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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美术设计史料收藏的学术建设与中国当代设计生态研究

时间:2023-08-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而上海由于地处华洋交汇之所,商业繁盛,故而近代商业设计也多集中于上海及其周边地区。幸运的是,亲历者难觅,见证者可寻,上海的左旭初先生就是这样一位对近代商业设计深有研究的见证者。左旭初的家被他改造成了近现代商业美术设计博物馆,展示和收存着上万件清代以来的商业设计实物,其中许多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历史资料,这些都是他倾注30年精力搜集而来的。正是在这一编写过程中,他的商业设计收藏一发而不可收。

商业美术设计史料收藏的学术建设与中国当代设计生态研究

若是探本溯源的话,人类商业活动起步甚早,根据考古发掘的贝币等资料来看,早在原始社会末期,商品交易就已存在,但早期的商业行为中并无设计意识。有文献可考,也最广为人知的商业设计,大概就是买椟还珠的故事了,这虽然是被韩非子信手拈来以批评本末倒置的例证,却从另一个角度证明,最晚在战国时代,商业设计就已经存在并有一定成熟度了。然而,虽然有2000多年的历史,我国的商业设计却一直未能发展起来,直到近代,才在欧风美雨的冲击下逐渐成为商业活动中的重要因素。从近代以来百余年的时间里,我国的商业设计大致经历了两次高峰,一次是民国时期,一次是20世纪90年代后期至今。

随着当代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人们观念的进步,商业设计不仅在商品交易中日益占据重要位置,其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也愈发凸显。设计早已不单单是介绍产品、引人购买这么简单,还以自身独特的魅力为人们的生活增添色彩。一个好的设计,在完成其介绍、包装产品,促进消费等功能的同时,还以其自身之美予人以精神享受,无论是商标、外包装(不仅指形式,也包括所用材质)、宣传册页、广告等都力求与产品紧密贴合,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可以说,商业设计发展到今天,已由附庸成为与商品同等重要的主体之一,共同担负起让生活更美好的责任。

在当代的生产生活条件下,设计的当代性似乎是我们更应关注的,这也是很多商业设计力求“现代面孔”的原因之一。这类设计尤以器具型工业产品为多,对于它们,充满现代感的设计更易于表现其科技性,也更容易让人接受。但对于另一些商品,如食物、化妆品服装等传统类目,设计的“现代性”就未必合适,更多的时候,延续性反而更适于它们。不过,不管现代还是传统,都需要通盘考虑目标消费群体的特征与商品的性质,并以此为基础进行设计,既不能为现代而现代,亦不能为传统而传统。在这方面,回望近代中国这一特殊历史时期的商业设计面貌,也许会让我们有所获益。这一时期正处于传统与现代的碰撞、融合阶段,各种生活习惯、生产方式,以及相应的日常用品等充斥于人们周围。反映在商品设计上,也是或西方,或传统,或中西结合。老一辈设计师们的探索,为我们今天研究和做好商业设计,服务国计民生,提供了大量可资参考的案例。而上海由于地处华洋交汇之所,商业繁盛,故而近代商业设计也多集中于上海及其周边地区。如何从这一时期的设计中汲取养分,为当代商业设计所用,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既是学术课题,也是生活课题。

作为中国现代商业设计的起源,清末民国这段历史时期早已逝去,所剩不多的亲历者也已耄耋老矣。幸运的是,亲历者难觅,见证者可寻,上海的左旭初先生就是这样一位对近代商业设计深有研究的见证者。

左旭初的家被他改造成了近现代商业美术设计博物馆,展示和收存着上万件清代以来的商业设计实物,其中许多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历史资料,这些都是他倾注30年精力搜集而来的。(图4-43)1958年出生的左旭初,从小喜爱美术,香烟盒就是他的美术“教材”,为了尽可能多地临摹到不同图案,他经常去码头和火车站捡烟盒,因为这两个地方外地人多,会有外地的烟盒,这种捡烟盒的行为就成了他最早的收藏实践。直到1977年参加工作,拿到工资以后,捡烟盒才逐渐变成了去旧货市场淘货。20世纪80年代,沪上收藏家朱大先举办了一次民国烟标、烟盒展览,对当时的左旭初触动很大,并影响到他之后的收藏活动。“我开始捡烟盒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年代了,再怎么捡也只能是捡一些六七十年代的东西。1977年工作后,虽然有了工资,也买到了一些民国时期的烟标,但是因为我没有朱先生起步早,更何况朱先生的父亲辈就已经有了一定积累,所以我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追上他的水平。于是我就想避开这个方向,做别人没做过的。这样我在淘货的时候就逐渐开始关注其他产品的包装盒之类。”不过,在这一阶段,他还没有形成清晰的收藏思路,所收购的物品也比较零散,真正的转变开始于80年代末。

文革”结束以后,左旭初考入大学,并在毕业后于1986年考入工商局工作,在做了几年黑板报和内部刊物后,1989年,他转入地方志办公室,负责编写《上海工商行政管理志·商标管理篇》。正是在这一编写过程中,他的商业设计收藏一发而不可收。“因为写这部分历史必须要见到实物,不然没法写,而我本来就对这部分收藏有兴趣,所以这对我的收藏就更有推动力了。”而这种“实用性”也正与他的收藏理念相一致,即收藏不能仅仅是买下那些物品而已,而是一定要研究,否则的话,只收藏不研究仅是一个仓库保管员,藏品的价值远远没有发挥出来。“这是我这么多年以来一直贯彻执行的收藏原则。我写《中国商标法律史》花了十年时间,从1994年开始写,直到2004年才写完,好在我这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没有谁催促。之所以用这么长时间,与我的收藏进度有关:我的藏品中有哪部分资料,哪部分的进度就快,资料不完善的,就只能等我收到了可以补充进来的藏品才能动笔。我的藏品,就要把价值发挥到最大化。”

图4-43 展厅陈设

正是出于这种发自内心的热爱,左旭初的业余时间全是围绕着他的收藏度过的,要么是在旧货市场寻宝,要么是在整理资料,要么是在写相关的文章。这么一路走下来,他已将近30年没看过电视,甚至大年初一都是与他的宝贝们在一起。除此以外,他还喜欢阅读厂史、品牌史、工业志、地方志等少有人问津的书籍资料,只因为这些书与他的收藏有关。在他眼中,不管是小小的商标还是相对较大的包装、海报等,都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从小的方面说,它们既是微缩的文化和艺术品,也是一个品牌、企业的创业史和发展史,从大的方面说,它们更是折射出中国的工商业乃至经济发展史。对它们进行收集、整理与研究,既是个人的兴趣爱好,也是对我国从近代以来由弱小到强大这一伟大复兴之路的还原与记录。在这一信念的推动下,左旭初相继发表了百余篇研究文章,并出版多部相关论著,为我国商业法律史、商业设计研究等领域贡献了自己的心血,其中如《中国商标法律史》一书更是具有填补空白的意义,其筚路蓝缕之艰辛,非有类似经历者,绝难体会(图4-44、图4-45)。

图4-44 《中国商标法律史(近现代部分)》

图4-45 左旭初已出版的著作

除了供个人研究,左旭初对自己的藏品还抱持着一种开放的心态,这样一种“实用性”加“公共性”的收藏理念,在私人收藏家群体中并不多见。在他的观念中,这些藏品之珍贵,并非因其难得,更非因其价高,而是因为它们有研究价值。正如梁启超所说:“学术者,天下之公器也”,对于左旭初,他的藏品也是“天下之公器”,并不仅仅属于他自己,更是属于全社会的宝贵文化财富。也正是基于这种收藏观,1999年年底,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左旭初商标博物馆”正式开馆。这个博物馆尽管只是他家中不到十平方米的小客厅,但是却容纳了从清末直到新中国的各种商标图样与实物,以及商标审定书、注册证、商标公告与法规等各类史料,并免费开放,为研究者、设计师等专业工作者提供参观、学习、研究的机会。“我喜欢交朋友,收藏就是要交流,多与同行交流。在交流中才能相互取长补短,相长相宜。”虽然发展到今天,它已经改名为“近现代商业美术设计博物馆”,但变化的只是名称、场地大小与藏品数量,其建馆的宗旨并未有丝毫改变。

为了弥补家庭博物馆场地小的劣势,左旭初的展品每隔两三年就会更换一次,而且研究者到其家中参观时也可以在他的帮助下翻检未展示的藏品。另外,更重要的是,他的展览并不局限在自己的博物馆中,而是常常走出去,到各地举办专题展览,向更多的人进行宣传。自博物馆创办以来,他已在北京、上海、长沙杭州呼和浩特等城市举办了“近现代商业美术设计展”“抗战时期商标史料展”“中国近代名牌产品展”等各类展览十多次。(图4-46)除了展览,他还经常应邀前往企业、学校、工商系统等单位或部门进行演讲、培训,帮助政府机关、企业等解决相关的商业问题,向学校师生传递商业设计信息。他的收藏及系列学术活动,也使他获得了较大的社会知名度和影响力,被誉为“中国商标收藏第一人”。

不过,对于这个“头衔”,左旭初十分谦逊,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之所以能达到今天这样的收藏规模,取得一定成绩,是“赶上了好时代。我开始收藏这些东西的时候,正赶上到处都在大拆大建,这些老包装、老商标之类的东西,都被认为没有价值而被丢弃或贱卖。另外还有地缘因素,因为我在上海,而上海是近代中国商业最发达的城市,所以这类老物件比较多,如果离开上海,就难以收到这么多东西。我积累了这么多年才达到今天这样的规模,如果现在才开始收藏的话,想要取得这样的规模肯定很难”。

图4-46 参加展览的部分展品

这么多年以来,左旭初利用业余时间跑遍了上海各大旧货市场,成了那里的常客和熟客,到外地出差时,他也会抽出时间去当地的旧货市场碰运气。对老商业资料的这种痴迷和名声,也使他在淘货过程中结识了不少旧货商,尤其是上海当地的旧货商人,他们一旦有了这类物品,首先就会想到左旭初,会给他留下。而且,这种收藏习惯还延伸到他的日常生活中,“我家里买东西都是挑老字号,因为这些老字号产品用完之后,它的包装和商标之类的都可以留下来,成为这个品牌设计历史演变的实物资料。我曾经做过一次品牌新老设计对比的展览,很有意思,能看出来它们发展演进的脉络”。

在左旭初的藏品中,有许多让人叹赏的“第一”。如迄今为止所发现的我国官方正式批准使用的第一件注册商标——1890年上海燮昌火柴公司使用的“渭水”牌火柴商标,这个商标取自姜太公渭水垂钓的典故,是上海燮昌火柴公司经南洋通商大臣批准使用的。燮昌火柴是当时上海商界巨富之一——“五金大王”叶澄衷为向英商挑战以实业救国开办的,是当时全国的火柴名牌。再如中国历史上第一部成文的商标法规——刊登于1904年8月21日《申报》上,由清政府制定并颁布的《商标注册试办章程》(图4-47),这个充满半殖民地半封建色彩的章程,充分反映了当时的国情;北洋政府于1923年5月4日颁布的我国第一部内容完整的商标法律——《商标法》以及我国第一个以《商标法》核准注册的商标——“兵船”(图4-48);我国历史上第一本《商标公报》——1923年9月15日北洋政府农商部商标局编印出版的第一期《商标公报》(图4-49);1950年10月1日新中国成立后中央私营企业局正式编辑出版的第一期《商标公报》(图4-50)

图4-47 清政府颁布的《商标注册试办章程》

这么多第一的得来殊为不易,其中有苦也有乐,有得意也有遗憾。如刚刚提到的“兵船”商标,到左旭初手中就是一种缘分。1999年,左旭初在上海逛旧货市场时遇到一个无锡人,此人出售的物品中有五个印有“兵船”商标的面粉袋。这是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代表人物荣宗敬、荣德生兄弟二人于1923年8月29日向无锡和上海地方政府申请注册的茂新、福新两家面粉厂商标,寓意“振兴中华,以牙还牙”。按照面粉质量等级的高低,商标颜色依次为绿、红、蓝、黑四种。这个无锡人的祖父曾在无锡茂新面粉厂做过工人,因此家中有一些“兵船”面粉袋,见左旭初将这几个面粉袋视若珍宝,他便送给了左旭初。而左旭初失之交臂的一个清末商标注册证则让他至今提起此事,仍然遗憾不已。1993年,他在上海福佑路旧货市场遇见了这个注册证,货主“狮子大张口”,开价两千元,左旭初在摊位前犹豫很久,最终决定购买,并立刻回家取钱。然而带着钱回来后,这个注册证已被一个香港人以2200元买去,后来他曾多方打听这个注册证的下落,但只知道它被转卖到新加坡,就再无音讯了。

对自己的藏品,左旭初了如指掌,每个商标、包装盒、广告海报等,他都能一一讲述蕴藏其中的尘封故事,并能把与之相关的产品翻检出来相对照。无论是图案的变化、字体的演变,还是背后的创业历史、时代因素等,他都可以娓娓道来,并随手排列出从最初到最后的一系列实物进行佐证。而这也正是吸引着大批研究者、大学生等前来参观的原因之一。“为什么老师和学生都喜欢来我这里?在课堂上讲课,只能让学生看图片,但是我这里有实物,看图片与看实物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而且我这里分类、排列以及相关实物都很方便、很全面,不管是你想看的还是想不到的,这里都有,所以不少学校的老师都会带着学生来参观学习。”(图4-51~图4-77)

图4-48 “兵船”商标面粉袋

图4-49 北洋政府出版的《商标公报》

图4-50 新中国出版的《商标公报》

除了来这里参观,一些学校还与左旭初进行了相关合作,如聘请他任客座教授,联合建设研究机构等,左旭初也希望能找到一个学术研究和贯彻程度都较高的学校进行长期合作,“不要换一个领导就是一个样子,而且要有研究设计史、商业美术史的专业老师队伍”。这样的合作是一种互补互惠,可惜能让人满意的并不是很多。而这也是让左旭初比较着急的地方,“我现在快要退休了,还能够支配的黄金时间最多不到20年。我希望在剩下的这十几年里,能为中国近代商业美术研究多做一点贡献,希望我的博物馆能变得更大,能与更多的研究者交流,能服务更多的人。最大的希望是能把中国的商业文化做大做强”。

图4-51 四川商店使用的“四川特产”牌银耳包装铁盒,20世纪40年代

图4-52 五洲烛厂使用的光明蜡烛包装纸盒,20世纪30年代

图4-53 北平通泰德食物商店使用的糕点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www.xing528.com)

图4-54 杏花酒楼使用的中秋月饼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杭丰英设计

图4-55 阜丰机器面粉公司使用的“车”牌面粉包装袋,20世纪20年代

图4-56 马利工艺厂使用的“马头”牌水彩画颜料包装纸盒,20世纪30年代

图4-57 中国工艺社使用的“中国工艺社”牌方盒围棋包装纸盒,20世纪30年代

图4-58 爱华香皂厂使用的“AW”牌香皂包装铁盒,20世纪20年代

图4-59 颐恩氏制药厂使用的“美花”牌香水精包装铁盒,20世纪40年代

图4-60 老九章公记绸缎庄对外使用的“麟章”牌绸缎包装纸盒,20世纪30年代

图4-61 鸿兴织造厂使用的“狗头”牌纱线袜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

图4-62 民国芳泽脂冷霜包装纸盒与玻璃瓶

图4-63 广生行有限公司使用的“双妹”牌爽身粉包装铁罐,20世纪30年代,杭丰英设计

图4-64 科发大药房使用的“KOFA”牌科发气喘散包装铁盒,20世纪40年代

图4-65 天发协灯泡厂使用的“德士令”牌哈夫泡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

图4-66 兴华金属制品厂使用的“狗”牌弹子门锁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

图4-67 永和实业公司使用的“永字”牌橡胶热水袋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

图4-68 民国香水精包装铁盒

图4-69 清末香粉包装玻璃纸盒

图4-70 民国雪花膏包装玻璃瓶

图4-71 民国爽身粉包装铁罐

图4-72 中国标准铅笔厂使用的“鼎”牌铅笔包装纸盒,20世纪40年代

图4-73 民国花露水包装玻璃瓶

图4-74 民国鸭蛋粉包装铁盒

图4-75 民国香水玻璃瓶

图4-76 民国香水玻璃瓶

图4-77 民国香水玻璃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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