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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列传》中的忌讳叙事与比事属辞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73]此司马迁写作《匈奴列传》之作意。汉武帝北伐匈奴,承三世之富厚,而虚耗于一朝,明代何景明论断汉武“好大无厌”,但比属以观《平准书》与《匈奴列传》,可以信其然。征伐匈奴,乃国之大事,择将任相居然出于宠后外戚。司马迁《匈奴列传》之叙事经营,篇章布局如此,寓托微意于相反相衬之中,于是“匈奴盗贼之变,皆武帝穷兵酷罚致之”之太史公微意,遂曲曲传出,此忌讳书写之上乘笔法。

《匈奴列传》中的忌讳叙事与比事属辞

匈奴之盛衰始末,司马迁《匈奴列传》分六时段叙写之:1.本始;2.夏后至周初;3.春秋战国;4.匈奴冒顿之强盛;5.高祖、文帝、景帝时期;6.武帝时代之匈奴。排比编次汉匈之相关史事,类聚而群分之,北边匈奴之虚实强弱,原原本本,可得而知之。

史记·太史公自序》称:“自三代以来,匈奴常为中国患害;欲知强弱之时,设备征讨,作《匈奴列传》第五十。”[73]此司马迁写作《匈奴列传》之作意。排比其前后之史事,连属其上下之辞文,不难知其用心。汉武帝北伐匈奴,承三世之富厚,而虚耗于一朝,明代何景明论断汉武“好大无厌”,但比属以观《平准书》与《匈奴列传》,可以信其然。何景明之言曰:

匈奴之盛衰本末,何景明曰:“汉武之才,过方今文、景。承三世之富厚,不易纪而虚耗者,好大无厌也。……汉武以卫青为大将军,李广利为贰师将军,霍去病骠骑将军,……卫青、李广利、霍去病之功益高,而汉之海内益危也。”[74]

《史记·外戚世家》:卫子夫为皇后,“乃以卫青为将军,击胡有功,封为长平侯”;其姊之子霍去病,“以军功封冠军侯,号骠骑将军,青号大将军”。《大宛列传》称:天子“欲侯宠姬李氏,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75]。李广利,为武帝宠妾李夫人之弟,亦拜为贰师将军。征伐匈奴,乃国之大事,择将任相居然出于宠后外戚。由此观之,成败利钝,汉武帝难辞其咎。明茅坤曾论之曰:“其传大将军也,所当战功益封,由姊子夫为皇后。骠骑将略,殊无可指点处,特以子夫姊子遂从大将军,勒战而有成功。并附公孙贺篇末,尤可印证。”[76]《史记》直书其事,存真其人,而是非曲直,意在言外。故曰:“卫青、李广利、霍去病之功益高,而汉之海内益危。”武帝贵为天子,不能直斥其非,史迁为尊者讳,不得不出于曲笔讳饰,既为尊者讳耻,且为贤者讳过。

《史记》叙汉武帝用兵匈奴事,司马迁颇有微词。然发为文章,未出以肆情奋笔,任性意气之直书,却运化比事属辞之书法,排比前后相反相对之史事或人物,借由彼此之反差衬托,造成对比成讽之曲笔效应。司马迁叙写《酷吏列传》,笔法如此,叙记《匈奴列传》之书法,亦有异曲同工之妙。明人提示十分明白:(www.xing528.com)

凌约言曰:“太史公纪武帝征伐事,先之以文景和亲,匈奴信汉;然后序两将军连年出塞,又必随之以匈奴入塞,杀略甚多。纪《酷吏传》,先之以吏治蒸蒸,民朴畏罪;然后序十酷吏更迭用事,又必随之以民益犯法,盗贼滋起。可见匈奴盗贼之变,皆武帝穷兵酷罚致之,此太史公微意也。”[77]

将“文景和亲,匈奴信汉”史事,先铺陈于前幅,然后接叙“两将军连年出塞,又必随之以匈奴入塞,杀略甚多”,此所谓比事可以观义。司马迁《匈奴列传》之叙事经营,篇章布局如此,寓托微意于相反相衬之中,于是“匈奴盗贼之变,皆武帝穷兵酷罚致之”之太史公微意,遂曲曲传出,此忌讳书写之上乘笔法。《史记》书写现当代史事,面对“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时,忌讳叙事往往用之。清吴见思评点《史记论文》,亦就“定、哀以后多微词”,发表观点。其言曰:

汉武马邑以后,与匈奴相杀各十余万人,草菅人命,实未能有加于匈奴,是史公作传之旨。然只于武帝即位时,写汉约和亲,匈奴亲汉,极言其盛。先提一案,后逐节逐事据实直书,不作论断,而得失自见。所云“定、哀以后多微词”也。与《平准》《封禅》一样序法。[78]

司马迁叙《匈奴列传》,以马邑之谋为分水岭,“只于武帝即位时,写汉约和亲,匈奴亲汉,极言其盛”;接续书写“汉武马邑以后,与匈奴相杀各十余万人”,前此和亲,匈奴往来长城下;其后,“与匈奴相杀”,征伐不断。和亲往来,转为草菅人命,战争杀伐从此取代和平,绝妙讽刺。清吴见思《史记论文》称:马邑军之后,《匈奴列传》“逐节逐事据实直书,不作论断,而得失自见”,此即司马迁《匈奴列传·太史公曰》所云:“定、哀之际多微词”。据实直书,不作论断,而论断自寓存于叙事之中,此史迁忌讳叙事之主要模式。《平准书》《封禅书》之叙法,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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