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曼哈顿每天都在上演光怪陆离的精彩,但对于一个穷学生来讲,解决生存问题才是当务之急。纽约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二十四小时开通地铁的城市,只是时间越晚,班次越少,午夜后可能要一个小时才有一班列车。年轻的时候都爱去夜店,也会有喝到傻傻分不清“纽约的火车往哪开呀?”的时候。
好在除了高不可攀的曼哈顿,纽约城还有四个行政区(borough):皇后区、布鲁克林区、布朗克斯区和史坦顿岛。除了有一次在地铁里睡过站了,我从没去过北边的布朗克斯,感觉就像木法沙告诉辛巴的禁地;窄成一根粽子针的史坦顿岛在我眼里是个交通不便的旅游区;做家教时有个学生住在布鲁克林,此地给我的印象不错,据说越来越多的雅痞、文艺青年愿意搬去自由、慵懒的布鲁克林,美剧《破产姐妹》的粉丝们应该会明白为什么,更何况它还有长长的海岸线以及科尼岛。
有人说美国像个大染缸,无论你从哪个国家来,最后都会被刷上星条旗的颜色。也有人说纽约像那道东北名菜乱炖,各地的人带着家乡的味道被丢进去一起煮。时间久了,就连通常只能凉拌的“心里美”小萝卜都不再爽脆,沾上了美国人杀牛不放血的肉腥味;个头再大的美国土豆也难免渗进了唐人街独有的油炸葱蒜末儿的香味。
我对这两个比喻都不大认同,在纽约住过的人都知道,其实华人买活杀鱼还是要坐7号线坐到终点站,去法拉盛;韩国人吃大肉、买大米、喝大酒只去韩国城;纽约的日本人聚居地规模虽小,但很集中;小意大利、小印度也都是本族人聚居的区域。其他国家的人,包括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也就是偶尔去尝个新鲜,看个热闹。
在我看来,纽约更像一盘沙拉,虽然芝麻菜(arugula)和生菜纠缠到了一起,但你细细咀嚼,各自还是各自的味道。虽然圣女果的汁液已经渗进了面包干(crouton)和臭奶酪(blue cheese),但如果你试了几次还是不喜欢那种发霉的味道和发霉的颜色,你还是可以把臭奶酪拣出来不去吃,并不影响你享受其他食材。
早已超越布鲁克林成为纽约第一大人口区的皇后区,就是这样一盘沙拉,而且是全世界食材种类最多元的一盘沙拉。最后我选择在地铁R线上的埃尔姆赫斯特站附近找房子,主要就是因为那里有华人和其他很多种族的聚居地,但又没有像法拉盛那样清一色的汉字招牌,让你误以为穿越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广州。
我必须向Craig's List致敬,对于我这个九年换了十三个城市,搬过无数次家的穷学生来说,这个非营利性网站是我在美国登录最频繁的网站。这是一个几乎可以买到任何二手东西的交易平台,我甚至见过找二手男朋友的广告,“58同城”和“闲鱼”的概念可能最早就源于此。它的页面极简,多少年没有变过,没有任何花哨的设计,非常少的广告以维持运营。
花了一个多星期,我在Craig's List上找到一个满意的住处。在埃尔姆赫斯特吃东西,选择多而且便宜,我家楼下不远处就有一个食堂式餐馆,只要花5.99美元就可以吃到四菜一汤。大师傅的手艺还真不错,长长的一溜保温食盒,有二十几个。菜式南腔北调,配色方案都很讲究,每一道都能让你胃口大开。
只要你可以扛过八点,就只要2.99美元了。老板娘也是个好心肠的东北人,大雪天见我七点五十还在寒风中跺着脚苦捱那最后十分钟,就拉开门叫我进去。每次看到穷凶极“饿”的我把菜堆成小山,她也不生气,只是充满爱怜地朝我会心一笑,但我亲耳听见过她数落伙计添菜不用添那么勤快。
也许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待遇,因为我知道能用一张纸巾我就不会用两张,吃完饭,用纸巾抹完嘴之后会顺便把桌子上的饭粒儿也抹了;就算没人要求,也顺手把空盘子端走;离开之前除了谢谢,再多一句“这狮子头比我妈做的还好吃!”。说这些恭维话,不是为了要占点儿便宜,而是发自内心地为能在异国他乡吃上一口平价的家乡饭而感恩。(www.xing528.com)
这场景让我温暖地想起我青梅竹马的闺蜜叶磊,读中学的时候,她每天会带我去她妈妈单位的食堂吃午饭。叶磊妈妈和那些阿姨们都非常疼我,我去北京上大学的行李箱,还是经理阿姨给我买的。他们象征性地收了我一点点钱,给我的一勺相当于给别人的两勺。天气不好的时候,叶磊妈妈还会把饭放在保温食盒里带来学校,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
我的房间在一幢旧公寓的一层,虽然有些阴暗,但很宽敞,也可能是根本没什么家具的原因。床垫子也是路边捡来的,但不软不硬,睡上去很舒服。老式的公寓,窗子有点漏风,暖气不是很足,晚上水管里偶尔发出的声响会让人不寒而栗。
冬天,我急需把这间屋子的色调调暖,光把白炽灯换成可调节亮度的黄色灯还不够。从云南带来的几块巨幅蜡染布终于派上了用场,我把它们挂在惨白的墙上,铺在有破损的桌子上。这是跟我北大学生会的大哥董关鹏学的,他当年在北大小南门儿对面胡同里租的破民宅被他用简单几块布收拾得特别雅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布料还可以用几根竹竿挂成波浪状的穹,挡住斑驳丑陋的屋顶。
找一个周末去好一点的街区留意谁家有garage sale(车库拍卖)。这并不是只有穷人才做的事情,它体现了人们对每一样东西的珍惜和尊重,与中国“物尽其用”的传统美德不谋而合。中国人可能是以前穷怕了,所以现在特别喜欢占有东西,尤其是簇新的东西,房子、车子、家具、玩具、书、老婆。而以美国人为代表的一些西方环境保护主义者,正努力掀起资源回收利用的潮流,以减轻地球越来越严重的垃圾消化压力。
这也是一件很适合让孩子参与并从中受益的家务事。大一点的孩子可以帮父母一起整理旧物,参与决定留下还是割舍——学会选择和放弃;也可以负责定价——学会理财和估价;还可以负责销售,一边看书一边等着可能的买主,不浪费时间,还学会了责任、沟通和经营,顺便把零花钱也挣了。
淘来的旧货里,我最喜欢的是一把用两根长木棍、五根短木棍和风干的牛筋扎成的木梯子,可以挂当天脱下来不用马上洗的衣服,还可以吊一些俏皮的小饰品。即使不挂任何装饰,纯纯的木色,天然的弯度,也自成一景。
打印些自己拍的风景照片,镶到二手大镜框里,挂在墙上或斜倚在地上。再买些便宜的花瓶,把风干的玫瑰插进去,或用秋天掉落的松果堆满它,再点几根有香气的蜡烛,房间马上就温馨起来了,区区几十美元,格调不会输给苏荷区的咖啡店。
我的室友,也是我的二房东,是个韩国人,来纽约考律师执照。可能是职业的关系,做事中规中矩,签协议一板一眼,也没像很多二房东一样要占我便宜。为了让我多出点钱,他宁愿自己睡客厅,用一个大衣柜挡上进口,再挂一道厚厚的帘子,算是有了私密空间。他特别不爱说话,我几次招呼他一起吃饭,他一次也没赏脸,情愿自己吃泡菜泡面,我就不再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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