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插图艺术史：工笔画插图及装饰插图的分类

自近代以来，中国绘画的总体趋势便是西化，无论是发展传统形式还是保留传统精神都要在西化这个圈子里说话。这在学界、专业领域都早已是共识，只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对这个问题的认识超出了学术的层面。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一切都还沿袭以前的轨迹。但正如“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苏联的出炉，在中国也很快有了定论。“解放以后，对于中国画的改进曾经提出应从实际出发、描写现实的人物和事物的要求，北京和上海等地的中国画研究会，就是在这个方针下成立起来的。中国画改进工作中的缺点，首先是对于那些热心描写新题材而又缺乏创作经验和写实能力的国画家，很少给以具体帮助和必要鼓励，因而影响了他们的创作热情。其次，对于部分国画家在改进中国画过程中发生的一种不顾情况、不顾条件的急躁情绪，没有给予纠正。第三，对于保守的（认为中国画不能反映新的现实的）艺术观点，没有任何批评。这样，一方面会造成不少国画家搁笔不画，或者用填格式的方法画了一些形式和内容极不协调的‘新国画’；另一方面助长了一些保守思想较深的国画家对于描写新内容的中国画的非难。”^[25]《人民美术》杂志曾发起过国画创作应如何适应社会主义需要的讨论，很快就统一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指导。苏联的成功经验，包括艺术组织体制、艺术标准样式、艺术创作方法等都可以直接挪用到中国。民国时颇受争议的徐悲鸿为代表的写实水墨派成为当时中国已有的最符合官方要求的范式，只是与官方主导相比二者有“苏式写实”和“法式古典”的深层区别。

民国时，徐悲鸿的要求便已由蒋兆和实现了，只是在此时官方的支持使这种方式成为主流。“蒋兆和以适当的素描明暗结合强调结构的线描塑造人物，比传统的白描和勾填法更能深入刻画表情与内心世界，这种方法流行于20世纪50—70年代，成为水墨人物教学与创作的流行模式。”^[26]写实中国画是“在徐悲鸿学派写实方法、苏联现实主义方法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符合主流意识形态要求的水墨人物画，其作者除徐悲鸿、蒋兆和的众多学生如李斛、杨之光等等外，还包括以李震坚、周昌谷、方增先为代表的‘新浙派’人物画，以刘文西为代表的陕西人物画，以王盛烈为代表的东北人物画等。它们的特征是：歌颂共产党和工农兵题材，英雄主义的主题，‘文学性’的情节，近于连环画与年画的通俗大众趣味。从艺术史的角度言，吸取了素描因素的写实方式和写实技巧，是对传统水墨人物画的突破和发展。”^[27]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盛行的“徐蒋式”塑造光影的写实技巧让位于新时期的结构造型。以偏、中锋兼用的轮廓线，通过虚实、粗细、浓淡、轻重来表现体面转折，以山水画中的皴擦、积墨技法表现折面和体量，头像与体态的造型方法统一起来。20世纪60年代，德国留学的舒传曦带回了不同于契斯恰科夫体系的结构素描教学法，当时浙江美院受这种结构素描所影响。据方增先回忆，来源于美国的帕里曼结构素描作用更大。以浙江美院为中心的“新浙派”受这种素描的启示，参照花鸟画技法中“勾花点叶”的用笔落墨，以体面转折与光影、体量的表达体现出笔墨技法的新发展。至此，笔墨这个近古集大成的形式找到了符合新时代要求的两种切入方法。

白描潜在连环画中，走的是下层路线，没有那么大的动静。笔墨还在纯艺术的实验室里培育，而工笔、白描画法这种缺乏“艺术高度”的应用型画法在旧时代与新时代所面对的都是社会大众，它对新时代的要求是天然适应的。如果说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话，就是在题材上要去掉一些所谓的“糟粕”，再加上一些新题材。在艺术水准上，必要的生活条件和较宽松的编创关系自然可以保证“慢工出细活”。(www.xing528.com)

以中国画形式风格为主体的插图画家，他们的风格基本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就已经形成，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进入发展的上升期。其形式更多的是来自中国传统绘画，以此为基础再将西画中的结构、构图、明暗等造型方式加进去，他们的这种风格表现古典文学作品更有优势。对于他们的划分，大致可分为三种：一是以王叔晖、刘继卣、任率英等为代表的工笔插图，这种插图以白描为基础，精工设色晕染，费工极大；第二种是以张光宇为代表的装饰插图，这种线描在形式运用上不鲜见，其特色在于其装饰性，以此相区别；第三种是以程十发、贺友直、赵宏本、华三川、刘旦宅等为代表连环画家出身的插图。其实他们的风格各不相同，把他们归在一起只是因为他们都是连环画家，而在连环画兴盛期时各个画种都参与进来。以连环画为创作主体的插图画家自然因连环画的形式需要大批量绘画，所以他们采取线描的方式，这种简单的形式有利于快速创作。如果是线描敷色，那么其作品可能就会更加引人注目，采用水墨方式后，融入了笔墨因素，这是他们所不擅长的，所以这样的插图反不如他们的线描作品特色鲜明。

画工笔画和连环画的艺术家们个人经历中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经历过一个大量摹写的阶段，创作出大量的作品，这为他们打下扎实的写实功底。与之相对地，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出现大量粗制滥造的插图、图案，究其因，除了泛泛地表现社会背景浮躁外，根本原因还是这些人的功力不够，像老一辈那样十年磨一剑的少之又少。学院式教育的影响对于插图的有利一面是，这时的插图在造型上非常精准，艺术界里所发生的探索能够很快反映到插图中，多样的艺术风格带来了多样的艺术样式。插图中浓厚的艺术味道也成为插图变革的一个动因，体现了一种插图发展方向的探索，虽然这种探索是一个中间阶段。而从他们的个人艺术经历可以看出，其作品的诞生与商业社会有着密切联系，无论他们的作品是用于商业宣传，还是作为艺术品出售。插图是一种设计，设计是一种艺术表现，在商业推动中，插图才能得到脚踏实地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