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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秦文化研究会第三次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水道变易的真相

时间:2023-08-2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问题的症结,确如几位清代学者所推测的,在于古今水道的不同。这表明刘先生也认识到,汉水的中断经历了较长的时间过程,存在过时断时通的现象。这种认识同当年郑玄对潜水的记述有内在联系,印证了汉水古道变易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庾仲雍言汉水南下至阳平关附近“合西汉水”,显示他把漾水也即氐道水视为汉水上游主流,这和郦道元的主张相异。嬴秦在陇右一直和诸牧猎部族邻接并处,乃至交侵错居,既有友好交往,也有矛盾冲突。

甘肃秦文化研究会第三次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水道变易的真相

对这桩地志学上的历史疑案,我们今天已能大致辨明。《禹贡》所言不错,班《志》也未误释,郦《注》更没有妄袭。问题的症结,确如几位清代学者所推测的,在于古今水道的不同。最早明确揭示答案的,是《华阳国志校注》的作者刘琳先生。在《汉中志》“汉有二源”那段文字内,他有一条长注:

……很多学者指出《禹贡》与《汉志》乃反应古河道,汉以后河道变迁,不能以今说古。按此说甚是。嶓冢山跨西县、氐道等县界,所出之水非一。西县在西,氐道在东,古人以发源于西县者为西汉水,而发源于氐道境之永宁河为漾水或东汉水。永宁河南流至今陕西略阳西北与西汉水合。此地盖曾属汉武都县,故《汉志》云漾水至武都为汉。此水今直南流入四川,而在古代,此水至阳平关附近曾东流入汉中。《地理知识》杂志一九七八年第七期载李健超《我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阳安铁路》一文,谈到阳平关至汉江中源一带地形时说:“列车由阳平关(车站)出发,跨过嘉陵江后,沿着它的支流黑水河向东。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即可越过分水岭(按即陕西嶓冢山)到达汉江流域。……车过戴家坝,穿过一条近两千米的分水岭隧道,就到了汉江中源青泥沟。奇怪的是从戴家坝到青泥沟,不像一般河流的上源谷地那样的幽深,而是一条宽敞的谷道,宽谷中流水潺潺。就是在分水岭上也有合流堆积的卵石层。表明这里过去曾经发生过河流‘袭夺现象’。原来嘉陵江上源由北向南流到阳平关附近,不是继续南流入四川,而是东流入汉江的。如今铁路所经过的地方,就是一条被遗弃的河床。”此说可以解开千古之谜。盖在战国以前嘉陵江至阳平关附近东流入汉中,故《禹贡》云:“嶓冢导漾东流为汉。”而至西汉,嘉陵江至此分为二水,一水东流入汉中,一水南流入四川,故《汉志》有东、西二汉之说。进而至东汉,嘉陵江不再东流入汉中,故三国人所著《水经》专以出于嶓冢者为西汉水。【8】

我在《早期秦史·都邑篇》中引用刘先生这段注文后,写过这样的话:“这段注文真是太重要了,把围绕嶓冢山、西汉水、漾水和嘉陵江千余年的聚讼纷纭,全部给予了澄清。明确了嘉陵江形成以前的陕、甘交界地区的水道关系,一切便都豁然贯通,西汉水为什么被直称为汉水,也便不再是疑问。”【9】注文所引李健超文章的昭示,无疑属地理学领域的重大发现;但将这一发现以古文献注释形式公之于史界,却要归功于刘琳先生。此举使我们对此疑案产生了“顿悟”,久积的疑霾一扫而光。须略加分辨的是,说西汉时嘉陵江“分为二水,一水流入汉中,一水南流入四川,”似仍囿于嘉陵江自古即有的思路,未全合《禹贡》、《汉志》本意。事实是,东汉以前,东、西汉水会合后,南流一段即在略阳西北地区与沔水通流,那就是汉水,是时不存在嘉陵江。班《志》所谓东、西汉水说的是汉水上游一东一西两大支流,汉水受阻至中断后,这两大支流合而南冲入川,才形成了嘉陵江,并非嘉陵江的一支中断了入汉的水道。《水经》虽只言嶓冢山所出为西汉水,但郦《注》却明确交代:西汉水与沔水通流,实即汉水。

刘琳先生的注文随后讲,晚至晋代“二汉水在阳平关附近有时还相通,故《水经注·江水》载庾仲雍说:‘汉水自武遂川南入蔓葛谷,越野牛,迳至关城(今阳平关)合西汉水。’古今河道的变迁与史籍的记载一一吻合,后人不明此理,徒致聚讼纷纷。”这表明刘先生也认识到,汉水的中断经历了较长的时间过程,存在过时断时通的现象。这种认识同当年郑玄对潜水的记述有内在联系,印证了汉水古道变易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庾仲雍言汉水南下至阳平关附近“合西汉水”,显示他把漾水也即氐道水(班《志》称东汉水)视为汉水上游主流,这和郦道元的主张相异。如前文所述,《水经注》是把西汉水视为汉水上游主流的。对于《汉中志》凭空冒出一座“漾山”,刘先生也不认同,说“漾山别无所见,疑是附会”。

由于充分认识到李健超、刘琳两位先生这一卓越发现的意义,我在一系列文章中都曾引述、阐发、张扬过。此项成就已融汇在我对早期秦史和汉渭文化圈的研究中,成为一些重要论点的地域性基石。我坚信,一项史证新知,只有在人文领域被适当运用,同学术探求凝结在一起,才能焕发其生命力。我之所以着意于此,除了研究课题本身的需要外,还蕴含着人生旅途中一个小小的情结。十几年前,有位朋友在谬赞我为嘉陵江“正本清源”后,又用调侃口吻说:“这是你研究嬴秦历史的副产品。”若认真追究,此语不确。我关注这个问题,远在涉猎秦史之前。1961年,我大学毕业分配至礼县工作,天水至礼县公路的后半段,一直沿一条河流的北岸前行,同车人告知这河名西汉水。到岗位后翻查地图,知该水是嘉陵江的一条支流。当时就纳闷:此水与汉水毫无瓜葛,何以名西汉水?那时当然不可能也无条件考究此事,但西汉水名缘这颗种子,却已深埋在心中。上世纪90年代,因工作性质有变,我开始踏入秦史、秦文化领域,随着古地志阅读量的增大,西汉水名缘的种子迅速萌发,产生了获知答案的强烈愿望。然而,面对文献记载的纷乱和抵牾,我长时间苦思冥想而终未获解。直到读了刘琳先生的《华阳国志校注》,才豁然开朗,疑雾顿消。如同“阳平关”嘉名所喻示的那样,我的学思似乎一下子进入明亮的坦途。

所谓早期秦史,主要指原属海岱文化圈东夷集团的一支嬴姓部族,西迁后在陇右发展壮大的那段历史。其早期活动地域,就在西汉水中上游一带,其中心居邑名“西”(又称西垂或西犬丘),据古文献记载,就是《尚书·尧典》所言五帝后期部落联盟中央派往西方负责测日、祭日的和仲一族定居的“西”,也即秦汉时期陇西郡西县的县治所在。依《汉书·地理志》、《史记》三家注等史籍提供的线索,该邑地望主要就靠嶓冢山和西汉水来确定。所以,研究嬴秦历史,掌握其早期活动地域,寻找其第一个都邑,了解其为何选居此地,就离不开对嶓冢山方位及西汉水经域的考察。嶓冢山是不是一带山系?它同当今的什么山相对应?西汉水为何又被称为汉水?相关地名如汉阳、汉中和它有没有关系?西汉水流域有什么性质的考古发现?这些问题都应在探究之列。(www.xing528.com)

嬴秦在陇右一直和诸牧猎部族邻接并处,乃至交侵错居,既有友好交往,也有矛盾冲突。考察陇右诸戎的存在及其与嬴秦的关系,是研究早期秦史的一项重要内容。氐族是与羌族同源异流的一个有悠久历史的部族,自先秦至南北朝,一直活跃在西汉水流域。战国时期秦国在氐族集中区域设置氐道,其地望的确定,也离不开古地志对汉源问题的表述。嶓冢导漾,但漾水出氐道,又称氐道水。那么,嶓冢山是在西县呢还是在氐道?漾水和西汉水是不是一条水?如果不是,它和当今的什么水相对应?氐道和西县在位置上是什么关系?这都是必须回答的问题。

所谓汉渭文化圈,是我近些年新提出来的一个人文地理概念,概括说指以陇山为依托,以今天水市为中心,汉、渭二水上游众多支流邻厕密布的那片地域。这里是仰韶文化母源之一的大地湾文化起源地和衍育区,也是大地湾文化之后兴盛起来的马家窑文化、齐家文化、寺洼文化的密集区。这里还是被视为华夏始祖的伏羲、女娲,以及时处文明前夕、位居五帝之首的黄帝神话传说沛涌流布的地带。这里又正是嬴姓族体的早期活动区域,经过世代相继的开发经营,嬴秦在此域内奠定了崛起的基础。完全可以说,这个文化圈是华夏文明主要发源地之一。文化圈内先民的生存繁衍和社会发展,充分受益于汉、渭两大水系河谷川原所形成的生态网络。黄河长江同为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她们虽皆源于青海省南境的巴颜喀拉山谷麓,但成流后却一北一南分道扬镳,且有渐行渐远之势,只在甘肃省东部亲密拢近了一下。今天水市南境西秦岭,以齐寿山即古嶓冢山为主峰的一脉山系,造成了水域的分野:北流水汇入黄河主要支流之一的渭河;南流水汇入长江主要支流之一的嘉陵江。嘉陵江上游两条最大支流,即东面的永宁河和西面的西汉水,也就是本文反复论说的古汉水上流的二源:东、西二汉水,它们分别发源于齐寿山即古嶓冢山的东、西两麓。所以前文曾言,嶓冢山不仅是汉、渭二水的分水岭,也是古汉水东、西二源的分水岭。因此,在我对于汉渭文化圈的思考中,嶓冢山与古汉源同样是必设之鹄。

除了将有关古汉源的史疑新证纳入自己从事的研究课题之外,我还试图探索一下汉水中断、河道变易的时间和原因。依据郑玄、郦道元等人对汉中西部水聚成泽、伏流潜通状况的表述,可以推想,汉水受阻的时间不会晚于东汉后期,原因很可能是一次规模较大的地震,引发了山体大滑坡,导致了河道的壅堵。东汉中期以后,地震多发。我曾对《后汉书》诸帝纪所载地震情况,作过粗略统计。和帝以前,很少发生地震;从和帝时起,我国进入地震多发期。特别是安帝、顺帝二世,几乎每年都发生多次乃至数十次地震。史载太史令张衡发明的候风地动仪,就“始作”于顺帝阳嘉元年(132年)。这绝非偶然,该仪是当时实际情况需要的产物。从安帝永初元年(107年)到顺帝汉安二年(143年),在不到40年的时间里,全国共发生大小地震535次。其中特别严重的几次,大都发生在西北地区。如顺帝永和三年的金城、陇西大地震,史言“二郡山岸崩,地陷”,朝廷曾派员到震区开展视察救济工作。汉安二年陇西、汉阳、武都以及河西诸郡,发生了180次地震,“山谷坼裂,坏败城寺,杀害民庶”,朝廷再次颁诏救济抚恤。如此频繁的强势地震,在多山地带造成崖崩坡滑,泥石流阻塞河道的情况,是常见现象。如遇附近另有山谷低地,则势必导致河流改道。【10】

泥石流壅阻河道,疏松处会有伏水潜流;且山坡滑动常有变化,水流时断时通也在情势之中。当时汉水上流水势颇盛,主河道受阻后只能四溢漫流,而新河道须经长时间的冲击涌泻方能形成,过程中低洼地区必然成片聚水,今礼县、西和南部及武都北部想必到处是湖泊,所谓“天池大泽”就是这样形成的。这种局面可能一直延续到魏晋时期。后来南冲入川的嘉陵江完全定型,情况才渐改观,“天池大泽”也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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