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斐蓉
中国书法艺术是一门独特的造型艺术。它“无色而有图画之灿烂,无声而有音乐之和谐”,堪称中华文化的灿烂之花。它体现了东方艺术之美和文化特色,是中华民族永远值得自豪的艺术瑰宝。
宁波地处浙江东隅,负山面海,人杰地灵,文化渊薮,素有“文献名邦”之美誉。自唐迄今,书画名家层出不穷,伴随之,收藏之风久盛。如宋之楼钥,元之袁桶,明之范钦、丰坊,清之郑性、姚燮,近代之朱鄼卿、孙定观等,竭毕生之力,倾全家之资,苦心经营,最终这些藏品都汇入天一阁中,成为珍贵的历史文物。
天一阁博物馆现今收藏的书法作品达两千五百余件,虽不能与省级博物馆相媲美,但在地方性的收藏机构中也可谓翘楚。藏品的时间上启唐代,下迄近现代,历时千余年。从诚藏品的质量看,不乏名家力作;从内容上看,汇集了不同地域、不同流派的重要的作品。在收藏的书法作品中,最显著的两大特色是不乏在中国书法发展史上重要书家的力作和大量的地方名家作品。
在书法发展史上,唐代是继晋代以后的又一高峰,尤其在楷书和草书的发展上写下了辉煌的篇章。在唐人楷书典范风格的确立和发展中,写经起到了一定的推波助澜作用,它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解唐代书法艺术的一面镜子。我馆收藏的《小楷大智度经卷第六十六》,结体方正质朴,笔法清劲刚健,从中我们可以领略到唐楷的气息和法度。宋人书法打破唐人法度,崇尚意趣,强调主观表现,开创一代新风。以苏东坡、黄庭坚、米芾、蔡襄为标志的“宋四家”代表了宋代书法艺术发展的最高峰。其中黄庭坚的书法个性最强,以草书傲视当时。作为我馆镇馆之宝的《黄庭坚草书刘禹锡竹枝词卷》是他晚年的书法精品。此卷书法雄健豪放、变化多态,如荡桨、如掠舟,气魄宏大,其干瘦苍劲,犹如“万岁枯藤”,颇得张旭、怀索飞动洒脱的神韵。在元代书法的复古主义运动中,一些画家隐士的书法成为不可忽视的一脉。以“写竹之圣者”名垂画史的李衍,他的独立书法作品世所罕见,而我馆就藏有其《楷书张公艺赞卷》,可谓弥足珍贵。此卷为作者晚年之作,写得十分恭敬。全卷结体疏朗、用笔遒劲,笔端多含隶意,质朴古雅,深得晋人神髓。同时,作品中不可避免地带上赵体书的烙印,体现了一个时代的书风。
书法发展到明代,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兴盛局面,其中吴门书坛的影响既深且远。文徵明为吴门书坛的领军,与祝允明、王宠及陈淳并称为“吴中四家”。他赅博书学,兼擅诸体。《行书手稿卷》,随性书写,既法度严谨,又无局促之感,气韵流畅,笔法清俊,不同于一般面貌,为文氏上乘之作。文徵明众多的门人中,陈道复是一位巾画佼佼者,能脱出其师门径,独树一帜。明王世贞日:“道复正书初从文氏,欲取风韵,遂成媚侧。行书出杨凝式、林藻,老笔纵横可赏,而结构多疏,亦南路之滥觞也。”草书一如其写意花卉,迅捷飞动,气格苍劲豪放,领晚明狂草之先声。《竹菊卷》(书画合卷)中的这首五言诗,虽寥寥数字,其放纵飞动、淋漓疏爽之姿已跃然纸上让人为之动容。晚明的书坛,董其昌是成就卓越的一代大家。其书法圆劲秀逸,箫散简淡。本馆的《行书虎丘诗卷》用笔虚和而骨力内蕴,章法疏空而气势流畅,用墨淡润而神韵反出,为董氏书风的典型面貌。董其昌书法开一派之风尚,在吴门派走向式微之际,使苏南的书坛再度复苏,为书法史揭开了崭新的一页,影响极为深远。在晚明个性书家中,徐渭最为突出。他的《行书白燕诗轴》为其书法杰构。通篇用笔沉雄,节律跌宕,行间茂密,似急风骤雨,加之破锋、露锋、涩笔的交替使用,更使这件作品丰富多元而增加了视觉的震撼。他将书法与人的性灵融为一体,让人感觉到一股“磊磊不平之气”。徐渭的书法是晚明书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除以上列举的书法大家外,我馆还收有钱谷、周天球、王谷祥、陈继儒、王问、周亮工、张瑞图、文震孟、陈洪绶、王铎等许多名家的作品。他们或平淡天真,或尖利挺劲,或欹侧险绝,或秀雅古逸,为我们展现出明代书法纷呈万态的气象。
清代堪称中国书法艺术史上的中兴时期,流派之众、风格之多、面貌之新是晋唐以后各代难以企及的。碑学的昌兴开拓了书法艺术的新领域,涌现了称誉一时的诸多名家。
遗民书风是清初书坛发展独特的一种现象,书风狂怪、倔强、奇特。此风肇始于明末,成熟于清初的傅山、王铎和朱宜。傅山书学广博,学字注重人品,针对当时的媚俗书风,指出“四宁四毋”,即“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行、楷书,多笔锋凝重,刚中寓柔。如《石鼓文考册》,拙中藏巧,静中含动,是其拙、丑、支离、直率书风的体现。朱耷的《行书兰亭序片》笔锋钝秃、圆转,以藏锋和直笔书写,粗细均匀,字与字之间很少连笔。书本夸张而又均衡,透出一股简朴闲适的情趣,具有鲜明的个性。(www.xing528.com)
除遗民书风外,清初由于康熙帝酷爱董其昌的字,一时朝廷董字风靡,出现了著称一时的“康熙四家”,即姜宸英、何焯、汪土铉、陈邦彦。此外还有沈荃、祁豸佳、查土标、梁清标、查昇、王鸿绪等人。他们都在宗法晋唐中融入董其昌之法,共具秀韵,体现了康熙朝的书风倾向。
清代书法帖学一脉的发展,终因沿袭守旧而日趋衰微。起而代之的是立志图革的“扬州八怪”,他们不仅在绘画上不趋时尚、标新立异,而且在书法上探索变革,有力地推动了破旧立新的浪潮,堪称书道中兴的先声。其中以郑燮、金农两家的书法最富独创性。金农的《与南庄先生尺牍》册页,淳古方整,从汉分隶得来,如"老树著花,姿媚横出”。高凤翰的《草书五言律诗轴》,飞动酣畅,苍劲老辣。黄慎的《草书手卷》,点画纷披,结体疏落,章法散乱,似断又连,独具一格。
书法发展到晚清,由于碑学的大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兴盛局面。碑学几乎独霸书坛,出现兼擅诸体的书法大家,其中以何绍基、赵之谦和吴昌硕最负盛名。还出现了许多各擅一体的碑学书家,如擅篆书的杨沂孙、莫友芝、吴大激等,擅隶书的杨岘、俞樾等,擅楷书的张裕剑、翁同稣、李瑞清等,擅行、草书的沈曾植、康有为、杨守敬等。他们有的力学北碑,有的兼法唐碑,有的上追秦汉,有的汲取帖学之长,形成真、草、隶、篆竞相争艳、各放异彩的局面,其余绪直至近、现代。
天一阁藏书法的另一特色是保存有大量的地方书家作品。宁波是一座历史积淀深厚的文化名城,自唐迄今,千余年来,擅于书画,称大家者,代有名人,层出不穷。如唐之虞世南,书法外柔内刚,圆融秀丽,称绝一时。宋之林和靖,书法娴熟端雅。明之丰坊,五体兼能,以行草为最,学二王、米芾,下笔有腕力,喜用枯笔,体貌宽舒醇厚,草法力追魏、晋,古意盎然。本馆收藏有他多幅作品,其中《草书手卷》,通篇一气呵成,游龙走蛇,用笔如千钧之力腾空落下,连绵处如黄河之水奔腾不息。笔画的粗细、轻重,章法的奇逸、迭宕,墨色的浓淡、枯湿,尽在挥洒的瞬间完成,极具“颠张”的神韵而又不逾规矩。书法大家董其昌十分钦佩他,把他与文徵明相并列,称他俩“皆墨池董狐”也。‘'清初四大书家”之一的姜宸英,善作小楷,长于摹古,先学董其昌和米芾,后追晋唐诸家,自成飘逸秀俊风格。他的书迹本馆也藏有不少。
除此之外,华爱之遒劲娴熟,范钦之隽秀典丽,沈明臣之瘦硬通神,钱肃乐之温和端厚,史大成之挺拔劲雅,周容之倚侧跌宕,郑寒村之苍秀朴趣,万经之浑厚遒丽,全祖望之清丽秀竣,厉志之率意颠逸,姚燮之紧密欹侧等等,这些地方名贤书迹无不从中可见。
近代以来,书学大家如梅调鼎、赵时桐、沙孟海等,皆一时之俊彦。梅调鼎为浙东书风之开创者,书学二王,晋唐以上诸家,无不涉猎。其书法圆转流畅,万毫着力而又藏锋纳气,笔法更是意连笔断,跌宕生姿。书法家翁同稣见之惊叹为“三百年来所无,沙孟海称其作品说“不但当时没有人与他抗衡,怕清代二百六十年中也没有这样高逸的作品”。赵时棢以书画篆刻称誉海上,求者盈门,画马有“一马黄金十笏”之称,篆刻在整饬一路印风中,近世可谓第一。其弟子达七十多人,其中多有成名成家者,影响深远。沙孟海为20世纪书坛一代宗师,书法以北碑融入行草,气酣势畅,茂密雄强,跌宕多姿,达到很高的艺术境界。他的擘窠大字尤为突出,人称“海内榜书,沙翁第一”。
天一阁内珍藏的每一卷书法作品,都向我们展示着中国艺术最潇洒、最灵动的自由精神和历代书家空灵的艺术趣味与精神人格价值。正是这种独特的艺术魅力,使得书法成为宁波人孜孜不倦、永无止境的精神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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