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所巨
桃花潭早在神往之中,每每由凝思进入幻境,将自己化成汪伦、李白,或岸上,或舟中,送人或被人送着,一样的难分难舍、别情依依。
真到桃花潭来了。一个暮春的雨天,雨是江南独有的,似雨似雾,丝丝缕缕;桃花潭也是江南独有的,在青弋江上,在蒙烟细雨和莽莽苍苍的历史之中。穿过水东翟村〔2〕,出踏歌岸阁。面前便是墨青色无声的青弋江,背后是青青的生满益母草的踏歌古岸。我知道,在另外的时空,在另外一个桃花盛开的暮春,李白立在船头,就是那种江南特有的小小的梭子船,他的眼睛里有一滴雨一样亮的泪水;汪伦在岸上,踏着江南特有的节奏,唱一首据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有的送别歌。在他们身边,江水悠悠地流淌,桃花灿烂地盛开,小雨牵肠挂肚地下着。李白再也忍不住了,那首《赠汪伦》〔3〕的诗就顺口流出来,而且就那样平平仄仄脍炙人口地流传千载。
不见有潭,只有联袂而来,一版墨青的江水,原来春夏水涨,将对岸那潭与青弋江连为一体了。桃花依然像古代那样地开着,在岸边,在水里,在那种烟雨迷蒙的意境之中,静静的濡染着生命的嫣红。我突然想起,江水和桃花和谐组合的桃花潭,似乎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是等待我呢,还是大唐的李白?
李白当时住在宣城,“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4〕,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但他忽然收到汪伦顺着青弋江漂来的书信。信曰“先生好游乎?此地有十里桃花;先生好饮乎?此处有万家酒店”,就欣然溯江而来。到翟村一看,并不似信中所言。汪伦说他的信没错。离此十里有个桃花渡,岂非“十里桃花”?对岸的万村有家姓万的人开的酒店,莫不是“万家酒店”?李白大笑,不仅笑中国文字机巧无穷,也笑江南人的机智和诙谐。
细雨霏霏,如小猫舌头凉凉地舔着面颊。江水墨青地静,偶尔贴一朵无声的小旋涡。江南的蒙烟细雨最是缠缠绵绵地难以招架。那古意盎盎的水村山廓和许多心绪,也都湿漉漉让人难以招架了罢!上游百米处,三两牧童骑在水牛背上,悠悠地由江水驮过江去,水面只剩一弯盘角的牛头和戴小斗笠的牧童的上半身。那情景,似在李可染水墨画中见过。歌声悦耳,牧歌呢,踏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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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www.xing528.com)
〔1〕桃花潭:桃花潭位于安徽省泾县桃花潭镇境内(青弋江上游),距县城34公里。唐代诗人李白曾于此地写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千古绝唱。
〔2〕翟村:桃花潭所在的桃花潭镇,古称南阳镇,分万村和翟村。
〔3〕《赠汪伦》: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游历桃花潭时写给当地好友汪伦的一首留别诗。
〔4〕“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出自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赏析】
陈所巨(1948—2005),当代著名诗人,散文家。安徽桐城人。安徽省桐城市政协副主席、文联主席、一级编剧。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著有长篇历史小说《明宫奇冤》(合作),诗歌《乡村诗集》(合作)、《在阳光下》;《阳光·土地·人》为诗人的代表作诗集,于1986年4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父子宰相》于2018年在复旦大学出版社重新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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