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看过一部成龙大哥主演的片子,讲他所饰演的西域都护被人冤枉后被发配,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查清真相昭雪的故事,有朋友就问我:“西域都护是什么玩意儿?”
这个问题的答案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西域都护最早出现于神爵年间,简单地说,西域都护就是一个官职,是汉朝在西域的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可要说起它的来历,就不那么简单了。
我们知道,汉代的丝绸之路并非一条道到底的直路,其从敦煌出发,然后分为南北两支,一支出玉门关经车师国向西北,一支出阳关经鄯善国向西南。地节二年(公元前68年),刘询派遣侍郎郑吉在离鄯善国百里外的渠黎(1)屯田。郑吉是会稽人,出身行伍,曾经多次随军出征,精通西域诸国的事务。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匈奴败退后,朝廷开始开发西域,通过丝绸之路与世界联系。但西域诸国并非一致向汉,它们很多立场也不坚定,更有不少国家依然和匈奴沆瀣一气,截杀途经西域的汉朝使节,阻塞丝绸之路。
这次宣帝刘询让郑吉去屯田,正是为了先做好粮食上的准备,以攻打阻碍汉朝通往西域的车师国。这年秋天,到了收粮食的季节,郑吉简单地收了收屯田的粮食,就联合西域诸国的胡兵一万余人和屯田的一千五百名汉军,直不愣登地向车师国挺进。
车师国原本也是汉朝的属国,但在昭帝的时候,匈奴单于出动四千骑兵控制了车师国。宣帝本始二年(公元前72年),刘询派汉军二十多万围攻匈奴,顺道就把控制车师国的匈奴骑兵给吓走了,车师国再次回归汉朝。这下匈奴单于怒了:虽然匈奴已经不复以往的强大,但也不是你个西域小国可以看不起的,打不过汉朝,我还打不过你车师国!于是,匈奴人便召车师国的太子军宿来匈奴。军宿太子知道匈奴人这是要他去做人质,他哪里肯去,一听到消息就赶紧逃出了车师国,跑自己外公那儿去了。太子跑了,车师国国王可跑不了,他只好又立了个叫乌贵的儿子为王太子。这个乌贵是亲匈奴的,老车师国国王一死(当然也可能是乌贵促其早死的),乌贵就做了车师国国王,还和匈奴人结了姻亲,带着车师国再次倒向匈奴,阻塞了汉朝通往乌孙国的道路。
郑吉的这次出击,正是要疏通这条被车师国堵塞的道路。当然,当年匈奴四千人就能让车师国人臣服,现在汉军有一万多人,车师国更加抵抗不了,郑吉很快便攻破了交河城。等破了交河城,汉军满城抓捕车师国国王无果,最后抓来车师国的大臣一问,郑吉才知道罪魁祸首乌贵并不在交河城内。原来,郑吉的大军刚出发,乌贵就知道大事不好,赶紧跑到交河城北边的石城躲了起来。
乌贵的想法很好:汉军远道而来,粮草必然不足,只要尽量拉长汉军的补给线,一旦军粮供给不上,郑吉就只能撤退,等他再有足够的军粮来进攻时,就是明年的事情了。
如果你要问乌贵,若明年汉军准备好足够的粮食再来怎么办?可能你得到的答复会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年的事情哪里管得了?!
应当说,乌贵的想法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郑吉攻下交河城后粮草告罄,剩余的军粮无法支持军队继续攻击石城,只好退兵。然而,乌贵没有充分估计自己的力量,车师国毕竟国小民寡,缺乏战略纵深。郑吉撤兵回到渠黎后,并没有如乌贵所愿准备来年再战,而是让军队稍作休整,把之前田里没收割的粮食收割完毕,转身又直扑石城而来。
这下乌贵傻眼了,这边郑吉的队伍刚出发,那边他就赶紧撒丫子往匈奴那儿跑,向匈奴单于求救。乌贵娶了匈奴人为妻,便以为自己在匈奴人那里很重要。其实,这时候匈奴人已经避汉军唯恐不及,哪里还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车师国和汉军再起争端?单于对乌贵的出兵请求非但不予理会,还把他赶了出来。
被匈奴人赶出来的乌贵灰头土脸好不狼狈,他走投无路,只好又回到车师国。既然匈奴人抛弃了自己,为了保命,乌贵和国中一个叫苏犹的贵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干脆投降汉朝。
乌贵虽没有什么坚定的信仰,却是个懂规矩的人,知道自己就这么去跟郑吉说要投降,郑吉大概是不会相信的,况且汉军来势汹汹势在必得,到时候他免不了要和整个车师国一起玉石俱焚。
那怎么才能取信于郑吉呢?
乌贵犯难了:献出金银珠宝和美女?自己好像舍不得;光着上身去负荆请罪?感觉没用;还是干脆认郑吉做爷爷?这个……
就在乌贵犹豫不决的时候,苏犹告诉乌贵:“大王,你只需要如此这般便可。”(www.xing528.com)
乌贵听了苏犹的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对!既然匈奴不仁,也就不要怪我乌贵不义。根据苏犹的主意,乌贵率军突袭了匈奴边境的一个附庸小国,杀了国王并把国内的居民全数掳走,以示和匈奴断交,并以此作为诚心向郑吉投降的凭证。
击破车师国后,因为车师国离匈奴比较近,汉军难以保持大部队长期驻扎,为了躲避匈奴人的打击报复,郑吉便把车师国的居民迁徙到渠黎居住。他因击破车师国被提拔做了卫司马,并被授命维护丝绸之路上从鄯善国往西南方向去的道路的畅通。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内乱,匈奴日逐王先贤掸打算率手下向汉朝投降。匈奴的王投降汉朝并非个例,但先贤掸叛逃出匈奴无疑给了当时已经混乱不堪的匈奴王庭一记沉重的打击,因为先贤掸的父亲在世时曾是匈奴的左贤王。比照于汉朝,先贤掸就相当于太子,本是单于的继承者。
当初,前任单于且鞮侯死后,匈奴贵族等不来左贤王,便以为左贤王被疾病缠身,难堪重任,就将当时身为左大将的且鞮侯单于的另一个儿子立为单于,这个左大将就是先贤掸的父亲。此公虽名不见经传,但着实是高风亮节,虽然众人推他做单于,可依匈奴惯例,左贤王才是单于的继承人,于是他主动提出要让贤于当时的左贤王,并多次派人到左贤王驻地,坚持要等左贤王来继位。
然而,左贤王并没有自己兄弟这般的胸襟,听说其他贵族已经推左大将做了单于,他不免以己小人之心度兄弟君子之腹:你已经做单于了,再叫我去,莫不是想永绝后患?于是,左贤王坚决不肯去。这时,左大将恨不得把一颗红心剖出来给自己的兄弟看,最后他亲自到左贤王那里,请左贤王到王庭做单于。面对左贤王的一再推辞,最后左大将不得已退让了一步,约定:“如果兄弟你不幸死了,再把单于的位置传给我,这样行了吧?!”如此这般后,左贤王才答应做单于,也就是后来的狐鹿姑单于,而狐鹿姑单于似乎也遵守了约定,立左大将为左贤王。
如果各位读过春秋战国史,即便没读过也无妨,只要是从本文开头看到这里的,大概就能猜出后来可能发生的事情——这又是一个因继承权问题导致国家内乱的故事。因此,我们也不必再追究匈奴是否真的与中原民族同根的问题了。司马迁的“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史记·匈奴传》)一语大概也绝非虚谈,毕竟刨去风俗习惯这些表象,匈奴与中原民族在精神思想上甚至在犯的错上,都何其相似!
以之前的惯例推测,左大将应该是弟弟,狐鹿姑单于是哥哥,但结果出乎这个弟弟的预料,他哥哥并没有如他所说“不幸死亡”,他自己反而在做了左贤王后没几年就突然病死了。左贤王死后,狐鹿姑单于做了一个耐人寻味的举动:他没有让左贤王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侄子先贤掸接替左贤王一职,而是任命他做了日逐王,其位置不但次于左右贤王,也在左右谷蠡王之后。
狐鹿姑单于死后,单于的位子几经易主,始终没有先贤掸的份儿。先贤掸又没有其父的气度,这下让他如何受得了?而且,虚闾权渠单于死后,新上台的握衍朐鞮单于与先贤掸素来不和,先贤掸的日子就变得越发不好过。掌了大权后,握衍朐鞮单于开始处处逼迫先贤掸,先贤掸的地盘和人口不断被挤压,手下仅剩下没什么战斗力的一万两千多人。最后,走投无路的先贤掸干脆就起了投降汉朝的心思。
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先贤掸派心腹来到渠黎,向已经升任骑都尉的郑吉表达了归降的意愿。郑吉大发渠黎和周围西域诸国的士兵五万人去迎接先贤掸,不仅成功制止了匈奴降部的逃亡,还顺利地把先贤掸带到了长安。
宣帝刘询对先贤掸的归降很满意,封他为归德侯。对于郑吉在西域的工作,刘询也很满意。而且,因为日逐王的投降,汉朝在西域的威望大增,匈奴几乎完全失去了对西域地区的控制。于是,郑吉又被授命维护丝绸之路上从车师国往西北去的道路的畅通。为了表彰郑吉的功劳,刘询不仅封他为安远侯,还寻思着要给他创造个新的职位。
那这个职位叫什么好呢?
之前郑吉护了西南道,如今又护了西北道,既然南北两道都由他护着,那就叫“都护”吧。郑吉于是便在乌垒城设立了都护府,正式做了第一任西域都护。至此,汉朝终于可以对西域诸国中的大多数行使号令,始于张骞的丝绸之路也才算正式形成。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当初刘询让郑吉做西域的都护,给他的任务并非把西域的三十六国纳入汉朝的版图,而是监督诸国的动静。有人说,西域都护相当于汉朝在西域的调解法庭,我认为这个比喻并不贴切,因为刘询在诏书中对都护的职责说得很清楚:如果它们中间某些国家发生了事情,可以安抚的,都护就带人去安抚处理;安抚不了的,那就用拳头和武器教他们做人。说白了,西域都护就类似西域地区的扛把子。
然而,这个西域大哥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因为不服你的人明里暗里始终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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