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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渊之叛:另类视角下三国历史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公孙度听说后更加高兴。公孙度去世的时候,正值曹操在河北平灭袁氏残余势力之时。后来公孙康去世,他的儿子公孙晃、公孙渊年纪幼小,所以其辽东太守之位就由弟弟公孙恭继承,公孙晃作为任子被送往洛阳。公孙渊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曹魏给他的待遇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江东。在曹魏太和末年,公孙渊数次派遣使者到达东吴,向孙权表达了可以转让军马的意愿。这时公孙渊反象已露,于是明帝让下属推举可以克难之人。

公孙渊之叛:另类视角下三国历史

领导者:公孙渊

地域范围:★★★(海东诸郡)

起讫时间:★★★★〔景初元年(公元237年)七月至景初二年(公元238年)八月〕

战争规模:★★★★

影响力:★★★

组织目标:割据自立

最终结局:被司马懿讨平

东汉末年,辽东襄平人公孙度随父公孙延迁居玄菟郡。玄菟郡远处东北边陲,与高句丽相互毗连,属于中央政府控制力不强的边疆地区。时任玄菟太守的公孙域曾有一子公孙豹,但十八岁便英年早逝了,而公孙度小时候曾用过“公孙豹”这个名字,又和公孙豹同年出生,所以太守对他另眼相待,将他送到大儒那里学习,还为他娶了妻子。公孙度后举有道,除尚书郎,稍迁冀州刺史,因为谣言被免。后来因为同郡出身的徐荣担任董卓的中郎将,就推荐公孙度担任了辽东太守。公孙度出身小吏,为时人所轻,但当他到任之后,先是杀掉委任自己儿子为伍长的襄平令公孙昭,又夷灭了郡中豪族一百余家,于是一郡皆惊;而他又东伐高句丽,西击乌丸,趁东汉政府无力管辖之时不断扩张势力范围,威行加于海外。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公孙度对亲信柳毅、阳仪等说:“汉祚将绝,当与诸卿图王耳。”又说谶书上称孙登当为天子,他姓公孙,字升济,升就是登的意思。可见此时公孙度已有自立为帝的意思。而且这时襄平延里社生大石,长有丈(1 丈=2.42 米,从杨宽《中国历代尺度考》魏尺)余,下面有三小石作为支撑,有人就对公孙度说:“此汉宣帝冠石之祥,而里名与先君同。社主土地,明当有土地,而三公为辅也。”公孙度听说后更加高兴。他不仅分辽东郡另设辽西郡和中辽郡,还派人渡过渤海来到东莱郡,将属县收为己有,并在该地设立营州刺史。公孙度自立为辽东侯、平州牧,又在襄平城南设立祭坛郊祀天地,服饰车马的规格和王侯没有区别。曹操为了拉拢公孙度,就上表任命他为武威将军,封永宁亭侯。但是公孙度对此不屑一顾,他愤愤然说道:“我王辽东,何永宁也!”于是将印绶扔进了武库之中。后来公孙度于建安九年(公元204年)去世,儿子公孙康嗣位,将永宁乡侯的爵位给了弟弟公孙恭。

公孙度去世的时候,正值曹操在河北平灭袁氏残余势力之时。袁尚、袁熙连连失败,最后逃奔辽西乌桓。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八月,曹操亲自率领大军征伐乌桓,一战击斩蹋顿单于,前来归降的有二十余万人。袁尚等人逃奔辽东。有人在这时劝说曹操亲自攻打公孙康,说袁尚兄弟可以成擒,但曹操早就看出了公孙康的虚实,故而微笑道:“吾方使康斩送尚、熙首,不烦兵矣。”在该年九月从柳城(今辽宁朝阳)回军之后,公孙康果然杀掉了袁尚、袁熙和跟同他们一同逃亡的辽东单于速仆丸。有人询问其原因,曹操回答说:“彼素畏尚等,吾急之则并力,缓之则自相图,其势然也。”为了表彰公孙康的功劳,曹操封其为襄平侯,还任命他做左将军。

后来公孙康去世,他的儿子公孙晃、公孙渊年纪幼小,所以其辽东太守之位就由弟弟公孙恭继承,公孙晃作为任子被送往洛阳曹丕即位之后,就拜公孙恭为车骑将军、假节,封平郭侯,又追赠公孙康大司马。公孙恭性情劣弱不能治国,所以在太和二年(公元228年),长大成人的公孙渊经过一番策划,夺回了本属于自己的位置。明帝拜他为扬烈将军、辽东太守。

公孙渊是个野心勃勃之人,曹魏给他的待遇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他便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江东。在曹魏太和末年,公孙渊数次派遣使者到达东吴,向孙权表达了可以转让军马的意愿。东吴向来缺少骑兵孙策时代赏赐给功臣猛将的马匹多在五十匹上下,可见马匹的珍贵。孙权以往在与曹魏的北伐作战中吃过骑兵的大亏,尤其是逍遥津一战几不能全身而退,故对此念念不忘,所以听公孙渊这么一说,便有些心动。不过精通易卜的儒臣虞翻对此颇不以为然。虞翻先前因为秉性狂直,数次触怒孙权,所以被孙权迁徙到了交州。虞翻虽在徙弃,心不忘国,他常常担心五溪蛮族的征讨问题,又因为辽东海路悬远,所以当听说孙权打算用钱财换取马匹之时,认为这对国家不利,担心会劳而无功。不过因为他所处的特殊地位,所以没有直接向孙权进言,而是写了一封书信给平定交广有功的镇南将军吕岱并委托其转交孙权。吕岱见是虞翻写的书信,知道他不为孙权所喜,所以就有意扣下书信没有上报。但是这件事后来又被虞翻的仇人捅到了孙权那里,所以孙权再次把虞翻迁到了苍梧猛陵(今广西藤县东北)。

东吴嘉禾元年(公元232年)春三月,孙权命令将军周贺、校尉裴潜乘海到达辽东,向公孙渊购买马匹。这时公孙渊反象已露,于是明帝让下属推举可以克难之人。中领军杨暨(西陵之战为陆抗所败的荆州刺史杨肇之父)推荐了精通边境事务汝南太守田豫,明帝便以田豫都督青州诸军从海路进发,幽州刺史王雄从陆道进兵,会攻公孙渊于辽东。以智计著称的散骑常侍蒋济对曹睿说:“凡非相吞之国,不侵叛之臣,不宜轻伐。伐之而不能制,是驱使为贼。故曰:‘虎狼当路,不治狐狸。’先除大害,小害自已。今海表之地,累世委质,岁选计考,不乏职贡,议者先之。正使一举便克,得其民不足益国,得其财不足为富;倘不如意,是为结怨失信也。”蒋济认为得到这块土地对国家并无增益,更忧心万一攻伐不下将会导致该地的吏民更加离心,但是曹睿没有听从。田豫等人果然劳师无功。曹睿听说东吴周贺等人已经渡过了己方所属的海域,平安抵达了辽东,于是便诏令田豫等人撤军。然而田豫估算了一下时间,意识到周贺等人必然在当年秋冬回军,而受海上季风的影响,他们肯定害怕偏离航向,而曹魏近海岸线一带并没有适合停驻的岛屿,这样他们一定会赶赴成山(今山东荣成东北)。田豫谋划已定,便下令大军前往成山。诸将都笑说这是空地待贼,没有人真正相信田豫的预言。但在田豫的指挥下,他们还是在成山附近案行地势,又渡海抢先在近处的诸山岛上修建工事,并在险要处列兵屯守。因为成山偏处海滨,在陆防时代乃是对国家无甚影响的弃地,所以视野非常良好,目力所及没有可以藏船的死角。田豫布置完毕,亲自登上了汉武帝东巡时建立的高台,以便观察敌情,居中指挥。

当年秋天,周贺等人率领满载的船队回返,果然在归途中遇到了狂风,不少船只都触礁沉没,还有一些被大风卷到了成山所属的岸上,东吴士兵无所逃避,只有束手就擒,周贺也被魏军所杀,时为当年九月[3]。田豫大破吴军之后,众将这才相信田豫所言非虚,他们看到还有一些孤船在海中漂荡,便向田豫请求入海钩取。田豫因为担心敌人势穷死战,所以没有许可。不过田豫虽然立此大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赏赐。原来他以太守的身份来青州督率诸军,惹得本来在青州管辖大小事务的刺史程喜十分不快,所以但凡遇到需要配合的地方,程喜总是故意弄出点差错让田豫难堪。因为魏明帝雅爱妇人之饰,尤其喜爱珊瑚、明珠等,而程喜了解明帝的这个习惯,所以给明帝进谗言说:“豫虽有战功而禁令宽弛,所得器仗珠金甚多,放散皆不纳官。”所以田豫功不见列。

孙权看到渡海将士遭遇大风和敌军攻击后多有损折,十分后悔没有听从虞翻的劝告,下令说:“昔赵简子称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虞翻亮直,善于尽言,国之周舍也。前使翻在此,此役不成。”于是下问交州,说如果虞翻还活着,那就给他派遣人船,让他回到都城;如果已经去世了,那就将他送回原籍会稽郡安葬,让他的儿子做官。不过这时虞翻已经去世了,孙权心中颇以为憾。

不过在当年冬十月,辽东太守公孙渊派遣校尉宿舒、阆中令孙综向孙权称藩,并且献上辽东特产貂皮、马匹。在给孙权的书信中他这样写道:“臣伏惟遭天地反易,遇无妄之运;王路未夷,倾侧扰攘。自先人以来,历事汉、魏,阶缘际会,为国效节,继世享任,得守籓表,犹知符命未有攸归。每感厚恩,频辱显使,退念人臣交不越境,是以固守所执,拒违前使。虽义无二信,敢忘大恩!陛下镇抚,长存小国,前后裴校尉、葛都尉等到,奉被敕诫,圣旨弥密,重纨累素,幽明备著,所以申示之事,言提其耳。臣昼则讴吟,宵则发梦,终身诵之,志不知足。季末凶荒,乾坤否塞,兵革未戢,人民荡析。仰此天命将有眷顾,私从一隅永瞻云日。今魏家不能采录忠善,褒功臣之后,乃令谗讹得行其志,听幽州刺史、东莱太守诳误之言,猥兴州兵,图害臣郡。臣不负魏,而魏绝之。盖闻人臣有去就之分;田饶(事鲁哀公而不被重用,去燕而被立为相)适齐,乐毅走赵,以不得事主,故保有道之君;陈平、耿况(听从耿弇的劝告从更始帝转投刘秀),亦睹时变,卒归于汉,勒名帝籍。伏惟陛下德不再出,时不世遇,是以慺慺怀慕自纳,望远视险,有如近易。诚原神谟蚤定洪业,奋六师之势,收河、洛之地,为圣代宗。天下幸甚!”孙权大为高兴,任命公孙渊为使持节,督幽州,领青州牧和辽东太守,封燕王。

为了抵消公孙渊造成的不良影响,魏国也进行了强大的舆论公关,在发布给辽东、玄菟的将校吏民公告中,除了大骂孙权狼子野心、背信弃义、自立为帝、引诱边民以外,又对公孙渊进行了措辞严厉的申斥,并且还对其吏民进行攻心策反,其中尤以以下一段最为精彩:“十室之邑,犹有忠信,陷君于恶,春秋所书也。今辽东、玄菟奉事国朝,纡青拖紫,以千百为数,戴纚垂缨,咸佩印绶,曾无匡正纳善之言。龟玉毁于椟,虎兕出于匣,是谁之过欤?国朝为子大夫羞之!昔狐突有言:‘父教子贰,何以事君?策名委质,贰乃辟也。’今乃阿顺邪谋,胁从奸惑,岂独父兄之教不详,子弟之举习非而已哉!若苗秽害田,随风烈火,芝艾俱焚,安能白别乎?且又此事固然易见,不及鉴古成败,书传所载也。”

嘉禾二年(公元233年)春正月,孙权为公孙渊的归顺专门下诏大赦天下,在诏书中他毫不掩饰喜悦的心情:“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寝。思平世难,救济黎庶,上答神祇,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杰,将与戮力,共定海内,苟在同心,与之偕老。今使持节督幽州领青州牧辽东太守燕王,久胁贼虏,隔在一方,虽乃心于国,其路靡缘。今因天命,远遣二使,款诚显露,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如之!虽汤遇伊尹,周获吕望,世祖未定而得河右,方之今日,岂复是过?普天一统,于是定矣。书不云乎,‘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其明下州郡,咸使闻知。特下燕国,奉宣诏恩,令普天率土备闻斯庆。”大概是兴奋得过了头,在当年三月送返宿舒、孙综等人时,孙权又派遣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将军贺达[4]等将兵万人(实际上有七八千人),并携带金宝珍货,九锡备物,乘海授予公孙渊燕王爵位。《江表传》全文记载了孙权给公孙渊的诏书,前面自然是一些“观时睹变,审于去就,逾越险阻,显致赤心”之类的套话,单看后文的政治待遇便可知孙权对公孙渊的器重:“今以幽、青二州十七郡百七十县,封君为燕王,使持节守太常张弥授君玺绶策书、金虎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锡君玄土,苴以白茅,爰契尔龟,用锡冢社。方有戎事,典统兵马,以大将军曲盖麾幢,督幽州、青州牧辽东太守如故。今加君九锡,其敬听后命。以君三世相承,保绥一方,宁集四郡,训及异俗,民夷安业,无或携贰,是用锡君大辂、戎辂、玄牡二驷。君务在劝农,啬人成功,仓库盈积,官民俱丰,是用锡君衮冕之服,赤舄(帝王重臣所穿的鞋)副焉。君正化以德,敬下以礼,敦义崇谦,内外咸和,是用锡君轩县之乐。君宣导休风,怀保边远,远人回面,莫不影附,是用锡君朱户以居,君运其才略,官方任贤,显直错枉,群善必举,是用锡君虎贲之士百人。君戎马整齐,威震遐方,纠虔天刑,彰厥有罪,是用锡君铁钺各一。君文和于内,武信于外,禽讨逆节,折冲掩难,是用锡君彤弓一、彤矢百、旅(黑色)弓十、旅矢千。君忠勤有效,温恭为德,明允笃诚,感于朕心,是用锡君秬鬯[5]一卣,珪瓒副焉。”如此慷慨地加封诸侯自东吴立国以来还是首次。不过自丞相顾雍以下的举朝大臣都认为公孙渊不可轻信,而孙权对他宠待太厚,只需要派遣数百吏兵护送宿舒、孙综等人回去即可,尤其是年已七十八岁的老臣辅吴将军张昭说得更是直白:“渊背魏惧讨,远来求援,非本志也。若渊改图,欲自明于魏,两使不反,不亦取笑于天下乎?”孙权和他反复论辩,张昭的言辞愈加恳切,孙权意不能堪,按刀而怒,说道:“吴国士人入宫则拜孤,出宫则拜君,孤之敬君,亦为至矣,而数于众中折孤,孤尝恐失计。”张昭熟视孙权,徐徐说道:“臣虽知言不用,每竭愚忠者,诚以太后临崩,呼老臣于床下,遗诏顾命之言故在耳。”因而涕泣横流。孙权将刀扔在地上,和张昭对泣,但还是派遣张弥、许晏前往。张昭痛恨孙权不用其言,因此称病不朝。孙权大为恼怒,从外面用土将他家大门封住,张昭则干脆从里面也将门堵住。

公孙渊虽然表面上对孙权尊崇有加,其实却在首鼠两端,当看到曹魏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宿舒等人又告之东吴国力并非想象中强大之时,他便准备用东吴使者的头颅来作为自己重新投身曹魏的见面礼。张弥、许晏等人抵达襄平后,跟从他们的官属有四百余人,公孙渊想要谋害二人,所以先把他们手下的官吏兵士分散到其他地方。他设置辽东诸县,并将中使秦旦、张群、杜德、黄疆等及吏兵六十人分流到偏远的玄菟郡。当时的玄菟郡在辽东之北二百余里,乃是人烟稀少的远土,太守王赞也不过领户二百,因为没有馆舍,所以秦旦等人都在普通百姓家居住,饮食都依仗他们供给。就这样过了四十多天,秦旦和黄疆等人商议说:“吾人远辱国命,自弃于此,与死亡何异?今观此郡,形势甚弱。若一旦同心,焚烧城郭,杀其长吏,为国报耻,然后伏死,足以无恨。孰与偷生苟活长为囚虏乎?”其他从人对此也深表赞同,他们定于八月十九日夜里发动政变,但是在当天中午就被参与计议的张松所告,太守王赞随即关闭城门,秦旦、张群、杜德、黄疆都逾城而走。当时张群因膝盖受创,走起路来踬踬颠颠,赶不上同行诸人,幸赖杜德搀扶而行方不致掉队。他们在崎岖无人的山谷中走出了六七百里,这时张群的创痛更加厉害,已经不能再走动,他卧在荒草丛中,众人皆相顾悲泣。张群对他们说:“吾不幸创甚,死亡无日,卿诸人宜速进道,冀有所达。空相守,俱死于穷谷之中,何益也?”杜德说道:“万里流离,死生共之,不忍相委。”众人于是让秦旦、黄疆前行,而留下杜德守护张群,依靠采摘野菜和野果充饥。秦旦等人向前走了几天,终于到达高句丽王宫。时任高句丽君主为位宫,秦旦等人向他和主簿宣告孙权所赐诸物被公孙渊所夺之情。位宫表示遵从诏命,又依据秦旦的指点找到了仍然在山中坚守的杜德和张群。当年位宫派遣皂衣二十五人送秦旦等人返回东吴,并向东吴俯首称臣,而且还献上貂皮千枚、鹖鸡皮十具。秦旦等人见到孙权后,感觉恍如隔世,都悲喜不能自胜。孙权因为赞叹他们万里折返,所以都任命他们为校尉。(www.xing528.com)

秦旦等几人大难不死尚属有幸,张弥等人则没那么幸运。张弥、许晏与中郎将万泰、校尉裴潜等抵达辽东后,张、许二人的任务是册封公孙渊,而万、裴则以交易军马为主,贺达和虞咨等人率领大众留在船上,并没有跟从前来。张弥等人见公孙渊分走自己部众,又迟迟不接受燕王玺绶,对此也起了疑心。公孙渊驱兵围攻,张弥、许晏、万泰、裴潜都被斩首。随从张弥的东吴将吏都被公孙渊迁徙到了边城。公孙渊一不做二不休,紧接着又命令将领韩起等率领三军,驰行到贺达等人泊船的沓津预先埋伏,而让长史柳远设宾主之礼邀请贺达、虞咨,还驱赶牛马到船下,表示要与他们互市。贺达见张弥等人迟迟不归心知有异,所以任凭柳远怎么劝说,他也只派了五六百人到船下与柳远交易。一来到船下,柳远等人登时翻脸,埋伏的韩起杀了出来,斩首三百余级,被驱赶入水中淹死的也有二百多人。

公孙渊自以为得计,在该年冬天命西曹掾公孙珩奉送孙权所假节钺、印绶、符策、九锡、什物及张弥等人的印绶首级。公孙渊一面在奏疏中向曹睿摇尾乞怜,一面又倒打一耙,称自己先前举动不过是引诱敌人,压根就没有叛国的意思。唯恐曹睿不信,公孙渊反复多次上奏,如“宿舒、孙综前到吴,贼权问臣家内小大,舒、综对臣有三息,修别属亡弟。权敢奸巧,便擅拜命。谨封送印绶、符策。臣虽无昔人洗耳之风,惭为贼权污损所加,既行天诛,犹有余忿”“臣父康,昔杀权使,结为雠隙。今乃谲欺,遗使诱致,令权倾心,虚国竭禄,远命上卿,宠授极位,震动南土,备尽礼数。又权待舒、综,契阔委曲,君臣上下,毕欢竭情。而令四使见杀,枭示万里,士众流离,屠戮津渚,惭耻远布,痛辱弥天。权之怨疾,将刻肌骨。若天衰其业,使至丧陨,权将内伤愤激而死。若期运未讫,将播毒螫,必恐长蛇来为寇害。徐州诸屯及城阳诸郡,与相接近,如有船众后年向海门,得其消息,乞速告臣,使得备豫”,类似表章有四五篇之多,总体意思无非是竭力洗清自己。岂料曹睿和魏国朝臣对他的举动都心知肚明,只是觉得辽东悬远不便征伐才一再优容。当时中领军夏侯献就上表说道:“公孙渊昔年敢违王命,废绝计贡者,实挟两端。既恃阻险,又怙孙权。故敢跋扈,恣睢海外。宿舒亲见贼权军众府库,知其弱少不足凭恃,是以决计斩贼之使。又高句丽、濊貊与渊为仇,并为寇钞。今外失吴援,内有胡寇,心知国家能从陆道,势不得不怀惶惧之心。因斯之时,宜遣使示以祸福。奉车都尉鬷弘,武皇帝时始奉使命,开通道路。文皇帝即位,欲通使命,遣弘将妻子还归乡里,赐其车、牛,绢百匹。弘以受恩,归死国朝,无有还意,乞留妻子,身奉使命。公孙康遂称臣妾。以弘奉使称意,赐爵关内侯。弘性果烈,乃心于国,夙夜拳拳,念自竭效。冠族子孙,少好学问,博通书记,多所关涉,口论速捷,辩而不俗,附依典诰,若出胸臆,加仕本郡,常在人右,彼方士人素所敬服。若当遣使,以为可使弘行。弘乃自旧土,习其国俗,为说利害,辩足以动其意,明足以见其事,才足以行之,辞足以见信。若其计从,虽郦生之降齐王,陆贾之说尉佗,亦无以远过也。欲进远路,不宜释骐骥;将已笃疾,不宜废扁鹊。原察愚言也。”公孙渊将张弥等人的首级送到洛阳后,曹睿也给了公孙渊一个面子,册封其为大司马、乐浪公,持节、领郡和旧时一样。

孙权不意自己一时疏忽,居然被公孙渊所算,大怒之下骂道:“朕年六十[6],世事难易,靡所不尝,近为鼠子所前却,令人气涌如山。不自截鼠子头以掷于海,无颜复临万国。就令颠沛,不以为恨。”孙权意欲亲自跨海去征讨公孙渊。上大将军、右都护陆逊时在武昌,听说后急忙上疏劝止孙权的不理智举动。陆逊先是痛骂了一通公孙渊,“渊凭险恃固,拘留大使,名马不献,实可雠忿。蛮夷猾夏,未染王化,鸟窜荒裔,拒逆王师,至令陛下爰赫斯怒,欲劳万乘汎轻越海,不虑其危而涉不测”;然后则是对孙权赤裸裸的吹捧,“方今天下云扰,群雄虎争,英豪踊跃,张声大视。陛下以神武之姿,诞膺期运,破操乌林,败备西陵,禽羽荆州,斯三虏者当世雄杰,皆摧其锋。圣化所绥,万里草偃,方荡平华夏,总一大猷。今不忍小忿,而发雷霆之怒,违垂堂之戒,轻万乘之重,此臣之所惑也”;最后才点出阻止孙权的理由,“臣闻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辍足;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强寇在境,荒服未庭,陛下乘桴远征,必致窥窬,戚至而忧,悔之无及。若使大事时捷,则渊不讨自服;今乃远惜辽东众之与马,奈何独欲捐江东万安之本业而不惜乎?乞息六师,以威大虏,早定中夏,垂耀将来”。尚书仆射薛综则从帝王的尊贵地位和在国家行政事务中所处的特殊位置出发,着重阐释了孙权不能轻易犯险的原因,而后他话锋一转,论述辽东的形势:“辽东戎貊小国,无城池之固,备御之术,器械铢钝,犬羊无政,往必禽克,诚如明诏。”接着他陈述辽东不可伐的三个原因:“然其方土寒埆,谷稼不殖,民习鞍马,转徙无常。卒闻大军之至,自度不敌,鸟惊兽骇,长驱奔窜,一人匹马,不可得见,虽获空地,守之无益,此不可一也。加又洪流滉瀁,有成山之难,海行无常,风波难免,倏忽之间,人船异势。虽有尧舜之德,智无所施,贲育之勇,力不得设,此不可二也。加以郁雾冥其上,咸水蒸其下,善生流肿,转相洿染,凡行海者,稀无斯患,此不可三也。”薛综在论述中将重点放在了“中国一平,辽东自毙”之上,所以竭力劝说孙权放弃这一危险的举动。选曹尚书陆逊之弟陆瑁先后两次给孙权上奏,除了陆逊和薛综表达的意思外,陆瑁有一段对当前东吴军事形势的精彩论述:“北寇与国,壤地连接,苟有间隙,应机而至。夫所以为越海求马,曲意于渊者,为赴目前之急,除腹心之疾也。而更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忿以改规,激以动众,斯乃猾虏所愿闻,非大吴之至计也。又兵家之术,以功役相疲,劳逸相待,得失之间,所觉辄多。且沓渚去渊,道里尚远,今到其岸,兵势三分,使强者进取,次当守船,又次运粮,行人虽多,难得悉用。加以单步负粮,经远深入,贼地多马,邀截无常。若渊狙诈,与北未绝,动众之日,唇齿相济;若实孑然无所凭赖,其畏怖远迸,或难卒灭。使天诛稽于朔野,山虏承间而起,恐非万安之长虑也!”孙权虽然大发雷霆,但细细想来这些大臣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就没有征伐公孙渊。但在当年,孙权还是亲引兵马到合肥新城,命令自己女婿、卫将军、左护军、徐州牧全琮率领步骑五万攻打六安,但都不克而还。

在公孙渊杀掉张弥、许晏背叛东吴之后,孙权回想起之前张昭说过的话,数次慰谢张昭,张昭还是无法释怀,拒绝上朝。孙权十分生气,派人放火烧门,张昭则将门户关得更紧。孙权见威胁不动张昭,只好派人灭火,又在门前伫立良久。张昭的几个儿子共同搀着张昭出来,孙权用车将其载到宫中,深深自责。于是,张昭也不好太过坚持,终于参与朝会。

曹睿在青龙元年(公元233年)十二月正式派遣使者傅容、聂夔拜公孙渊为乐浪公。此前公孙渊的计吏从洛阳回来,特别向公孙渊提及这次出访的使者身边都是孔武有力的壮士,不是寻常的泛泛之辈。公孙渊又起了疑心,所以在傅容等人入住辽东学馆之时,他先派兵将学馆团团围住,然后才受拜。前来册封的这两位使者都是文臣,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不由相顾失色,更兼公孙渊对国中宾客屡出恶言,因此回去之后他们就将实情一五一十地转告了曹睿。但是曹睿不欲多生事端,所以这件事就被搁置下来。

东吴嘉禾四年(公元235年),孙权因之前与高句丽王位宫有来往,所以派遣使者谢宏、中书陈恂拜宫为单于,加赐衣物珍宝。陈恂等人到了安平口(今辽宁丹东),先让校尉陈奉前往拜见位宫。而位宫在此前已经受到了曹魏幽州刺史王雄的警告,要他送上吴国使臣以证明自身的清白。所以陈奉听说后返回了安平。位宫其实和公孙渊的心情类似,颇想在曹魏和东吴之间两面讨好,所以听说后急忙派遣主簿笮咨、带固等出安平(今辽宁丹东东北),与谢宏相见。谢宏随即捆缚了三十多人作为人质,位宫于是谢罪,并送上战马数百匹。谢宏这才让笮咨、带固奉诏书赐宝物给位宫,不过谢宏乘坐的船只空间有限,仅仅载了八十匹战马回到东吴。然而位宫亦是反复之辈,转年秋七月,他将孙权派来的使臣胡卫等人斩首,并将首级送往京师洛阳。曹睿因为孙权屡屡和高句丽联络,有谋袭辽东的打算,所以就将甚有边疆工作经验的荆州刺史毌丘俭转任幽州刺史、度辽将军、使持节、护乌丸校尉。毌丘俭在上疏中说:“陛下即位已来,未有可书。吴、蜀恃险,未可卒平,聊可以此方无用之士克定辽东。”光禄大夫卫臻反驳说:“俭所陈皆战国细术,非王者之事也。吴频岁称兵,寇乱边境,而犹按甲养士,未果致讨者,诚以百姓疲劳故也。渊生长海表,相承三世,外抚戎夷,内修战射,而俭欲以偏军长驱,朝至夕卷,知其妄矣。”但是曹睿在这两种意见之间更倾向于毌丘俭,于是毌丘俭得以成行。毌丘俭率幽州诸军前至襄平,屯辽隧(今辽宁辽阳西南八十余里)。他到任之后,先后收降了右北平乌丸单于寇娄敦、辽西乌丸都督率众王护留等,并且原来跟从袁尚逃奔辽东的人中也有五千余人归降。到了景初元年(公元237年)秋七月,毌丘俭更以玺书相召公孙渊,公孙渊深感自身地位受到了威胁,于是起兵造反。他的部将伦直、贾范等苦谏,公孙渊皆杀之。适逢连雨十日,辽水大涨,毌丘俭引兵与公孙渊交战不利,便引军退回到右北平。公孙渊遂自立为燕王,改元绍汉,置百官有司,遣使假鲜卑单于玺,封拜边民,诱呼鲜卑以侵扰北方。曹睿听说公孙渊起兵作乱,为了分化瓦解敌人立即发布文告,称辽东将吏士民为公孙渊所胁略不得投降者,一概予以赦免。

公孙渊此时再作反复之计,他又派遣使者前往东吴,请求互为盟国。不过同时他又向曹睿递交了一篇表文,内中首先表明了自己和臣僚接到己卯诏书[7]的感受,然后又回顾了曹操对待自己父祖的深恩,接下来便是对一系列行为的狡辩:“渊执节弥固,不为利回,守志匪石,确乎弥坚。犹惧丹心未见保明,乃卑辞厚币,诱致权使,枭截献馘,以示无二。吴虽在远,水道通利,举帆便至,无所隔限。渊不顾敌雠之深,念存人臣之节,绝强吴之欢,昭事魏之心,灵祗明鉴,普天咸闻。”又称毌丘俭进兵,而自己痛心无罪见枉:“渊虽见孤弃,怨而不怒,比遣敕军,勿得干犯,及手书告语,恳恻至诚。而吏士凶悍,不可解散,期于毕命,投死无悔。渊惧吏士不从教令,乃躬驰骛,自往化解,仅乃止之。”

曹睿这次已不能再容忍公孙渊的两面手法,他下令在沿海的青、兖、幽、冀四州大造海船,为征剿预做准备。同时因蜀汉诸葛亮已死,西部边境安稳了许多,曹睿就将都督雍、梁二州诸军事的司马懿从关中征回京师,计划以司马懿为主将带领四万兵马东征。朝臣中有人认为人太多了,后勤保障有困难,这时曹睿给了司马懿坚定的支持,他说:“四千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也。”曹睿与司马懿见面后向他询问对策,司马懿回答道:“弃城预走,上计也。据辽水以距大军,次计也。坐守襄平,此成擒耳。”听司马懿这么一说,曹睿也担心公孙渊会弃城远遁,但司马懿对公孙渊的用兵了然于心:“惟明者能深度彼己,豫有所弃,此非其所及也。今悬军远征,将谓不能持久,必先距辽水而后守,此中下计也。”曹睿又问征讨所需时间,司马懿说道:“往百日,还百日,攻百日,以六十日为休息,一年足矣。”

景初二年(公元238年)二月,司马懿率牛金、胡遵带领四万余人出征辽东。天子送其出西明门,并命司马懿之弟司马孚、儿子司马师等送其过司马懿家乡河内温县,赐以谷帛牛酒,并敕令郡守典农以下都前往与会。司马懿好整以暇,在与父老宴饮之时有感作歌:“天地开辟,日月重光。遭遇际会,毕力遐方。将扫群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告成归老,待罪舞阳。”于是进师经孤竹,越碣石,并最终于六月到达辽东,驻扎于辽水,和幽州刺史毌丘俭会合。高句丽王位宫亦遣主簿、大加(高句丽官名)率领数千人前往相助。

公孙渊得知消息后,派人向东吴俯首称臣,希望其派兵援救。东吴君臣都恨透了公孙渊,有人主张杀掉他派来的使者,独有才博果辩、与诸葛恪齐名的羊衜说道:“不可,是肆匹夫之怒而捐霸王之计也。不如因而厚之,遣奇兵潜往以要其成。若魏伐渊不克,而我军远赴,是恩结遐夷,义盖万里,若兵连不解,首尾离隔,则我虏其傍郡,驱略而归,亦足以致天之罚,报雪曩事矣。”孙权因之称善,于是勒兵大出,并对公孙渊的使臣说道:“请俟后问,当从简书,必与弟同休戚,共存亡,虽陨于中原,吾所甘心也。”虽然孙权口中称呼依然一贯客气,但这里他用的是“弟”,明显表示不接受公孙渊甘当藩属的请求,客套之中带着明显的防备和疏离。不过他也提醒公孙渊:“司马懿所向无前,深为弟忧也。”

曹睿就此事询问护军将军蒋济,征求他对孙权是否出兵的看法。蒋济回答说:“彼知官备已固,利不可得,深入则非力所及,浅入则劳而无获;权虽子弟在危,犹将不动,况异域之人,兼以往者之辱乎!今所以外扬此声者,谲其行人,疑之于我,我之不克,冀其折节事己耳。然沓渚之间,去渊尚远,若大军相守,事不速决,则权之浅规,或得轻兵掩袭,未可测也。”从蒋济的谈话中亦能看出,东吴在短期内并无救援公孙渊的打算。

司马懿大军到来之时,公孙渊果然派遣大将军卑衍、杨祚将步骑数万屯辽隧,围堑二十余里,并且坚壁拒守。司马懿命令部将多张旗帜,从敌军南面出击。公孙渊部将果然将精锐倾巢而出,司马懿这时派遣奇兵泛舟潜济来到敌军北侧,与敌营相持,又沉舟焚梁,在靠近辽水的地方建造长围。这时众将都说:“不攻贼而作围,非所以示众也。”司马懿却说道:“贼坚营高垒,欲以老吾兵也。攻之,正入其计,此王邑所以耻过昆阳也。古人曰,敌虽高垒,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贼大众在此,则巢窟虚矣。我直指襄平,则人怀内惧,惧而求战,破之必矣。”所以引兵直指公孙渊的老巢襄平。敌军看到司马懿整阵而过,果然前来邀击。司马懿这时对诸将说:“所以不攻其营,正欲致此,不可失也。”于是纵兵进击,三战三捷,大破敌军。卑衍、杨祚不得已退保襄平。

此时正值夏秋雨水霖潦,前后长达三十多天,襄平城外水势弥漫,平地也积了数尺之水。司马懿为了保证自己的军事计划不受影响,下令诸将不准移营,违令者一律问斩。结果都督令史张静犯令,司马懿当即将其处斩,军中乃知号令不可违背,于是凛然遵命。襄平城内因为看到城外遍地是水,所以照旧砍柴放牧,颇为悠闲自得。众将看到以上情况,纷纷劝谏司马懿请求攻击,司马懿一概不听。司马陈圭以司马懿破新城例诘问他:“昔攻上庸,八部俱进,昼夜不息,故能一旬之半,拔坚城,斩孟达。今者远来而更安缓,愚窃惑焉。”司马懿回答说:“孟达众少而食支一年,吾将士四倍于达而粮不淹月,以一月图一年,安可不速?以四击一,正令半解,犹当为之。是以不计死伤,与粮竞也。今贼众我寡,贼饥我饱,水雨乃尔,功力不设,虽当促之,亦何所为。自发京师,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今贼粮垂尽,而围落未合,掠其牛马,抄其樵采,此故驱之走也。夫兵者诡道,善因事变。贼凭众恃雨,故虽饥困,未肯束手,当示无能以安之。取小利以惊之,非计也。”这时朝廷也听说了下雨的消息,朝臣纷纷劝说曹睿召回司马懿。曹睿说:“司马公临危制变,计日擒之矣。”不久雨水停歇,辽河河水暴涨,从河口可以直达襄平城下。司马懿命令下属起土山地道,楯橹钩橦,发矢石雨下,昼夜攻之。这时公孙渊资储不足的劣势开始显现,粮食旋即告罄,进而城内以人为食,死者甚多,情况窘急,杨祚等人遂出城投降。八月,公孙渊派遣自己任命的相国王建、御史大夫柳甫请解围却兵,然后当君臣面缚出降。司马懿直接命人将二人斩首,并传檄给公孙渊:“昔楚郑列国,而郑伯犹肉袒牵羊而迎之。孤为王人,位则上公,而建等欲孤解围退舍,岂楚郑之谓邪!二人老耄,必传言失旨,已相为斩之。若意有未已,可更遣年少有明决者来。”公孙渊不得已,又派遣侍中卫演请求克日送任子至京,结果司马懿就说出了那句名闻后世的话:“军事大要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汝不肯面缚,此为决就死也,不须送任。”公孙渊知道司马懿不肯放过自己,于是在城溃之时和儿子公孙修带领数百骑从城中突围,并冲开了司马懿建造的南围。魏军纵兵追击,将公孙渊父子斩于梁水之上。司马懿入城之后,杀掉了公孙渊所置的公卿,又斩首将军毕盛等两千多人,还将城内十五岁以上的男子七千多人统统诛杀,并将尸体筑成京观,辽东、带方、乐浪、玄菟四郡又重归中央管辖。因伦直、贾范劝谏公孙渊而被杀,于是司马懿封其坟墓,又放出了被软禁的公孙恭,流落至此的中原人想要回去的,司马懿也一概应允。公孙度自灵帝中平六年(公元189年)占据辽东,到公孙渊前后历经三世,共计五十年。

公孙渊之兄公孙晃作为公孙恭的任子留在了洛阳。在公孙渊未反之前,公孙晃曾经数次陈说,想要朝廷进讨,但当时公孙渊已秉实权,所以曹睿仅仅安抚了他一番。这次公孙渊造反,公孙晃虽有前言,但是二人毕竟是亲兄弟,按照连坐的规定必须受刑。曹睿也不忍在集市上公开处斩,便想在监狱中秘密杀掉公孙晃。廷尉高柔上疏说:“臣窃闻晃先数自归,陈渊祸萌,虽为凶族,原心可恕。夫仲尼亮司马牛之忧,祁奚明叔向之过,在昔之美义也。臣以为晃信有言,宜贷其死;苟自无言,便当市斩。今进不赦其命,退不彰其罪,闭著囹圄,使自引分,四方观国,或疑此举也。”此时公孙晃听说公孙渊首级已经送到京城,知道自己难逃厄运,与儿子相对啼哭。曹睿最终还是没有听从高柔的建议,命人用金屑毒杀了公孙晃和他的家人,并赐予棺材衣物,令人将其殡殓于宅。

由于参与平定公孙渊有功,毌丘俭被封为安邑侯,并前食邑三千九百户。

点评:公孙度乘汉魏易代之际,全境据有辽东,已成为事实上的独立王国。其后无论是曹操还是曹丕,出于维护东北边境和平与稳定的目的,都没有对公孙氏进行征伐,而只是从形式上予以羁縻。然而等到野心勃勃的公孙渊上位后,他先是想联络南方的孙权共同对抗曹魏,而当听说东吴军事实力有限之后立刻又改了主意,杀掉孙权的使臣叛投曹魏。最后当司马懿率领四万大军前来征剿时,公孙渊尽管兵力多于司马懿,但二人在军事指挥领域的水平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公孙渊又再次向孙权俯首称臣,乞求孙权在关键时刻能够拉他一把。但孙权吃过一次大亏后,已经看清了公孙渊的真实面目,对他不予理睬。公孙渊穷无所归,最终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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