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次琦、张鼎华的影响下,康有为的关注点转移至对“经世”思想的探求上。他“念民生艰难”,产生了“救世”的想法,从此“以经营天下为志”。出于对“经世”思想的学术关怀,他研读了《礼记·王制》 《文献通考》《经世文编》《天下郡国利病书》《读史方舆纪要》等书,阅读时所写之笔记也是围绕着“经世”思想而展开的。同样是出于这样的人文关怀,他也开始关注“西学”,并在21岁那年去了趟香港,亲身感受了西方人“治国有法度”,不能再以夷狄视之。于是,康有为开始了其整合中西之学的尝试:一方面,他通读蒋良骐《东华录》《钦定大清会典则例》《十朝圣训》等“国朝典故书”,试图构建对清朝国情的清晰认知;另一方面,他“大攻西学书,声、光、化、电、重学及各国史志,诸人游记,皆涉焉”。中西融合是康有为政治思想的一大特点。在接受“西学”的过程中,康有为明显受到浓厚的传统思维的制约,因而形成了中西杂糅的复杂面相,这也为理解康有为的思想带来了很大难度。虽然学界一致将康有为认定为“维新”的主将,但这并不等于应将其思想理解为同传统因素的决裂;相反,传统因素还构成了康有为政治思想的核心,是我们讨论康有为这个人物永远绕不开的话题。“经世”思想是康有为政治思想的中心,也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内生动力。这种思想自明清之际为顾炎武等人所倡导以来,多被概括为“经世致用”或“通经致用”,其中便包含着“通经”和“致用”这两个层面。诚然,“经世”思想的终极目标在于“致用”,但“通经”更是实现“致用”的必要条件。
“通经致用”是“今文经学”的主张,是在清代“今文经学”复兴的背景下产生的。“今文”的名称,最早出现于西汉时期。相传秦始皇焚书坑儒以后,儒家典籍有很多缺失散佚,而当时民间尚有人将之藏于屋壁之间。西汉初年设立“五经博士”,所用经书多是由当时通行的隶书写的,因而所谓“今文经”,就是用汉朝时的当代文字书写的经书的意思。到了后来,散于民间的古书逐渐被发现,多是用战国时期通行于东方六国的文字书写的,因为这些文字通行于汉以前,而当时又鲜有能识读这些文字的人,因此叫作“古文”。于是以这两种文字为载体,分别形成了“今文经学”与“古文经学”,这两个经学学派所研究的文本的区别不仅在于用于书写的文字不同,而且字句、篇章都各有不同,其中对于古代制度以及人物的批评也有不同,尤其是对孔子也持有完全不同的观点。相较于古文经学,今文经学现实政治关怀的色彩更为浓重。汉武帝时,出于强化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需要,在汉武帝的授意下,董仲舒改造儒家学说,将经学神学化,融合为以“三纲五常”为准则的“大一统”理论。“大一统”是今文经中“春秋公羊学”的理论,董仲舒利用了今文经学的思想工具,实现了汉武帝构建统治权威的需要,因而今文经学作为当时儒学的正统,居于独尊的地位。后来到了西汉晚期,王莽以刘歆提倡的古文经《周礼》作为改制的依据,提高了古文经学的地位,以至到东汉,古文经学逐渐压倒了今文经学。到黄巾起义后的乱世,融今文、古文为一体的“郑学”(东汉郑玄所创)出现了,它既不讲政治,也不谈思想,而是适应儒家“明哲保身”的传统习惯,因而流传很广。此后,今文经学便一直被湮没在历史之中,直到清代乾嘉时期才又复兴起来。从清代今文经学的开创者庄存与(1719—1788)、刘逢禄(1776—1829),到道光年间的龚自珍、魏源,再到康有为的老师朱次琦,“通经致用”的经世思想逐渐从今文经学中脱胎而生,扫除了儒学的汉、宋门户之见,从春秋公羊学中汲取“大一统”的思想资源,以此维护清朝作为“大一统”王朝的合法统治地位,并以天下为己任,致力于惠及国计民生的改革。因此,朱次琦对康有为的影响不是简单意义上的传递知识,更是将其纳入了清代今文经学的思想 流派之中。(www.xing52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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