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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苑》正谏与忠谏-《说苑》品读

时间:2023-08-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正谏就是正面直谏,降谏是卑降其身、和颜悦色地劝谏,忠谏是忠于国家、君王和事实进行劝谏,戆谏是刚正愚直地劝谏,讽谏是用迂回委婉的言辞进谏。这样进行劝谏,既能使国家避免危险,又不至于使自身处在危险之中。儒家强调国家利益大于个人利益甚至生命,但在多次进谏无望的情况下,不主张做出无谓的牺牲。彦博奏称,征既为人所道,虽在无私,亦有可责。

《说苑》正谏与忠谏-《说苑》品读

【题解】

本卷是关于臣子向君王进谏这一问题的观点以及相关的故事。刘向认为进谏是臣子的天职,同时也伴随着风险,于是提出了一个原则“三谏而不用则去”,既体现了对国家和君王的忠诚,也体现出对生命的尊重和珍惜,反对无谓的牺牲。在各种形式的进谏当中,提倡讽谏,也就是通过委婉曲折的言语和行动,向君王提出意见建议,这样即使不能起到规谏君王的作用,也不至于危及自己的生命。

【原文1】

《易》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人臣之所以蹇蹇为难而谏其君者,非为身也,将欲以匡君之过,矫君之失也。君有过失者,危亡之萌也;见君之过失而不谏,是轻君之危亡也。夫轻君之危亡者,忠臣不忍为也。三谏而不用则去,不去则亡身,亡身者,仁人之所不为也。是故谏有五:一曰正谏,二曰降谏,三曰忠谏,四曰戆谏,五曰讽谏。孔子曰:“吾其从讽谏矣乎!”夫不谏则危君,固谏则危身,与其危君宁危身。危身而终不用,则谏亦无功矣。智者度君权时,调其缓急,而处其宜,上不敢危君,下不以危身,故在国而国不危,在身而身不殆。昔陈灵公不听泄冶之谏而杀之,曹羁三谏曹君不听而去,《春秋》序义虽俱贤,而曹羁合礼。

【注释】

①王臣蹇蹇,匪躬之故:出自《周易·蹇卦》,蹇,行走艰难。意为君王的臣仆努力奔走济难,不为己身。②去:放弃。

【品读】

向君王进谏是臣道的要求之一。在专制体制下,最高统治者的失误往往会把国家引向危亡的境地。作为臣子,当不避艰险,济君之难,匡君之失。见君王之失而怀一己之私,不去劝谏,显然不是忠臣所为。但是,劝谏也有一个方法和策略的问题,三次进谏都不被采纳,则应当放弃,不放弃就会危及自己的生命。在这里,其实提出了一个关于忠臣进谏的原则——“三谏而不用则去”。以这样的原则行事,既对国家和君王尽职尽忠,又体现了对自身生命的珍惜,不去做无谓的牺牲,也保全了自身独立的人格,是志士仁人应当遵循的法则。

匡君之过,矫君之失,从方法和策略的角度又可以分为五种,即正谏、降谏、忠谏、戆谏、讽谏。正谏就是正面直谏,降谏是卑降其身、和颜悦色地劝谏,忠谏是忠于国家、君王和事实进行劝谏,戆谏是刚正愚直地劝谏,讽谏是用迂回委婉的言辞进谏。在这五者之中,孔子主张采用讽谏的方法。孔子的主张其实也是儒家的典范,体现了中国文化最根本的特点,就是委婉、含蓄,讲究策略,忠于国家和君王,爱惜自身的生命和荣誉,保持独立的人格等。面对君王的过失,不去进谏就会危及国家和君王的利益,不符合人臣之道;谏而不听,一再坚持,则会危及自身的生命,亦不合儒家原则;但在这两种选择之中,国家利益大于自身安危,宁可危及自身生命,也要尽力进谏以维护国家和君王的安危。但是,忠臣进谏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搭上,而终不为君王所用,这样的牺牲没有意义,也就变成了一种无谓的牺牲,并不符合礼仪的要求。所以说,明智的君子在面对君王过失的时候,应当揣度君王的心理,权衡当时的形势,根据事情的缓急程度,适当做出应变和处置,做到上不危及国家和君王利益,下不危及自身的生命。这样进行劝谏,既能使国家避免危险,又不至于使自身处在危险之中。

(宋)李唐 晋文公复国图(局部)

有两个故事正好说明这个问题。陈灵公与寡居的夏姬通奸,且言辞不慎,他的臣子泄冶多次进谏说,君王以德行感化万民,就好比风吹草动,风朝哪边吹,草就朝哪个方向倒;言行是君王的关键,关系到朝堂的安危和民间的风俗;君王德行不修、出言不慎必不能使民风淳朴,也会危及国家安全;如今君王不听劝谏,反而变本加厉,这样下去,国家即使不灭亡,国君也会被臣民所杀。陈灵公认为泄冶说的是妖言,就杀了他。后来,陈灵公被夏姬的儿子征舒所杀。泄治可谓是陈国的忠臣,不惜自身安危而直言进谏,但是,他的国君不仅没有听从,而且把他杀了,没有起到维护国家安全的作用。也就是说,这样做是不值得的。那么,应当怎么做呢?尤其是遇到一个昏聩的君主的时候。下面的这个故事可以提供一个很好的方法。曹羁是春秋时期的曹国大夫,晋公子重耳逃难途径曹国,曹共公听说重耳的肋骨很特别,于是想看个究竟。曹羁劝谏说,重耳德才兼备,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来到曹国,晋国和曹国又同为姬姓后裔,对重耳应当以礼相待。曹羁多次劝谏而曹君不听,于是曹羁出奔陈国,后来曹国为晋国所灭。曹羁进谏,当然是站在国家安全的高度劝谏曹共公不要失礼以免为国家带来祸患,多次进谏而不被采纳的情况下,继续固执进谏将会危及自己的生命,于国家也不会带来好处,于是选择放弃。因为再怎样努力也不会于国家安全有所增益,在这种绝望的境况下,退一步则可保全自己的生命。儒家强调国家利益大于个人利益甚至生命,但在多次进谏无望的情况下,不主张做出无谓的牺牲。因此可以这样说,泄冶与曹羁的行为都符合《春秋》大义,都为贤者,但是曹羁的行为更符合礼仪的要求。

【扩展阅读】

贞观六年,有人告尚书右丞魏征,言其阿党亲戚。太宗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验其事,乃言者不直。彦博奏称,征既为人所道,虽在无私,亦有可责。遂令彦博谓征曰:“尔谏正我数百条,岂以此小事,便损众美。自今已后,不得不存形迹。”居数日,太宗问征曰:“昨来在外,闻有何不是事?”征曰:“前日令彦博宣敕语臣云:‘因何不存形迹?’此言大不是。臣闻君臣同气,义均一体。未闻不存公道,惟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此路,则邦国之兴丧,或未可知!”太宗矍然改容曰:“前发此语,寻已悔之。实大不是,公亦不得遂怀隐避。”征乃拜而言曰:“臣以身许国,直道而行,必不敢有所欺负。但愿陛下使臣为良臣,勿使臣为忠臣。”太宗曰:“忠良有异乎?”征曰:“良臣使身获美名,君受显号。子孙传世,福禄无疆。忠臣身受诛夷,君陷大恶。家国并丧,独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远矣。”太宗曰:“君但莫违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计。”乃赐绢二百匹。(选自《贞观政要·直谏(附)》)

【原文2】

齐景公游于海上而乐之,六月不归,令左右曰:“敢有先言归者,致死不赦。”颜烛趋进谏曰:“君乐治海上,不乐治国,而六月不归,彼傥有治国者,君且安得乐此海也?”景公援戟将斫之。颜烛趋进,抚衣待之,曰:“君奚不斫也?昔者桀杀关龙逢,纣杀王子比干,君之贤,非此二主也,臣之材,非此二子也,君奚不斫?以臣参此二人者,不亦可乎?”景公说,遂归,中道闻国人谋不内矣。

【注释】

①齐景公:见卷一,原文5②。②颜烛趋:春秋时齐国大夫。③关龙逢:也作关龙逄,夏代末年大夫,夏桀荒淫无道,关龙逢直谏,立而不去,遭夏桀杀害。④比干:见卷四,原文2②。

【品读】

齐景公是春秋后期齐国的一个既贪图享受又能治国安邦的君主,一般来讲,这两者往往不可兼备,但是,齐景公也懂得国家利益至上的原则,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一次他在海上长时间游乐不归,并命令左右,有敢言归者,必杀无赦。这时他的大夫颜烛趋不避危险,直言进谏:“君王啊,您乐于在海上游玩,不乐于治理国家,倘若有乐于治理国家的人替您把国家治理好,您还能在这里游乐吗?”

景公非常生气,拿起一把戟来,就要砍颜烛趋。颜烛趋并不畏惧,理了一下衣服,说:“您砍吧。以前夏桀杀死了敢于直言进谏的关龙逢,纣王杀死了直言进谏的王子比干。以君王您的贤德,是那两位昏君没法比的;而我的才能,也比不上关龙逢与比干。君王,您怎么不砍呀?就以我来与这两位敢于直谏的贤臣相比,怎么样呢?”

颜烛趋真可谓是一个善于进谏的人,他的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如果景公拿戟砍他,那他就把自己当成是桀纣一样的昏君了,他的下场也会与桀纣一样。景公虽然贪图享乐,但也是一个聪明的君主,他马上明白了国家的安危与个人的享受孰轻孰重,于是面对臣子以死相谏,会心一笑,准备回朝。果然,在途中就听到有人准备谋反的消息。

【扩展阅读】

恭敬而逊,听从而敏,不敢有以私决择也,不敢有以私取与也,以顺上为志,是事圣君之义也。忠信而不谀,谏争而不谄,挢然刚折,端志而无倾侧之心,是案曰是,非案曰非,是事中君之义也。调而不流,柔而不屈,宽容而不乱,晓然以至道而无不调和也,而能化易,时关内之,是事暴君之义也。若驭朴马,若养赤子,若食馁人。故因其惧也,而改其过;因其忧也,而辨其故;因其喜也,而入其道;因其怒也,而除其怨;曲得所谓焉。《书》曰:“从命而不拂,微谏而不倦,为上则明,为下则逊。”此之谓也。(选自《荀子·臣道》)

【原文3】

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曰:“敢有谏者死。”舍人有少孺子者,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园,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吴王曰:“子来,何苦沾衣如此?”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此三者,皆务欲得其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有患也。”吴王曰:“善哉!”乃罢其兵。

【注释】

①荆:楚国之别称。②舍人:食客。

【品读】

这是一个流传很广的譬喻,用来说明人们往往看到眼前的利益,而忘记了身后的危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欲食蟑螂,不知弹丸在其下。螳螂与黄雀都看到了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身后的危险,而这往往会带来致命的后果。吴王伐楚,其理亦然。生活之中,这样的例子也不鲜见,提醒我们当全面考虑,慎重行事,勿为眼前利益所迷惑,而做出鲁莽的决策。(www.xing528.com)

就进谏的策略来讲,少孺子可谓善于进谏者,能抓住吴王的心理,并设计巧妙的故事情节,设身处地,在早晨露重时分自己手持弹丸亲入园中,使露水沾湿衣物,而且连续几个早晨都是如此,从而引起了吴王的注意,接着顺理成章地向吴王讲了一个自己精心设计的故事。在这个生动的现实场景中,吴王终于明白自己的决策所面临的危险,从而取消了伐楚的计划。少孺子用委婉的言辞和巧妙的故事向吴王进谏,既使君王免于做出错误的决策,又使自身处在安全之中,充分展示了讽谏的魅力。

【扩展阅读】

从命而利君谓之顺,从命而不利君谓之谄;逆命而利君谓之忠,逆命而不利君谓之篡;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禄养交而已耳,谓之国贼。君有过谋过事,将危国家、殒社稷之惧也,大臣父兄有能进言于君,用则可,不用则去,谓之谏;有能进言于君,用则可,不用则死,谓之争;有能比知同力,率群臣百吏而相与强君挢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以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有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故谏、争、辅、拂之人,社稷之臣也,国君之宝也,明君所尊厚也,而暗主惑君以为己贼也。故明君之所赏,暗君之所罚也;暗君之所赏,明君之所杀也。伊尹、箕子,可谓谏矣;比干、子胥,可谓争矣;平原君之于赵,可谓辅矣;信陵君之于魏,可谓拂矣。《传》曰:“从道不从君。”此之谓也。故正义之臣设,则朝廷不颇;谏、争、辅、拂之人信,则君过不远;爪牙之士施,则仇雠不作;边境之臣处,则疆垂不丧。故明主好同而暗主好独,明主尚贤使能而飨其盛,暗主妒贤畏能而灭其功。罚其忠,赏其贼,夫是之谓至暗,桀、纣所以灭也。(选自《荀子·臣道》)

【原文4】

秦始皇帝太后不谨,幸郎嫪毐,封以为长信侯,为生两子。毐专国事,浸益骄奢,与侍中左右贵臣俱博饮,酒醉争言而斗,瞋目大叱曰:“吾乃皇帝之假父也,窭人子何敢乃与我亢!”所与斗者走,行白皇帝,皇帝大怒。毐惧诛,因作乱,战咸阳宫,毐败,始皇乃取毐,四支车裂之,取其两弟囊扑杀之,取皇太后迁之于萯阳宫,下令曰:“敢以太后事谏者,戮而杀之!从蒺藜其脊肉干四支,而积之阙下。”谏而死者二十七人矣。齐客茅焦乃往上谒曰:“齐客茅焦愿上谏皇帝。”皇帝使使者出问:“客得无以太后事谏也?”茅焦曰:“然。”使者还白曰:“果以太后事谏。”皇帝曰:“走,往告之,若不见阙下积死人邪?”使者问茅焦,茅焦曰:“臣闻之,天有二十八宿,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臣所以来者,欲满其数耳。臣非畏死人也。走入白之。”茅焦邑子同食者,尽负其衣物行亡。使者入白之,皇帝大怒曰:“是子故来犯吾禁,趣炊镬汤煮之,是安得积阙下乎?趣召之入。”皇帝按剑而坐,口正沫出。使者召之入,茅焦不肯疾行,足趣相过耳。使者趣之,茅焦曰:“臣至前则死矣!君独不能忍吾须臾乎?”使者极哀之。茅焦至前,再拜,谒起称曰:“臣闻之,夫有生者不讳死,有国者不讳亡。讳死者不可以得生,讳亡者不可以得存。死生存亡,圣主所欲急闻也,不审陛下欲闻之?”皇帝曰:“何谓也?”茅焦对曰:“陛下有狂悖之行,陛下不自知邪?”皇帝曰:“何等也?愿闻之。”茅焦对曰:“陛下车裂假父,有嫉妒之心;囊扑两弟,有不慈之名;迁母萯阳宫,有不孝之行;从蒺藜于谏士,有桀纣之治。今天下闻之,尽瓦解无向秦者,臣窃恐秦亡,为陛下危之。所言已毕,乞行就质。”乃解衣伏质。皇帝下殿,左手接之,右手麾左右曰:“赦之,先生就衣,今愿受事。”乃立焦为仲父,爵之为上卿。皇帝立驾千乘万骑,空左方,自行迎太后萯阳宫,归于咸阳。太后大喜,乃大置酒待茅焦,及饮,太后曰:“抗枉令直,使败更成,安秦之社稷,使妾母子复得相会者,尽茅君之力也。”

【注释】

①假父:继父的蔑称。②窭(jù):贫穷、鄙陋、浅薄。③支:通“肢”。④阙下:指帝王所居之处。⑤趣:通“趋”,音促。尽快之意。⑥质:通“锧”,行斩刑时用的垫板。

【品读】

据《史记·吕不韦列传》《史记·秦始皇本纪》等记载,嫪毐(lào’ǎi)本为吕不韦舍人,吕不韦为摆脱太后赵姬的纠缠,将嫪毐假阉后送给了好淫乱的太后。秦王年幼,秦国大权旁落至吕不韦之手,秦王嬴政,也就是后来的秦始皇,称之为“仲父”,权倾朝野。随着太后对嫪毐的日渐宠信,吕不韦受到制衡,而嫪毐愈见嚣张,不仅被封为长信侯,还和太后赵姬生了两个儿子。嫪毐小人得志,往往恣意妄言,与同僚作乐时,酒后失言,说出自己乃始皇帝假父。秦始皇得知后愤怒异常,遂察知嫪毐本非阉人,确有与太后通奸且生子的丑事。嫪毐东窗事发后,调动军队作乱,攻击秦始皇于咸阳,最终失败,嫪毐被车裂,其与太后所生两个儿子被装入囊中摔死,吕不韦受牵连饮鸩自杀。始皇将其母亲赵姬贬到萯阳宫,并下令说,有敢以太后之事进谏者,必戮而杀之,并用蒺藜贯穿他的脊背和四肢,将尸体置于朝堂之下以为警示。

秦始皇的这个禁令太残酷了,有二十七个人因太后之事进谏而被杀。在这个时候,齐人茅焦去拜谒始皇。始皇的侍者问他:“你不会是因太后之事而进谏的吧?”

茅焦回答说:“正为此事而来。”

侍者禀报了秦始皇,始皇让侍者转告茅焦:“难道没看见朝堂之内堆积的那么多尸体吗?”

茅焦说:“我听说天上有二十八宿,现在死去的人有二十七个,我来是想填满二十八这个数。我不是怕死的人,你去告诉始皇帝。”听了茅焦的话,他的同乡人以及一起做食客的人都害怕受到牵连,纷纷收拾行囊逃走了。

侍者禀报了始皇。始皇大怒道:“这个人是故意违反我的禁令,你们尽快准备汤镬煮他,怎么能让他的尸体(与那二十七人一样)也置于朝堂之下呢?快让他进来。”始皇气得口吐飞沫,手按剑柄,正襟危坐地等着茅焦。

侍者带领茅焦进入朝堂,茅焦不肯快步行走,只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始皇的侍者催促他,茅焦对侍者说:“我到皇帝跟前就得死了,难道您就不肯让我慢一点吗?”始皇的侍者也很可怜他,就同意了。

茅焦慢慢地到了始皇跟前,拜了两拜,起身后,说:“我听说,活着的人不讳谈死亡,执掌政权的人不讳谈亡国;讳谈死亡的人不会因此而长寿,讳谈亡国的人不会因此而存国。死生存亡,是圣明的君主非常想知道的事,不知道陛下是否想听闻这些事呢?”

秦始皇说:“你说的是什么?”

茅焦回答:“君王有狂悖之行,您自己不知道吗?”

秦始皇说:“是哪些事?我想听听。”

茅焦说:“陛下车裂嫪毐,有嫉妒之心;囊杀两个弟弟,有不慈之名;迁母于萯阳宫,有不孝之行;从蒺藜之刑于敢谏之士,有桀纣之治。如今天下人听闻陛下这么做,都人心涣散而不向朝廷,我是冒昧地认为这样会使国家灭亡,所以为陛下担忧啊!我所说的话说完了,请您行刑吧。”于是解开自己的衣服,趴在了刑具上。

听了茅焦的话,始皇非常感动,亲自走下殿来,左手拉起茅焦,右手指示侍从,说:“赦免他!请先生穿好衣服,我愿接受先生的教诲。”于是立茅焦为仲父,赐以上卿之爵位。之后,始皇立即率千辆车马,留出左边上位,亲自到萯阳宫迎接他的母亲太后赵姬回到咸阳。

这真可谓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发生在秦始皇称帝之前的秦国。以始皇之残暴,敢杀谏士之于朝堂之上者二十七人,仍有智勇双全的谏士茅焦不惜以身殉道,匡君之失;始皇亦能以国为重,从善改过。

【扩展阅读】

贞观四年,诏发卒修洛阳之乾元殿以备巡狩。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谏曰:

陛下智周万物,囊括四海,令之所行,何往不应?志之所欲,何事不从?微臣窃思秦始皇之为君也,借周室之馀,因六国之盛,将贻之万叶,及其子而亡,谅由逞嗜奔欲,逆天害人者也。是知天下不可以力胜,神祇不可以亲恃。惟当弘俭约,薄赋敛,慎终始,可以永固。

方今承百王之末,属凋弊之馀,必欲节以礼制,陛下宜以身为先。东都未有幸期,即令补葺;诸王今并出藩,又须营构。兴发数多,岂疲人之所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东都之始,层楼广殿,皆令撤毁,天下翕然,同心倾仰。岂有初则恶其侈靡,今乃袭其雕丽?其不可二也。每承音旨,未即巡幸,此乃事不急之务,成虚费之劳。国无兼年之积,何用两都之好?劳役过度,怨将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乱离之后,财力凋尽,天恩含育,粗见存立,饥寒犹切,生计未安,三五年间,未能复旧。奈何营未幸之都,而夺疲人之力?其不可四也。昔汉高祖将都洛阳,娄敬一言,即日西驾。岂不知地惟土中,贡赋所均,但以形胜不如关内也。伏惟陛下化凋弊之人,革浇漓之俗,为日尚浅,未甚淳和,斟酌事宜,讵可东幸?其不可五也。

臣尝见隋室初造此殿,楹栋宏壮,大木非近道所有,多自豫章采来,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毂,皆以生铁为之,中间若用木轮,动即火出,略计一柱,已用数十万,则馀费又过倍于此。臣闻阿房成,秦人散;章华就,楚众离;乾元毕工,隋人解体。且以陛下今时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残之后,役疮痍之人,费亿万之功,袭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于炀帝远矣。深愿陛下思之,无为由余所笑,则天下幸甚矣。

太宗谓玄素曰:“卿以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殿卒兴,所谓同归于乱。”太宗叹曰:“我不思量,遂至于此。”顾谓房玄龄曰:“今玄素上表,洛阳实亦未宜修造,后必事理须行,露坐亦复何苦?所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来不易,非其忠直,安能如此?且众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谔谔。可赐绢二百匹。”魏征叹曰:“张公遂有回天之力,可谓仁人之言,其利溥哉!”(选自《贞观政要·纳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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