木板船一律止步,更换为轻载帆船。韶州城头有一座浮桥,承重结构为一字排开直抵两岸的一列小船;中心航道处的浮船与桥面分离,便于往来船只通行。泛舟白河,但见河岸约七百英尺高处一岩前出,悬垂于涟滟清波之上,广阔的河面至此收束,汤汤河水奔涌而过,激荡冲决,摄人心魄;凸岩上部山石攒聚、兀立如柱,令人叹为观止。这是进入韶州城地段的最后一道风景,着实可圈可点。那块悬空的石灰岩质巨石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广岩,灰黑色石面多有孔隙密布的区域,给人玲珑剔透之感。岩体间有凹陷区,宛若一度欣欣向荣的草木枯死掉落留下的斑痕,与钟乳石参差错落,点染出超乎自然的玄幻之美。穹窿之下是一方升出水线仅数英尺的宽大平台,一段窄窄的台级直通石窠内的佛寺;寺内生活着若干和尚,青灯孤影,与佛为伴,侍弄一片信仰的净土。
马戛尔尼爵士游览广岩寺后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该寺当年的风采做了至为生动具体的描述。时过境迁,要么是半个世纪岁月的侵蚀,要么是佛教文化品味悄然发生了变化,总之今日广岩寺铅华褪尽,雄风难觅,外观大异从前。“河水在这里陡然转弯,回水区形成了一汪波平如镜、水色黝黑的深潭。两岸巉岩腾空而起,如同两头躬腰屈背的史前怪兽一般缠作一处,穿云翳而倚绝壁,暗若垂天之翼。我们弃舟登陆的地方仅可容身,断无转圜之余地,可谓险象环生、命悬一线。头顶险峰、脚踏危谷,每走一步都伴随着万般觳觫战栗,那感觉恰如置身于死神张开的大网一般。我们鼓起勇气投身险途,方为克服怯懦心理而欣慰;回望一眼险象环生的处境,恐惧再次掠过我们的心头。我们面前是一挂凿出来的台阶,从河岸直通山顶,狭窄、陡峭、坎坷不平。石级尽头一抹尖削的山顶若隐若现,那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我们历经艰险攀爬至广岩寺所在的平台,已是筋疲力尽。一位年纪老迈的秃顶和尚从他寄居的洞穴里钻了出来,声称他将充当我们一行人的导游,引领大家参观洞天式佛寺。我们最先踏足的位置是人工凿造的斋房,二十五英尺见方,一面临水,崖畔设有护栏。这个地方打点得相当齐整:中式桌椅锃光瓦亮,洞顶中央悬挂着一盏产自伦敦的硕大玻璃吊灯,五色杂陈的纱灯、纸灯散布各处。那盏吊灯颇有来历,据称是一位广州富豪香客的布施。穿过斋房,我们爬上一段逼仄的石级,进入位于其正上方的主体建筑——佛殿。与斋房相比,广岩寺宝殿的面积大出不少。殿内供着一尊菩萨像,一手持弯刀,一手举火把,典型阿拉伯人笑容可掬的面孔,露出两排大金牙,看上去威风八面、气度不凡。只可惜说起教中大神的丰功伟绩,那位与菩萨日夕相伴的老和尚也是知之甚少,遑论我等教外之人。观其奉祠丰厚之状,此神祇之前生必为满清贵胄,即便不属皇族,也是勇贯三军战功赫赫的将军,说不定是堪与普鲁士王、斐迪南大公并驾齐驱的人物。菩萨脚下摆着神龛供桌,香烟缭绕、灯烛通明,极尽奢靡之能事,颇有罗马天主教堂的风范。大殿四壁满布大字体石刻,都是一些佛家谶语、醒世格言,看上去十分抢眼。(www.xing528.com)
“菩萨像对面是宽大的洞口,上覆遮天蔽日的巨石,下临不可测的深渊,没有强健的神经系统和超常的自控能力,望一眼足以让人心胆俱裂。秃头和尚带我们出大殿、穿亭廊、遍览广岩寺的宗教和生活设施,其中包括厨房以及僧侣佛事之余休息睡觉的禅房。这些建筑物均凿自石壁,一锉一锛,无不凝结着佛教徒辛勤的汗水;没有坚不可摧的意志和持续不断的努力,绝难创造出这样的奇迹。现在老和尚对我们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已经了如指掌,他点燃了更多灯笼火把,将这些平时不见天日的特殊地下室照了个通明透亮,以便我们观察其中的布置铺排,揣摩攀岩附壁的和尚们的日常生活。恰在此刻,有几个与我们禀赋相同的生物进入我们的眼帘——
天堂的圣火,曾经在他们的胸中孕育。
埋迹深山,身羁危崖,满脑子荒诞无稽的妄念,他们的生存状态,在我们这些西方人士看来,无异于是信仰畸变的榜样、人性堕落的标杆。理想、信念、普罗米修斯式的献身精神、灵魂那执著而高贵的追求、与生俱来的善念……一切美好的品质,均在打着宗教旗号传播的精神癫狂中丧失殆尽。这不堪入目的一幕,令人瞬间产生了对理性与智慧之光的渴望。”
今日广岩寺已非昔日可比。马戛尔尼爵士笔下的景致,经过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改造,大多已无迹可寻。菩萨粗犷的鞑靼人形象已经荡然无存,换成了温文尔雅的东方人士面孔,只是其座下的神龛尚在,半截石壁上凿出了一座莲花的轮廓;另外,寺院的规模似大不如前,寺僧人数有所减少。马戛尔尼爵士浓墨重彩形容过的险道,栏索也换成了护墙,安全措施得到了加强。唯一没变的是广岩寺和尚精于算计的市侩习气:他们滴溜溜的小眼睛始终不离游客左右,揣度他们的身份地位,察言观色、献媚讨巧,利用一切机会捞取好处。他们拿出平时搜集的各种石料,作为礼物馈赠客人,但他们的动机很明确:换取客人的无价之宝。行脚僧也好、和尚沙弥也好,这些遁入空门的佛教徒与罗马天主教神父一样,都是不事稼穑、凭一身袈裟神袍聚敛财富的寄生虫。我曾经邂逅一位行乞的游方僧,一颗头剃得光秃秃圆溜溜锃光瓦亮的,背着一块内容与度牒相似、标明佛籍的木板,两膝绑着毡垫挨个儿跪拜富家之门,嘴里唱着应景的词句,手上敲着一只形似秋梨的木制法器——木鱼,名曰化缘,实则与穷讨恶要相去无几。和尚喇嘛披的法衣款式相同,都是一袭长袍外带丝绒大翻领;各人在教中的地位级别,可通过布料的颜色进行辨识。大清帝国推行男人蓄发的制度,但有秃顶者,必为佛教僧侣无疑。行走江湖的和尚一般会戴一顶帽檐宽大、帽顶后部镶一块木片或玉石之类作为装饰的斗笠或者草帽,遮阳挡雨,一举两得。偶尔也能见到帽子夹在腋下,打着雨伞走来走去的僧人。中国雨伞使用竹竿伞柄、竹篾伞骨,伞面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油纸。遍布中国各地的寺院及公共场所,常有僧侣、尼姑之流长跪祈祷,用自虐向大众展示自己的虔诚,彰显佛陀的伟大,其行径与印度先师、西方的苦行者一脉相承,不排除其中有居心不良之辈、欺世盗名之徒。千里迢迢奔赴中国传教的印度高僧,与罗马天主教一样到处散播陈腐的教义教规,兜售精神鸦片,禁锢民众的思想,假神佛之名愚弄大众。
偏处荒郊野外、藏身乱石之中,寺僧个个面有菜色、境况凄凉,广岩寺这样的修道院、隐修所之类的宗教设施,罗马天主教会不乏其例。巴勒莫附近佩莱格里诺山上的圣罗莎丽亚教堂,就是南欧一道闻名遐迩的景观。深邃、潮湿、幽暗的天然洞穴,凿壁而成的神龛,神龛中半隐半现、粗鄙不堪的圣女头像;小教堂东侧奢华冶艳的神坛之下,赫然摆放着同一圣女的精致影像。那是一块当地教会奉为圣物的神石,女修道院依石而建,既能彰显神迹,也能引来四方朝圣者,为修道院带来丰厚收入。葡萄牙罗克森特角左近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地下宗教设施,名曰“科克修道院”,教堂、圣器储藏室、餐厅,还有足可容纳院内所有可怜的方济各教士的寝室。修道院各处的墙壁、屋顶、地板上,软木塞星罗棋布;从桌椅板凳、窗牖门扉等生活用品到十字架之类法器,无处不见软木塞的痕迹。看得出来,隔雨水防渗露是这所寺院的日常要务。无论广岩寺,还是圣罗莎丽亚、科克修道院,都是理性沦丧的产物、自我堕落的渊薮,他们的偏执、狭隘,理应受到世人的鄙视;不过与马德拉岛上的方济各教堂相比,境界还是要高出不少,至少在室内陈设上不似后者阴森恐怖、令人作呕。这座教堂的内墙上人体骨骼如腿骨、胳膊骨密密匝匝围了一圈,上面摆满死人的头盖骨。天花板上一盏黯淡的吊灯洒下一抹如烟如雾的光芒,照亮森森白骨,摇曳一地鬼影。面对一拨又一拨慕名而来的参观者,一位光头神父手指骷髅、挨个儿介绍教中先驱的光辉业绩,其眉飞色舞、趾高气扬之状殊难形容。
海幢寺停泊处和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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