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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丝贸易与岭南交通网络:隋唐五代十国海上丝绸之路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商业贸易与交通联系极为密切,互相制约也互相促进。唐代广东南海丝绸之路蓬勃发展,有赖于以广州为中心的岭南交通体系的形成与完善,而广州等城市商业网络,加强了岭南与岭北和海外的沟通与联系,推动各地交通事业的发展。(一)岭南港口与岭北的交通路线1.广州—大庾岭—上都线。

海丝贸易与岭南交通网络:隋唐五代十国海上丝绸之路

商业贸易与交通联系极为密切,互相制约也互相促进。唐代广东南海丝绸之路蓬勃发展,有赖于以广州为中心的岭南交通体系的形成与完善,而广州等城市商业网络,加强了岭南与岭北和海外的沟通与联系,推动各地交通事业的发展。开元初年,日趋繁荣的对外贸易成为张九龄重修大庾岭路的直接动因,结果使这条南北通道“高深为之失险,转输为之化劳”“鐻耳贯胸之类,珠琛绝赆之人,有宿有息,如京如坻”。[80]会昌年间(841—846年),岭南节度使卢贞对广州城北甘溪进行整治,“疏导其源,以济舟楫”[81]。咸通九年(868年),静海节度使高骈发动民工,疏凿交、广水道,使两地“舟济安行,储饷毕给”[82],“每岁广州常发铜船,过安南货易”[83]

广州作为国内重要交通枢纽和国际海运中心,兼具河港和海港功能,城市交通不断完善,馆驿设施齐备,在市区建设了可供船舶停泊、水陆联运的港口码头。蕃坊为中外客商汇聚之区,南濒珠江,沿江一带发展成为广州主要的码头。天宝时鉴真和尚来到广州,见珠江“婆罗门波斯昆仑等舶,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84]。大概就在这一带。清乾隆年间(1736—1795年),玄妙观道士黄某在道观西隙地种菜,“得朽木盈丈,视之,盖洋舶也。搜掘出舱,历获多金,意唐宋前此处尚属濒海巨浸耳”[85],证明该地原为海舶进出的港区。城西浮邱码头(今中山七路、光复路交界处)相传为浮邱道人得道之处,为广州往来西江、北江和卢苞水道船舶的停靠之所。宋初有百二十岁老人陈崇艺言“儿时见浮丘山足,舟船数千,山四畔篙痕宛然”[86],说明唐末五代浮丘水域泊舟甚多,交通繁忙。城西北的兰湖(今流花湖一带)有水道与珠江相通,水面宽广,亦有码头;大中年间(847—859年),广州刺史李玭建“余慕亭”于此,“凡使客舟楫避风雨皆泊此”[87]

广州东南80里有古斗村,又称扶胥港,江宽水深、风平浪静,是天然的优良港湾。史载“南海,在县南,水路百里,自州东八十里有村,号曰古斗;自此出海,浩淼无际”[88]。晋代以来即为海舶放洋之处。隋置南海镇,开皇十四年(594年)建南海神祠于镇南。唐代这里为中外海舶进出广州必经之地,海舶出海之前,必在此祭祀海神。天宝十载(751年),玄宗封南海神为广利王,“祝号祭式,与次俱升”“常以立夏气至,命广州刺史行事祠下”[89]。1973年,考古工作者在黄埔庙头村码头围的鱼塘中挖掘出三排大木桩,两侧有支柱夹持,每条长2米多,延伸20米以上,木材为海南紫荆木;经C14测定,木桩年代为1110±80年,证明码头周围原来就是唐代扶胥港的一部分。1984年,该地又发现属于码头建筑的陶制壁饰残件[90]

与社会经济特别是商业贸易发展需求相适应,唐代岭南已经形成以广州为中心、以珠江水运和南海海运为主导,水陆相连、河海相通的交通体系,联结国内各通都大邑和海外诸国。

(一)岭南港口与岭北的交通路线

1.广州—大庾岭—上都线。这条从广州达上都长安,“取虔州大庾岭路五千二百一十里”。从广州溯北江至韶州(治今广东韶关),“水陆相兼五百三十里”[91]。韶州取道大庾岭达虔州(治今江西赣州)“陆路五百五十里”[92],沿赣江达洪州、江州(治今江西九江)。由江州溯长江而上,经鄂州(治今湖北武汉)、溯汉江达襄州(治今湖北襄樊),再北上邓州(治今河南邓州)、商州(治今陕西商州)而达长安。五千二百一十里应是从此道而北上。而顺长江东下而达扬州,再沿运河北上,经楚州(治今江苏淮安)、泗州(治今江苏盱眙)、宋州(治今河南商丘)、汴州(治今河南开封),达东都洛阳,再沿两京驿道西至长安。由于隋大运河修筑,而唐中后期又多依赖“东南八道”财赋,故这条利用运河的道路,成为漕运土贡、商贸往来、官吏贡使多取之途。唐后期运河江淮段常常阻断,东南漕道亦常“取江路而上,抵商山入关”[93],这也是《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八《江南道·江州》等记载广州经江州而西北达长安的道路里程所在。

北上上都和东都,大庾岭路是必经之途,经张九龄开元时新辟,成为沟通南北的通途。而赣江在虔州附近,“赣石险难□□,给水匠十五人,并于本州白丁便水及解木□□充。分为四番上下,免其课役”。[94]贞元初,虔州刺史路应“凿赣石梗险,以通舟道”[95],使大庾岭路借助赣水交通的路线更为顺畅。

当然,从洪州而沿信江达信州(治今江西上饶),经衢州(治今浙江衢州)、睦州(治今浙江建德)而达浙江,再从杭州沿江南运河北上亦可达东都洛阳。这条更偏东的路线,从广州达洛阳七千六百多里,李翱从洛阳达广州走了六个月[96],也是需经大庾岭而到达的。

2.广州—武水—郴州—上都、东都线。广州“取郴州路四千二百一十里”达上都。从广州北上韶州,溯武水或从沿岸附近绕行越骑田岭而达郴州,由郴州北行而沿湘江,达潭州、岳州(治今湖南岳阳),沿长江至鄂州,溯汉水至襄州,再北上邓、商等州而入长安。此道武水上有许多险滩,《始兴记》已云其处“甚险”,“行者放鸡散米以祈福”[97]大大影响了交通。故《元和郡县图志》卷三十四《岭南道·韶州》云:“西北至郴州陆路四百一十里”,多应取陆路,或沿今广东乳源、乐昌坪石间的“西京故道”,或沿武水近岸附近绕行。今广东乳源、乐昌坪石间的“西京故道”,笔者曾亲至其地考察,在梯云岭、猴子岭仍留有遗迹。梯云岭遗迹到宋代仍然使用。史载“梯头岭,在乳源县西北,出桂阳路,经此登级如梯”。[98]这里的梯头岭为今梯云岭无疑。今乳源到坪石公路、京珠高速都与“西京古道”遗迹相近,大瑶山以西,从地理上看,乳源道的古今作用重大。虽然,今天这里的公路新道并非完全利用古道,但利用自然地理大势,应该古今同理。

敦煌保留的《诸山圣迹志》,有僧人游历,从韶州“西望郴、连等,欲迁千里□,经草□蛮过野庚,八九日方达郴州”[99],或走旁道,或走乳源境内的“西京古道”。

另外,循州(治今广东惠州)等北上上都、东都,皆是“取广、郴路”北上[100]

3.广州—洭水—骑田岭—上都、东都线。广州“西北泝流至连州八百九十里”,沿北江再溯流洭水(今连江)至连州,连州“西北至上都三千六百六十五里。东北至东都三千四百五里”[101],越骑田岭至郴州,由此取郴州路,走潭、襄而至长安。唐代士宦往来多取此道,贬官谪臣张说、沈佺期、杜审言、王仲舒、刘禹锡等都曾走此线南下。韩愈在德宗及宪宗年间贬谪岭南,三经骑田岭郴州路,或下武水,或下洭水而达北江再至广州[102]

4.交州—邕州—横州—浔州—象州—桂州—潭州—上都、东都线。交州“北至上都六千四百四十五里,水路六千六百四十里。北至东都五千七百八十五里,水路六千三百八十里。”[103]交州北上,沿左溪(今左江),经邕州(治今广西南宁)、横州(治今广西横县)、浔州(治今广西桂平西北),然后溯今黔江、柳江,经象州(治今广西象州东北)、柳州(治今地)而达桂州。桂州“北至上都三千七百五里,北至东都三千四百五十五里”[104],经灵渠,沿湘江,经永州(治今湖南永州)、衡州(治今湖南衡阳)、潭州、北上荆襄而达长安、洛阳。

5.交州—廉州—容州—藤州—梧州—(或贺州)桂州—上都、东都线。由交州北上水路航行,至廉州(治今广西合浦东北),沿南流江达容州(治今广西容县西南),再沿北流江,至藤州(治今广西藤县东)进入西江,至梧州(治今地)沿漓水而达桂州再北上。或从梧州经富州(治今广西昭平)而达贺州(治今广西贺州南),或沿西江还可南下广州。广州“西北至贺州八百七十六里”,由贺州北上越萌诸岭达道州(治今湖南道县),再沿潇水达永州,与桂州路达上都、东都路相接。贺州线因距广州悬远,已失去秦汉的要道地位,部分变成第二级的道路。《元和郡县图志》卷三十四载,封州北上上都要绕行梧州、桂州,而非经贺州,其意十分明显。

6.万安州等—雷州—广州—大庾岭—上都线。由海南岛上的万安州(治今海南陵水北)、儋州(治今海南儋县西北)、崖州(治今海南琼山县东南)北上,渡琼州海峡达雷州(治今地),再沿罗州(治今广东廉江北)、高州(治今广东高州北)北上广州再北行达岭北各地。或从罗州经白州(治今广西博白)而沿南流江再达容州、藤州、桂州北上。

7.潮州—循州—广州—郴州—上都线或潮州—虔州—上都线。

潮州“西北至上都取虔州路五千六百二十五里,西北至东都取虔州路四千八百一十里。”“西南至广州水陆路相兼约一千六百里,西南至循州一千五百里。”[105]潮州北上沿韩江、汀江达汀州(治今福建长汀),再西行沿贡水达虔州北上。循州“西北至上都取广、郴路四千六百一十里,西北至东都取广、郴路四千四百五十里”,“西至广州水路沿泝相兼四百里”。[106]

总之,上述七道中,以广州而言,开元以后大庾岭道地位日渐重要,从武水(或洭水)的郴州道次之。而以桂州而言,灵渠道为重,连接粤西、安南。而处在岭南东西中间的贺州道地位大大降低,无法与以上其他道路抗衡。

而值得注意的是,五岭附近各州间的道路日臻完善,各州下辖县与州的联系也日益紧密。五岭地区各州交通支线的发展及各州县小支线已经形成,这些支线的形成,大大便利了岭南港口与岭北的联系。以唐代为代表,五岭间各州交通支线得到了长足发展。江南西道虔州、郴州、永州、道州、连州,岭南道桂林、昭州、贺州、韶州、循州北部、广州北部等,相互间道路的联系已经大大加强。时循州(治今广东惠州)北上都城,向西取道广州,循州北部仅有雷乡(治今广东龙川西北)一县,其北部今东江流域的交通开发较其他各州都缓慢。但从南朝至唐时,古安远水(今九曲河)已被政府所重视,且在赣江流域之南的东江上游九曲河源地区已设立了安远县治,足可证从南朝梁时开始,古安远水(与今濂江、安远水不同)已是东江连接赣江的重要通道。唐代,位于今桃江滨畔的信丰县(治今新丰县嘉定镇),“北至州一百九十五里”,位于贡水支流今安远水上源濂江的安远县(治今安远欣山镇),“西北至州五百二十里”。而虔州(治今赣州)“南至循州一千六百一十四里”[107]。唐时循州治今惠州市惠城区。循州雷乡县在今龙川县境西北,“西南至州六百里”。循州“西至广州水路沿泝相兼四百里,陆路三百五十里”,西北无论是到上都长安,还是东都洛阳,皆“取广、郴路”[108]。值得一提的是,潮州(治今潮州湘桥区)至长安、洛阳的道路“取虔州路”,而潮州“西北至虔州一千一百里”[109]。从潮州至虔州当沿韩江至程乡县(治今潮州市梅江区),西北陆路到达贡水上源而至虔州。虽然,雷乡县还不是南北的主要通路,但作为区域性的交通要地,它仍是潮州与广州的必经之地。这条梅、循与东江间沟通的驿道,唐朝时已经开通。在宋龙川县西四十里的山岭,“循、广二州分水岭也,(唐)大历中宰相常衮除潮州途经此岭,土人呼为丞相岭”[110]。后韩愈赴潮州,也是“过海口,下恶水”[111],当是从东江而达韩江上源梅江、宁江才南下的。故唐雷乡主要是连接潮州与广州的主要通道,兼及东江流域北上虔州的交通。五代十国,雷乡因控扼大庾岭以东东江、梅江与赣江的交通要道,地位凸显。“梁、唐、晋、汉、周之间,常为总管府,甲兵屯焉”[112]。南汉乾亨六年(922年),改雷乡县为龙川县,“仍移(循)州旧县古赵佗城。西接嶅山,南临浰水”[113],仍是交通要地。五代末,罗恺先祖为南昌人,“徙循之龙川”。而时龙川县为循州治所,其地位大大加强,“东南抵惠,东北接梅、潮,西(应为北)连汀、赣,重山峻岭数百”[114]。龙川为循州州治所,加强其控粤赣交通的职能。

五岭诸州中,除广州、桂州外,还形成了韶州、连州、郴州、虔州、永州等区域交通中心。

韶州州境东西略长,南北略窄,“州境东西六百二十里,南北四百五里”,是广州北上大庾岭路“取虔州、吉州路”,或“取郴州路”必经之地,是南来北往的大道所经。除南连广州、东北接虔州、西北至郴州外,还有“西至连州山路险峻五百里”,并非取今连州至韶关间的323国道的一段,而是从韶州北或南绕行的道路。另外,端州“北取广州四会县界水路至韶州六百四十里”[115],也是沿西江、北江而北达韶关。虽然循州“东北至韶关一千二百里”,但并非循州—广州—韶州三州距离相加的水陆路九百三十里(陆路八百八十里),而是远多于这个距离,说明其间道路还是蜿蜒曲折,非大道主路所经。韶州始兴郡“北至仁化县三百二十里重山无路”[116],经仁化县北达郴州的道路还不是大道所经。

总之,要道以外的韶州通端州、连州、循州还是有路可通的,特别是五岭山地韶州至连州的山路,有力加强和改变了武水与洭水(湟水)之间的交通。而韶州通循州的道路也在部分地区改变了五岭东部落后交通的面貌。

连州东连韶州,东南接广州,“东北度岭至郴州三百九十里”,与东部联系较为频繁。其南下广州必须通过湟水(今连江)。连州城东南十一里的贞女峡(后又名楞伽峡),为湟水著名的峡谷之一,韩愈的《贞女峡》诗写道“江盘峡束春湍豪,雷风战斗鱼龙逃;悬流轰轰射水府,一泻百里翻云涛;漂船摆石万瓦裂,咫尺性命轻鸿毛”,水上交通还是有一定的障碍。蒋防在宝历二年(826年)为连州刺史,“尝疏楞伽峡水以利涉,民甚德之”[117],大大便利了湟水的交通往来。而其西部,“西至贺州捷路二百七十里,取道州桂岭路三百六十里”,桂岭即今广西贺州大桂山,今323国道的一段正位于贺州至连州之间。连州与贺州有两道相通,说明今萌渚岭以东的这一段五岭交通还是开发程度较深的,这与长沙马王堆《地形图》《驻军图》对这一带的绘图密集一致。连州连山郡“北至桂阳郡蓝山县二百五里,西北到江华郡五百七十里”,“西南到临封郡六百三十里”[118]。江华郡即道州,临封郡即封州,其间有道路相通。唐代是在汉代基础上,加强了今萌渚岭以东的连州、贺州、封州、道州的交通。

道州东至郴州、连州,西连昭州、桂州,南接贺州。道州先治营道县(治今湖南道县),后徙江华县(治今湖南江华西北)。这里是贺州越萌渚岭北上永州、两京必经之途。营道县“西南到永州险峻无路”,都庞岭阻隔;“西至平乐郡四百里”[119],沿今永明河—桃水—恭城河而达,其间越今龙虎关。《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九《江南道·道州》却云,道州(时治所已迁至江华县)“正南逾岭至韶州四百二十里”,从里程来看,韶州平乐郡可以当之,韶州与道州间隔连州,《元和郡县图志》昭州误写作“韶州”而已。碰到春汛的龙舟水,河舟多难行。道州境内的营水(今潇水和上游沱江),大历二年(767年)“逢春水,舟行不进”,“下泷船似入深渊,上泷船似欲升天”[120],给交通带来不便。

同样,永州西南接桂州、昭州,东北连衡州、邵州(治今湖南邵阳),南连道州。《元和郡县图志》卷二十九《江南道·永州》,永州“西南至桂阳五百五里”,“东至韶州六百里”,参照《通典》卷一百八十三《州郡·古荆州》,“桂阳”应作“桂州”;“东”应作“南”,“韶州”应作“昭州”,永州与韶州中间也同样隔道州、郴州、连州等,且与里程不合。而永州“西至叙州南郎溪,山悬险不通,无里数。”越过雪峰山脉南段诸山,经资水上游的夫夷水、沅江上游的渠水等,确实难以通达。

图7-1 唐代岭南港口与腹地交通图

郴州除连通上述韶州、衡州、连州、道州外,还东达虔州南康郡一千一十二里(一作一千一十三里)。而东北达吉州庐陵郡(治今江西吉安)一千二百五十里,当是从郴州至衡州而达吉州的,其里程恰是两者之和。故衡州与吉州、郴州与虔州,其间越过罗霄山脉有道路相通,其中郴州与虔州当是沿今东江而达上犹水进入虔州。

虔州北接吉州、洪州,西接郴州,西南接韶州,东南接潮州等,南接循州一千六百五十里(一作一千六百一十四里),“隔越参溪岭一千五百里”,循州北上沿今东江与赣江上游有道路相连。不过,这里确实交通落后,道路还是较难行走。

桂州后为桂管经略使驻地,其地位在岭南仅次于广州,通过桂水连接昭州、富州(治今广西昭平)、梧州,通过相思埭连接柳江流域的柳州(治今广西柳州)还西至融州(治今广西融水),西北接溪阳郡等羁縻州县。其东还接道州、贺州,东北连永州,道路四通八达,是仅次于广州的岭南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由于其处在岭南湘桂走廊的中枢地区,其在五岭交通的地位特别是五岭西部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

昭州、富州位于桂江中游,上达桂州,下达梧州,东连贺州,昭州东北还可达道州,都庞岭与萌渚岭间的营水(今潇水)—永乐水(今恭城河)通道早在秦汉时已经形成。唐时作用不减当年。

贺州北连道州,西连昭州、富州,东接连州、广州,南达封州、梧州,而“西至苍梧郡,山岭重叠,不知里数”,当受大桂山阻隔。“东北至零陵郡,山岭无里数”,当受萌渚岭、九疑山阻隔,中间又隔道州,故至永州无里数。《通典·州郡典》贺州临贺郡下缺距离东西京的里程,无论如何,这足以证明贺州所在的贺江北上通道已非唐时越南岭的重要通道。

以上各州间的交通道路已经形成并得以完善,这足以证明五岭间的交通支线在隋唐五代时期大大向前推进一步。以州治作为地域中心,各下辖县与州间的交通已经形成。《元和郡县图志》有关五岭地区各县都有距州的里程,我们可以把各州内部各县的道路称作为五岭间的小支线,这样,干线—支线—小支线的网络交通格局已经形成。(www.xing528.com)

当然,除了以上的交通路线外,值得一提的是,五岭东部大庾岭道的新辟与粤通岭北主要干道的形成,以及灵渠道的进一步维修,促进了五岭西部的交通发展。

大庾岭是赣粤间重要的地理分界线,位于五岭东段的江西大余县和广东南雄市间,绵延二百里,海拔五百至一千米,早在秦时,就迁徙军队五十万人,其中的一路就“守南野界”,大庾岭上的横浦关成为“通南越道”的重要关隘,汉时号称“塞上”的大庾岭仍然有名,六朝时岭南广州北上都城建康(东吴称建业)的道路都要逾越横浦关所在的大庾岭路。张九龄未开新道前,横浦关在今江西大余县的十里径东出口与小梅关附近,从大庾山北麓的大庾城盘曲向上,自顶下七里,平行十里的游仙径(今十里径)到达,平(横)亭即是横浦关,从横浦关东行,沿横浦水即浈水南下[121]。六朝时,逾越大庾岭的道路,仍然“岭路峻阻,螺转而上,逾九蹬,二里至岭,下七里,平行十里至平亭”[122],平亭所在的横浦关游仙径以北的道路还是比较难行,无怪乎《曲江集》卷十七《开凿大庾岭路序》形容当时“岭东废路,人苦峻极。行径夤缘,数里重林之表;飞梁嶫嶻,千丈层崖之半。颠跻用惕,渐绝其元”,只能舍车而背负过岭而已。

开元四年(716年)冬,张九龄率众披荆斩棘,勘查大庾岭南北地形,“相其山谷之宜,革其坂险之故”,乘农闲之际完成工程。既然“成者不日”,当费时不长,工程不是十分浩大。今梅关道应是张九龄所凿的新道,与旧道相比,新道偏东,部分利用旧道而开山辟石,截弯取直,利用河谷的地形,选择地势相对低矮的小梅关,坡度降缓,通车转运,“则已坦坦而方五轨,阗阗而走四通。转输以之化劳,高深为之失险”。[123]

同时,大庾岭附近已有驿站。唐宋之间有诗名“题大庾岭北驿”[124]。其驿应在大庾岭北麓无疑,蒋吉《大庾驿有怀》亦云:“一囊书重百余斤,邮吏宁知去计贫”[125],唐时大庾驿已有名于世。而在大庾岭路旁,唐咸亨年间(670—674年),六祖慧能得法,早于开元张九龄新凿大庾岭道,创梅山院。其寺位于梅关关南,距南雄州城七十里,唐时有祖师塔、锡杖泉、放钵石等[126]。寺院与驿站一起,为行旅提供了食宿方便。

大庾岭路新道的开凿,不但改变了过去“以运则负之背”的辛苦转运的窘况,通车运输,大大改变了大庾岭南北交通运输量较少的落后面貌,一些粗重的货物诸如铁、铅、锡等矿物,大量的粮食等货物可以交通南北,岭南和域外的齿革羽毛之贡,鱼盐蜃蛤之利可以备府库之用,“怀荒服兮走上京,通万商兮重九泽”,商贸交流,朝贡者不绝于途,此后一千多年,直到粤汉铁路建成前,大庾岭道(宋以后称梅关道)一直是粤赣间交通,乃至粤地与江南、中原交通的主要道路。不仅是国家官驿和域外贡使所经之道,也是岭南域外商贸与岭北交通的主要之路,也是维护国家统一、政令上传下达以及文化声教传播的重要途径。唐开元以后,五岭东部大庾岭路奠定了以后一千二百年五岭交通的中心地位。

而灵渠道的进一步维修,促进了五岭西部的交通发展。唐朝是秦汉以后对灵渠开发的第二个时期。特别是安史之乱后,中央府库所赖东南诸州,深处岭南西部的桂州等地以及交州等,与中央联系日益密切。宝历五年(825年),因长年不整修,灵渠“堤防尽坏,江流且溃,渠道遂浅”,船只航行困难,“惟仰索挽肩排,以图寸进”。遇有诏令和军储急行,“必征十数户乃能济一艘”,灵渠旁居民不堪忍受劳役,大多“冒险遁去矣”。桂州观察使李渤上任,“重为疏引,仍增旧迹,以利舟行”。主要整修包括:第一,改原来的拦河大坝为人字形大小天平,使水不致任意“旁流”,又修理了铧咀和铧堤,保证天平分水合理;第二,利用叠石造堤分南北二水,每水上都安置石斗门,节制开闭,水流爬坡,以利航行。但由于整修材料质量差,“尚或杂束条为堰,间散木为门,不历年,又间湮圮”[127]

灵渠湮废,但时“蛮寇犹梗,王师未罢,或宣谕旁午,晦暝不辍,或屯戍交还,星火为期”,湘桂交道在国家军事方面的作用日显重要。而灵渠的阻塞大大延滞了军运,“役夫牵制之劳,行者稽留之用,又积倍于李公前时”。咸通九年(868年)桂州刺史鱼孟威进行了第二次整修,吸取上次教训,“其铧堤番用巨石堆积,延至四十里,切禁其杂束条也。其斗门悉用坚木排竖,增至十八重,切禁其间散材也”。同时,“浚决碛砾,控引汪洋,防阨既定,渠遂汹涌”,在用材和挑浚、凿砾等技术上大为进步,“虽百斛大舸,一夫可涉”[128],大大提高了灵渠的通航能力。

在两次整修灵渠前,唐长寿元年(692年),又修建了相思埭运河,连通了柳江与桂江,便利了唐政府对桂西以至黔中等地的控制。相思埭在桂州临桂县(治今广西临桂)境,“分相思水使东西流”,又于贞元十四年(798年)在相思埭东南筑回涛堤,“以捍桂水”[129],相思埭的沟通,缩短了桂州与柳州间的水上距离,特别是柳江上游的融水直接通达黔东南地区,便利了军旅和商贸交流。桂西的邕州(治今广西南宁)、贵州(治今广西郁林)、横州(治今广西横县)等地北上,除原来利用藤州(治今广西藤县),即沿浔江至梧州溯桂江路外,还可“取道象州路”[130],象州治今广西象州东北,在柳江下游,借相思埭连通桂柳而北上。

总之,桂州所在湘桂走廊,通过灵渠,沟通五岭南北,随着相思埭的修建及灵渠的整修,以桂州为中心的粤西交通逐步形成。这条为震慑和镇压桂西少数民族的道路,多用于军事用途,而经永州、道州越都庞岭进入昭州的通道,也是一条重要的从湘江达桂江流域的道路,它与其东的道州达贺州道一样,成为岭南西部与岭北的交通道路,维系着这一带正州、羁縻州与中央的联系。海上航线则分为沿海航线和远洋航线。沿海东线出珠江口,经屯门、循潮沿海,往东至闽浙,通新罗、日本。西线亦出珠江口,沿新会海岸航行至恩州,过南道沿海,往西至海南、安南。远洋航线即“广州通海夷道”,远及南海、印度洋、波斯湾、东非海岸诸国。

(二)岭南港口与岭北的互通交流

表7-1 唐代岭南地区各州土贡物产表

(续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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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表所列按照《唐六典》卷三《户部尚书》,《元和郡县图志》卷三四、三七、三八,《通典》卷六《食货》,《新唐书》卷四三上《地理志》等,行政区划以各书所载为准。另,表中的“蕉”应指“蕉布”。

农业、手工业的发展促进了商业的繁荣。五岭地区商业的繁荣主要表现在:墟市商贸活动的增加、商贸交流的日益频繁、商人数量的增加等诸多方面。

五岭地区虽处山地,但却是湘、潇、耒、武、章、贡、浈、桂、贺、绥、东江等的发源地,诸水汇集,向北、向南汇流成湘、赣、西江、北江、东江五大水系,交流南北,沟通东西,正如崔融所言“且如天下诸津,舟航所聚,旁通巴、汉,前指闽、越,七泽十薮,三江五湖,控引河洛,兼包淮海,引舸巨舰,千轴万艘,交贸往还,昧旦永日”,[131]内河航运的繁荣,加上海外贸易的发达,五岭地区的过境贸易,山地的内外商贸都发展起来。

唐开元初张九龄新凿梅岭道,“海外诸国,日以通商”,“于是乎鐻耳贯胸之类,殊琛绝赆之人,有宿有息,如京如坻”,而“齿革羽毛之殷,鱼盐蜃蛤之利,上足以备府库之用,下足以赡江淮之求”[132]。真可谓“怀荒服兮走上京,迁万商兮重九译,车屯轨兮马齐迹,招孔翠兮徕齿革,伊使臣之光兮,将永永而无数”[133]。广州外商多是从梅岭道而北上内地。唐时南方诸国贡物主要有象、象牙、犀牛、沉香、珍珠、朝霞布、火珠、鹦鹉、猛火油、白氎、花氎、玳瑁、龙脑香、郁金、菩提树、蔷薇水、菠稜菜、酢菜、胡芹、浑提葱等[134]。而岭南“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135],域外及岭南许多物产沿梅关道北上,而“交广、邕南兵,旧取岭北五道米往饷之,船多败治。(郑)畋请以岭南盐铁委广州节度使韦荷,遂煮海取盐值四十万缗,市虔、吉米以赡安南,罢荆、洪等漕役,军食遂饶”[136]。不管是前期南运粮食,还是后期北运海盐,梅岭道都起着重要作用。五代时,“岭北商贾至南海者”[137]仍不计其数,许多还在南汉政权做官。

五岭地区的过境贸易多是岭南及海外诸国贡献域外珍宝必经之途。海外珍宝不计其数。“桂、广二府铸钱及岭南诸州庸调并和市折租,递至扬州,讫令扬州差纲部领送都,应须运脚,于所送物内取充。”[138]岭南赋税和土贡等一般先运至扬州,再漕运至两京。内地的瓷器、丝物南运广州,行销海外。处在广州与中原、江淮之间联系的大庾岭道、武水道、湟水道,以及桂州所在的湘桂道成为当时必经之途。唐后期,岭南漕粮也运往中央,浙江东、西道外,“江西、湖南、鄂岳、福建、岭南米亦百二十万石”[139]。可见,岭南交纳的贡赋、漕粮及海外的齿革羽毛、珍珠、玳瑁等,大多从大庾岭北上,加上虔州的贡赋、漕粮、竹木等,赣江成为商贸交流的重要通道。“故天下货利,舟楫居多”,“舟船之盛,尽于江西。编蒲为帆,大者或数十幅”,俞大娘航船最大,“操驾之工数百,南至江西,北至淮南,岁一往来,其利甚博”[140]

湘桂走廊担任岭南西部及安南都护府的贡赋,灵渠作用不可低估。上述唐中宗时,桂州屯兵需衡、永等州供粮。敬宗时李渤修灵渠,“鄣泄有宜,舟楫利焉”[141]。后南诏攻陷安南,唐军出兵,“诏湖南水运,自湘江入灵渠,江西造切面粥以馈行营,湘潍溯运,功役艰难”[142]。鱼孟威又修灵渠,方便商贸往来。懿宗时,下诏“溪洞之间,悉藉岭北茶药,宜令诸道一任商人兴贩,不得禁止往来”[143],便利了粤西与北方的往来,桂州俨然成为粤西第一大城市,而桂管观察使设置于此,更凸显了其在岭南西部的作用。“桂林务要阜,番禺利往,轻楫既具,高帆欲张”[144],粤西、粤东不同作用跃然纸上。

桂州公廨本钱高达187.1万贯,在五岭地区已知的五州中最高。这与其水陆交通,地处广西北部政治中心密不可分。这里位于“湘水之南,粤壤之西……遥制海疆,旁控溪峒”[145],“南北行旅,莫不叹美”。修于唐光启年中(885—888年)的桂州夹城,周长六七里,“南北商旅皆集于此”[146]商贸活动兴旺,到五代十国时期,楚马殷仍在此“令民自造茶,以通商旅,而收其算,岁入万计”,[147]湘桂走廊仍然商旅往来,络绎不绝。过境贸易之外,与六朝一样,五岭山地多墟市贸易,民众常隔五日左右去附近赶集,拿上自己生产的土特产,换回铁器、食盐等生产生活用品,或进行牛、马等牲畜交易。桂州西的柳州城下,“青箬裹盐归峒客,绿荷包饭趁墟人”,[148]桂州各县亦是如此,墟市贸易成为山民必不可少的贸易方式,一直延续到现在。桂州较大的阳朔县,“兹籍户五千,其税緍钱千万,于桂为大,俗犷人狡,尤难于正”[149],商税还是较多的。县治西石渠上有亭,“肆在亭西,廪在肆西,土宦胥吏,黎民商贾,夹川而宅,基置山足”[150]

韶州居武水道、大庾岭道的交汇之处,“岭南属州以百数,韶州为大。其地高,其气清,南北之所同,贡朝之所途”[151]。会昌末,许浑在韶州驿楼饮宴,“薝外千帆背夕阳”[152],一派百舸争流的景象。特别是大庾岭道,更是商贸繁荣。“于是乎鐻耳贯胸之类,殊琛绝赆之人,有宿有息,如京如坻”,“招孔翠兮徕齿革,伊使臣之光兮,将永永而无数”。[153]唐时岭南及域外北上的货物达数十种,还曾一度转运漕粮,韶州都是必经之地。[154]五代时,“岭北商贾至南海者”不计其数,[155]韶关无疑是重要的场所。曲江县公廨本钱高达66万贯,商业资本在五岭地区名列前茅。

韶关西的连州,上述《新唐书·邓处讷传》言唐末从事工商业人口多达四五千人。其州治所在的桂阳县,公廨本钱也高达66万贯,其商业资本还是较为丰厚。

五代楚马殷据湖南,“是时王关市无征,四方商旅闻风辐辏”,[156]交流湖南与桂北货物。湖南茶业北销中原和江淮,“于京汴、荆、襄、唐、郢、复州置回图务,运茶河南北,以易缯纩、战马而归”“湖南由是富赡”[157]。而南汉后来占据桂州、郴州、桂阳监等,海盐北运,南货“犀、象、珠、玉、翠、玳、果、布之富,甲于天下”[158],交流四方,也增加了商贸的繁荣。“岭北商贾至南海者,(刘䶮)多召之,使升宫殿,示以珠玉之富”[159],南汉也“与岭北诸藩岁时交聘”[160]

容州处在南流江与北流江的发源地,附近的鬼门关可证其交通位置的重要。这里历来为交州联系北方的必经要道,为容管经略使驻地,是中央经营桂南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也是安南香料和合浦珍珠北上的重要通道的中枢。唐安史之乱后,中央无力经营岭南,西原蛮强大,南北流江道两旁州县纷纷陷落,容州也落于敌手。直到大历五年(770年)才收复容管经略使所辖的地区。容州也得到了暂时的安宁,经济有所恢复。“人用庶富,家有储峙”[161]而邕州处左右江地区的交通要道,由于不断受到西原蛮的侵扰,常常是邕管经略使以防御西原蛮为要务。元和十一年(816年),西原蛮再次起兵,攻陷邕州等左右江上中游的许多州县。咸通四年(863年),南诏攻陷交趾后,南流江入海口的海门成为中央经营交州的主要场所。而作为桂南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的容州自然得到了一定的发展[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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