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船：揭示日本商船上的VOC标志

长崎的历史开始于1570年，这一年吉利支丹（日本天主教徒）大名大村纯忠将长崎浦开放给葡萄牙人作为贸易港，德川幕府实行锁国政策后，这里是唯一的对外港口，长崎也由此成为日本港口味道最浓的城市。

我赴长崎考察朱印船时，还没走出长崎站，就被站台里摆放的十余米长的红彤彤的荒木船“曳山”（祭祀活动中拉着走的彩车）所吸引。这个大船模旁边立着一块说明牌：“这是当年从长崎出发的荒木宗太郎的朱印船，它曾航行到暹罗、安南进行海上贸易。”此朱印荒木船“曳山”是长崎市本石灰町用来参加已有几百年传统的“奉纳踊”活动的祭祀彩车，由三菱重工长崎造船所制造。后来，在旅游画册上，我见到了长崎市本石灰町“奉纳踊”的热闹场面，一众青年拉着朱印荒木船“曳山”，一边舞蹈，一边走向寺院，有仪式感，又喜气洋洋——长崎人对朱印贸易史念念不忘，一直保持着欢快的纪念。

这里选刊的荒木船画，出处不明，应是日本古船册页中的一幅，原画是否出自寺院绘马，还说不清，但它至少记录了荒木船作为朱印船的基本样貌。朱印状贸易晚期，日本工匠以福船和广船为蓝本开始建造了一批“原创”大海船。这些船的船体构造、帆装、上层建筑融入了中国和西方的许多技术，变为奇怪的混合型帆船。

这艘荒木船有着奇特的船头，它是一个四角形屋仓，其功能是用来在船头搬运货物；船的主桅撑中式竹席硬帆，船首十字斜桅是西班牙盖伦船样式，首尾两桅都挂着西式方形软帆；在白色吃水线上，有三角形排水口18个，可见此船之长；荒木船的船底采用福船结构；船尾有广船式的游廊；船舷外侧架有一个四方形坐笼，这是船员的厕所。这种装置可能来自福建赶缯船，中国船家称它为厕柜。大船由于人多，有时要在船舷前后各挂一个厕柜，大的厕柜设两个蹲位。清初的《闽省水师各标镇协营战哨船只图说》更有图文并茂的详记：厕柜“安于船头小官厅艘边，以木植板片锯剩碎木配用”。这是最早的船上私密生活设施的史料记载。

长崎市本石灰町“奉纳踊”之御朱印荒木船

特别显眼的是荒木船的安宅战船（近海大型战船）式高舷，其红色涂装代表它拥有“异国渡海朱印状”，是合法商船。不过红色涂装只能表明日本幕府对它的认可，并不能保证它的海上安全。请仔细看画中的船尾旗，它并不是荒木氏的“牡丹”家纹。这个图案是称霸南洋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缩写字母标识“VOC”，朱印船冒用这个旗帜，一是防止船只被外国扣押，二是减少海盗的袭击。有趣的是，日本人不识“VOC”的正确用法，把标识的“V”字画倒了。这一错就是几百年，现在长崎市本石灰町“奉纳踊”游行用“御朱印荒木船”上面的“VOC”旗帜，仍是“V”字颠倒，也算是一种“历史真实”吧。(www.xing528.com)

朱印荒木船冒用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缩写字母标识“VOC”，标识中的“V”字画倒了

荒木船的船主荒木宗太郎本姓藤原，名一清，是肥后国熊本的一名武士，后来移居到长崎，从这里开始，他从武士转变为商人。1592年末，荒木宗太郎与末次平藏等人取得丰臣秀吉的“异国渡海朱印状”，前往暹罗、安南进行朱印船贸易，一做就是30多年。

德川家康的朱印状贸易，不仅是经济活动，还想通过贸易活动改变丰臣秀吉武力恫吓周边国家的外交形象。德川家康一直保持与越南、柬埔寨、马六甲、暹罗、爪哇等多个国家互通书信，互赠礼品。据统计，保留至今的外交文书尚有101件，其中与柬埔寨有关的最多，达19件，其次是越南，13件。德川家康送给东南亚国家的礼品是日本名刀，得到的回赠几乎都是各国的珍贵土特产。

据统计，朱印状贸易大繁荣的30多年间，大约有1万名日本人移居吕宋、安南、柬埔寨、暹罗、马来亚、爪哇及其他地区。他们在菲律宾的马尼拉、越南的会安和沱漾、柬埔寨的金边、暹罗的阿瑜陀耶等地建造“日本町”，其繁荣程度不亚于当地的唐人街。

荒木宗太郎自然也是积极推进德川亲善政策的一分子，他的朱印船生意主要在安南，由于生意越做越大，不论在日本还是在安南，他都是令人仰视的巨富，连安南王也给他三分面子。后来，安南王赐荒木宗太郎安南王室之姓阮氏，并将一位王族的女儿许配给他为妻。这段姻缘也成为朱印状贸易的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