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帝以后,新皇帝即位时都是未成年的孩童,没有能力掌控国家,只能由外戚代理国政,由此形成外戚操纵皇帝、独断朝纲的局面。而当皇帝成年,试图从外戚手中收夺权力,往往要依仗宦官。宦官的政治影响力由此大大提升,发展成为重要的政治力量。到了东汉末期,宦官与外戚相互抗衡,呈现出宦官、外戚交替专断朝政的现象。双方甚至多次发动宫廷政变,以暴力手段打击对方。皇权的旁落与外戚、宦官的交替专权,成为东汉中后期朝廷政治的主线。在宫廷斗争的消耗下,皇权对国家的控制能力逐渐削弱,最终导致边疆和地方秩序的瓦解,东汉王朝由此走向没落。
元兴元年(105),和帝突然去世,年仅二十七岁。和帝有两子,长子刘胜、少子刘隆。和帝去世时,并未选定继承人,未来帝位的归属便取决于皇后邓氏。刘胜、刘隆皆非邓氏所生,邓氏最后选定出生仅百余日的刘隆为帝。尚是婴儿的刘隆无法执政,大权便直接操控在邓氏手中。邓太后任命兄长邓骘为车骑将军,其余兄弟也身居要职,邓氏一门牢牢地掌控朝政。
仅仅几个月,刘隆夭折。邓太后早已选定十三岁的清河王子刘祜为帝位继承人。刘隆一死,邓太后立刻召刘祜入宫即位,是为安帝。车骑将军邓骘领兵护卫宫廷,确保权力平稳交接。邓氏还效仿王莽对待平帝母族的做法,不许安帝的母亲耿氏留居洛阳,让耿氏一族留在清河国,这样就把外戚耿氏排除出权力核心。后来邓太后效仿吕后临朝称制,视安帝为傀儡。朝臣担心外戚乱政的历史重演,多次上书请求安帝亲政。邓太后则对上书的官员予以严惩。永初六年(112),刘祜已经成年,理应亲政。而邓太后称制如故,满朝文武丝毫没有办法。
对于邓氏的专权,安帝心怀不满。他的计划是效仿和帝,通过联合宦官来积蓄政治势力。永宁二年(121),邓太后去世,安帝亲政,立刻让宦官江京、李闰接管军权,还授意大臣检举邓氏的罪行。邓氏族人纷纷入狱,或死或流放。车骑将军邓骘被解职,勒令就国,随后又被改封到长沙郡。邓骘知道难逃一死,与儿子邓凤绝食而亡。邓氏外戚势力被彻底铲除。
安帝亲政后,开始重用母族耿氏和后族阎氏,耿氏、阎氏权势上升,帝舅耿宝、皇后兄弟阎显成为新的外戚权臣。不过,安帝在外戚专权下生活了十五年,对外戚势力有所防备。安帝的措施是提高宦官的政治地位,给予宦官更多实权,使宦官与外戚相互制衡。安帝分封江京、李闰为列侯,首开宦官封侯的制度,宦官得到了列侯爵位,政治地位大大提升。安帝还将宫廷中的部分职权交给宦官,宦官不再是服侍皇帝的奴仆,而拥有了领兵、起草诏书等权力,这为日后宦官专权埋下了伏笔。前人多抨击东汉末年宦官专权所引发的政治腐败,却忽视宦官集团的崛起正是安帝刻意为之的制度设计。其目的是制约外戚,使外戚势力威胁帝位的局面不再重现。
延光四年(125),亲政仅五年的安帝突然病逝于出巡途中。安帝生前也没有选立皇嗣,但因为皇子只有刘保一人,似乎帝位人选并无悬念。但是阎皇后觉得刘保并非亲生,立为皇帝将无法保护阎氏的地位。经过密谋,阎皇后与阎显秘不发丧,假称皇帝病重,迅速返回洛阳,然后选定济北王子刘懿为帝位继承人,是为少帝。刘懿是一个几岁的小孩,懵懵懂懂地当上了皇帝,成为外戚阎氏的傀儡。待政局稳定后,阎氏立刻对外戚耿氏和宦官动手,耿宝被迫自杀,受到安帝宠信的宦官也被流放,江京、李闰则选择与阎氏合作,以保住自己的地位。
少帝即位后的政局发展,似乎预示阎氏将如同邓氏一样专断朝政,然而安帝设计的制衡机制开始发挥作用了。少帝即位以来,重病缠身,大家都知道帝位很快又要发生变化。对于皇子刘保,朝臣皆怀有同情,希望刘保能够继承帝位。宦官孙程看准时机,私下与刘保一方的官员沟通。在得到少帝病逝的消息后,孙程联合宫中掌握实权的十七个宦官一同发动宫廷政变,武装占据宫廷,召刘保入宫即位。阎皇后和阎显在获知政变的消息后,试图发动大臣反扑,但大臣们皆心向刘保,最后倒戈。阎显等人被捕,死于狱中,阎皇后则被幽禁,阎氏族人皆被流放。看似权势遮天的阎氏外戚,竟然在宦官打击下土崩瓦解,安帝利用宦官制衡外戚的机制收到了成效。
顺帝刘保即位后,将参与政变的十八个宦官全部分封为列侯,还允许宦官收养子继承侯位,首开宦官养子继承侯位的先河,甚至效仿汉高祖“白马之盟”,与孙程等人订立盟誓,承诺他们世代享受特权。宦官地位进一步上升,并且获得更多实权,影响力甚至延展至外朝,可以干预中央和地方的官员任免,一时逐末好利之徒纷纷勾结宦官,以谋得高官厚禄。
顺帝刚即位时,年仅十一岁,由于生母李氏早年被阎皇后杀害,所以没有母族外戚可以任用,朝廷大权控制在宦官手中。阳嘉元年(132),已经十七岁的顺帝选立梁氏为皇后,梁氏的父亲梁商按照旧制出任大将军,成为新的外戚势力。梁商吸取了邓氏、阎氏败亡的教训,身居要位后,并没有争权夺利,而是摆出恭谨的姿态,一面与宦官结交,维护与宦官集团的良好关系;一面与外朝士人结交,博取士人的支持。在梁商担任大将军的九年里,梁氏与宦官、士人关系较为融洽,朝廷政治出现难得的平和局面。然而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太久,永和六年(141),梁商病逝,其子梁冀袭位。梁冀是一个野心家,作风骄横恣暴。在成为大将军后,梁冀开始收夺权力,强化外戚势力在朝廷政治的主导地位。建康元年(144),年仅三十岁的顺帝病逝,梁皇后掌握着选立帝位继承人的权力,这是梁氏实现专断朝政的绝佳机会。经过密谋,梁氏选年仅二岁的刘炳为帝,梁冀则顺理成章地把持了朝廷大权。冲帝刘炳在位不到一年就病逝了,梁冀与梁皇后再度谋划,立八岁的勃海王子刘缵为帝,是为质帝。
质帝虽然年幼,但十分聪慧,对梁冀专权十分不满,曾经私下对人说梁冀是“跋扈将军”。梁冀闻讯,知道质帝成年后难以驾驭,命人把质帝毒死,首开东汉权臣弑君的先例。质帝死后,朝臣强烈要求选立成年的清河王刘蒜为帝,但梁冀和宦官们都希望选立未成年的小孩。最后梁氏与宦官达成协议,选立十五岁的蠡吾侯刘志为帝,是为桓帝,朝臣大失所望。(www.xing528.com)
当上皇帝的刘志对梁冀感激涕零,即位后立刻加封梁氏,梁冀的兄弟全部封为列侯,梁冀的妹妹也被立为皇后。桓帝把所有政务都交给梁冀处理,梁冀独揽大权,对异己实施打击报复,当初反对梁冀的士人都受到清算,士人领袖李固、杜乔被处死,清河王刘蒜也被迫自杀。和平元年(150),梁太后去世,梁冀失去了约束,更加不可一世。梁冀利用手中的权势,抢占富户豪强的家产,掠夺平民为奴婢,还把国库视为己有,随意取用,用搜刮来的财富修建奢华的宅院,规模可与皇宫媲美。对于梁冀的作为,桓帝不但不予过问,还不断对梁冀加官进爵。梁氏一族的权势在东汉外戚集团中达到了顶峰。
梁冀根本没把桓帝放在眼里,视其如玩偶,随意摆布。其实桓帝内心对梁冀十分痛恨。延熹二年(159),梁皇后病逝,梁冀失去操控宫廷的权柄。桓帝认为时机成熟,召集掌握宫廷权力的五个宦官密谋,于当年八月发动宫廷政变。宦官具瑗领兵将梁冀府邸包围,逼迫梁冀自杀。梁氏一族被桓帝全部诛灭,外戚梁氏专权的时代宣告结束。
外戚势力的倒台,使朝廷大权重新回到宦官手中。与桓帝结盟的五个宦官,同日受封为列侯,世谓“五侯”。宦官单超甚至被桓帝任命为车骑将军。东汉的车骑将军等同于西汉的大司马、大将军,是专授予辅政外戚的权职。现在宦官出任此职,可见桓帝对宦官集团的倚重。单超死后,其余四侯更加跋扈,较梁冀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分别称宦官左悺为“左回天”(意为势可回天),称具瑗为“具独坐”(意为骄贵独尊),称徐璜为“徐卧虎”(意为恶猛如虎),称唐衡为“唐两堕”(意为恣意欲为)。四侯不仅独霸朝政,还在家乡置产购地,提拔亲属为地方高官,四大家族都发展成地方一霸。
桓帝把朝权委任给宦官,自己醉心于贪图享乐。桓帝十分好色,在梁氏当权时,迫于梁太后、梁皇后和梁冀的压力,不敢放纵。铲除梁氏后,桓帝先后采进宫女五六千人,以供淫乐。皇后更是如同走马灯一样轮换,先是立邓氏为皇后,后又改立窦氏,再后来又想立田氏为皇后,但还未及实施就因纵欲过度而病逝,享年三十六岁。
力士图画像石(东汉,徐州市铜山县洪楼东汉画像石墓出土)。画面上刻有七个力士,表现了汉代人的尚武精神。
桓帝没有子嗣,侥幸成为皇太后的窦氏在与父亲窦武商量后,选立十二岁的解渎亭侯刘宏为皇帝,是为汉灵帝。这个孩皇帝的登基,可以使外戚和宦官继续专权,双方都乐于接受。但是新皇帝的即位,同样为窦氏的崛起提供了条件,这也让宦官集团极为警惕。果然,窦武成为车骑将军后,开始与士人集团结交。士人集团对宦官专断朝政早已心存不满,希望借助外戚势力将宦官集团铲除。建宁元年(168),窦武联合士人上书窦太后,请求诛杀宦官,窦太后犹豫不决。得到风声的宦官抢先下手,再度发动宫廷政变,劫持了窦太后和灵帝,随后发兵围捕窦氏。窦武被迫自杀,窦太后被幽禁,士人集团也受到严酷打击,引发第二次党锢之禁。建宁元年的宫廷政变,使新兴的外戚势力被剿灭,宦官集团得以继续把持朝政。
建宁元年以后,年幼的灵帝被宦官曹节、王甫牢牢把持。宦官集团的权势进一步提升,连诸侯王也畏惧宦官的权势。勃海王刘悝因为拒绝王甫索贿,被逼迫自杀,勃海国官员被投入监狱。曹节的弟弟手控军权,强抢属下之妻也无人敢过问。那些批评宦官专权的官员,无一例外遭到残酷迫害,满朝官员都慑服于宦官的淫威。
元和年间,王甫、曹节先后去世,皇帝又被宦官张让、赵忠把持。灵帝甚至说:“张(让)常侍是我公,赵(忠)常侍是我母。”在宦官调教下成长的灵帝,对政务毫无兴趣,完全痴迷于敛财和淫乐。灵帝创立了各种名目的税收,甚至还公开卖官,各种级别的官职都可买卖。有一个叫崔烈的人,出资五百万买到司徒之官,在拜见灵帝时,灵帝竟然说:“早知道这个官位那么值钱,我应该卖一千万。”这时东汉王朝的衰落已成定局,而宦官们仍然对专权乐此不疲,面对士人集团的猛烈抨击,宦官唆使皇帝建立鸿都门学,与太学相对抗。鸿都门学专门招收游乐之徒,然后授予官职,朝政被宦官们搞得乌烟瘴气。
中平六年(189),年仅三十四岁的灵帝病逝。他在位的二十一年里,朝廷政治被宦官牢牢把持,宦官与士人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地方义军四起,边境民族内侵,东汉王朝对地方和周边民族政权的控制力大大削弱,灭亡已成定局。然而外戚和宦官们仍然不肯放弃对宫廷权力的争夺。灵帝死后,外戚与宦官再度展开激烈的斗争,此时影响天下局势发展的力量已非朝廷,而是拥兵自重的地方军阀。随着地方军阀向洛阳的挺进,外戚和宦官如同尘土一样灰飞烟灭,只剩下孤立无援的小皇帝来面对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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