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景观系统优化原理

如果把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看做一个自成体系的小系统，形式、功能、社会人文则可以看做影响这个小系统禀赋的影响因素。从系统角度来看，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禀赋优化问题即转化为“形式—功能—社会人文”三者关联关系的优化。前文论述的系统优化一般原理在这里也是适用的。根据整体涌现原理可知，形式—功能—社会人文三因素同时最优并不是城市景观系统要素最优的充分必要条件，“形式—功能—社会人文”的整体涌现机制对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禀赋优化具有直接影响。

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可以根据审美心理层次划分为直觉层次、领悟层次、超越层次由低级到高级三个层次。这里根据上文对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层级的划分，分别就各层级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优化问题进行阐述。

（1）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原理

从前文对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定位可以看出，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面临的主要对象是那些因为本身的禀赋特征还很弱以致不能被大众认知，又或者因为禀赋特征不合理而对周边城市环境产生负面作用的城市景观。根据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层级特性，本研究认为，形式禀赋和功能禀赋是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两个必备禀赋，而社会人文禀赋一般在更高层级要素中才有比较突出的体现。如果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具备自然禀赋方面的属性，那么其自然禀赋的优化归根结底还是由自然要素的形式、功能决定的。因此，本书将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原理归纳为“功能-形式禀赋涌现原理”，该原理的内涵可分述如下：

①形式禀赋符合形式美法则基本规律。

即使是最低优化层级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形式也是极其重要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必须通过合理、和谐的形式将它们不同于一般城市要素的禀赋展示出来，这样才能引起大众的审美注意。所谓形式和谐，是指形式要首先满足最基本的形式美的一般法则。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形式禀赋的优化重点不在于追求形式的独特性，而在于强调形式的合理性。如昆明翠湖公园旁的住宅楼（图5-3-a），本身的形式就是普通住宅楼的形制，由于建筑形式比较统一，色彩与周围环境的关系处理较好，因此形成了比较和谐的城市景观；而图5-3-b中所示北海某片区由于各个建筑在色彩、高度、体量等方面相互没有联系，因此所形成的景观效果显得杂乱，不能给人以赏心悦目的审美感受。图5-3-a中住宅楼所表现出的良好的景观效果说明，要想营造良好的城市景观，不一定非要选用奇特的形式，但是如果不对形式进行美学上的考究，就会出现图5-3-b中的杂乱现象，破坏城市景观。而这也体现了形式禀赋在城市景观是否能够促进城市景观系统优化中的决定性作用。

图5-3

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在具备上述程度的形式禀赋后，一般就已经具备了最基本的审美功能，但是其最突出的功能还是体现在实用方面。因为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大多是日常生活环境的一部分，只有具有宜人的功能——如休憩、健身、场所识别等——才能吸引人们注意、停留并欣赏，而这正是产生审美意象的前提。

例如，城市公共汽车站台的发展就经历了一个由简单站牌指示到如今遮雨棚、路线智能查询、座椅、报刊亭等多种人性化功能合设的优化过程（图5-4），在这一过程中，其形式也随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而成为城市一道靓丽的风景。经济功能和教育功能在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上体现不如高等级要素那么明显，因此并不作为它的必备功能禀赋。比如城市里大量的道路绿化植物以及各单位绿化，稍有留意的人就会发现，有的植物上会有一个挂牌，上面写着植物的中英文名称、习性等信息，这就无形中对市民起到一定的教育功能，从而能够从一定程度上唤起人们对于绿色环境的爱护之情。当然，并不是所有城市的绿化都必须如此，也并非将所有植物都增设挂牌以后其对城市环境的影响就会优化很多，因为绿化对于城市环境和城市景观优化方面的影响主要还是体现在数量、形式等方面。因此，本书不将经济功能和教育功能作为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的必备要素进行讨论。

图5-4　城市公共汽车站台功能演变

（2）领悟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原理

领悟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是指那些在本地或者一定分区范围内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城市景观。这部分城市景观对城市环境质量的优化具有重要的作用，因此也是各政府投入资源较多的城市景观。如果单从领悟层级本身的要素禀赋来进行分析，很难说哪一类禀赋是绝对重要或者突出的。一般而言，三种类型的禀赋都处于大致相当的中间层次，这给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带来的一个难题就是找不到着手点。鉴于此，不妨从与直觉层级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对比中来寻找答案。

在前文的分析中，我们已经总结出直觉层次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重在从形式和功能两个层面着手，其中形式优化一般达到最低优化标准，功能优化主要是对其实用功能进行强调，且功能比较重要。通过对直觉层级和领悟层级各个禀赋的对比分析，本书认为相对于直觉层级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而言，领悟层级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从形式禀赋角度进行重点强调更能体现二者的差异性。因此，本书将领悟层级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原理归纳为“形式禀赋涌现原理”，该原理内涵如下：

①形式禀赋的可塑性和操作弹性都是最好的，这是由不同禀赋的属性特征决定的。因为功能禀赋中除审美功能受形式影响以外，一旦城市景观本身的类型确定，其他功能可以进行提升的空间就受到很大限制；而社会人文禀赋一般取决于历史、地理等时空环境的影响，并不能为了优化人工强行赋予。(www.xing528.com)

②视觉心理学实验已证实，在人接受的外部信息中，80％～90％都是通过视觉获得的。因此，可以认为形式因素对于人们读取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信息具有决定性的先导作用，从形式出发对城市景观系统要素进行优化，无疑是最快捷、最能见效的方法。

③即使不能从功能和社会价值上区分直觉层面和领悟层面的城市景观，但是二者在形式禀赋上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领悟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较直觉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更加优化，也正是因为形式对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印象、品质起到一定的加强效果。

（3）超越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原理

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禀赋是由其形式、功能、社会人文禀赋共同构成的。那么对于最高层次的城市景观——超越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而言，是否所有禀赋都达到较高级别以后就可以造就出高层级的城市景观呢？通过对大量知名城市景观分析，本书认为，形式、功能、社会人文禀赋都最优化并不是城市景观系统要素达到最优化的充分必要条件，而只需满足一个禀赋特征达到一定优化状态即可，这个必备的禀赋特征就是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社会人文禀赋，本书将这一条件归纳为“社会人文禀赋涌现原理”。

所谓社会人文禀赋涌现原理，是指在构成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各种禀赋中，由社会人文禀赋方面的高低决定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禀赋能否带给审美主体审美超越的体验。社会人文禀赋涌现原理并不是说单一追求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社会人文禀赋的优化即可以达到要素本身的优化，而应该理解为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社会人文禀赋的优化可以带动其他方面的禀赋一起优化，从而提升要素自身的整体禀赋。在社会人文禀赋涌现原理作用下，各个禀赋之间的关系和具体内涵可以从如下方面来看：

①对于超越层面的城市景观系统要素优化而言，社会人文禀赋是最重要、最保真、最能体现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禀赋的决定因素。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优势禀赋体现在形式、功能方面，那么它在一定时间内都有被超越的可能，从而失去与其他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竞争的优势。可以从与其他禀赋比较之中来看社会人文禀赋的保真性：如形式禀赋，其特色一般体现在新、奇、特等方面，但是这种基于设计师创作构思的独特性是相对于同一时期其他形式一般的要素而言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伟大的创造力总会创造出更加新奇的形式。这时，一方面人们对于原本很新奇的旧事物会产生审美疲劳，另一方面又有更新奇的形式出现，城市景观系统要素既有的形式禀赋优势就会在这一次优化比选中被弱化。虽然这一次比较也许不足以完全磨灭它的审美超越能力，但是随着城市的进步，新的形式不断涌现，经过多次比选、淘汰，当我们再回首看最初的那个曾经奇特的形式，就会发现在历史的长河中它也不过是那么普通。而对于功能禀赋，审美功能禀赋来源于形式，其优势与否取决于形式；实用功能有比较强的目的性，但其本身不能决定要素的整体禀赋优势；教育功能和经济功能都是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附属功能，而非主要功能（主要功能为审美功能）。形式和功能都是可以塑造的，但是社会文化因素往往与一定的时间、地点、意义或者重大历史事件相关联，是城市景观与所处时代、社会交织的特征，无法凭空捏造或者复制。社会人文禀赋的优势地位一旦确定，其比较优势一般而言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得到加强，而这种比较优势正是它们能够体现审美超越的重要前提。

例如佛罗伦萨主教堂在建筑史上占有重要的历史地位，是因为其史无前例的穹顶技术代表了当时最先进的社会生产力，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报春花（图5-5-a）；巴黎埃菲尔铁塔当时世界第一的高度以及全钢铁结构是世界工业革命的象征（图5-5-b）。虽然在工业技术、建筑技术得到长足进步的今天，我们完全有能力建造比佛罗伦萨主教堂穹顶更大、比埃菲尔铁塔更高的建筑，但是这些城市景观并没有因此退出人们关注的视线，因为虽然这些城市景观的形式可以复制和超越，但是它们所代表的与时代信息关联的社会背景是独一无二的，这才是它们得以举世闻名、经久不衰的源泉。

图5-5　社会人文禀赋突出的城市景观

一般而言，城市标志性景观都属于超越层级的城市景观，如巴黎埃菲尔铁塔、天安门城楼及广场等。城市标志景观的历史性、时代性和文化性都和城市景观的社会人文禀赋有直接联系，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社会人文禀赋对超越层级的城市景观具有不可估量的重要意义。纵览那些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城市景观，无不具有深层次的社会文化价值。因此，本书认为社会人文禀赋涌现是超越层次城市景观系统要素的必备属性。

②社会人文方面的禀赋特别突出时可以弥补要素在形式、功能禀赋方面的不足。比如被评为美国十大旅游地标之首^[10]的自由女神像（图5-6-a），虽然其自身的雕塑价值远不如雅典娜、断臂的维纳斯、思想者等作品，但是由于其象征了对自由的向往，也是美国独立100周年的献礼，因此成为纽约以至整个美利坚的象征，在世界各国人民心中都最具知名度。又如美国费城自由钟（图5-6-b），重量只有900多公斤，材质为多重金属混合铸造，上面还有一道裂缝，本身其貌不扬，但是正是这座钟，曾为《独立宣言》的公布而鸣，曾为华盛顿的逝世而鸣。尽管这座钟现在很少再被敲响，但是它所代表的自由以及民主早已超越了这个钟本身的价值，钟声也将永远在一代又一代美国人心中回荡。也正因为如此，它被评为美国十大旅游地标之一。

又如美国纽约中央公园（图5-6-c），就公园本身而言，它的设计和其他很多城市公园并无多大特别之处，真正成就中央公园的很大程度上在于它存在的重要意义，正如有书评论说：“也许中央公园最引人注目的既不是它的美丽，也不是它的游憩设施或独创性设计，最根本的是它的存在。它位于互不相干的混凝土和砖块的中心，因而负有调节这个巨室生活情调的重任。它是城市生活的减压阀。”可以认为，纽约中央公园的意义首先在于它对繁华都市劳碌人们心理需求的满足，在于它对城市环境的正面影响。这时，公园的形式让位于社会人文价值。再如我国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外表并不华丽，但是其所代表的“缅怀情感”无疑大大增加了它的观赏价值和生命力。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很多，从中我们可以总结出，虽然形式和功能直接影响着人们对于城市景观个体的价值判断，但是社会人文禀赋无疑是城市景观生命力的重要源泉。从发展的角度来看，形式和功能都会随着城市景观实体本身的老化或者社会的进步而逐渐退化，唯有其所代表的深层次社会文化价值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加珍贵，而这正是城市景观得以经久不衰的前提条件。的重要因素，否则，即使要素本身具有独特的社会人文禀赋，但是如果形式禀赋无法将审美主体的思想活动导入后续审美过程，那么审美超越感也就不会发生。

图5-6　社会人文禀赋压倒形式禀赋的城市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