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平准书》力论叙事,中华传统文化瑰宝

《平准书》力论叙事,中华传统文化瑰宝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李景星《史记评议》,摘引《平准书》中经典语录,据事直书,作为《平准书》一篇之警策与指归。宋叶适《习学纪言序目》称:“《平准书》直叙汉事,明载聚敛之罪,比诸书最简直。”吴氏评赏《平准书》,称“以序事为主,即以序事为议论”。《平准书》之“败俗偾事,坏法乱纪”,不必遽下价值判断,如此据事直书叙事,即可“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堪称具文见义,美恶自著。《史记》书写当代、现代之史事,往往触及忌讳叙事之议题。

《平准书》力论叙事,中华传统文化瑰宝

左传》成公十四年,载所谓《春秋书法,五例之四曰“尽而不污”。晋杜预《春秋经传集解·序》申之曰:“四曰尽而不污,直书其事,具文见义。”唐孔颖达《疏》云:“直书其事,不为之隐;具为其文,以见讥意。是其事实尽,而不有汙曲也。”[44]《朱子语类》卷八十三《春秋·纲领》谓:“孔子但据直书,而善恶自著。”[45]直书与曲笔,相反相成;直书犹文学之有赋法,曲笔则近比兴,同为《春秋》属辞之法。世人深信,据事直书,不隐不讳,乃信史实录之要法。

刘知几《史通》,称述司马迁之述汉非,与董狐之书法不隐,齐史之直书弒君,相提并论,皆为直书之典范。故朱子说《春秋》曰:“但据直书,而善恶自著。”盖事外无理,理在事中,事实胜于雄辩。据事直书之前,其编比史事,连属辞文,亦需经由去取从违之笔削,自与肆情奋笔,胸臆直率不同。史事存真,忠于客观,并非即目直截,全无斟酌;辞文征实,亦非质木平白,了无润饰。直书,依据史事真相,如实道出;如赋法,以巧构形似,和盘托出为能事。杜预《春秋序》所谓“直书其事,具文见义”;“具文见义”一语,犹言排比史事以观其义,可以经治经,无传而著,最得叙事“尽而不汙”之体要。[46]

顾炎武《日知录》卷二十六云:“古人作史,有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者,惟太史公能之。”曾举“《平准书》末载卜式语”为例。[47]史记》于叙事中寓论断,《平准书》直叙汉事,明载征伐与兴利诸弊政,不徒托空言以论断,最称典型代表。[48]清牛运震《史记评注》谓:“《平准书》,讥武帝好利也。凡指斥时事处,多据实直书,不为深文微词,而其失自见。”[49]具文见义,则美恶得失自见于言外。

明凌稚隆《史记纂》,近人李景星《史记评议》,论《平准书》处理触忌犯讳之史事,多以为具文见义,直书不讳。如:

胸中不平事,倾泻殆尽。眉批:邓文洁(邓以瓒《史记抄》)曰:“亦是谤书,规格与《封禅书》同。然《封禅》犹多微辞,此则直指其失,精核无剩语,是汉文本色。”[50]

《传》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又曰:“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一篇《平准书》,即是发明此意。其告中叙钱法者六,叙卖爵者七,叙盐铁者五,叙告缗者四,叙养马者四,叙酷吏者六,叙劝分者五,正所谓务财用也。[51]

司马迁《平准书》,由于据事直书,美恶自见,明邓以瓒《史记抄》评《平准书》“直指其失,精核无剩语”,且指为谤书,谓“规格与《封禅书》同”。[52]东汉王允、班固,指目《史记》为谤书,以为“但是汉家不善之事,皆为谤”;实则罔顾“史官记事,善恶必书”之直书传统。李景星《史记评议》,摘引《平准书》中经典语录,据事直书,作为《平准书》一篇之警策与指归。又叙写平准之设,所以兴利,而兴利之目的在于务财用。于是枚举《平准书》“叙钱法者六,叙卖爵者七,叙盐铁者五,叙告缗者四,叙养马者四,叙酷吏者六,叙劝分者五”,要皆所谓“务财用”。宋叶适《习学纪言序目》称:“《平准书》直叙汉事,明载聚敛之罪,比诸书最简直。”[53]据事直书,美恶得失自见于外,无劳词费。

清康熙二十五年(1686),吴见思(齐贤),完成《史记论文》一书,盖以辞章学评点《史记》。吴氏评赏《平准书》,称“以序事为主,即以序事为议论”。“以序事为议论”之说,即本顾炎武《日知录》之言,所谓“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者”。下列引文,可见其举证论说之大凡:(www.xing528.com)

此篇(《平准书》)以序事为主,即以序事为议论,先以盛衰递变,作一论冒关键,而后逐段逐节,层见层出,凡作三十七段,以尽盛衰之变。而中间段段节节,俱有血脉灌输,是大手笔。通篇以铸钱为主,而串入马政、转粟、商贾、卖爵,而后间之以吏治、风俗、刑罚、战争,四面八方,东来西往,如江潮齐涌,如野火乱飞,偏能一手叙来。穿插贯串,绝无一毫费力,所以为难。[54]

通篇看来,似乎杂乱。其实,征伐是一件,如……是也。兴利是一件,如……是也。刑罚是一件,如……是也。鬻爵是一件,如……是也。巡幸工作是一件,如……是也。……追其立言之意,则以征伐土功,费用浩繁,不得不兴利鬻爵;利不能即兴,不得不严刑。事虽错综,意则一串也。[55]

吴见思《史记论文》,持“以序事为议论”视点,以之评赏《平准书》,模拟前后相近相似之弊政,如马政、转粟、商贾、卖爵诸事案,而后间之以吏治、风俗、刑罚、战争诸相关事端,同时脉注绮交、血脉灌输于“铸钱”之主意上,此之谓比事见义。《平准书》之“败俗偾事,坏法乱纪”(明茅坤《史记钞》语),不必遽下价值判断,如此据事直书叙事,即可“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堪称具文见义,美恶自著。既足以实录盛衰之变化,亦可收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之效用。武帝任用桑弘羊等聚敛之臣,美其名为“兴利”,盖武帝征伐匈奴,大兴土木,费用庞大浩繁,遂“不得不兴利鬻爵;利不能即兴,不得不严刑”。宋黄震《黄氏日钞》称:“武帝五十年间,因兵革而财用耗,因财用而刑法酷。”[56]其说公允持平,颇可信据。

《史记》书写当代、现代之史事,往往触及忌讳叙事之议题。最常见而不可回避者,为中“有所刺讥褒讳挹损之文辞,不可以书见”之困境;以及忌讳之辞,“为其切当世之文而罔褒”之无奈。为求突破,故叙事传人,致力于形式表达之艺术,用心于比事属辞之《春秋》教示,讲究其事、其文“如何书”之方法。耗财兴利参互成文,是其一法;“推见至隐”之曲笔讳书,更是另外一大法(详下节)。清高嵣《史记钞》,李景星《史记评议》,先后论《平准书》,可见其一斑:

此书(《平准书》)数千言,大约以耗财兴利参互成文。然耗财之事非一,而以边费为最大;兴利之事亦非一,而以平准为尽头。峻法酷吏,因兴利而用也;吏道选举,因兴利而衰也。擅山海之藏,攘商贾之利,用饶于上,财竭于下,其不为亡秦之续者幸耳。篇以秦始,赞以秦终,其旨微矣。[57]

盖平准之法,乃当时理财尽头之想,最后之著。自此法兴,而闾阎之搜括无遗;亦自此法兴,而朝廷之体统全失。太史公深恶痛绝,故不惮原原本本缕悉言之。赞语,从历代说到秦,更不提汉事。正与篇首“接秦之弊”遥应。其意若曰:“务财用至于此极,是乃亡秦之续耳。”[58]

清高嵣《史记钞》论《平准书》,称此书“耗财兴利参互成文”,盖互文见义,为《史记》忌讳叙事之常法。论者称:“互见法正名实,于回护之中,不失历史之真。”[59]此言甚得理实。事实之真相与症结,在于穷兵匈奴,军费浩繁,理财大臣桑弘羊等不得不奉命以平准兴利。故论者指斥:“耗财之事非一,而以边费为最大;兴利之事亦非一,而以平准为尽头。”再由于兴利、平准,而衍生峻法酷吏之用,吏道选举之衰。凡此,《平准书》多据事直书之,体现于叙事中寓论断之法。李景星《史记评议》称:“平准之法,乃当时理财尽头之想,最后之著”,舍此便无计可施。司马迁“原原本本缕悉言之”,是即据事直书,具文见义。意若曰“务财用至于此极,是乃亡秦之续耳”云云,亦即顾炎武“有不待论断,而于序事之中即见其指者”。事外无理,理在事中,比事可以见义,无劳辞费,亦由此可见。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