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论述《海峡两岸之新旧谱学的剖析》,讲两个内容,一是修纂思想和体例。五四运动之后,从旧谱粗略地发展成“两派三家”;二是“新谱学多是以专论式,探讨社会上诸问题对宗族的影响”,如人口、宗族、族谱人物等问题,并列举若干篇论文篇目(上册第255页)。就此,笔者感到林氏对20世纪70年代以来学术界对族谱新体例讨论的忽视和缺乏了解。
70年代后期和80年代初期,台湾学术界拟制两种新族谱的编写方案,甲方案归并、取舍传统族谱的体例,将族谱书写定为四大项内容:1.源流:含姓源、姓氏考、迁徙考、世纪源流考、沿革、公谱等;2.世系表:融会传统族谱的表图为直行左斜书写的世系表;3.传;4.记:包括礼俗、家训、家规、家教、恩典、文献、古董、第宅、茔墓、祀田、公益、义学等内容。在书法方面,采取秉笔直书法,不隐讳家族中的坏人坏事;妾、女均上谱。乙方案的拟订遵循三项原则:一是采取传统家谱的优点,二是使用现代人类学系谱符号以减省文字叙述,三是内容、方法要适合现代社会的需要。该方案的谱书体例也是四大类,即1.源流方面,包括堂号、祖籍、昭穆;2.世系表;3.传略;4.杂记,包含家训、祠堂、祖坟、祖业、家族通信簿、嫁女世系表等。大陆学者对新族谱的体例有所论及,尚无完整方案的提出,唯于1993年四川成都阎晋修宗源有限公司,制作出表格式的“姓氏家谱”,供人填写,其体例称作“阎氏谱例”,包含十项内容,为家族名册、世系表、传记、亲戚、家族影集等。其特点:一是表格化,便于填写、续修;二是体现男女平等观念,族女均上谱、作传;三是记录亲属关系;四是收集家族成员的影集;五是为每个成员制定编号,便于查找。此谱例同台湾乙方案接近。
新族谱的设计情形如此,就笔者寓目的海峡两岸近年编纂的数十种族谱,综合其体例,区分其类目,传统的世系表图、传记、家训、祠堂、祖坟、余庆录之外,新增或发展、丰富原有项目,大致为:
1.地图:家族村落图、村落地区位置图、族人迁徙图;
2.图像:祖先画像、近年个人、集体摄影,村落面貌摄影,各种证书的图片;
3.社会风云、社会风情:所在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变化和风俗民情;
4.经济、创业:家族及个人的事业、实业;
5.家族大事纪;
6.家族通信簿;
7.亲戚:书写族人的重要亲戚;
8.世系检索表。
在写作原则和方法上,重大的变革在于:(www.xing528.com)
1.男女并书,族女上谱,甚至族女之夫婿及他们的子女亦可上谱;
2.符号表达方法:利用符号表示男女性别,男女的夫妻关系,父母子女的谱系关系,颇为节省文字和醒目;笔者对此作过介绍,见冯尔康等著《中国宗族社会》(浙江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83页);
3.秉笔直书的愿望:对过去削谱不书的人考虑收入谱内,异姓、赘婿的承嗣上谱,有恶行族人事情的登录。
这些谱例的设计,以及新族谱的制作者在创新方面的努力,向人们展示了一种新族谱的蓝图和尚未达到规范的样品,已让我们预感到真正意义上的新族谱的问世,已经是可以期待的了,这比林氏所了解的情况和所设计的方案都要丰富得多,笔者仅补充于此。
至于利用族谱数据研究历史问题,严格地说这不属于谱学的直接内容。使用“二十五史”“正史”材料研究通史、断代史或专题史,成为各自领域的专家,但若不对“二十五史”本身进行史料学的研究,不能称之为“正史”,或这方面的专家,这是学界的共识。同理,仅利用族谱资料研究历史,假如不对族谱学加以探讨,也不能称为谱学研究。当然,利用族谱数据的学者,必然会对族谱学有所了解,如果他愿意的话,会较容易地进入这一领域,并做出成绩;不过利用族谱资料和谱学研究是两回事,林氏在这里的叙述就显得简单,并导致某种混淆。林氏谓地方志之分量远比族谱为多,并分析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有官修制度和人力、财力(上册第289页)。究竟方志、族谱孰多孰少,实际情形,正和林氏所说相左。方志的数量,就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等单位于70年代后期调查所得编辑的《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所揭示,方志总数为八千二百余种。八九十年代大陆各地编写方志,陆续出版约在二千种左右,总计现有方志一万种出头。那么族谱呢?据赵振绩等人编的《台湾区族谱目录》所载,有一万零六百余种。笔者参加编制的《中国家谱综合目录》,著录一万四千余种族谱。就笔者所知,江西有一个县,该县地名办公室在调查地名时,一一登录了各村落居民所收藏的家谱,达一千零六十种,是《中国家谱综合目录》所没有著录的。由此可知,还有不知其数的族谱为该书所缺载。笔者在江西进行家族史的田野调查,见到许多新修的族谱,并承从事谱牒学研究的江西师范大学历史学系梁洪生教授见告,江西约有三四万种族谱。江西是修谱较多的省份之一,不能以此推算全国的族谱数量,然就此情形而论,全国究竟有多少家谱,用以万计数,也许不为过分。目前上海图书馆正在调查、编辑族谱总目,该馆馆藏族谱即多达万余种(林氏在书中亦提到),他们的调查,和我们当年所做的一样,是通过各收藏单位进行的,而家谱藏在民间的甚多,不是那么好调查清楚的,将来成书,所录之族谱,离民间实际所有,可能还会有距离,甚至有不小的差距。族谱民间藏量大,难于尽数登录入册,万勿因此忽视它的存在。家谱的种数,会比方志大得多。方志虽然是官修,续修有保障,但是民间有“三世不修谱,是为不孝”之说,利用己身之力,甘愿修谱,这种活力,有时是难于想象的。当然,族谱的质量及其数据价值,很难同方志相比拟,不过这已超过本文所要讨论的范围了。
参考文献:
中华民族谱系宗亲学会编:《谱系与宗亲组织》,台北:中国地方文献学会,1985年。
中国科学院北京天文台等编辑:《中国地方志联合目录》,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
赵振绩、陈美桂:《台湾族谱目录》,中坜:台湾省各姓历史渊源发展研究学会,1987年。
国家档案局二处、南开大学历史系、中国社科院历史所图书馆:《中国家谱综合目录》,北京:中华书局,1997年。
(原载台北《汉学研究》第21卷第1期,标题为2018年11月22日复阅时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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