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锡良铁路见证王朝崩塌-四川秘史

锡良铁路见证王朝崩塌-四川秘史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语惊人,四点均指要害,锡良大为钦佩,立即任命他为四川武备学堂会办,并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理四川的营产。锡良认为其不只能干而且廉洁,甚为器重。这是从川边疾驰而来的信使,守卫向锡良呈上一道急令:驻藏帮办大臣凤全遇害。清军擒获大土司罗进宝,副土司郭宗林保,被锡良命令就地正法。马维骐将凤全遗骸送至打箭炉,交给凤全夫人收殓下葬。

锡良铁路见证王朝崩塌-四川秘史

|人物简介|

锡良(1853—1917),字清弼,巴岳特氏,蒙古镶蓝旗人,晚清名臣。历经同治光绪宣统三朝。为官三十七年,以正直清廉、勤政务实而著称,是晚清政绩颇佳、贡献较大的历史人物。他早期在山西任职二十年,以廉洁、仁爱、为官认真著称。光绪二十六年(1900),义和团进逼京师地区,锡良受命率部北上保卫京师,后知慈禧、光绪一行逃往西安,便改去山西太原护驾,被光绪帝任命为山西巡抚,防守后路。光绪二十七年(1901)在热河任上半年里,积极整顿吏治、财务,兴办矿业,开垦荒地,整顿巡防等。光绪二十九年(1903),锡良调任四川总督,在四川积极推行“新政”。宣统元年(1909)2月,奉命总督奉天、吉林、黑龙江东三省事务辛亥革命爆发后,任热河都统的锡良即告病休养。卧病六年,他拒绝医治和服药,于1917年病逝,终年六十四岁。

没出息!

真的没出息!

当年捡了十三万两银子,你要充好汉,拿去交公。现在当个阅卷师爷,一个月薪水才十六两,哪辈子才能起篓子(湖北方言:发财)?

光绪二十八年(1902),晚清赫赫有名的幕僚陈宧,俯首帖耳,听了表妹兼老婆整整一年“河东狮吼”。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我是盖世之才,还是庸碌之才?

待到第二年,蝉鸣蛙叫时,四川成都银号突然汇来八百两银子,并有一张信笺“酌请陈先生到成都相助”,落款是“四川总督锡良”。

得到四川总督赏识,陈宧新颜换旧貌,妻子唯唯诺诺,穷亲戚纷至沓来。高兴之余,他还娶了个温柔貌美的小妾。

乱世一奇士

居世逢乱离,始辨英雄士。

落魄在家的陈宧,先后收到了时任两广总督岑春煊和四川总督锡良的聘书,思量再三,他选择了锡良。

不仅因为锡良清风亮节,陈宧最欣赏的是,锡良每到一处振衰起弊,推行新政,是不折不扣的改革派。

带着新娶的小妾,辗转到成都,陈宧向总督府递上拜帖。

不料当夜,四川总督锡良微服简从,到客栈来拜访他。

问及治川之策,陈宧成竹在胸,慷慨激昂道:“四川天府之国,南牵云贵,北制陕甘,东压湘鄂,占尽地利。惜川内军队废弛,会匪彪悍,贪官横行,民生凋敝。都督四事可一振精神:培养军事新才;清剿袍哥山堂;严惩贪官污吏;兴办实业。”

一语惊人,四点均指要害,锡良大为钦佩,立即任命他为四川武备学堂会办,并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清理四川的营产。

陈宧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了任务,做到了涓滴归公。锡良认为其不只能干而且廉洁,甚为器重。遂升任其为四川讲武堂提调,负责训练新军。后来的四川军阀刘湘、刘存厚等,都是他的学生。

在晚清,陈宧不仅是“湖北三杰”之一,更以廉洁清贫不贪财而被称为奇士。

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陈宧被荣禄任命为武卫军管带(营长),带了三百多士兵坚守朝阳门。北京被攻陷后,他身负枪伤几十处,不得不撤离京城。途中,拾得银两十三万七千两,这是其他来京勤王的部队遗弃的,无人把守保管。

于是,他由兵护送至荣禄处交纳。在无官不贪、吏治腐败的晚清,陈宧此举让荣禄大惊失色,世上怎有这样的奇人?

对于此事,北京大学历史系教授邓之诚在《陈二庵将军小传》中也有记载:“庚子事起,为武卫军管带,守齐化门(今北京朝阳门),与敌力战,都门不守,銮舆西幸,收集余众,八十五人,冲西直门,浴血而出,途中得遗弃兵饷十三万七千两,亲至保定,以畀荣禄。”

于是,陈宧以奇士之称,闻名天下,“三公礼敬,督抚交聘”。

1916年,陈宧离开四川前,四川兵工厂金库里还有六万两白银,他没有占为己有,全部作为兵饷发给士兵。

锡良幕僚陈宧,1915年任四川将军

碧血洗银枪

九月的老成都,清晨,略有薄雾。

成都市二医院内科病房走廊墙壁上 ,有关锡良的介绍

总督府的守卫睡眼蒙眬,突然,有人敲打着沉重的门环。

这是从川边疾驰而来的信使,守卫向锡良呈上一道急令:驻藏帮办大臣凤全遇害。

凤全,字弗堂,满洲人。由以举人入赀为知县,在四川开始仕途之路,最初任蒲江知县。因其不畏强权,廉洁能干,调成都任知府。其执事公堂,与人交往,爱以“老子”自居,外号“凤老子”。

一日,凤全与四川总督岑春煊宴饮,猜拳斗酒,余兴尚豪。岑强要凤全再比试。凤全大吼道:“大帅如此高兴耶?老子今日只得陪你。”满座闻之,尽为骇然。酷吏凤全,真不愧为“凤老子也!”

尔后,凤全被调到成绵道,两年后任驻藏帮办大臣,为巴塘土司诱杀。

“收拾乱局,何人可为?”锡良问计陈宧。

“提督马公。”陈宧答。

四川提督马维骐,一员悍将,善使一杆银枪,其偶像是三国名将马超

清光绪九年(1883),马维骐奉命出师安南(今越南)抗法,任绥远左营管带,驻军宣化,援应北宁独挡一路,屡败法军。班师回国,马维骐战功卓著,晋副将衔并恩赏“博多欢巴图鲁”勇号,其后历任普洱临元,昭通和广东潮州总兵。光绪二十八年(1902),擢升广东陆路提督,不久调任四川提督。

光绪三十一年(1905)二月廿一日,锡良奏派四川提督马维骐率兵五营进驻打箭炉,“相度事机,再行进发”。并派他的好兄弟——建昌道尹赵尔丰督办军务。

时值隆冬,风雪交加,道路险阻,粮草短缺。马维骐进退两难。

锡良却连下三道军令:进攻!进攻!进攻!在巴塘转战十余天,马维骐率队迷路了,更要命的是粮草供应也没有了。士兵两天没吃的,困倦和饥饿,令士气不振。马维骐正要演讲激励,不料,探子来报:在一荒僻小路搜得糌粑十余驮。天赐我也!有了粮食,饥困全无。不到两个月,前锋管带马德夺下鹦哥嘴,为收复巴塘赢得关键之战。

此后,马维骐分军三路进攻,叛匪望风而逃。清军擒获大土司罗进宝,副土司郭宗林保,被锡良命令就地正法。

马维骐将凤全遗骸送至打箭炉,交给凤全夫人收殓下葬。

光绪三十二年(1906)七月,巴塘“推行改土归流”,平叛结束。锡良奏:马维骐毅然前敌自任,立功绝徼忠勇冠时。朝廷以其功劳,赏马维骐头品顶穿马褂,诰授建威将军(正一品)。

炮震凤凰山

光绪三十三年(1907)十二月的一个清晨,朝阳冉冉升起。

北门外驷马桥,裁缝铺的贺老三,正捏着一个“三义园”的“哑巴油饼”往嘴里送。

突然,凤凰山方向传来一声炮响,巨大的闷响,震落了贺老三的油饼。

他赶忙捡起来,拍打着上面的灰尘,“三义园”老板娘曹二姐说:“贺老三,莫抖灰,还有一炮。”

果然,一声更大的炮响后,贺老三的油饼又抖落了。

这是四川兵工厂在试射仿制日本明治三十一年新式山炮,这也是四川首次造炮。

“口径七生五,弹重十二磅,击力在六里以外,系就该厂原有机件改造而成,于十二月底在城外凤凰山演试,准头、速率比较原炮尚合战事之用。此为四川首次造炮”。

在陈宧的辅佐下,锡良将四川经营得有声有色。推行教育,振兴工商,编练新军,还支持西方教会办医。

特别是在建立“伟大兵工厂”、制造优良枪炮这一项,锡良的作为超过了前几任总督。

从1840年鸦片战争,到1860年在北京东郊与英法联军进行的八里桥之战,清廷无不以完败结束。尤其是八里桥一战,尽管三万清军以无比英勇的精神,以弓箭火枪和很不像样的火炮奋力冲杀,但终究未能敌过列强先进的枪炮。

与西方交战的二十年,使锡良看到了中西方的巨大差距。他明白,必须利用西方先进生产技术,实行军事变革以强兵富国。

当时,最厉害的枪弹制造工厂是“汉阳造”,但在锡良眼里并非十全十美,“种种不能合用,机后尤易泄火,燃眉伤目,以致兵丁不敢瞄准,弃置营中几同废铁,情愿更换笨重之九响旧枪”。

19世纪40年代至20世纪初,是兵器发展史上大跃进的年代。经过中法战争的洗礼,锡良对西方先进军火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单响后膛枪,以德国毛瑟最好,取准精确而结实耐用;连响后膛枪,以美国五响黎意为最,射程远,后坐力小。”

雇匠购机,设厂自造。锡良选址东门外,购地四百余亩。光绪三十二年(1906),规模庞大的四川兵工厂落成。

锡良选派精通制造的大员任厂长,并从江南、汉阳等地制造厂高薪聘请技师及娴熟工匠百余人来厂。

彼时的四川兵工厂,除了造枪弹外,还兼制机关枪及彼时各种新式炮。就连丁宝桢时期的四川机器局,也被锡良纳入改造范围。每日出枪数量激增,虽较“汉阳造”略逊一筹,但已是开了四川新纪元。

送礼二百两

晚清贪腐横行,锡良的清廉已是珍稀的风景

锡良非常节俭,所穿冠服,陈旧破烂。而其夫人,也是勤俭楷模。在总督府三年,很少出门,在家都是穿粗布衣服,甚至打着补丁。

清末著名文人周询,因为文案等繁杂之事,每天要面见锡良两三次。一日与锡良闲坐,发现其马褂袖子、边幅都磨坏了。

锡良笑着说:“此为阳曲知县时所缝,二十余年矣。焉得不坏。”

锡良在四川广纳人才,却考察严明。他上任时,四川所有官员都要进行考试,合格者方能上岗。

凡是有新官员到四川,他必传到总督府,亲自出题考试。

他创立仕学官,全省公务人员,不管有没差使,都要到馆学习。学习期满,派学识优秀的官员,对所有学员分类考试。一共考六场,分最优等、优等、中等三级。最优等公务人员,会得到他亲自勉励。

即便如此勤勉,他的人生,依然是一场以寡敌众的战斗。

清朝时,夏冬两季,各省总督、巡抚、将军都要给军机大臣封红包。锡良入川四年,从未给军机大臣送过消暑费和烤火费。这年冬天,幕僚中有人提出:“锡公入蜀四年,从未馈军机大臣冰炭敬,非略点缀不可。”

锡良踌躇再三说,迫不得已,四位军机大臣每人送二百两就行了。幕僚们认为,这点小钱,怕军机大臣看不上眼。

送到后,四位军机大臣却“受宠若惊”,今年锡五爷也送炭敬,大非易事,“锡五爷的二百两,相当于别人送两千两”。

锡良一生不为大势所屈,不媚同僚之俗,在晚清史上留下了闪光的一瞬。

而他人生最大的闪光点,就是提出建设川汉铁路,“不借外债,不招外股”,修一条不让外国人染指的铁路。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条地方铁路,与一个崩塌的王朝间,隐藏了一根爆炸的引线……

雄心万丈间

宣统二年(1910)八月十八日,一个发财吉日。

四川人施典章,一点也看不出“发一发”的迹象。

这几天,上海天气仿佛带着魔性,闷得没有风,正想着下点雨,突然来了一声炸雷:(www.xing528.com)

八月十七日,正元钱庄的大股东陈逸卿与其他股东一同被捕。

正元钱庄,橡皮股票风潮中倒闭的八大钱庄“龙头老大”。

作为川汉铁路公司总收支,施典章掌管的三百五十万两白银,大多投进了正元钱庄。

血本无归。施典章心凉到冰点,“三百五十万两本金,亏空了二百万两”。

而施典章不曾料想到,一场掀翻清王朝的飓风,正起于青萍之末……

岳钟琪的大宅只剩破旧影像,但威严的石狮在述说着往日的繁华

2018年6月3日,黄昏,雨疏风骤。

成都岳府街,逐渐亮堂的灯光,隐射着马路深处斑驳的墙影。

这里曾是川汉铁路公司驻地,也是大清名将岳钟琪的府邸。因占地广大,街以其宅命名。

光绪末年,岳钟琪子孙把宅院卖给川汉铁路总公司作为办公地点。

随后,这里上演了一条地方铁路与一个王朝的博弈。这段风起云涌的历史,也成为新文学大师李劼人未竟之作《大波》的社会背景。

光绪二十九年(1903)秋,成都督院街迎来了又一位四川总督。

在列强威逼的晚清,锡良显现出一个总督的雄心:保护中国路权,不被列强染指。

光绪二十九年(1903)七月,锡良由直隶正定府去四川赴任,行至天津,上了一份筹修川汉铁路的奏折。

湖广总督张之洞听闻,心头不爽,因为川汉铁路涉及四川、湖北两省,他认为“不能川督一人职名奏请”。

而锡良认为,这只是一份建议,没有联名上奏的必要。

两个大人物,就此心存芥蒂。

其实,张之洞与锡良私交甚好。早在光绪九年(1883),张之洞任陕西巡抚时,锡良在阳曲县任知县。因为勤廉,锡良被张之洞推荐升任直隶州知州,此后仕途一路青云直上。

锡良到四川后,恰逢十年不遇的水灾,赈灾一直忙到冬天。幕僚陈宧不失时机地提醒锡良,是时候与香帅(张之洞又名“张香帅”)修复关系了。

时间,是缝合友谊裂痕的良药。诸事理顺的锡良与张之洞正式商议川汉铁路修建事宜。两人初步商定:成都、重庆、夔州(今奉节)、宜昌一线由四川修建,宜昌至湖北广水(后改汉口埠)由湖北修建。先动工修建宜昌至万县段,即可避峡江覆溺,商货流通,轨道材料也便于运输。

光绪二十九年(1903)十二月,来自四川总督锡良与湖广总督张之洞的会奏,摆在光绪皇帝案头:“川汉铁路,佛兰西人蓄意觊觎,拟请速自筹办,系为自保利权起见。待商部设立后,由商务大臣切实招集华股,力除影射蒙混之弊,以资抵制。”

光绪皇帝欣然批准。“不借外债,不招外股,专集华股”,修建川汉铁路的梦想,就此埋下基柱。

光绪三十年(1904)初,中国第一家省级铁路公司——川汉铁路总公司在成都岳府街成立。

资本怎么来?

乔治·艾略特说,理想与现实之间,动机与行为之间,总有一道阴影。

在金融混乱的晚清,锡良没有周伯通一样的左右互搏之术,左手打出一张自强修路的好牌,右手却拿不出足够的资本。

光绪三十一年(1905)三月,锡良在奏折里提出,铁路修筑固难,筹费尤难,修建川汉铁路需要五千万两白银。

当时,四川一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一千七百万两白银,怎样才能腾出这样一笔巨款?

陈宧等幕僚商议后,建议锡良向田赋下手。

晚清名士顾复初在《乐余静廉斋集》中描述了蜀中田赋状况,“天下田赋,莫重于江南,莫轻于蜀”。自张献忠之乱后,康熙为川民休养生息,宽简政令,招徕垦荒民众。至乾隆年间,百姓安定,渐有产出,官府酌情增加了一点税收。四川每年田赋一项总税收不过五十余万两。

即使后来一加火耗,再加津贴,三加捐输,四加新捐输,四川一年也才征收银四百四十万两。按陈宧测算,目前的田赋最重者也才征收了百分之七,还有赋税可以盘剥。

加赋一事,在清代以来都特别慎重。光绪二十九年(1903)春,河南布政使延祉,请加赋以接济公用,被言官弹劾,朝廷命锡良在赴川上任途中查办,结果延祉为此丢了官。

因为有延祉一案,锡良犹豫不决。遂派陈宧调查四川粮户,结果发现四川的粮食买卖特别复杂,层层倒手,佃户和地主彼此纠缠不清。

由此,收田赋转为收粮赋。与陈宧商议再三,锡良定下三种方式发行股票募集资本:

一、租股。按租抽谷,以谷折色。凡实收租谷五十石以上者,按百分之三照市价折算银两,缴纳路股。彼时谷价较贱,每谷一石,贵的折银二两,贱的一两数钱。仅这一项,每年约收银二百八十万两。

二、认股。责令各厅、州、县向本地富绅巨商劝认干股,一次性缴纳。当时收款约三百万辆。

三、官股。由本省将军、总督,以及各厅、州、县官员,每年认入股若干。此款每年收银十余万两。

每股额定银为五十两,租股因为分化零散,均由地方官临时验收、记录,等凑足五十两,再凭相关票据换领正式股票。每股按年算利息,铁路建成后可分红利。

百姓的煎熬

光绪三十三年(1907)夏天,东大街茂生堂,一家经营中药的铺子。

少东家李稷生大口喝着凉茶,却抵不住热浪灌进窗子,他索性脱下外套,只剩一件汗衫。

堂客张氏一旁打着扇子,问他新买的川汉铁路股票。

“不要给老爹说,前天托人买了二十股。”

“一千两本,不少了。靠得住不额?”

“不晓得嘛!当官的都在买,听说西御街的宝观察买了二百股,一万两呢。”

“稷生,别说啦,爹来了……”

张氏的声音小了下去,李稷生被老爹喊到了内堂。

“稷生呐,老家安县来信了。你舅舅林生銮追赔铁路股,出事了。”

李稷生心一紧,接过信细看。信是林生銮的族弟所写,求携两千两白银去安县救人。

原来,安县东乡去年有七千余两捐输及川汉铁路股票款,未缴回县里。经县令孙坚查询,是经手人林步瀛卷走了银两,目前已逃跑不知去向。孙坚命令提押局林生銮、刘国英限期追回。人海茫茫,林步瀛已无迹可寻,刘国英只得自掏腰包赔了一千三百余两,林生銮别无他法,则逃之夭夭。但其家中妻儿没有逃脱,被拘捕到县衙。孙坚限其族人拿两千两赎人。

不仅在安县,还有中江、荣昌、兴文等多地都发生了铁路租股携款潜逃、贪污案件。官方的处置除了追逃外,最重要的手段就是要求相关责任人补赔。有的赔得倾家荡产,有的只有跑路,林生銮就是其中一例。

以粮抽税,民间称为“上二道粮”,田赋飞洒诡寄,百姓苦不堪言。地主勾结官府,将田地赋税化整为零,分洒到其他农户的田地上,自己逃避赋税,百姓往往要分摊数倍赋税。

光绪三十三年(1907),川汉铁路总公司路款达到一千多万两。锡良请奏后,朝廷派詹天佑为全路总工程师。

因京张铁路工程未完,不能分身。经商议,詹天佑选派有经验的工程师胡栋朝来川勘路,往返勘测七次后,商定先修成渝段:巴县—璧山—永川—荣昌—隆昌—内江—资中—成都北门,一共八百华里。但争议颇大,有主张先修宜万段(宜昌至万县段),有主张先修成渝段,结果锡良与张之洞委派两地人员在上海投票,先修宜万占多数。

川汉铁路修到香溪,因“辛亥革命”停工,但这段工程已耗银数百万两。这一停,就是百年遗梦。

铁轨下的“鼠”

从光绪三十一年(1905)至光绪三十六年(1910),川汉铁路总公司靠发行股票募集到本金二千多万两。

总督锡良因为首次涉及股份公司,而且四川官民士绅对于公司事业,也如婴儿胚胎。最初委派一位道员当总办,下设提调、文案、收支等。后改由翰林院编修胡峻当总办,并由成都声望高、人品好的十多位绅士充当公司参议。其中,总办月薪五百两,提调一百两,各所委员均数十两,参议月薪参照各所委员。

为宏远大计,造就人才,锡良还在文庙前街杨昭勇府邸,设立了铁道学堂。举人王铭新任学堂监督,其余聘请省内外人才为教习,遴选学生,分科分班讲授,两年毕业。

一日,锡良焦虑公司聘员越来越多,花费甚大,陈宧提议向全省烟馆收税。分上、中、下三等,按月征收,一年可收二十万两。算下来,除开支付工资外,还有宽裕。

广开财路,才能修路。锡良还上奏光绪皇帝,在重庆长江南岸建铜圆局,所得利润,全部拨入修路款,作为公家股本。

准奏后,锡良拨款一百多万两,聘请蔡乃煌任总经理。蔡乃煌,字伯浩,晚清举人,因有才学被锡良赏识。后任上海道台,成为袁世凯亲信。

不料,从德国购回的机器,运到长江湖北段连船一起沉没,几十万两银子打了水漂。连船沉没的,还有成都官员沈幼岚办宴席的五十坛绍兴酒。

由此,四川按察使冯梦华嘲笑道:幼岚吃酒,伯浩吃铁,惟机器船吃水。冤哉!

而《蜀报》宣统二年(1910)第五期,也刊文批评蔡乃煌升任上海道台为升官之极点,川路款乃其发财之源。

对如婴儿般初生壮大的川汉铁路公司来说,蔡乃煌首开了“硕鼠”啃噬之端。

光绪三十三年(1907)三月锡良奉旨调任云贵总督后,川汉铁路公司内部管理开始混乱。最大的一笔亏空,是在橡皮股票中损失了二百万两白银。

成都岳府街,是当年川汉铁路总公司的驻地

施典章,字了谦,原为被革广州知府。1905年,施典章由川汉铁路驻京总理乔树枬任命为川汉铁路公司总收支、上海办事处保款员。职责是对公司将来用于修路的三百五十万两集资款进行投资管理,以期在铁路开工前获得适当收益。

因见橡胶股票疯涨,施典章将三百五十万两本金全部投进去,结果股市暴跌导致巨额亏空。股灾中,倒闭的上海八大钱庄,其中有三家主要资金正是来自川汉铁路公司的这笔巨款。三百五十万两本金,最后只剩一百五十万两……

1911年5月,清廷在盛宣怀的强力推进下,宣布“铁路干线国有政策”,强收川汉、粤汉铁路为“国有”,由中央借外债修筑铁路。旋与美、英、法、德四国银行团订立借款合同,总额为六百万英镑,公开出卖川汉、粤汉铁路修筑权。而原来地方的集资款概不退现款,只换发国家铁路股票。这引发四川、湖北、湖南、广东各地的反对声浪。

川汉铁路的资金,主要用“租股”的办法筹集,当时四川七千万人都是“股东”。盛宣怀此举,即政府收回了路权,但没有退还补偿先前民间资本的投入。

时任代理四川总督王人文,看到这个方案后大吃一惊,认为这个政策一旦宣布必将举国骚乱,希望朝廷收回成命,调整政策,妥善解决。然而,盛宣怀太自负了,错误估计了政府的威望和百姓的承受力,坚持既定政策不变,一再敦促各铁路公司清理账目,准备交接。

1911年6月17日,川汉铁路股东大会在成都组织“保路同志会”。不久,四川省各地纷纷成立“保路同志会”,抗议清政府将已归民办的川汉铁路收归国有,同时反对清政府与英、美、德、法四国银行财团勾结,把铁路建筑等权利出卖。

在“保路运动”风潮中,当赵尔丰下令举枪瞄准百姓时,一个二百七十六年的王朝,走向了最后的结局……

(本文原载于2018年5月31日、7月5日《华西都市报》

封面新闻记者:仲伟 摄影:刘陈平)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