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嘉靖年间的周不之陵碑：凤城漫忆

在近年修建周祖陵时，得明嘉靖十九年（1540年）刻立的“周不窋之陵”碑。该碑碑头、碑座均残缺，余碑身一米见方。正面阴刻“周不窋之陵”5个大字，“周”字上部已残，“不窋”2字字迹清晰；碑右刻“嘉靖十九年孟□吉日□”字样，碑左下方刻双行小字：第一行“陕西等处承□”；第二行“陕西等处□刑□祭司□”字样。碑背阴刻小字9行，大部分字剥落不可识外，尚可辨认87字，但不连贯。如“终遂卜葬于庆阳东山之巅”“瞻兴汉且惧岁”“都不窋之碑则我周圣祖之”“或谓于曰追崇上古天子”“张公此奉”“今大巡张公”“所为正我”“圣天子之所欲为者也独不观”“大明嘉靖庚子仲冬吉日”等字样。这些字有的内容我们熟知，有的不甚了解，只有第7行的“圣驾南巡过庆都而承修母之□”字样，有点意思，引人瞩目。有人据此推断：明代嘉靖皇帝或嘉靖年以前某代帝王曾亲临过庆城并祭祀过周祖陵。

2009年某天，庆城县委书记指示周祖陵山管理委员会，将这通墓碑从原肇周圣祖牌坊之东的钟楼下箍窑中移出，立于不窋陵侧，并要求搞清情况，加以文字说明。周祖陵管委会负责人王力隆来找笔者，请笔者搞清原委，撰写说明文字，笔者慨然允诺。但阅过碑阴文残字，特别是阅“圣驾南巡过庆都而承修母之□”字样后甚有疑惑。其疑点有三：一、庆都是否是庆阳或庆城？二、圣驾即皇帝南巡怎么经过了位于西北方向的庆阳？这真是南辕北辙。三、有人说碑文中提到的大巡张公即是张帮教，是否正确？不解决这三个疑问，这个说明是写不好的。因此，笔者查阅《明史》，以探究根本。

从《明史·世宗本纪》上看，嘉靖皇帝在嘉靖十九年（1540年）前后有无南巡，写得很简略，不甚清楚；又查《庆阳府志》明嘉靖本与清顺治合订本、清乾隆本、《庆阳县志》民国本，均无嘉靖皇帝或其他皇帝来庆阳祭祀周祖陵的记载，特别是嘉靖三十四年（1555年）撰就的《庆阳府志》，对这样大的事件却无任何记载，令人费解。笔者打电话请陇东学院历史系教授马啸在《明实录》上查一查，他是专门研究明清历史的。他还未查，笔者却从收藏的《明通鉴》上查出来了。

《明通鉴》曰：“夏，四月，戊申，车驾还都，过尧母墓。监察御史谢少南言：‘庆都县城外有尧母墓，当时祀典失于记载，乞修建，与历代帝王陵寝三年一遣祭为定制。’从之。”车驾，当然指的是嘉靖皇帝了；四月，是指嘉靖十八年的四月。嘉靖皇帝不喜欢出门，后来连上朝也懒得去。那么，这年他去了什么地方？有什么大事让他出行？再向前阅看。二月，嘉靖皇帝为了给其母周阅卜兆陵墓地址，去了湖北承天府的显陵，准备将其母灵柩入显陵。起初，他派了一位大臣去察看显陵，这位大臣回朝说，墓址的山向有点不吉利，他决定去察看，表现自己的孝心。许多大臣阻拦他外出，他发了怒，将为首的几位大臣下狱，待他回朝之后处理。二月他动身去湖北，在四月返回，于十一日到达庆都县。查《明史·地理志》，庆都县归河北保定府管辖，在保定府的西南，恰是嘉靖皇帝南巡之后回返途经的地方，这才有了谢少南的上言。由此看出，庆都县不是庆阳府安化县，嘉靖皇帝南巡不可能到庆阳。庆都县现名为望都县。嘉靖皇帝在庆都县了解到尧母的墓单独埋在庆都县的郊外，说了一句话：“帝尧父母异陵，可证合葬非古也。”就有心将其母埋葬在北京郊外。但大臣严嵩察看了坐落在现名为十三陵的大峪山，觉得大峪山还不如显陵所在的松林山，遂将松林山名改为“纯德”，将其母与其父合葬。这就是“圣驾南巡过庆都而承修为母之”句的实际内容。

那么，为什么这句话会出现在为嘉靖年间的周祖不窋的墓碑上呢？这是因为嘉靖皇帝采纳了监察御史谢少南的上言，复修了尧母的墓，并同意三年派员祭祀。这被各地仿效，庆阳府自然不例外，在这件事后第二年就重修了周祖不窋的陵墓，并进行了大规模的祭祀活动，邀请陕西行省的按察使张公来主祭。这通碑文就是记载了这次祭祀活动的过程，并写上了这件事，说明举行这次祭祀活动并非地方上的临时决定，而是有其背景、有其依据的。

关于大巡张公是谁？马啸教授查了一下，张帮教已在嘉靖十六年（1537年）调河南省任职，不可能来庆阳府。当时陕西行省的按察使即巡按使是张弁、张玺，副使张景，有可能是这三人中的一人。知府何岩，嘉靖十九年（1540年）任，《庆阳府志》与碑文记载相符。(www.xing528.com)

情况搞清楚，便撰说明书如下：

说 明

此碑为明朝庆阳府知府于大明嘉靖十九年（岁次庚子 公元1540年）冬季刻立的。碑阴文虽残损之亟，然仍能辨其大意：记述了大巡张公来庆阳登东山之巅，祭祀周圣祖不窋的过程及其原由。《明通鉴》曰：“夏，四月，戊申，车驾还都，过尧母墓。监察御史谢少南言：‘庆都县城外有尧母墓，当时祀典失于记载，乞修建，与历代帝王陵寝三年一遣祭为定制。’从之。”车驾、圣驾皆指嘉靖皇帝行在。嘉靖皇帝于嘉靖十八年二月赴湖北省承天府为其母周阅卜兆陵墓地址，四月返回京师，路过保定府庆都县，听从谢少东上言，重修尧母墓，且纳入历代帝王陵寝三年一遣祭的范畴。谢之言，又暗喻嘉靖皇帝为唐尧，嘉靖皇帝自然乐从，并推之天下。张公正是按照这一事例而公祭周圣祖不窋陵的，即“圣驾南巡过庆都而承修为母之”句之意。大巡，即巡接使、按察使；张公，失其名，或谓朝廷派来大员，或谓明任陕西省按察使张弁、张玺、副使张景三人中之一员；知府为何岩，嘉靖十九年任。

二〇一〇年四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