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成物与旧物的辨析|万物留痕：空间设计与艺术

在《辞海》中，旧物的定义如下：“（1）旧日的典章文物。（2）先代的遗物。（3）指原有的国土。（4）旧时的信物。（5）旧人，过时的人。（6）旧的东西。”^[1]本书中旧物的研究范畴，指的是人们生活中曾经使用过的，已经过时的工业产品，衣物，家用电器或者建筑空间环境中的旧物材料。

在本书中，旧物的范畴包括两种，一种是指人们生活中使用过的旧日常物品。另一种是旧建筑中拆除下来的旧材料。

1．旧物与现成物

旧物与现成物都属于人造物品，包括现代社会工业用品和生活用品，很多当代艺术家运用现成物进行创作，比如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1887—1968）、美国装置艺术家约瑟夫·康奈尔（Joseph Cornell，1903—1972）、美国艺术家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1928—1987）、劳申·伯格（Robert Rauschenberg，1925—2008）、艾未未等。在当代艺术中，现成品多见于艺术家用来表达自己艺术观念的时候，选择的艺术创作媒介，最早源自于杜尚，现成品最初的使用和当时杜尚所处的独特的社会环境与文化背景有很大关系，杜尚借助于现成品表明自己反传统的艺术观。在当下，现成品已经被广为接纳，作为艺术创作的一种材料出现在艺术家们各种装置艺术的创作中。旧物属于现成品的一种，二者的侧重点不同，旧物的特征在于它的时间性属于过去式，和当下的日常生活是不完全隔断的，有一个时间的区间，但并没有文物那么悠久的时间特征。当然，旧物有“有形”的，也有“无形”的，这里的“无形”指的是旧物的造型特征不明显，不是生活中的“物件”，而是“材料”的特征比较强。因此，旧物既包含强调造型的“旧日常物”，也有造型特征不明显，材料特征明显的“旧材料”。

现成品意义广泛，可以或新或旧，或者是商品，或者不是商品，或者是废品，可能是生活用品，也可能是医学用品、影像资料等，都有可能。艺术家运用现成品（如安迪·沃霍尔作品中布里洛的盒子）多针对于表达反对传统的艺术观念。现成品的“造型”特征是很强烈的。而旧物则更多地偏重于物品的陈旧，陈旧的历史感，这种陈旧主要与人的使用相关，由此产生了具有可追忆的情感。旧物因此可能触发人们情感中的“乡愁”，另一方面，旧物因其旧而具有自身的一种审美特质，旧物的利用体现了一种美学态度和价值观，也指向“生态性设计”。

2．旧物与废物(www.xing528.com)

本书中的旧物，属于生活中人们用过的旧的日常物或者旧材料。它们还有微弱的使用价值，但是因为其“旧”了，这种旧，包含了物品本身的陈旧，也含有物品本身被更新换代的落后，而因此面临被人丢弃的命运。对于生活中的旧日常物而言，使用价值的含义可能是旧物作为它原有的“物”的形态呈现。在“旧日常物”的概念中，“物”的作用非常微妙，它的造型是对“旧物”本身存在感的一个提醒，它为旧物的意义提供了“生活语境”，因为旧物的造型基于当时的工业生产，在某个时期都是具有当时时代特征的，使其带有独特的文脉，这能引导人们通过联想、想象，将人们过去年代的生活有机地凝练在一起，具有普泛性的历史感，同时因为旧物又和私人生活紧密结合，因此又带有强烈的个人生活记忆和情感，使旧物本身具有很强的符号性和象征性意义。艺术家恰恰是抓住这一点进行创作的。同时，旧物的材料本身携带的质感基因也具有很强的时间性印记，和人们过去的生活紧密相连，也属于旧物的一个分支。

废物的概念也是相对而言的。废物和旧物的指向不同，废物的概念主要针对物的使用价值，废物中也分为三个等级，一种是二手物品，能被回收利用的；一种是被回收再加工成材料的；还有一种是不能做任何回收再处理的。当然，艺术家既可以利用旧物也可以利用废物进行艺术创作，比如旧冰箱，如果是已经坏掉的，在生活中会被归为废物一类，却可以被艺术家运用在其装置艺术作品中。对于废物的开发，更多地存在于变废为宝的理念中，而旧物的出发点则在于其独属的年代感，独特的时间节点中。人们关注的更多的是旧物材料的物理的、文化的、美学的、情感的、精神的、诗意的属性。废物，主要强调的是使用功能的丧失。废物和旧物虽然有交集，但是二者所针对的侧重点是不同的。比如在某件旧物艺术装置的创作中，冰箱的功能好坏并不重要，它只是作为一个象征的元素存在于作品中。

在英文中，并无非常贴切的词汇，“牛津在线词典-有道词典”将“旧物”翻译为Old Stuff或Old Things，但此概念在艺术与设计学术研究中并不存在。英文文献中，与旧物艺术和旧物设计相近概念有Recycle Art，Green Design等词汇。翻译成中文，则多为回收材料艺术、绿色设计等，当然，绿色设计的范畴更大，不独属于旧物的艺术性再利用。另外，“贫穷艺术”（arte povera） 由意大利艺术评论家切兰（Germano Celant）于1967年提出，以捡拾废旧物品和日常材料作为表现媒介，用最廉价、最朴素的废弃材料进行艺术创作。

然而，这些概念所针对的无论是环保还是生态语境，都不能替代本书所指向的时间性和文化性，使用中文的旧物概念，更能将时间和历史所承载的人文内涵与本书所提倡的室内设计的精神性契合。

旧物主要针对的是用于日常生活的工业产品，另外还包括旧的建筑材料，比如旧木头、旧砖石等。旧物不同于文物，虽然文物也具有历史价值和时间价值，本书所研究的旧物不包含古代的文物，因为文物消解掉了和现代生活之间的关系，文物虽然也有历史价值、时间价值，但文物的使用功能和日常生活的关系是断裂的，我们要强调的是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和使用的物品，带有工业生产的普泛性的历史感，而不是特定文物的历史感。而且这里的旧物，与人的往日生活密切相关，不是离人特别久远的东西，应该在人的生命长度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