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主盟华夏,一百二十余年,尊王攘夷,其功独大。故《春秋》《左传》于晋霸之盛衰消长,攸关世局变化者,叙事多详之、重之。笔削去取足以见义、益信。春秋后期,迨周景王时,晋霸已衰,政出多门,自顾不及,因此无暇勤王。故周有嫡庶王位之争,王子朝之乱即其一。
《左传》叙王子朝之乱,载录《王子朝〈告诸侯〉书》,历数嫡庶之争、王室之乱;亦犹秦晋麻隧之战,晋吕相发出《绝秦》檄书,历数秦晋军事冲突之一般。吴闿生《左传微》评价以为:“在春秋文告,当为第一篇文字”。寓论断于叙事之中,虽饰辞悖理,而微婉深曲,谈说之美妙,不让《吕相绝秦》专美于前。
昭公二十二年,《春秋》经书曰:“王室乱。”至二十六年冬十月,《春秋》书曰:“天王入于成周。尹氏、召伯、毛伯以王子朝奔楚。”王子朝奔楚,示已不见容于华夏,是所谓王子朝之乱。论者称:“子朝之乱,东西交战,俨同二王。周民之苦,为东迁所未有。”[63]或从尊王视角,痛惜晋霸业之不竞,不能早合诸合。[64]《左传》以历史叙事解说《春秋》经,因事命篇,出以《王子朝告诸侯书》,假文告替代叙事,以诠释《春秋》书“王室乱”之所以然,亦出以“爰始要终,本末悉昭”之叙事法。
王子朝《告诸侯》书,历叙周武王以来之封建宗法,影响治乱成败之梗概:自武王、成王,历经康王、夷王,而厉王、宣王、幽王,而惠王、定王、灵王,至景王、敬王。自西周历经东周,共叙二十余位天子,历五百七十余年。子朝文告,叙说其中大半天王之治乱,历数有关嫡庶、兄弟、王室之祸福。观其比事与属辞,亦原始要终、本末叙事之类。较诸编年叙事,确实“文省于纪传,事豁于编年”。所谓决断去取,因事命篇,即此是也。(www.xing528.com)
《左传》因事命篇,比事而属辞之,从原始要终之本末叙事,自可推见封建维周之效应。于叙事中寓论断,直书王子朝“震荡播越,窜在荆蛮”,则其栖栖惶惶,不见容于华夏,其义多见于言外。[65]论断处,即于书词见义。比事属辞,而指义遂呼之欲出。昭公二十二年,《春秋》书“王室乱”,《左传》本末始终,叙次其事,但见“天王播越,诸侯莫救”,于晋之主夏盟,不无微词。故《春秋》书“王室乱”,既伤周之衰乱,更叹中原之无霸。[66]一笔两义,多见于文字之外。以此知《春秋》属辞之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
王子朝其行虽无礼,乱王室;但就文辞言,《告诸侯》书,足令听者目眩神摇,可以媲美《吕相绝秦》,堪称辞令之妙品。[67]其辞命之工绝美妙,确有悦人说服之魅力。唯悖理饰辞,迷离失真,不可为训。故论者品评子朝:“可谓奸人之雄哉!”孔子曰:“出辞气,斯远鄙倍矣!”言为心声,属辞可见心性志意,《左氏》记言之妙有之。
要之,王子朝《告诸侯》书,叙事原始要终,张本继末,以叙周之“王室乱”。《左传》因事命篇,排比相关史事,嫡庶纷争之原委,王室治乱之始末,得此而后可以了然。因以求义,《经》文所书“王室乱”,睹《左传》叙事可以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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