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府考察队回返兰州：《凤城漫忆》

在把弹药、照相器材以及欧洲人在兰州所能获得的物资都收拾好后，格兰特和索尔比带着一队50头负重的骡子，于7月15日离开兰州。按照计划，他们将沿着穿过静宁州、固原州、庆阳府到延安府的路线行进，而后经过绥德州、汾州府，抵达太原。沿途在静宁、固原、庆阳、延安、汾州等地点进行天文观测，确定纬度和时间。

此外，使用三个无液气压计每天进行两次气象观测，不时使用水银气压计加以校验。同时记录沸点读数，以及用干湿球温度计测量空气中的湿度。

在镇原县拍摄的妇女头饰像

我（他）们在途中将很多精力倾注于摄影。格兰特成功地拍摄到了一些活的小动物的照片，其成果收录在有关考察队生物学调查的章节中。在使用便携式反射照相机拍摄大量中国乡村妇女照片的过程中，格兰特成了这方面的专家，由此所获得的肖像照片独一无二……在给女性拍照的时候，摄影师必须非常机敏。而中国妇女们一看到要给她们照相，就躲进家里，没有什么能把她们再吸引出来。途中所见最令人震撼、摄影师急切地想捕捉进镜头的莫过于妇女的头饰。同时，也没有忽略沿途的风景和奇特的地质构造。

在启程后的前几天里，两位住在兰州的欧洲人科尔特曼先生和徳洛先生赶上我们，和我们一起走了一段路。考察队向东行进（在经过响水子、静宁州、将台堡、张义堡，到达固原州）。

从固原州下到一座有城墙环护的城市镇原县之间，乡村似乎相对兴旺繁荣。就甘肃的情况而言，庄稼长势很好，农民似乎也不那么贫穷；在有些地方，农民已开始收割庄稼了。道路沿着宽阔的谷地延伸，从起伏不平的乡野间穿过。在镇原县，一位瑞典女传教士彼得森（Petersen）小姐热情接待了考察队。她和另一位女士一同住在这偏僻闭塞的地方。彼得森小姐的学校有二三十名女生，让她们大喜过望的是，格兰特先生为她们拍了照片……

离开镇原，考察队登上一道长坡，来到一处宽广的黄土台原上，这与向延安以南行进2天时所遇到的那处台塬几乎一模一样，具体特征等细节已经在第五章里作过详细描述。

在两天半的时间里，道路一直在景观大同小异的乡野中向前延伸。不时会从陡峻、难行的下坡路进入宽阔谷地，而后又要沿着同样陡峻、难行的上坡路行进。8月8日中午，黄土台塬终于被抛在身后，当天剩下的时间里都沿着谷地、沟壑行进，傍晩时分考察队抵达庆阳府。这一地区有很多背井离乡的四川人来此定居。他们精心照料的田地里庄稼长势喜人，这与懒惰的、抽鸦片的甘肃人的光秃秃的、无人照看的土地形成鲜明对比。这些移民与克拉克和索尔比在1月份遇到的那些四川人在各方面都很相似，当时他们在寒冷彻骨的冰天雪地中穿行，衣衫褴褛，甚至光着脚在雪地上行走，四处寻找可以栖身之地。在严酷冬季里，靠着勤俭节约与坚韧不拔的精神，他们长途跋涉，终于落脚在这里。现在，在当地人因为降雨不足而饥饿待毙的地方，他们却将获得大丰收的回报！

在从镇原到庆阳的半道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由窑洞构成的村落，非常引人注目（可能是巴家嘴一带的蒲河川。本文笔者注）。不过，显然废弃已久。所有的窑洞都是从一条宽广谷地一侧的坚硬砂岩石壁上砍削出来的。现在连一小片木头都没有了，院子里杂草丛生。在有些地方，大块的岩石坠落了下来，这使得我们难以接近位于较高处的窑洞。窑洞内的屋子形状都呈正方体，面积不大，但能看到火炕的痕迹和破碎的石槽。眼前的这幅景象令人不禁想起石器时代。当两个赤祼着身体、脏兮兮的小孩跑出其中一间窑洞时，更加深了我们这种印象，他们无疑是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被吸引来的。这些小穴居人对于有人侵入他们的圣地并无一点窘慌，而是急切地接过我们递给他们的饼干和糕点。他们看上去营养不良。这个地方如此真切地让遥远的、过去的景象重新浮现，所以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充分感受一下。但是，唉，不可避免的围观人群很快就聚拢了来——人数虽然不是很多，但却令人不堪其扰——当有人自告奋勇走出来告诉我们，这座窑洞村落已废弃30年的时候，幻象的最后一丝痕迹顿时荡然无踪。于是，感到兴味索然的考察队员们又一次上马，出发了。在离开之前，还拍了一些照片。……在山谷的另一侧有一座寺庙（可能是已掩埋于巴家嘴水库淤泥下的万佛洞，本文笔者注），庙里的某些大石窟与延安府宋代寺庙中的石窟略相仿佛。这些石窟据说也可追溯到同一时期，但是保存的状态要好得多。不过，这些寺庙里的雕像不如延安府的精美，石壁上也没有完全布满雕像。(www.xing528.com)

镇原县蒲河川的石窟

在抵达庆阳府后，我们觉得有必要进行天文观测。为了找到合适的观测点，耗费了两天时间。在我们短暂的驻留庆阳城期间，一位在此布道的罗马天主教传教士卡尔布雷切特（Calbrecht）神父多次前来拜访我们。交谈不得不以汉语进行，这是我们双方都熟悉的唯一语言。庆阳府城规模巨大，但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繁华。在由高大坚固的城墙防护的城区内，大部分建筑都成了废墟；很多地段、宽阔的街道上杂草丛生；寺庙和官署也都年久失修；居民人数不多，极其贫困。……现如今，在城区甚至连一家铁匠铺都没有，以至于考察队的几匹马和骡子不得不在没有铁掌的情况下，继续行进到延安府去换掌。

形似庆阳城北城门内

从庆阳府向东的数天行程中，沿途看到的风景非常优美。长期闲荒的黄土丘陵上长满了如同热带一样茂盛的各类植被。只有到了河谷中，才会看到耕作的痕迹。在河谷间、溪流旁看到很多种宜于狩猎的鸟类，包括野鸡、鹌鹑、鹬和多种野鸭，很多狍子在丘陵上出没。野猪的踪迹随处可见，在有些地方还能看到狼与豹子留下的足迹。

河流沿岸有两种翠鸟。当它们一头扎进清澈的溪水中捕捉小鱼，或者沿着多石的河岸疾飞而过时，美丽的羽毛就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这些河道之上，还盘旋着无数只各种各样的蜻蜓。有一种体形较大的灰白色蜻蜓，长着半透明的眼睛，在高空盘旋，不时地疾冲下来，吞吃它们体形较小的近亲。还有一些深蓝色的蜻蜓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飞过，偶尔掠过一道明亮的深红色的光影，那是另外一类漂亮的雄蜻蜓倏然飞过；停歇远处岩石上的舒展着翅膀、充分享受温暖和煦阳光的是它的褐色雌性配偶。此外，还有一种蜻蜓非常引人注目，毛羽发亮，翼翅宽大，尾巴又长又尖，全身乌黑，但在阳光照射下，从不同角度望去，会反射出蓝、绿、金黄等深浅不一的颜色。这类的蜻蜓最多。它们不时在芦苇荡上空集结，然后冲向可以立足的地方。它们飞的时候与蝴蝶相似，飞行轨迹变化无常，而不像其他蜻蜓那样优雅地飞舞，动时如若闪电，静时纹丝不动。还有一些浅灰色的品种，没有它们深色的同伴那样炫目多变的色彩。昆虫绝非只在溪流沿岸活动，也不仅仅只有蜻蜓一种。在丘陵上、沟谷间，飞舞着各色艳丽的蝴蝶。有时在一丛花叶间就有十几种不同种类的蝴蝶。沟谷下有大量姿态优美的凤蝶，而在邻近的丘陵上，赤蛱蝶和苎胥蝶的数量占优势。溪流中有小鲤鱼、大青蛙和藏在石头下的有趣的小蟹。当地人说，这个地区还有水獭出没，而格兰特就亲眼看见了一只水獭在一条大溪流岸上的浓密草丛中慢慢爬行。考察队在一个名叫苗村的地方充分享受了一下捕猎狍子的乐趣，该村恰好坐落于这一片景色宜人、林木葱郁的乡野腹地。为了打狍子，我们在此停留了一天。

下文摘录索尔比8月15日的日记：

今天早上，我们7点就出发了。沿着一条河谷没走多远，我就发现了一只狍子。现今的道路从美丽的乡野之间穿过。有时，我们沿着清澈的溪流前行，沿岸翠鸟飞舞，蝴蝶和花卉也多姿多彩。有时，我们在山脚下行走，两侧山坡上都生长着茂密的林木，而南坡尤为葱郁。偶尔也会看到修建在河谷北侧黄土原上的农舍（即面向南方）。谷地底部大多是精耕细作的汉麻、小米的良田，有时也种有荞麦。这一天里，我们抓到了一些漂亮的飞虫标本。无论是常见的蝴蝶，还是珍稀蝴蝶，数量都非常之多。下午，我骑马先行，去寻找一处宿营地，在不远处就又发现了两只狍子。我们在太白镇村附近的草地上扎了营。这天晩上，我射到了一只野鸭。我还发现了一条漂亮的蛇沿着河岸游去，它又长又细，周身为棕色，背部中间有的白色斑纹和深色斑点。当地人说这里也有水獭。沿着河岸向上游走，我还发现了一些螃蟹。

第二天，我们越过了甘肃和陕西边界。那天晚上，考察队在一个名叫黑水寺的村庄宿营。该村风景如画，就在村庄所处的位置，谷地收窄到只有几百英尺宽；一座奇特的山崖依傍着村庄高高耸立，在崖顶上修建有一座精致的寺庙。从这里向东走两天才能抵达的鄜州之间，沿途有无数的大群山羊和绵羊。这些可怜的动物正被驱赶着前往山西，它们已走了很远的路。在到达鄜州之前，我们又穿越了一处广阔的黄土塬，从那里向下进入一个宽阔的谷地，鄜州城就坐落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