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会议是在6月16日到19日这四天中召开的,我们已经知道,这时大量拳民已在京城内外展开斗争,帝国主义列强已发动侵略战争,形势已非常紧张;以慈禧太后为首的清政府面临这种形势,正像联军统帅们在6月20日发布《大沽宣言》一样,他们已经势成骑虎,不明确表态是不行的。
在此以前,清政府通过刚毅涿州之行,已经确定了拳民“不能解散”;通过“各国使馆先后到京之兵,已有千余名,亦已足敷保护”的事实,认识到西摩尔联军“傥再纷至沓来,后患何堪设想”;对列强侵略军之来北京已经是顾虑重重的了。6月16日,贝勒载濂的奏折说:拳民斗争“端由积怨太深之故。朝廷即大加惩治,恐复溃甚防川。若是断绝根株,将来赔款钜万,偿命多人,实有非今日力所能及者。彼类愿或不遂,仍多责言。彼时民心涣散于内,敌衅猖獗于外,大局何堪设想!”且拳民“勇猛之气,不顾生死,实为敌人所惮。不扰良善,则系众口一词”。他的结论是:“就大势言之,拳民总宜善抚,不宜速‘剿’;洋人总宜力拒,不可姑容。‘剿’拳民则失众心,拒洋人则坚众志。人心之所同,即大心之所系,转移之机,即在于此”。
既然事实和情况如此,那么为什么就从6月16日当天下午开起,还要费四天时间,开四次御前会议来讨论“和”、“战”,“剿”、“抚”的问题呢?这个问题本质上就是对帝国主义侵略者投降还是抵抗的问题。
就第一次御前会议的经过情况来看,当时大沽口之战尚未爆发,西摩尔联军尚在廊坊,慈禧太后召开这个会主要是属于征求意见的性质。她说:“今京城扰乱,洋人有调兵之说,将何以处之?尔等有何见识?各掳所见,从速奏来”。“群臣纷纷奏对:或言宜‘剿’,或言宜‘抚’,或言宜速止洋兵,或言宜调兵保护。一面派侍郎那桐、许景澄出京劝阻洋兵;一面安抚‘乱’民,设法解散,遂麾群臣出”。当时的主要问题还是阻止西摩尔联军入京,所以决定了派员出京;同时荣禄在场说他将把袁世凯“调入京城镇压‘乱’民”。但是,从总的情况来看,这次会议对“和”、“战”,“剿”、“抚”还是没有什么定论的。以光绪皇帝为首的主和派主张“弹压‘乱’,民”,他们是“乌合之众”,是不能保国的;认为此时不能言战,战必亡,“国命安危,在此一举”,“无论是非得失,万无以一国尽敌诸国之理”,即“断无同时与各国开衅理”。以端王载漪为首的主战派则认为“人心不可失”,“义民起自田间,出万死不顾一生,以赴国家之难,今以为‘乱’欲诛之,人心一解,国谁与图存”?对于洋兵之来则认为可以董福祥“御夷,当无敌”。在几次御前会议上,说来说去,两派对“和”、“战”,“剿”、“抚”的理由无非就是这些。在当时情况下,主和派的理由实际上是站不住脚的。因为战争是由列强首先发动的,并且是以“联军”的形式组成的。中国要么投降,要抵抗就是“尽敌诸国”,对这种强加于中国的联军,清政府不能承担责任,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自由。至于把拳民评为“乌合之众”,就其纪律和战绩来说,也是不符事实的。主战派主张抵抗列强入侵,除了对董福祥的“无敌”评价有夸大之处以外,对拳民的看法还是合情合理的;当然我们不否认其中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至于主持会议的慈禧太后,虽“因洋人欺负得太狠了,也不免有些动气”,但她还是“执定不同洋人破脸的”。所以在列强于6月10日派出西摩尔联军,首先发动侵略战争,侵略中国之际,“如果中国政府曾经愿意同外部世界作战的话,那么,西摩尔远征军的登陆就已经为它提供了一个适当的口实”。但是,“这个口实并没有被利用”。这个“执定不同洋人破脸的”慈禧太后谈起主和的理由来,可以比主和派谈得更多更好。所以在第三次会议上,她批评那帮人说:“若所言,吾皆习闻之矣,尚待若言耶?”在这次会议上,她虽说由于拳民斗争来势甚猛,深恐“纸老虎穿破”而“不敢轻说‘剿’办”,但她毕竟没有下达让荣禄调袁世凯来京的命令。这时,她“已作不得十分主意”,所以,对于“和”、“战”,“剿”、“抚”的问题,在这次御前会议上只好不了了之。她虽也说了“岂人心亦不足恃乎”?“若并人心而失之,何以立国”?的话,但实际上是没有决策的。(www.xing528.com)
不料,在当天晚上偶然发生了一个新的重大问题,决定了御前会议必须继续召开,使会议性质为之一变。这个问题是“二十日夜三鼓江苏粮道遣子扣荣相门,云有机密事告急。既见,以四条进”。即“一、指明一地,令中国皇帝居住;二、代收各省钱粮;三、代掌天下兵权;四、勒令皇太后归政”。荣禄看见这四条后,“绕屋前,徬徨终夜。黎明遽进御,太后悲且愤,遂开战端”。自此以后的三次御前会议的性质,就由征求意见的性质一变而为因列强“勒令皇太后归政”而成为主战的会议了。
6月17日下午又召开第二次会议。慈禧太后在会上说:“顷得洋人照会,凡四条”;但她只讲前三条而讳言“归政”一条,作为“其一未详”一笔带过后复说:“现在是他开衅,若如此将天下拱手让去,我死无面目见列圣!就是要送天下,亦打一仗再送!”“群臣闻之悲愤,大半皆决战议,端郡王、侍郎博良言之尤力”。太后复高声谕云:“你们诸大臣均听见了!我为的是江山社稷,方与洋人开仗。万一开仗之后,江山社稷仍不保,尔等今日均在此,要知我的苦心,不要说是我一人送的天下!”于是“派徐用仪、立山、联元往使馆,论以利害,若必欲开衅,可即下旗归国。三臣先出,复谕荣禄布置战事,群臣始退”。18日召开第三次会议,会上“载漪请攻使馆,太后许之”。19日召开第四次会议,“太后决定宣战,命许景澄等往告各国使臣,限二十四点钟内出京,派兵护行”;“因彼水师提督,塞我大沽口门,占我炮台”,“已成决裂之局,无可挽回矣”。
不过,即便到了这个时候,慈禧太后也始终没有把主战的思想统一起来。在她决定宣战的第四次御前会议中,甚至光绪皇帝也没有同意她的这个决策。他立即下坐执总署大臣许景澄的手说:“更妥商量”。太后斥曰:“皇帝放手,毋误事。”“皇帝当日曾叫许景澄救我”,“因持其手而泣”,许景澄“亦泣”,哭作一团了。但是,慈禧是不管这些的,决策已定,没有再行讨论的余地了。这个“执定不同洋人破脸的”太后,虽因“归政”问题而下决心利用义和团,不惜一战,但“当宣战之日,因逆计异时之必归于和”,“盲风怪雨不转瞬而月星明穊,虽割地以赎前愆,亦所不恤”!她召开会议的目的,无非是“特籍盈廷集议,一以为佐证,一以备分谤”罢了。不过,在她自己以后又立意主和以前,这帮在御前会议上坚持主和的所谓“五大臣”,由于政局的发展和消灭佐证等等的需要就得身首异处了。吏部左侍郎许景澄,太常寺卿袁昶于7月29日,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内阁学士联元等于8月11日,皆相继“斩于市”。这个老练阴险的慈禧太后就是这样来主持晚清政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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