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vs上海：大气恢弘，直达灵魂！

王安忆

上海和北京的区别首先在于小和大。北京的马路、楼房、天空和风沙，体积都是上海的数倍。刮风的日子里，风在北京的天空浩浩荡荡地行军，它们看上去就像是没有似的，不动声色的。然而透明的空气却变成颗粒状的，有些沙沙的，还有，天地间充满着一股鸣声，无所不在的。上海的风则要琐细得多，它们在狭窄的街道与弄堂索索地穿行，在巴掌大的空地上盘旋，将纸屑和落叶吹得溜溜转，行道树的枝叶也在乱摇。当它们从两幢楼之间挤身而过时，便使劲地冲击一下，带了点撩拨的意思。北京的天坛和地坛就是让人领略辽阔的，它让人领略大的含义。它传达“大”的意境是以大见大的手法，坦荡和直接，它就是圈下泱泱然一片空旷，是坦言相告而不是暗示提醒。它的“大”还以正和直来表现，省略小零小碎，所谓大道不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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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豫园却是供人欣赏精致、欣赏小的妙处，针眼里有洞天。山重水复，作着障眼法，乱石堆砌，以作高楼入云，迷径交错，好似山高路远。它乱着人的眼睛，迷着人的心。……它是世俗而非权威的，与人是平等相待，不企图去征服谁的。它和人是打成一片，且又你是你，我是我，并不含糊的。

即便是上海的寺庙也是人间烟火，而北京的民宅俚巷都有着庄严肃穆之感。北京的四合院是有等级的，是家长制的。它偏正分明，主次有别。它正襟危坐，慎言笃行。它也是叫人肃然起敬的。它是那种正宗传人的样子，理所当然，不由分说。当你走在两面高墙之下的巷道，会有压力之感，那巷道也是有权力的。

上海的居民是平易近人的，老城厢尽是那种近乎明清市井小说中的板壁小楼。带花园的新式里弄房子，且是一枝红杏出墙来的。那些雕花栏杆的阳台，则是供上演西装旗袍剧的。富豪们的洋房，是眉飞色舞，极尽张扬的，……有点沉不住气。(www.xing528.com)

【赏析】

王安忆，女，1954年生于江苏南京，原籍福建省同安县，当代作家、文学家。著作有长篇小说《小鲍庄》《长恨歌》等。1972年，考入徐州文工团工作。1976年发表散文处女作《向前进》。1987年调上海作家协会创作室从事专业创作。1996年发表个人代表作《长恨歌》，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2004年《发廊情话》获第三届鲁迅文学优秀短篇小说奖。2013年获法兰西文学艺术骑士勋章。2018年10月，《向西，向西，向南》获得第五届郁达夫小说奖“中篇小说奖”。现为中国作协副主席、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复旦大学教授。

作者久居上海，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是熟悉的，不与其他城市比较，怕是很难看出其城市的魅力。于是，作者以她独特的眼光，将上海与北京这两座城市加以比较，进行一组一组现象的对比，如城市的格局、空间、街巷、院子。

作者深入思考，视角独特敏锐。本文通篇采用对比的手法，引领我们解读云雾般的城市谜团。王安忆在京沪两地生活过，她对两个城市异常熟悉，再加上作者对我国的历史沿革、传统文化格外精通，因而这篇文章才会写得如此底蕴厚重、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