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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父白庆林:一位云里飞的故事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我的祖父白庆林,生于1869年,逝于1941年,活了七十三岁。祖父白庆林在“撂地”时,感到限于演出条件,不能按戏班在戏园的正规演唱办法演出,于是他创出一种所谓“滑稽二黄”,即演唱一些京戏爱好者喜欢的唱段,从戏中找笑料,以博得观众哈哈一乐。这时我父亲向观众一回头说:“掏钱!”

我的祖父白庆林:一位云里飞的故事

从根说起,我们家的祖辈们原住在北京西直门里,靠摆菜摊为生。提起我家老祖先是白布将军,属于镶白旗的汉军,在旗人中是最次的一个旗,因为我们不是随着清兵进入关里,而是从关内随清兵来到北京城的。

我的祖父白庆林,生于1869年(清同治八年),逝于1941年,活了七十三岁。我的老祖在我祖父小的时候,把他送到京戏班学戏。当时北京梨园行,除四大徽班外,还有嵩祝成戏班,我祖父在该班坐科学艺七年,他学的行当是开口跳,象杨香武、朱光祖、时迁这类人物的戏,全是他拿手的好戏。他在表演上,武功扎实,身段灵活。在清末庚子前后,北京各戏班演戏,他全参加过,与谭鑫培、梅巧玲等老先生们同过台,轮流在三庆、庆乐、广德、中和、天乐(华乐)等戏园演出,可是他并没有成为名角,只是一般演员。我祖父看到这种情况,感到吃戏饭很困难,“会干的是戏饭,不会干的是气饭”,所以他决意改为“撂地”作艺。但是庚子年北京因遭受八国联军侵占,市面冷落,撂地又赚不了钱,我祖父就带着我父亲去京东各县,参加野台子戏班演出,结果他们爷俩还是挣不了多少钱,不得已返回北京,照旧“撂地”卖艺,以养家餬口。

祖父白庆林在“撂地”时,感到限于演出条件,不能按戏班在戏园的正规演唱办法演出,于是他创出一种所谓“滑稽二黄”,即演唱一些京戏爱好者喜欢的唱段,从戏中找笑料,以博得观众哈哈一乐。这种表演别开生面,化妆极其简单,只用大白粉在眼眶外边画上两个白圈,再按不同的剧中人物,穿上相应的“行头”,就算齐备啦。而这些行头是用一些零星破烂品代替的,比如祖父常戴的豆包帽,支出它的两个耳子,就当“相纱”;用自己穿的破大褂当蟒袍;用自行车的里带当“玉带”;用一根木棍儿拴上一块布,就当作“令旗”。特别是他用当时的“哈德门”、“红锡包”、“大联珠”等牌子的香烟盒,做成形状各异的戏帽,五颜六色,很是滑稽。表演时,他用嘴当胡琴和锣鼓,抓哏取笑,插科打诨,使看戏的不由地从内心发出欢笑,经常使观众笑得直不起腰来。

祖父初创这种滑稽二黄时,我父亲年纪还小,由于演出的需要,他经常跟着我祖父在演戏中赶角儿唱一出戏,爷俩配合默契,使演出妙趣横生。例如,在演唱《连环套》时,先表演“插刀盗钩”,祖父饰朱光祖,先唱“石榴花”和翻斛斗吸引观众,然后祖父和父亲又分别扮喽罗兵。祖父问:“做什么的?”父亲答:“奉寨主之命,下山打一桩好买卖,禀报寨主知道。”祖父又问:“可有腰牌?”父亲答:“怎地没有!”接着他唱“从身上取下腰牌,何言列位去交待,见大王急忙交差,见大王急忙交差,山底下来了好买卖。”这时就翻斛斗,翻踺子,小翻四十个,最后走到场子前边,来了一个虎跳前坡,一条腿站着,念着锣鼓经“崩、登、仓”用手一指观众说:“掏钱!”引得观众哈哈一乐,于是纷纷解囊掏钱。

要完钱以后,接着表演“拜山”,两人又变换角儿了。祖父饰窦尔墩,父亲饰黄天霸。演到送黄天霸下山时,祖父骂父亲:“出去吧,小王八蛋!”父亲说:“您骂我小王八蛋,您在哪里?”祖父说:“我成了王八啦!”这是一个“包袱”,引得观众哄然大笑,于是又趁机向观众要钱。

在演《蜡庙》时,祖父饰费得功,父亲饰费兴,当祖父唱到“孩子们带路去逛蜡庙,太岁逛庙神鬼哭嚎”时,祖父抬腿,口中念“达得康切布鲁康切康”的四击头锣鼓点儿,来个亮相,父亲趁势翻个吊毛,祖父再来一个亮相,告诉父亲:“我的棉袄撕啦!”这时我父亲向观众一回头说:“掏钱!”

在表演《阳平关》时,祖父饰曹操,他把头上戴的“豆包帽”两边耳子耷拉下来弄平了当作“相纱”,穿上一件大褂当蟒袍,又用一根小棍儿拴上一条手巾当令旗,打扮成曹操模样。他对观众说:“我学黄润甫先生的曹操,就学他饰曹操上山这一段,您看我怎么上山。”于是他就摇摇摆摆地表演曹操上山的姿势,唱“白山脚下火焰飘,旌旗招展空中摇,下得马来某就上山道。”上去绕个弯,再唱末一句“学韩信在九里山把令摇。”跟着把令旗一摇,往后一背,活象孤哀子打着魂幡模样,这时父亲搀着祖父哭着说:“孝子道谢啦!”引得观众哈哈大笑。

这就是祖父在“撂地”场上演出滑稽二黄的情形,每唱一段敛一次钱。他所创兴的这种京戏唱法,很受一般市民的欢迎。他在演唱滑稽二黄时,装龙象龙,装虎象虎,特别是他有扎实、灵巧多变的武功,表演虎跳前坡、台蛮、踺子、小翻、铁门坎等,都非常熟练,尤其是他的铁门坎,能来回表演达十五六个或二十个,气力始终充沛不衰,且能翻很高,一般人只翻一个番,我祖父能够高翻两三个,象在天空翻腾一样,因此人们称他为“云里飞”,成为天桥“八大怪”中的第一怪。

第二怪是“楞米三”,以“开”石头出名,他能把整块石头用手剁开。如果连续数到“三”没有把石头剁开,他就不向观众要钱。人称他为“楞米三”,在天桥也是一怪。

第三怪姓黄,唱木板大鼓,净唱荤段子,很能逗哏,常常逗得观众捧腹大笑,而他自己板着脸毫无笑容,他的怪就怪在这里。

第四怪是“老万人迷”,是“万人迷”李德鍚的父亲。这位老万人迷先生,脚上是六个脚趾头,他老是光着脚丫,显露着多的一个脚趾,这个脚趾象其他脚趾一样,能活动自如,故人们称之一怪。

第五怪是说相声的前辈老范先生,他的名字我不知道,只知他是焦少海的师傅范瑞亭的父亲,天生是个豁子嘴,嘴皮子艺术不行,不能说绕口令,一说绕嘴的“活”,嘴便成三叉嘴,乐的时候牙都支出来。

第六怪是盘杠子的赵瘸子,他两条腿全迈不开步,用脚蹭着地面走。但是练杠子的功夫出奇,无论是上手功夫,或者是立大顶、磨盘,全表演得很好。特别是“扯旗”功夫,他能倒着拔上去,又能倒着拔下来。(www.xing528.com)

第七怪是说评书的老周先生,是说相声的“周蛤蟆”周德山的父亲。他的长相是大肚子,小脑袋。他的场子上有一张桌子,桌底下有一条他心爱的狗,他每说完一段向观众要钱时,这条狗就汪汪地叫起来。观众们一听狗叫,就知道他在要钱了。

第八怪是“管子张”,他善吹小笛子,故得此绰号。他既能吹奏乐器,又会口技,特别是学鸡鸣、狗吠、驴叫等,非常逼真。他在场地上立着一个圆筒形的布帐子,每逢表演时,他藏身帐内,学些大姑娘、老太太对话的口技,全是荤的,绘影绘声,维肖维妙,很能引人入胜。他说一段,吹一番唢呐,然后掀开布帐子出来要钱。但是他从帐子里一出来,观众就走散了。人们对他说:你应当先要钱,然后再说口技。他不改,总是先吹完了、学完了再要钱,因此人们说他是一怪。

天桥“八大怪”过去很出名,老北京人都知道。

祖父到了五十几岁,由于生活的艰辛,体力日趋衰微,翻不了觔斗,于是就“弃武就文”,走上了说评书的道路。他拜评书艺人恒永通老先生为师,学说评书《西游记》。他拜师是经我外祖父灵文圣介绍的,我外祖父也是旗人,在清末说评书的当中,是文字辈,辈数最大。

我祖父改说评书时,他的艺名叫庆有轩。他自己原来有《西游记》小说的底子,自从拜了恒永通为师以后,由恒师傅把《西游记》中一些精彩章节的内容串上,让它连贯起来,由唐玄奘降生说起,到通天河完,形成一部生动有趣的评书。

祖父说评书的方式叫“鱼鼓简板”,就是在说书时,手里拿着一个筒子,筒子口蒙着鱼皮,另外还有两片竹板,说几句,“蓬蓬”地敲几下,随说随敲着筒子。祖父本来没有什么文化,他就凭着一点记问之学,练达世事人情,知道许多事情,明白一些道理,说起书来头头是道,绘声绘色,非常传神;再加上他有演戏的基础,在表演书中人物时非常细致入微,受到听众的欢迎。他边说边表演,特别是他说到孙猴一个觔斗能翻十万八千里地时,因为他在京戏班学过武功,在说书时,连说带表演,很能吸住观众。

祖父说《西游记》,每一回为一个段落,哪个“扣子”该捧该细说,他心中有数,净找热闹的情节说。全书一百多回,他能说上七十多回精彩段子,能挂住常座,一二百人的说书馆,在他说这部《西游记》时,没有“穴眼”,就是没有空座,叫座能力之强,是非常惊人的。在说《西游记》这门书里,我祖父是“门长”。当年有位邢意如,也是说《西游记》的,是我祖父的徒孙。

祖父说评书时,没有固定的园子,在北京各城区转着说。那时北京说书馆的营业情况是正月、二月买卖最好,进入五月后就不太好,是背月季节。在背月时,我祖父去到天桥、隆福寺、鼓楼、东安市场、西单商场等热闹地方和庙会“撂地”作艺,到了十冬腊月,再挪到书馆里说。祖父说书的时候,还附带着卖药糖。药糖的名字叫“沉香佛手饼”,是用豆蔻丁香肉桂、沉香和素砂糖做材料,有开胃的功效,每天由祖母在家里熬制。祖父到“地上”说书时,顺便带着它,在场子里售卖,藉此多得一些收入,凑合着维持全家温饱。

我祖父除了能唱滑稽二黄、说评书《西游记》以外,还学会了一手用沙子写字的绝活,这是跟朱少文先生学的。

朱少文是清朝咸丰年间人,外号“穷不怕”,原是唱小花脸角色的,有一定的文化知识,既善于说笑话,又能唱太平歌词。他编过《五猪救母》、《韩信算卦》、《白猿偷桃》《屯兵作梦》、《百家姓》、《千字文》等太平歌词的段子,自编自演,成为一绝。他在撂地演唱时,为了吸引观众,先用白沙子在地面上写字,边写边唱:“一字写出来,一架房梁;二字写出来,上短下横长;三字写出来,竖着瞧川字模样,……”从一唱到十后,又从十唱到一:“十字添一撇儿念个千,千里迢迢送京娘;九字添一点念个丸,丸散膏丹数着药王……。”

当年朱少文老先生在地上写这些词句时,因为其中包括汉字写法和历史故事,且含有教育作用,很能吸引观众。我祖父学朱少文,也模仿着编过《八大吉祥》,每逢在撂地演唱时,用白沙子写在地摊前,“一大念个天,神农问轩辕,问女娲哪里去?炼石补青天。木兆念个桃,王禅问王敖,问孙膑哪里去?后花园内去砍桃。二木念个林,林冲问施恩,问武松哪里去?拳打快活林。……”祖父用沙子写字,等到他写完了,把观众也吸引的差不多了,然后再正式开始说唱,这种办法,叫作“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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