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用彤先生在论述汉代佛法地理时,曾“取群书可信之记载,表列汉代佛教分布之地方于下”[87]:
表中可信记载的群书,包括《后汉书》《三国志》《水经注》《出三藏记集》和《弘明集》。其中“《般舟经》校定”、孟福、张莲三事均出自僧祐《出三藏记集》中的《般舟三昧经记》,为论述方便,特征引如下:
般舟三昧经记第八 未详作者
般舟三昧经,光和二年十月八日,天竺菩萨竺朔佛于洛阳出。菩萨法护。时传言者月支菩萨支谶,授与河南洛阳孟福字元士,随侍菩萨张莲字少安笔受。令后普著。在建安十三年于佛寺中校定,悉具足。后有写者,皆得南无佛。又言,建安三年,岁在戊子,八月八日于武昌寺校定。[88]
此经记内容与《道行经后记》有惊人的相似:
道行经后记第二 未详作者
光和二年十月八日,河南洛阳孟元士。口授天竺菩萨竺朔佛,时传言译者月支菩萨支谶,时侍者南阳张少安、南海子碧,劝助者孙和、周提立。正光二年九月十五日,洛阳城西菩萨寺中沙门佛大写之。[89](www.xing528.com)
可见,《般舟三昧经》与《道行经》的翻译活动有诸多相同之处。时间完全相同,参与人员也基本重合。对照这两条史料,我们发现,汉光和二年(179年)十月八日洛阳的译经活动,由月支高僧支谶、天竺高僧竺朔佛和汉族佛教信徒孟福、张莲、子碧、孙和、周提立等人合作完成。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参与《道行经》翻译活动的侍者之中,除了洛阳孟元士、南阳张少安之外,还有一位南海子碧。这里的“南海”,和洛阳(河南尹)、南阳一样,均属于郡级行政单位,指南海郡。南海郡曾是秦始皇统一岭南以后的岭南三郡之一,两汉时期又是岭南七郡之一。南海郡郡治番禺,即今天的广州,长期以来,是岭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从西汉前期的南越国时期,南海郡及其番禺就和海外发生了颇为密切的经济文化交往,南越国第三代国君赵眜的墓葬中,就曾经出土了来自非洲的5只象牙,以及原产波斯的1只列瓣纹银盒。[90]因此子碧的南海郡籍身份,特别值得重视,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信息,显露出南海郡佛教发展的冰山一角。南海郡和南阳郡、洛阳一样,都是东汉佛教文化较为发达的地方。支谶、竺朔佛的译经活动有一位重要的岭南人士“南海子碧”的大力协助。子碧本人除了信奉佛教之外,可能同时还是一位虔诚的道教徒。这种现象在佛教东渐初期十分普遍。汤用彤先生对子碧的南海郡籍身份,未曾注意,但他在河北元氏县的《白石神君碑》的碑阴发现“祭酒郭稚子碧”字样,以为碑中的子碧可能就是协助竺佛朔、支谶翻译《道行经》的“南海子碧”。[91]笔者以为,这种可能性很小。汉代人名大多取单名,重名概率很高,更何况这位“祭酒郭稚”又没有注明籍贯,要推断他就是“南海子碧”,证据明显不足。
子碧参与翻译的《道行经》对后世所产生的影响无疑是十分巨大的。中国西行求法第一人朱士行的西行原因,正是由于他讲解《道行经》时遭遇了瓶颈和障碍。“朱士行……少怀远悟,脱落尘俗,出家以后,便以大法为己任。常谓入道资慧,故专务经典。初天竺朔佛,以汉灵帝时出《道行经》,译人口传,或不领,辄抄撮而过,故意义首尾颇有格碍。士行常于洛阳讲《小品》,往往不通。每叹此经大乘之要,而译理不尽,誓志捐身,远求《大品》。遂以魏甘露五年(260年),发迹雍州,西渡流沙。既至于阗,果写得正品梵书,胡本九十章,六十万余言。遣弟子不如檀,晋言法饶,凡十人,送经胡本还洛阳。”[92]
支谶事迹,《祐录》记载:“本月支国人……汉桓帝末游于洛阳。以灵帝光和、中平之间,传译胡文,出《般若道行品》《首楞严》《般舟三昧》等三经。又有《阿阇世王》《宝积》等十部经,以岁久无录,安公(按:指道安)以为‘似谶所出’。凡此诸经,皆审得本旨,了不加饰,可谓善宣法要,弘道之士也。后不知所终。”[93]
支谶的来华路线,僧祐、慧皎的记载语焉不详。一般认为,他所翻译的佛教全属于大乘佛教,沿陆上丝绸之路来华。笔者以为,结合南海子碧的记载,支谶经由海道来华的可能性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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