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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秘史:骆秉章与石达开的生死赌局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梦魇似真,与骆秉章第一次在审讯中见面,石达开就预料到了部下的命运。作家蒋蓝在《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中提到,骆秉章与时任成都将军的完颜崇实,总共会审石达开三次。岭承恩和王应元,正是骆秉章率先布置的两个重要筹码,从安顺场到老鸦漩,再到紫打地,正是这两位土司,一步步带领石达开陷入绝地。骆秉章当即承诺给予胜过石达开数倍的金银和独霸一方的权力,并密令王应元和岭承恩“假降”石达开。

四川秘史:骆秉章与石达开的生死赌局

|人物简介|

骆秉章(1793—1867),花都区炭步镇华岭村人。道光十二年(1832)进士,历任湖南巡抚、四川总督等要职,抚湘十载,位居封疆,治军平乱,功绩卓著。入川七载,剿灭蓝大顺、石达开,整饬四川官场,惠济四川百姓,1867年病逝于成都官署。清政府追赠“太子太傅”,入祀贤良祠,谥号“文忠”。和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等人并称“晚清八大名臣”。

穿行于成都科甲巷,总能看见一方汉白玉碑。

伫立于青砖尽头,孤立突兀。即便在骄阳似火的七月,也显出一丝冷色调来。

大多数人不明白其意义之所在,以为这只是一块沉睡的石头。

如果细看上面镌刻的诗文,又会觉得这石头仿佛有些生气——

“大道亦有道,诗书所不屑。黄金如粪土,肝胆硬如铁。策马渡岩崖,弯弓射胡月。”

这首豪气干云的《入川题壁》,是清末文人高旭假托石达开之名而作。

这样的假借,恰恰点中那段历史死穴,从而浮出一个莫大的赌局。

日期:一八六三年六月十三日,午时。

地点:石棉洗马姑清军营地。

赌注:六千太平军性命。

下注者: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四川总督骆秉章。

下注方式:投降。

骆秉章官像

牢狱锁翼王

天下之事,局外呐喊无益,唯有躬身入局,才能体味生命成败之所在。

同治二年(1863)六月,成都科甲巷,按察使署臬台衙门监狱。一间阴暗的牢房,沉重的铁链锁着三个人。

屋子里没有别的颜色,只有死寂的黑。连夕阳照进来,都变成一种不吉祥的颜色。

狱卒端进一盘饭菜,摆下三双碗筷,屋内三人都没动,任凭食物的余温慢慢散去。

残阳从窗棂游进来,刚好照亮了一个身穿黄绸缎的人脸。他阴郁地站着,余光勾勒着英武的轮廓,人却像是远山上的冰雪雕塑

他,就是“舍一命全三军”而被清廷诱降的石达开。身后,盘坐的两人,分别是宰辅曾仕和、中丞黄再忠。

他们跟随石达开一起被清军诱降,一同押送成都。不远的一间牢室,关押着石达开五岁的幼子石定忠以及恩丞韦普成等重臣。

石达开带领十万人马入川,几次血战,陷入紫打地的绝境后,太平军只剩六千人。他自投洗马姑清营,就是想换取六千人生存的希望。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回想起战场上的冲阵杀伐、金铁交鸣,石达开总是心神难定。梦里,一直都是太平军血流成渠、尸横遍野的景象。

梦魇似真,与骆秉章第一次在审讯中见面,石达开就预料到了部下的命运。

作家蒋蓝在《一个晚清提督的踪迹史》中提到,骆秉章与时任成都将军的完颜崇实,总共会审石达开三次。

这位赫赫有名的四川总督,身材瘦削,略带病容,问讯时话语较少,但老辣之气咄咄逼人。

从两湖到四川,骆秉章一直都保持着杀手的本色:手中无刀,却有十余种方法夺人性命。

与太平军鏖战的十二年里,他伏击南王冯云山、炮击西王萧朝贵,永安分封的六王,两位先后折于他手。

三次审讯完毕,石达开大抵知道,自己舍命全军的想法太过幼稚。

风云卷巴蜀

三十二岁的石达开,只是一个入局者。七十岁的骆秉章,才是这个大赌局的操盘手

同治元年(1862),石达开经湖北入川,“真天命太平天国神圣电通军主将翼王石”的杏黄大旗,誓要席卷巴蜀大地,搅动巫山风云。

四进四川,血战川南,迂回云贵。最后一次入川,他的计划是渡金沙江至四川会理,从宁远府(西昌)北进,以窥四川腹地。若时机成熟,经雅州(雅安)直捣成都。

同治二年(1863)三月,石达开率军渡过金沙江。《西昌县志·兵寇志》记载:“三月十四日至河西,十五日抵樟木箐驻扎,纵横二十余里。十六日官兵渡安宁河与战失利,十八日官兵大败。”

四月末,石达开带领部队从樟木箐出发,经冕宁,直奔越嶲(今四川越西)向大渡河而来。裹挟着攻城拔寨的锐气,石达开又泛起重振太平天国的念头。越嶲是一个彝、汉杂居的地方,地势险要,土司武装不容小视,所以他事先送礼给彝族土司岭承恩和王应元,求他们让道。

凉山历史上的“长毛乱”》指出,当时,安顺场是越嶲北境的一个市镇,属于越嶲土司王应元的管辖地。它北阻大渡河,西临松林河,东南是层峦叠嶂的高山,形势险恶,是一个极易遭到包围和伏击的地方。这里的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渡河时,通常都需要由渡口沿岸逆流而上几十丈,然后以三十度的斜角顺流而下,船只像箭一般斜冲到对岸。

岭承恩和王应元,正是骆秉章率先布置的两个重要筹码,从安顺场到老鸦漩,再到紫打地,正是这两位土司,一步步带领石达开陷入绝地。

清代少城将军衙门图景 郑光路供图

四月初,骆秉章就得到泸定桥巡检文策三通过建昌道转呈的密报,当地土司头人已收下石达开的贿赂,有借道放虎归山之嫌。

收买人心,恩威并用。骆秉章当即承诺给予胜过石达开数倍的金银和独霸一方的权力,并密令王应元和岭承恩“假降”石达开。

探子刺行踪

布下一个局,要赢得万无一失,还得有制胜秘器。

孙子兵法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

骆秉章深知,若不深诸敌我地形,不能料敌先机,决胜千里之外。

四月的成都,还有森森凉意,总督衙门军情已是雪片飞来。(www.xing528.com)

成都将军完颜崇实,摇摆着肥胖的身子,惊慌地跑到来喜轩:“骆督,石逆已奔越嶲,欲越大渡河。”

来喜轩,乾隆时期川督文绶所建,时种樱花两株,一枯萎,一壮硕,如今已碗口般大。

“将军稍坐,看茶观樱。”骆秉章说话,不疾不徐。

完颜崇实抹着额头细密的汗珠,哑声道:“骆督……”骆秉章摆摆手,望着总督清癯的背影,崇实只得老实坐着。

来喜轩不大,室内空间几乎被数十张小方桌挤满,每张小桌上贴着一处四川城邑地图,骆秉章在小方几中来回踱步。

看着这满屋的地图,崇实油然而生敬畏之意。骆督挂图作战,屡显神奇,他是见识过的。

骆秉章在来喜轩布置的地图,每一块就是一处城邑,合起就是四川的鸟瞰图。公务闲暇,他反复浏览,一山一水,道路要塞,全都融会于胸,指挥作战运筹帷幄。

据清末周询《蜀海丛谈》记载,一日,幕僚报合江抓住一巨盗,奉命押解来成都受审,已出发。骆秉章正在浏览该处地图,突然以掌击桌,下两道命令:一游击带兵到某处,将巨盗就地处决;一游击到某处伏击劫寇。待处决巨盗的游击回程途中,劫囚之寇已被伏击伤亡过半,大家这才明白总督用兵之神。

紧盯着大凉山越嶲的区域,良久,骆秉章令幕僚给越嶲土司王应元去一封密函,“破贼以后,所有资财,悉听收取”。同时,“解银千两分赏松林地土千户机邛部土司岭承恩等”。

至此,骆秉章的局已是严丝合缝,石达开的北面有重庆镇总兵唐友耕的大军,西面是王应元的土司武装,东面是岭承恩的彝人部队,南面则有清兵越嶲营参将杨应刚堵守。

在这个铁桶似的围剿战阵里,唐友耕是骆秉章最倚重的主将,分扼大渡河十三个渡口,以防石达开突出重围。

早在石达开撤退时,经骆秉章授意,雅州知府蔡不钟分遣心腹,收买耳目,化装成难民刺探石达开行踪。并沿途留下记号,使得后续部队总能咬住石达开的尾翼

这样的探子安插,石达开浑然不觉,还陷在两位土司的迷魂汤里不能自拔。

杀气逼人心

会理、冕宁之间,有一个漂亮山谷,名紫打地。

谷底开阔,绵亘数十里。谷中有一条大溪流松林河,南北两山皆壁立千仞,东西谷口仅羊肠一线。

一到五月,高山杜鹃从河谷一路蜿蜒上附近的险坡,甚是壮观。

土司王应元和岭承恩派出的向导策马在前,带领石达开由西口进入。待所有人马入谷,向导借口前面有险峻之地,前去探路而脱离大部队。

山谷的东口早被王应元和岭承恩砍伐的巨大树木、推下的巨石堵塞。西口也如这般,无路可循。

石达开才知陷入绝地,粮草吃完,只得吃草根树皮。四万人的部队,大多活活饿死,只剩六千人。

唐友耕派重兵在东西谷口威胁,石达开已是穷途末路,提出议降。在给四川总督骆秉章的信中,石达开如此写道:

“窃思求荣而事二主,忠臣不为;舍命以全三军,义士必作。缘达生逢季世,身事天朝,添非谄士,不善媚君,因谗谮而出朝,以致东奔西逐;欲建白于当时.不惮旰食宵衣。祗以命薄时乖,故尔事拂人谋,矢忠贞以报国,功竟难成;待平定而归林,愿终莫遂。转觉驰驱天下,徒然劳及军民;且叹战斗场中,每致伤连鸡犬。带甲经年,人无宁岁,运筹终日,身少闲时,天耶?人耶?劳终无益;时乎?运乎?穷竟不通。阅历十余年,已觉备尝艰苦;统兵数百万,徒为奔走焦劳。每思避迹山林,遂我素志,韬光泉石,卸余仔肩;无如骑虎难下,事不如心,岂知逐鹿空劳,天弗从愿。达思天命如此,人将奈何?大丈夫既不能开疆报国,奚爱一生;死若可以安境全军,何唯一死!

“达闻阁下仁义普天,信义遍地,爰此修书,特以奉闻。阁下如能依书附奏清主,宏施大度,胞与为怀,格外原情,宥我将士,赦免杀戮,禁止欺凌,按官授职,量才擢用。愿为民者,散之为民;愿为军者,聚之成军,推恩以待。布德而绥,则达愿一人而自刎,全三军以投安;然达舍身果得安吾全军,捐躯犹稍可仰对我主,虽斧钺之交加,死亦无伤;任身首之分裂,义亦无辱。唯是阁下为清大臣,肩蜀重任,志果推诚纳众,心实以信服人,不蓄诈虞,能依请约,即冀飞缄先覆,并望贵驾遥临,以便调停,庶免贻误。否则阁下迟以有待,我军久驻无粮,即是三千之师,优足略地争城;况数万之众,岂能束手待毙乎?特此寄书,唯希垂鉴。”

据说,石达开把信写成后,用箭射入驻守在大渡河对岸的清朝四川重庆镇总兵唐友耕的军营中。但此信到底是被唐友耕藏匿还是快马送达骆秉章之手,历史没有记载。

石达开提出赦免太平军将士,按官授职,量才擢用。愿为民者,散之为民;愿为军者,聚之成军。

清末周询《蜀海丛谈》记载,投降的协议达成后,石达开亲自督促妻妾子女十余人,跳进波涛汹涌的松林河自尽。

也有野史传闻,议降前夜,石达开派出两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带着王娘刘氏和儿子石定基,攀岩逃出,就此不知下落。

受降之后,唐友耕派重兵押送石达开前往成都。同治二年(1863)六月二十七,石达开在四川总督大堂受审。

“就死之日,成都将军为崇实与骆文忠同坐督署大堂,司道以次合城文武咸在。石及两王跻堂,为设三拜垫于堂下。三人者皆跏跌坐垫上。其头巾及靴褂皆黄缎为之。惟石之头巾上,加绣五色花。两王则否。盖即章制之等威也。清制,将军位在总督之右,骆故让崇先问。崇语音低,不辨作何语。只见石昂头怒目视,崇顿气沮语塞。骆始言曰,石某今日就戮,为汝想,亦殊值得。计起事以来,蹂躏数省,我方封疆大吏,死汝手者三人。今以一死完结,抑何所恨。石笑曰,是俗所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今生你杀我,安知来世我不杀汝耶。遂就梆。石下阶,步略缓,两王仍左右侍立,且曰:‘仍主帅请前。’”

石达开行刑之地有五种说法:科甲巷的臬台监狱、上莲花街的督标箭道、北校场、督院街口、东校场口。四川省文史馆馆员李殿元、张绍诚均认为,行刑地可能还是在科甲巷的臬台监狱。

选择凌迟之地,骆秉章是有考量的。当时已风闻有太平军来成都的消息,恐夜长梦多,遂上报朝廷就地处决石达开。

行刑之时,“天色昏暗,密云不雨”。从凌迟的第一刀到最后一刀,石达开均默然无声。观刑的四川布政使刘蓉很是敬佩,“枭桀坚强之气溢于颜面,不作摇尾乞怜语。临刑之际,神色怡然,是丑类之最悍者”。

两段秘闻

鸩杀石达开之子

这段历史已经过去一百五十四年,石达开一直是一个英雄般的存在,而骆秉章却像是飞翔在黑夜的蝙蝠,带着嗜血的巨齿,隐匿于黑幕。

石达开请降后,其部下缴械投诚。骆秉章发路票遣散老幼孱弱四千余人,尚有两千余精壮安置在大树堡寺庙,清军一晚上将他们全部剿灭,无一幸存。

就连五岁的石定忠,在石达开就义后,也被官府秘密杀害。费行简在回忆文章《石达开在川陷敌及其被害的事实》中记载,翼王就义之后,“定忠自不见其父,日夜啼哭,由杨重雅建议,以布包石灰堵口鼻压毙之。未毙前,牢卒谢福以实告之。‘我死可见父乎?’谢福答:‘正好见于天上。’定忠遂破涕为笑”。

一个五岁孩子的死,是让人心颤的。如果没有骆秉章授意,四川按察使杨重雅怎敢擅下杀手?

被遣散逃离的太平军一直消失于史迹之中,只有些偶尔的零星传闻不时在民间散播。根据1963年编印的《四川彝族近现代史调查资料选辑》记载,直到现代,四川大渡河沿岸石棉、甘洛、越西、金口河、峨边等地尚有太平军战士后裔数千人之多。

翼王之印的下落

石达开的大量珍贵物品,包括翼王剑、翼王伞、翼王旗、翼王印等归唐友耕所有。值得一说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翼王金印。

在天国前期六王中,翼王金印规格最小,这是一方乌金印,长六寸二分,宽三寸一分。唐友耕把这颗大印的字迹磨掉,但字迹又没有完全磨蚀。主要是害怕授人以柄,说他保存翼王印鉴,有图谋造反之心。后来唐友耕将之传给儿子唐百川。民国时,这枚金印曾陈列于成都通俗教育馆展出,引起轰动。

所谓树大招风,刘文辉手下地痞团长石肇武得知后,绑票唐百川,逼其交出翼王金印。由于石肇武很快被枪决,印鉴由其夫人龚淑芬保存,但龚淑芬和这枚宝贵的金印后来不知所踪。

(本文原载于2017年7月20日《华西都市报》

封面新闻记者:仲伟 骆秉章研究会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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