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四十五(1913年),因乌署公款数月未发,一切用度无法支持。以那王先人两尚公主金字婚书作抵押品,由道胜银行借到二万元,以济要需。嗣因财部勒掯,余晋谒总统辞职。总统即云:“汝办事甚勤,领不到款,宁不焦急乎!已饬财部即日照拨矣,仍望对蒙务竭力进行。”
孙中山系因争总统无效,决行二次革命,必须打倒项城。此时项城虽就正式总统,暗中力谋备战。
忽李秀山电请有事面商。渠谓:“二次革命即日发现,所统第六师必须出动,请条陈方略,以备迎合上意,先发制人。”余拟战略九条,秀山云均中肯要,但须余面谒总统上呈,藉资询问。余允可。赴京谒总统时,段芝泉在座。段去后,余袖出条议一摺呈上,总统按条批准,笑而言曰:“议皆可采。”回寓电告秀山经过。
越数日秀山来京,先晤余,谓:“总统电召来此,当于条议有关,二哥有何高见,望示及。”余曰:“自来武将失败,多由揽权,如总统派汝总领师干,应辞以年少阅历未深,请择老成持重者为帅,李纯可荷戈前导,随效驰驱。总统如意中无他人,虽辞亦必派汝为主将,否则正合其意,并以汝能自量身份,决不可稍露矜才词气。”
觐见后,面称:“二哥所料果然,似总统意中另有人在,但言第六师为中坚军队,届时须任前锋应战,随要求允派二哥同行。总统曰:“‘李廷玉责任重要,一时不便离京,至必需时,可令前往。’望二哥紧要时拔刀相助。”词罢,即一鞠躬,且曰:“勿忘八拜订交之义。”答曰:“请速出京,届时来电可也。”
旋传二次革命,李烈钧为七省总司令,以南昌为大本营。第二、第六两师,立即开往九江应战,派段芝贵为总司令,李纯为左司令,王占元为右司令。段未出京;李、王业在鄱阳湖右岸开战。
某日,秀山连来三电,促赴前线,情词至为恳切。余备一呈文,请那王面递总统,叙明事机紧迫,不克面领机宜,即时赴刘爷庙搭轮东下,赶到官牌夹,助李司令进攻,即日乘江宽轮开行。不多时,船长忽报:“九江失守,不可前进。”余斥之,并饬开快车,如再造谣,军法具在。抵武穴,船长跪而言曰:“官牌夹被革军占领,请速折回。”问以:“从何得知?”答曰:“招商局有电。”余曰:“招商局早与革党勾通,决不可信,汝为船长,与军事无关,如到官牌夹,余果被擒有险,与汝何干,若再多言,余以手枪毙之。”乃鼓轮复行,安抵官牌夹登岸。
晤秀山于帐棚中,见其面浮肿,两目发赤。渠云“正患牙疼”,走前执余手曰:“二哥如不来,吾殒命矣。述小段来,全军反对,主勿接待,并放冷枪。余为官兵劫持,未敢晤段,段现住距此十余里之锁蛟楼,闻对我颇下毒手。忽总统来火急电,措词甚烈,对我怀疑,内有多年知交,谅不致发生意外,究竟如何,望速电复。此复电秘书长等不敢拟稿,主张请二哥来此商量,现复已搁置三日矣。近十日拍致总统电,可检来一阅。”查有鲍旅长贵卿对总统发电,内有“军务紧急,主将必须得人,李左司令虽胆识俱优,临机不敢擅断,愚见或军长、或总司令,似须予以相当名义,以应戎机”各等语。
余曰:“此电拍后,总统当然疑汝变心,余未出京时,知段对汝抗令不遵,请即军前正法,总统傍徨良久,未下决心,乃有此电,今电文延搁三日不复,则危险矣。”秀山云:“请二哥拟稿。”答以:“此稿仍着秘书长主办,如彼无词,吾再着笔,免得余有越俎嫌疑。”乃召傅星岩至,渠言:“此稿不易设词,即请实公代劳为妥。”余曰:“义不容辞,但脱稿后,请公核定。”其词曰:“某电敬悉,万分恐惧,惟查旅长鲍贵卿某日一电,措词荒谬,迹近要挟,无怪总统怀疑。回忆纯前在京,面谒总统请训时,曾经切恳特派专阃大员,主办江西军务,纯愿随鞭镫,负弩前驱。今总统特派段军长前来,纯即至愚,曷敢违抗钧令,况纯受恩甚重,正值肝脑图报之时,更何敢稍萌异志,特以段军长到日,纯正患病在床,未遑迎迓,致招段军长发生误会。纯现督率官兵力攻湖口,指日湖口恢复,则纯之心迹,不辩自明。除对段军长负荆请罪外,谨先电陈,藉据厪系,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此电拍后,接奉总统十万火急电,内称“览电甚慰,料想多年结契,无可置疑,望早奏凯歌,荣膺懋赏”各等语。惟电尾附有“刻派卫侍武官何丰钰前往劳军,特此电谕。”秀山云:“绝大风波,暂归消灭,二哥之力也。但派何来此,有无别意?”余曰:“某电虽释疑团,未敢深信,盖因江西胜败,关系总统去留,何来藉劳军为名,暗查我军动作,迨报确定进攻后,始为完结此案。”何抵司令部,先访余根询各节,余示以经过实在。何即回禀:“李纯无他,只力图报效而已。”
何去,余促秀山速赴锁蛟楼,向段道歉。秀云可,但多带好炮手,以防意外。余力阻之,并请格外谅解。归来喜形于色,谓:“段词气温和,并表明特殊倚重。”余曰:“杀之不能,只得抚之,日后须随时留意。”秀云:“二哥之言甚是。”又曰:“吾军在鄱阳湖西,与革军对峙,正在胶着中,二哥有何妙策?”答以“隔湖对战,徒耗光阴,应一面假败,引革军渡湖,迨革军过湖甚多,则湖口空虚,再出奇兵迳攻之,决然可下。因此时我攻湖口,而过湖之革军,无法回救湖口,自然入我掌握中矣。”秀云:“此计甚佳,决按所计进行。”越二日,斜市、石灰窑两路假退,革军纷纷过湖,逆料过湖约二万人,遂派鲍贵卿带混成一旅登民船,用小轮于夜一钟拖过江北,沿江下驶,对梅花洲渡去,即抵石钟山麓,饬军爬上山顶,对湖口猛攻,既得瞰制之力,又无革军来援,当然弃城而遁,乃对鲍说明以上办法。鲍云:“孤军深入,恐多危险。”余曰:“廷九如疑虑,余可代往,建此握有胜算之功。”鲍又曰:“分属军人,不敢推诿。”遂依计实行,惜其动作稍迟,约二钟方拖兵过江,延至次日午后三钟,迄无军报,秀山虑之。余曰:“大获全胜矣。”秀曰:“二哥何以竟抱乐观?”余曰:“若不胜利,早有败兵败将回来,惟以既经战胜,则该军争取战利品,全忘主帅悬念特深。”
少顷,来一飞报,只云:“大获全胜,湖口尽行占领,余容详报。”秀山鼓掌大笑曰:“二哥所料如神,虽武侯不多让也。”俄尔报称:“抢渡梅花洲时,误抵洲之下游,及小轮拖至石钟山下,天已平明,幸爬上山时,敌不知觉,遂用过山炮、步枪,机关枪,一齐扫射,敌军不敢应战,纷纷逃遁,我军遂将全城占据,得枪械、米粮、服装颇多,容后检齐,再报确数。”立即拍电告捷,旋奉复电,秀山升九江镇守使,余升中将,并任副使,余须分别列保,听候恩施。(www.xing528.com)
秀山云:“日内吾向前进攻,二哥专办后路粮台。”答以:“余无办理粮台经验,愿在前线指挥。”秀云:“总统对吾不甚放心,小段又对吾依然忌恨,吾若不赴前线,恐段谓吾退缩不前,无论如何困难,请二哥担任。”余允之。“此后保案,并须二哥主持。”余亦允之。遂计划应分两路前进,左司令由兰桥沙河向前出动,右司令沿鄱阳湖右岸前进,迨越过庐山,再两路合力进攻。
是时计划已定,忽安徽来方霹、杨一清、杨震东三人,请兵收皖,并言胡万泰、白文蔚两人暗斗,各自观望迟疑,但去奇兵一支,即可收复。如允实行,吾三人可留一人为质,由二人带领入城。商之秀山,渠不敢信。余力主之曰:“此所谓鹬蚌相持,渔人得利之时也,弟何不悟如此。”秀曰:“可向小段请示。”余带方等谒段,段亦犹疑。余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此三人如无把握,决不敢以身试法,自觅死途。”少顷,段云:“执事如认为可行,即由秀山派一混成旅收复皖城。”秀云:“派谁是好?”余曰:“派廷九带得胜之师,随来员直捣安庆,此间抽一营填防湖口。”召鲍来,告以此去以不战而得省城,迎倪嗣冲进入,可保任方面大员(后倪保鲍任芜大镇守使)。鲍云:“如两公以为可往,即开拔,但须用船拖到省城附近,然后相机登岸。”遂给开拔费,促之速行,以兵机瞬息千变,不可不虑也。
谍报刘世钧放弃所统驻扎九江城内六营,只身遁走,余主立往招抚六营,恐各营渍散,而九江之生灵苦矣,余遂召武弁曰:“余进九江收抚刘军,谁肯随往?”旧部刘金声、韩金如、吴金标均毅然决愿跟随。步过龙开河,抵九江城门,见有守城兵,由韩金如喊称:“镇守使到,速行举枪礼。”守兵遂双手举枪,余答礼,大踏步入城。到九江府署,即刘之司令部,仍喊举枪,各兵遵令行礼。入署后,令号兵吹集合官长号,官长齐集,始知刘之卷款潜逃,各官长尚不知也。又令吹兵丁齐集号,各兵集合正厅前,余冷成三面方城式,候余训话。余曰:“今日来此,为收刘之所遗官兵。闻刘已两月不发饷,今夜带款潜逃,刘之不恤官兵,贪鄙无耻,不足责矣。余以兵分南北,洋钱不分南北,汝等如愿就抚,则另行改编,否则可发恩饷,各自回籍,限十分钟明白答复。”此时各官长先曰:“愿归大人报效”。各兵齐声曰:“请大人收编”。余曰:“各官兵深明大义,足为国家正规军,明日先发一关饷,其余欠饷随后补齐。”令官长各就所部,改编为新军第一旅,仍分六营,从新造册,示以来日对官长分发委任状,下令各回本部休息。
天明,用点心后,回官牌夹。午后,带饷入署,点名分发。秀山拍电报得九江真象,蒙总统嘉奖,升秀山为护军使,余为九江镇守使。由是夜宿镇署,朝回官牌夹。
黄老门战事失利,团长张敬尧,托伤足回九江,嗣闻转败为胜,张又折回。我军连战皆捷,近逼德安。由九江抵德安,铁路共百二十里,正好资以运兵。秀山云:“吾进驻德安之桥东,指挥作战,后方一切,均请二哥主持,不必往返协商,致多贻误。”
适王占元通告已占吴城,李烈钧全部后退。越日,林虎兵择险而守,退出德城,我军安然占领矣。大举攻林,林不得已,舍军而他适。因此我军前进无阻,直抵建昌。
兵抵山下渡,夹河对峙,无法渡河进攻。余曰:“何不用滑绳渡?”秀曰:“无法到对岸牵绳。”适有殷荣者,秀山之差弁也,自言此河易渡,余可先行泅过。夜静时殷渡河牵绳于树,旋即援绳折回。其他能泅水者,一律照法施行,鱼贯而过。由是绳筏并用,夜半渡过千数百人,而敌尚不知也,齐声喊杀,直扑敌营,敌纷纷窜走,险要遂为我据,破晓已全部过河,向前进攻。
此时王占元通告已进占樵舍,距省城约四五十里。越三日,秀山竟未来电,逆料连战皆捷,或将入城。余调一小轮,决由鄱阳湖赴省。过吴江,岸上摇旗呼之,乃队官王登高也。问以前方情况,则云:“前头已过王家渡,果否入城不可知。”见江亨炮轮,因水浅胶于吴城附近之湖心,余令开快车,历四小时,抵王家渡,见渡口沉商船数只,大致似阻我军由水路前进,船横中流,轮不能过,各下轮帮水手等由岸边拖轮过去,仍登轮急走,见我军旗招展,知省城得矣。鼓轮直抵滕王阁下,有兵数名,举枪迎接。问:“李司令安在?”答称:“黄队官(名振奎)夜入城,李司令今早入督署,而李烈钧昨夜遁矣。”
余等快步向前,如入无人之境,抵署西辕门,卫兵喜曰:“镇守使至矣!”双手举枪,乐队吹号。晤秀山。渠曰:“二哥从天上来也。”秀山电保襄办军务,奉复照准,即在东花厅组织襄办处。因巡按使欧阳武早遁,请余兼办巡按事宜。余每早到抚署办公,午后回襄办处,藉与秀山商办一切。
(按)辛亥革命后建立民国,但胜利的果实为袁世凯所窃取,且杀害革命党人,因此于民国2年(1913年)爆发了反袁的二次革命。当时第六师师长李纯奉袁世凯之命,率师赴江西迎击党军。李实忱协助李纯,代为运筹帷幄。这是李实忱继辛亥革命时参与清廷防守南京战役之后,再一次站在封建反动派立场上作战。因镇压二次革命有“功”,除李纯升任九江镇守使和江西护军使外,李实忱也继李纯之后任九江镇守使,并经李纯电保襄办军务,同时还兼办巡按使事宜。这在李实忱的官职擢升上,是一个飞跃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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