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文帝改革在推进少数民族政权封建化的同时,也产生了很大的问题。全盘汉化的话,汉文化的问题也搬来了,统治阶层越来越高高在上,只能走向腐败。有件大事发生在519年,有一个人叫张仲瑀,汉族的官员,他的身份是给事中,他给皇帝魏孝明帝还有胡太后提出建议,改革官职。北魏政权之中鲜卑贵族,尤其是军功贵族的比重太大,他建议把军功贵族边缘化,重用汉人,尤其要重用靠选拔制度走上历史舞台的汉人。这有合理性,但是引起轩然大波。鲜卑贵胄火冒三丈,一群人视之为眼中钉。可是张氏父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张仲瑀他爸爸是征西大将军张彝,虽然告病在家,但是他这个地位还在,干脆让他们骂去吧。但是没想到这些鲜卑贵族勾结在一起,处处散发传单,约定在某日某时去诛杀张仲瑀。鲜卑贵族反对派进入张仲瑀的府邸,对张仲瑀一顿痛打,不仅打张仲瑀,还烧他们家。他老爹张彝已经是中风的患者,人们索性把老爷子也痛打一顿,当时张仲瑀他哥哥跪倒在地,请求饶他父亲一命。没想到,闹事的人把张仲瑀的哥哥扔到火堆里活活烧死。第二天这个老头就死了,而张仲瑀躲过一劫,留得一口气。[1]
这下事闹大了,魏明帝知道了,胡太后也知道了,一方面要惩治元凶,八个罪魁祸首斩首。可是参与的人太多,怎么处理?只能是法不责众,很快太后颁布特赦令,她饶过了这些鲜卑贵胄,也就是认可了鲜卑贵族乃至他们贪污腐败行为的合理性。[2]这个事件反映的是汉族制度文化和鲜卑贵族已有习惯及利益形成的矛盾。在这样的冲突之下鲜卑贵族胜出,这是北魏灭亡的前奏。虽然这个事被压下来,但是短短十年之后的528年出现尔朱荣之乱,使北魏地覆天翻,给朝廷敲响了丧钟。尔朱荣之乱之后的四五年北魏分裂,东魏、西魏出现了。
有一本书叫《洛阳伽蓝记》,写得非常生动。《洛阳伽蓝记》里头描绘的是洛阳伽蓝(也就是佛寺),其中有一则就是白马寺(咱们知道白马驮经的故事)。胡太后是王朝实际的最高统治者,胡太后年轻貌美就守寡了,她丈夫是魏宣武帝,魏宣武帝不忍心把她赐死,她活了下来,赐死王储母亲的制度到这就废止了。胡太后也没干什么好事,除了穷奢极欲大搞腐败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可称述。北魏版图还是很辽阔的,属国都给北魏进贡从事贸易,于是大批的珠宝、玉器、绸缎涌向府库之中,一度胡太后率领鲜卑贵胄去绸缎库,她说你们就随便挑,挑多少是多少。于是下边这些贵族就非常没品,据说有的贵族背着、抱着、扛着,甚至扛不动摔大马趴,这下所有人都乐了,太后说,那你们就别拿了,给别人留下笑柄了。[3]
《洛阳伽蓝记》书影
太后如此,许多贵族也竞相斗富。有一个大贵族,叫做元雍。据说元雍府邸非常豪华,而且拥有大量男仆女仆,堪比皇宫。和元雍斗富的有一个人,更胜之无不及,叫元琛。元琛也是贵胄,曾经宴会群臣,把当时所有人的器皿都换成珠玉珍宝制成的,让所有人参观他珠玉绸缎的府库,人们都看傻了。这时候他说了一句话,我不恨我见不着石崇,只恨石崇见不着我。咱们知道石崇是司马炎那个时候斗富的能手,结果石崇斗过了王恺。他居然说,石崇在我面前都得甘拜下风。据说看完他的府库之后,一个叫元戎的贵族惊叹,他居然这么有钱!元戎讲,原先我以为元雍比我有钱,现在居然冒出来一个元琛。别人就安慰他,你就是那个袁术,袁术割据在淮南,却不知道背后还有刘备。[4]
统治阶层还大修佛寺。洛阳这个地方有龙门石窟,龙门石窟有大量的造像,相当的造像就是这个时间所修的,耗费了大量的资财。胡太后曾经到过白马寺,向一个叫宝公的和尚咨询过国家大政。宝公说了七个字,叫“把粟与鸡呼朱朱”。这个话说的是一把米给小鸡,叫朱朱朱朱(喂鸡的声音)。谁也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下面发生的尔朱荣之乱,让人们毛骨悚然。宝公说得对呀!
龙门造像
年轻的魏明帝和母亲的矛盾越来越大。魏明帝想亲政,他母亲胡太后不给他权力,而且他母亲重用的男宠和魏明帝矛盾也激化了。魏明帝想暗地里结合势力,要弄死男宠,而且轰走他妈。魏明帝要请来太原王尔朱荣。消息走漏,太后索性先下手为强,毒死了自己的亲儿子,尔朱荣可就不干了,杀进了洛阳,冲进宫廷。太后把才三岁的傀儡小皇帝元钊推上宝座,自己接着垂帘听政。尔朱荣说美死你,把太后和小皇帝元钊扔到黄河之中。尔朱荣立了一个皇帝,就是元子攸,史称魏孝庄帝,让文武群臣去河阴这个地方(在今天河南孟津一带)迎元子攸。没想到这是一个骗局,文武百官去了,尔朱荣历数文武百官的罪行,说天下有今天都是你们闹的,将文武两千余人统统斩杀。[5]这个惨案使得北魏的贵族大受打击。此后元子攸也不想当傀儡,又反抗尔朱荣,尔朱荣被杀,但是尔朱荣的同党又杀掉元子攸,中原各种势力杀红了眼。(www.xing528.com)
白马寺
后来人们才想到《洛阳伽蓝记》里宝公那句“把粟与鸡呼朱朱”,这句话是一个预言。正史之中屡有预言出现,你说这是真的假的?是后来人写的,还是当时人真就有这样的先见?咱们今天还不好说。宝公当时这个预言应验了。“把粟与鸡”就是把小米喂鸡,喂鸡发出的声音“朱朱”,今天喂鸡的声音也差不多。朱朱,两个朱就是二朱,“二”和“尔”是同音字,尔朱氏是复姓。所以这里说的这个意思,你把尔朱荣找来,就好比是把米给他一样,鸡吃起来很贪婪,吃了米它也不会善罢甘休。《洛阳伽蓝记》的作者杨炫之也是当时人,他经历了几场大的变乱,对历史痛定思痛,总结昔日洛阳的繁华,尤其佛寺的鼎盛,他不想让历史流走,所以才有了这本书。尔朱荣之乱之后,北魏气数殆尽,冒出了一个将领,这个人叫高欢。高欢是六镇之中怀朔镇的人,建立了一番功业。
[1]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四十九梁纪五高祖武皇帝五天监十八年:“魏征西将军张彝之子(张)仲瑀上封事,求铨削选格,排抑武人,不使豫清品。于是喧谤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父子晏然,不以为意。二月,庚午,羽林、虎贲近千人,相帅至尚书省诟骂,求仲瑀兄左民郎中(张)始均不获,以瓦石击省门;上下慑惧,莫敢禁讨。遂持火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第,曳彝堂下,捶辱极意,焚其第舍。始均逾垣走,复还拜贼,请其父命,贼就殴击,生投之火中。仲瑀重伤走免,彝仅有余息,再宿而死。远近震骇。”
[2]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四十九梁纪五高祖武皇帝五天监十八年:“胡太后收掩羽林、虎贲凶强者八人斩之,其余不复穷治。乙亥,大赦以安之,因令武官得依资入选。识者知魏之将乱矣。”
[3]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四十九梁纪五高祖武皇帝五天监十八年:“魏累世强盛,东夷、西域贡献不绝,又立互市以致南货,至是府库盈溢。胡太后尝幸绢藏,命王公嫔主从行者百余人各自负绢,称力取之,少者不减百余匹。尚书令仪同三司李崇、章武王融,负绢过重,颠仆于地,崇伤腰,融损足,太后夺其绢,使空出,时人笑之。融,太洛之子也。侍中崔光止取两匹,太后怪其少,对曰:‘臣两手唯堪两匹。’众皆愧之。”
[4]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四十九梁纪五高祖武皇帝五天监十八年:“河间王(元)琛,每欲与(元)雍争富,骏马十余匹,皆以银为槽,窗户之上,玉凤衔铃,金龙吐旆。尝会诸王宴饮,酒器有水精锋,马脑椀,赤玉卮,制作精巧,皆中国所无。又陈女乐、名马及诸奇宝,复引诸王历观府库,金钱,缯布,不可胜计,顾谓章武王(元)融曰:‘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融素以富自负,归而惋叹三日,京兆王继闻而省之,谓曰:‘卿之货财计不减于彼,何为愧羡乃尔?’融曰:‘始谓富于我者独高阳耳,不意复有河间!’继曰:‘卿似袁术在淮南,不知世间复有刘备耳。’融乃笑而起。”
[5]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五十二梁纪八高祖武皇帝八大通二年:“魏肃宗(明帝)亦恶(郑)俨、(徐)纥等,逼于太后,不能去,密诏荣举兵内向,欲以胁太后。荣以高欢为前锋,行至上党,帝复以私诏止之。俨、纥恐祸及己,阴与太后谋酖帝,癸丑,帝暴殂……乙卯,(元)钊即位。钊始生三岁,太后欲久专政,故贪其幼而立之。”“丁酉,会荣于河阳,将士咸称万岁。戊戌,济河,子攸即帝位,以劭为无上王、子正为始平王;以荣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尚书令、领军将军、领左右,封太原王。”“庚子,荣遣骑执太后及幼主,送至河阴。太后对荣多所陈说,荣拂衣而起,沉太后及幼主于河。”“引百官于行宫西北,云欲祭天。百官既集,列胡骑围之,责以天下丧乱,肃宗暴崩,皆由朝臣贪虐,不能匡弼,因纵兵杀之,自丞相高阳王雍、司空元钦、仪同三司义阳王略以下,死者二千余人。”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