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西北战场形势

蒋介石召开“戡乱检讨会议”——中共中央召开“九月会议”——胡宗南实施“机动防御”——歼灭北进之敌——钟松又来了——诱歼敌整36师——血战壶梯山——追击逃敌——渭北寻机歼敌——秋季攻势的准备——大荔之战

1948年7月到来的时候，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已开始进入第三个年头。国民党军队在各个战场上“处处受制，着着失败”，被迫从重点进攻转为重点防守。军事上的接连失败，使国民党军队中的厌战心理不断发展蔓延，对战争的前途普遍感到悲观、失望，连蒋介石也不得不承认：许多高级将领“对于剿匪军事的前途，表示悲观，以为没有胜利的希望”⁽¹⁾。“许多同志，都丧失了革命的信心，忘却了自己革命的立场和责任，心里面笼罩着一片悲观的心理。”⁽²⁾蒋介石为挽救败局，决定召开“戡乱检讨会议”，对两年来的“剿匪”军事进行“彻底反省，彻底检讨”，求得“会议以后，能真正有一番起死回生的改革”，“使剿匪军事转危为安，转败为胜”。

为召开这次军事检讨会议，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顾祝同早在这一年的6月16日就给各“剿匪”总司令部、绥靖总署、兵团、绥靖区及各整编师发出了通知。7月16日后，国防部长何应钦又主持召开了两次预备会议。

经过一番准备，8月3日，国民党军事检讨会议在南京国防部礼堂正式召开了。蒋介石亲自参加了这次会议。在开幕式上，蒋介石作了题为《改造官兵心理，加强精神武装》的讲话。蒋介石说：过去两年来的“剿匪”军事，“就整个局势而言，则我们无可讳言的是处处受制，着着失败！”“近几个月来，无论军事政治经济各方面情形的表现，的确是严重而危险”，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到今天不仅使得全国人民的心理动摇，军队将领的信心丧失，士气低落，中外人士对我们国军讥讽讥蔑，令人实难忍受。”本人经过很长一段时间“劳心焦思”的反省和“废寝忘食”的检讨，已经找到了两年军事失败的“根本原因”：一是高级干部对国民党的“主义”“心理动摇”，“信心丧失”；二是高级将领“精神颓废，生活腐化”；三是国军对“共匪”的战法缺乏研究，不能做到“取匪之长，补我之短”。

经过一番“彻底检讨失败的原因何在”，蒋介石制定了新战略方针：在战略上黄河以北取“守势”，黄河以南取“攻势”。具体地说，就是“军事上于东北力求稳定，在华北力求巩固，在西北阻匪扩张，在华东、华中则加强进剿，一面阻匪南进，一面攻打匪的主力”。

蒋介石对这次军事检讨会议寄予厚望。他说，此次检讨会议的“意义十分重大”，是政府今后“剿匪成功的关键”，各将领“务必要把这次会议的决议案于两星期之内积极执行”。⁽³⁾美联社于8月2日也发表评论说：蒋介石率其高级将领拟定的“对付共军的新的军事战略”，“标志着政府对付共军战略新阶段的开始”。

在蒋介石忙着召开军事检讨会议的同时，中共中央为了发展全国战局，夺取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彻底胜利，也在西柏坡忙着召开一次重要的会议。这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又称为“九月会议”，以全面检查两年来以战争为中心的各项工作，以确定解放战争第三年的战略任务与方针，为取得战争的彻底胜利作准备。

中共中央为了开好这次政治局会议，也已进行了较长时间的酝酿和准备。早在这一年的4月25日，毛泽东就致电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通知他们即将召开中共中央会议准备讨论若干问题，其中有一项即确立人民解放军行动方针。⁽⁴⁾

4月30日至5月7日，中共中央书记处在河北阜平县城南庄召开了扩大会议，毛泽东、刘少奇、朱德、周恩来、任弼时出席了会议。这次会议在研究如何发展人民解放军战略进攻的问题时，决定暂不渡长江南进，而首先集中兵力在中原黄淮地区打几个大仗，尽可能多地把敌人主力消灭在长江以北。毛泽东在会议上提出了三点战略性意见：要把战争继续引向国民党区域；要使后方的农业和工业长一寸，以适应战争发展的需要；要在全党全军反对某些无政府无纪律状况和适当缩小地方权利。这次会议为中共中央“九月会议”的召开作好了准备。

8月28日至9月7日，毛泽东在西柏坡又主持召开了中共中央书记处会议，确定“九月会议”的文件和有关事项。

9月8日，中共中央“九月会议”在西柏坡中央机关小食堂里正式召开。这是中共中央自撤出延安后召开的第一次政治局会议，也是到会人数最多的一次中央会议。在会上，毛泽东作了报告，其贯穿的一个中心主题就是如何实现战胜国民党蒋介石和胜利后如何建设新民主主义的中国。

这次会议确定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第三年的作战方针和任务，即继续发展外线进攻，把战争深入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域，并准备打若干次、每次消灭国民党军两三个兵团的带决战性的大会战，歼灭国民党正规军115个旅（师）左右。其中规定西北野战军歼灭敌人12个旅（师），钳制胡宗南部，使之不能向其他战场实行战略机动。

在西北战场上，西北野战军挺进西府、陇东后，胡宗南部经过兵员补充，仍有11个整编师30个旅，约25万人的兵力，加上青海马步芳部、宁夏马鸿逵部和榆林邓宝珊部，共计有19个整编师、50个旅，合约31.8万人，加上特种部队2.3万人、非正规军5.9万人，共40余万人。蒋介石考虑到国民党军在西北战场上的总兵力仍占有较大优势，而在中原战场则连遭败绩，华北军区第1兵团发起的晋中战役正进入紧张阶段，太原告急，遂命令胡宗南抽兵援晋。

此时，胡宗南还在大肆宣扬其陇东的“胜利”，认为西北野战军经西府、陇东一战，“元气大伤”，须经“六个月后始能作战”。蒋介石也电示胡宗南说：西府、陇东一战，西北共军“被歼过半，应捕捉千载良机，西安绥署应彻底轻装不分地域越境穷追，使西北战局获得决定之好转”。

胡宗南为保存实力，一方面不得不空运整编第30师到太原，以整编第65、第27师和新组建的整编第13师（由第84旅、135旅编成）陆续调到豫陕边境，作出增援中原的姿态，防止中原野战军陈赓、谢富治集团西进，保障其侧翼安全；另一方面为实施蒋介石“在西北阻匪扩张”的决策，将其主力整编第1、第17、第36、第38、第90师等部约10万人，实行“机动防御”。

所谓“机动防御”，就是在以渭河北岸的三原、蒲城、大荔为中心的地区，以这三个距离约100公里左右的城镇为支点，充分利用其地势险要、城高墙厚、交通便利等条件，以公路、铁路为依托，构筑工事，置重兵守备并相互应援。企图乘西北野战军休整之际，着其主力向黄龙山区南麓蚕食，向关中解放区“扫荡”，封锁围困西北野战军于黄龙山区。

5月26日，胡宗南命令整编第38、第90师等部先后占领了白水、澄城、合阳，在“扫荡”关中分区后，又攻占旬邑、马栏等地，企图再次封锁和堵截西北野战军南进。

根据胡宗南部的进攻态势，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等人于6月16日就今后作战问题向中央军委作了报告，提出如合阳、澄城之敌进犯韩城，准备以第一、第二、第三纵队歼击之；如敌不进，我则以备战姿态进行整训。此后，西北野战军集中五个纵队作战，有聚歼合阳、澄城这一带敌人的可能，唯无打援的力量。“请考虑（徐）向前兵团打阎（锡山）可否推迟两三个月进行，将该兵团（华北军区第1兵团）与西野共同组织渭北战役，求得消灭渭北胡部之十二个旅，使渭北敌与渭南不能连成一片。否则西北野战军于七月先寻机打胡一两个旅，取得俘虏和等待新兵补充，秋后再打马。”

6月18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甘泗淇并告贺龙、习仲勋的电报：

彭张赵甘并告贺习：

十六日电悉。你们以七万人左右担负西北作战重任是很艰苦的，但别方面很难给你们以兵力的直接援助，杨（得志）罗（瑞卿）几次要求（徐）向前兵团协助打傅作义，你们现又要求该兵团协助打胡宗南，我们认为均不适宜。因为我集中敌亦集中，不一定能打好仗，我集中兵力太大，粮食决难持久，别方面则失去歼敌机会。不如固定各兵团之兵力与任务，不惜时间各自寻机歼敌较为有利。向前兵团业已北上，日内发起晋中战役，嗣后该兵团拟固定在晋中打阎，直至攻克太原为止，你们不要希望其西调。惟在两个月以后，彭罗指挥之晋绥两个旅可以调给你们，并归入你们建制。你们于七月寻机歼胡一两个旅加以休整，秋后打马之计划是很好的。

军委

十八日十四时

西府、陇东战役后，西北野战军召开第二次前委扩大会议，讨论今后对胡宗南、青宁二马作战问题时就指出：西北野战军进入国民党统治区，有两个基本任务，一个是大量消灭敌人，一个是扩大新解放区。作战方针仍是集中兵力继续各个歼灭胡宗南和马步芳、马鸿逵两集团。过去主要是胡部，今后则应是胡、马部并重。

7月上旬，胡宗南命令裴昌会率4个整编师10个旅，另1个骑兵团，共7.8万余人，分左右两路由白水、澄城、合阳一线，向黄龙解放区展开大规模进攻，试图首先控制黄龙山区南麓的壶梯山、将军山、合公山等要点。其中，以整编第38、第17师为右路，由合阳进犯韩城、占领禹门口，企图切断西北野战军与晋南的联系，封锁西北野战军南进道路；以整编第36师为左路，由白水进犯石堡；另以整编第1师，由铜川北犯宜君，并随时准备东援。

这时，西北野战军正集结在韩城、黄龙地区休整。7月19日，彭德怀、张宗逊致电中央军委，提出集中西北野战军主力歼灭北进的胡宗南部的计划。电报说：“胡（宗南）匪集十二个半旅北犯，企图声援解救太原之危。我拟集中一、二、三纵队于石堡镇附近，首先消灭十七师（二万四千人），得手后再打三十师（一万六千余人）或三十八师（二万五千余人）。六纵集中韩城以西，利用我二、三纵队构筑之工事，抗击三十八师，保持禹门粮道，四纵队主力拟南进秦关镇及其东南地区，小部吸引敌向黄龙、洛川前进。请贺（龙）习（仲勋）告延属、吕梁、晋南立即动员一批担架，洛川地委、专署、延大分校立即准备迁宜川。”

7月20日1时，毛泽东在为中央军委起草的给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等的复电中指出：“关于胡（宗南）军行动，我们获得两种情报：一种是胡应蒋（介石）求以两个至三个师出中原，并已集中潼关。因此昨电要你们准备和刘（伯承）陈（毅）邓（小平）配合作战；另一种是分路进攻黄龙区。我们原来不大相信，如果胡宗南竟如此做，必是他不愿出兵中原宁可冒险北犯。不论他出哪一着均于你们有利，均可歼击获胜。你们首先准备歼击可能北犯之敌是正确的。洛川机关、学校亦应待命迁移，惟实行迁移则可待到情况完全明了以后，准备担架则完全必要。因不论敌东进北进，你们不久均须作战。”同日21时，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王震等并告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指出：“（一）胡匪最近令敌三十六师、一师沿公路进洛川，三十师由白水北进，十七师进石堡，三十八师进韩城。根据上述部署，看胡匪似以一切办法掌握部队在自己手里，既不欲入晋南，又不想多调主力中原，以巧妙手法应付阎（锡山）匪请求，及敷衍蒋匪调兵入豫（在难以敷衍时以杂牌部分入豫塞责），对我则采取相机推进可能大。（二）我不能不积极准备随时行动，不放过一次有利战机。如敌不前进时，我则在备战姿态下，不放松每一小时整训。如敌前进，我立即集中打仗。总之，胡匪入晋入豫于我有利，以便我向胡匪进攻。如胡匪进攻黄龙区，我则求得运动战于我最有利。如集重兵于渭北（现有十七个旅）徘徊不进，无好仗可打，我则抓紧时间进行整训，待机行动，暂以此处之，你以为如何？”

敌情越来越明朗后，7月29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给中央军委发出了电报，提出：“拟首先歼灭三十六师及一四二团全部，得手后再歼十七师、三十八师”，并作了具体的作战部署：以第三纵队两个团钳制敌整编第三十八师，第二纵队一个团钳制敌整编第十七师，均在韩城、薛峰镇线以南，已构成纵深野战工事，节节抗击，保障韩城、禹门渡口运输及疲劳、削弱、抓住该敌。以第四纵队之骑兵第6师（约1000人）在宜君南北节节吸引敌整编第1师向北，以一个团（约500人）置沿河东岸，阻击该敌可能东援。野战军集中主力5万人隐蔽集结于石堡镇东南及西南地区，及沿构有一团兵力阻击阵地，待敌展开于我阻击阵地前，我主力拟从敌两翼侧后猛攻。电报最后说：“部队大部情绪很高，惟六纵较低，只要无意外变故，此役胜利可能大。”7月31日，中央军委同意了这一作战部署。

7月下旬，胡宗南部继续向北进攻，整编第36师在师长钟松的率领下，除留第369团守白水外，主力以石堡为目标，沿白（水）、宜（川）公路推进。7月30日，进至澄城以北之冯原镇、壶梯山地区时，发现西北野战军主力设伏于石堡地区，该师主力迅即停止前进，在冯原镇、壶梯山、刘家凹地区，构筑防御工事，就地转入防御。

与此同时，敌整编第38、第17师（其第142团守澄城、第143团守合阳）主力，以韩城为目标，进至合阳以北的甘井镇、鸡毛村地区。7月31日，继续向梁山、尖山以南边缘进犯，其突击支队及骑兵第4团一部进占百良镇；主力在飞机及密集炮火掩护下，连续向西北野战军坚守的蔡自洲、仙宫、司马庄、铁营及焦树岭等阵地发起进攻，但在西北野战军的顽强抗击下，进展不大。位于铜川地区的敌整编第1师也向宜君实施钳制性进攻，遭到西北野战军骑兵第6师的阻击。

敌整编第36师在沙家店战役中已被西北野战军歼灭过一次。胡宗南为掩饰败绩，强充硬汉，命令从败军中逃出的原整编第36师师长钟松使用原有的番号，再组编一个整编第36师。钟松率领的这支已不是“原装”的整编第36师，仓促开上战场，发誓要一雪前耻，挽回面子。

钟松因在沙家店战役中吃过亏，这次北进他十分小心。8月3日，西北野战军为诱歼整编第36师，彭德怀令左翼兵团主动放弃韩城，后撤至香山寺、清凉寺、魏山、芝川镇一线，吸引整编第38、第17师继续北进，向韩城进犯，以拉大与整编第36师的距离。8月5日24时，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中央军委和贺龙、习仲勋的电报中说：“敌三十六师集结冯原镇周围二十里构筑工事，三十八师、十七师集结南北太西、鹅毛村、合阳东北地区筑工。我军均已撤开警戒，隐蔽主力，让敌前进。但敌十分谨慎，徘徊不进。黄龙山区房屋甚少，粮食困难，每日暴雨，经过侦察地形条件与敌士气低落，拟于八日晨向冯原镇三十六师进攻，以三个团钳制三十八师、十七师。”8月6日，贺龙、习仲勋在给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并中央军委的电报中说：“五日战役计划很好，因敌三十六师集结冯原镇周围二十余里，正面狭窄，我们建议在战术上似以正面西攻入敌阵，采取小包围，有重点将其分割，打乱其指挥机关，求得一营一团的挤而歼灭之，尔后再以足够的预备队逐步扩张战果。如能歼灭其大部，再依情况乘胜连续寻敌侧后弱点而歼击三十八师或十七师，以打开南线敌我对比的状态。”

这一天，敌整编第38、第17师的先头部队占领了韩城，但主力仍停留于芝川镇地区。这时，钟松的整编第36师仍停留在原地不敢向黄龙山区冒进。他命令第28旅扼守魏家桥、壶梯山、冯原镇一线阵地；第165旅扼守东、西太极地区；师直属队位置于壶梯山南约3里的东柳村；第123旅为师预备队。

胡宗南和钟松都十分清楚冯原镇地区的地形及其战略价值。冯原镇是黄龙山的门户，介牌山是冯原镇的屏障，壶梯山是冯原镇的锁钥。如果壶梯山失守，则冯原镇以南无险可守，西北野战军就可以从介牌山居高临下，直扑富平、蒲城以及渭南等地，包围西安。为了加强防御，钟松命令整编第36师加紧利用山地要点和村庄，在冯原镇、壶梯山、刘家洼正面宽12公里、纵深长6公里的地域内，积极构筑工事，以壶梯山为主要支撑点，构筑了要点式的防御体系，并以第28旅第82团重点防守壶梯山。

彭德怀想了许多办法，但钟松的整编第36师还是丝毫没有向前移动的迹象，使西北野战军歼击整编第36师的计划一时难以实现。在这种情况下，彭德怀改变了原来的战役计划，决定由引诱整编第36师至山地而歼灭变为直接向冯原镇地区的敌整编第36师主动出击。8月6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下达了作战命令：以第四纵队和警备第4旅攻击冯原镇南面杨家洼的敌第123旅；第一、第二纵队进攻冯原镇东北敌的主要支撑点壶梯山和魏家桥的敌第28旅；第三纵队向驻守东太极的敌第165旅进攻；第六纵队进攻刘家洼的敌第142团。各部队必须在8月7日夜间到达指定出发地点，并完成一切进攻准备。

彭德怀把进攻壶梯山的任务交给了善打硬仗的第二纵队时，对王震说：“把这个打不死的钟松又交给你了。你熟悉他，他也知道你，不过他怕你，你不怕他。”王震病后刚出院，就连夜赶到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石堡请战了。他说：“打不死继续打，打成肉酱为止，你放心。”彭德怀又说：“壶梯山是澄、合战役敌人的支撑点，拔掉它，敌人防线就会全盘崩溃。”王震满有把握地说：“我们二纵队在整训中又补充了兵员二千多名，新建立了一个炮兵工团，让钟松尝尝它的威力！”⁽⁵⁾

冯原镇是黄龙山的门户，壶梯山则是冯原镇守敌主要的支撑点。我军如占领了壶梯山，冯原镇以南敌人就无险可守。我军居高临下，可以直扑渭南，威逼西安。王震非常清楚攻打壶梯山的关键作用，所以在指挥上也表现得特别细心。他从西北野战军司令部回来的路上，就同郭鹏、王恩茂等边走边研究，决定立即带上各旅、各团的干部到壶梯山跟前再作一次抵近观察。

他们来到壶梯山东面的牛堡泉，登上了北山。从这里看到壶梯山，它是伸向平原的一座孤山，山坡上稀稀落落地长着几棵大树，还有几块瘠薄的坡田。敌第82团已在山上筑满了工事，低处是密密麻麻的单个碉堡，稍上去是用伏地碉堡和交通壕构成的独立集团工事，再上去是前后交替、互相连贯的地碉群，外边都加上了矮墙、外壕和鹿砦。最高的山顶上一座大庙也被改造成大型的堡垒，可能是敌人的指挥部。如果把大庙拿下来，敌人的整个防御体系就会瓦解。但是，要拿下山顶上的大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地形了解后，王震对攻打壶梯山又作了充分的准备。

8月7日深夜，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西北野战军虽兵分三路从介牌山南下，但并未引起钟松的重视。他认为，这只不过是西北野战军一些小部队进行牵制与扰乱，故稳坐师部，下令驻防各阵地的部队要死守。

第二天，东方刚发白，雨停了，彭德怀下达了发起攻击的命令。第一、第四纵队及警备第4旅于当天中午前歼灭魏家桥、东家渠、关家桥、曹家陇头等外围据点的敌人后，向冯原镇整编第123旅发起攻击。第三、第六纵队向冯原镇以东地区的整编第165旅发起攻击，并把第493团包围于刘家洼、梁周村。第二纵队在第一纵队的配合下，于当日16时向冯原镇东北的敌主要支撑点壶梯山发动进攻。

壶梯山地形本来就非常险要，加上敌人赶修了许多明堡暗碉组成的防御工事，使它成为冯原镇、刘家洼一线敌整个防区中的一个重要屏障。正当战斗紧张时刻，彭德怀从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界头镇赶到了壶梯山前线视察。他冒着炮火来到王震的指挥所。因为这里距前沿太近，只构筑了一些简易的防弹掩蔽部。王震一见彭德怀来到这里，顾不上向他汇报前面的战斗情况，就拦住他说：“这里太危险，你还是到后面去。在这里出了问题我可负责不起。”彭德怀根本就不听，他举起望远镜，一边看一边问：“怎么你在这里可以，我在这里就不行？你死得，我就死不得？”王震也没有办法，只好赶快向他汇报了作战情况。战斗正在激烈地进行着，不断有炮弹在指挥所附近爆炸，硝烟腾起，弹片横飞。彭德怀听完汇报，又走到掩蔽部外面进行观察。王震实在急得没有办法，大声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指挥？”彭德怀笑着说：“我看我的，你指挥你的，保证不干预你的指挥。”⁽⁶⁾

壶梯山上的战斗打得非常激烈。西北野战军集中优势炮火向壶梯山敌主阵地进行了集中射击，打得敌阵地上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壶梯山守敌见西北野战军攻势猛烈，急忙向钟松求援。不料钟松不但不增援兵力，反用生硬的口气说：“没有部队增援，无兵也要守住阵地，如果放弃阵地，就以违犯军法论处。”

为了作好充分准备，王震把总攻壶梯山之敌的时间推迟到了下午6时。他对郭鹏、王恩茂说：“敌人是作了充分准备的。准备不充分的仗是千万不能打的，我们几个人现在就分头到下面去进行检查。”

王震到第359旅检查完了，接到郭鹏从独立第4旅打来的电话，建议提前两个小时发起总攻有利于战机。王震果断地说：“好，立即向野司报告，我们决定下午4时发起总攻。”

下午4时，第二纵队对壶梯山之敌的总攻开始了。作战进行得较顺利。第11团攻下敌8号阵地后，正向壶梯山后面的大庙进攻，先头部队在前进中，遭到了敌人两个伏地碉堡的封锁，伤亡很大，仍然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第4连副排长杜立海带领一个班高举红旗冲在最前面，接连炸毁了敌人两个伏地堡。正要继续前进，敌人的火力封锁了前进的道路。霎时，西北野战军的重炮齐发，敌人阵地顿时成一片火海，尸体和木材一齐飞向了空中，敌人的炮火也被轰哑了。

王震赶到第717团阵地时，那里的敌人正在反扑。第717团团长胡政和参谋路略正拿望远镜观察敌情。胡政看到了王震上来，还要往前冲，便拦住他。王震伸出双手把胡政推开了，大声说道：“敌人反扑得那么凶，还在这里看镜子，快给我冲！”胡政立即带着部队冲了上去。对于这件事，王震记得很深。很久以后，他还说：“人们说，打壶梯山时我打了胡政。没有的事。我要往前冲，他阻拦我。我只用双手这么推了一下……”⁽⁷⁾

三面的攻击部队都快要接近壶梯山顶了，只见杜立海举着红旗倒了下去，接着又摇摇晃晃地向上攀去。此时，杜立海已身负重伤，被枪弹打中了腹部，肠子都掉出来了，但他挣扎着硬是把红旗插上了山顶。

这时，王震发现山顶上的敌人要逃跑，就对身边的通信员说：“快通知炮兵高吊，敌人要逃跑了！”

过了一会儿，王震还不见有炮弹落在山顶上，又接连派参谋、卫生员去传达命令。他身边的人都派光了，还不见炮兵照命令射击，王震急了，把警卫员吴宪军喊了过来，对他说：“大个子，你快去再向炮兵传达我的命令！”

吴宪军见王震身边没有一个人了，就说：“你身边现在只有我一个，我不能离开你。”王震说：“有这么多部队，我死不了的。”吴宪军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王震，王震火了，大声喊道：“敌人要逃，放走了敌人我枪毙你！”

吴宪军没有办法了，立即跑向炮兵阵地，向第二纵队参谋长张希钦传达了王震的命令。

在炮火的全力支援下，第二纵队经过两小时激战，于下午6时前后全部攻占壶梯山，全歼守敌整编第28旅精锐第82团，其团长董文轩只得收拾残余官兵数十人，逃下山去。

壶梯山失守后，钟松惊慌了起来。他下令全师后撤，预作梯队配置，采取逐次抵抗；同时发电报给西安绥靖公署与驻大荔的裴昌会第5兵团求救。到这时，胡宗南才发觉中了彭德怀之计，只得一面命令钟松部死守阵地待援；一面令进占韩城的整编第38师与在澄城的整编第12旅急速前往增援。

但是，由于壶梯山失守，使整编第36师失去了依托，全线立即动摇。在援军未到之前，整编第36师已经迅速瓦解。8月8日黄昏，钟松害怕再遭沙家店厄运，率其师部及整编第123、第165旅主力利用夜黑下雨，沿冯原镇至澄城公路南逃。当我第718团冲击杨家凹时，发现钟松已率整编第36师师部逃跑了，便立即给王震报告。

“好滑头的钟松！”王震回身向郭鹏说了一句，便立即命令部队转入追击逃敌。

钟松在逃跑的过程中，与第28旅失去了联系。原来，第28旅旅长李规对钟松本来就有意见，特别是对钟松分派给第28旅作掩护、驰援的任务不满，怀疑是钟松挟嫌报复。因此，为保存实力，故意关闭了电台，不遵从钟松的命令，率部擅自撤至澄城去了。钟松得知后气得咬牙切齿。

钟松率部拥挤在一条小道上，人马践踏，混乱不堪，无法收拾。西北野战军第一、第二、第四纵队乘胜追击，第三、第六纵队各一部又由刘家洼附近向南击截，至8月9日中午前在杨家洼地区歼敌整编第36师师部及第123旅第368团，并将第165旅旅部及第494、第495团包围于王庄镇。8月9日黄昏，第165旅乘西北野战军进行攻击准备之际，冒雨向东南突围。经西北野战军各纵队分头追击，除第165旅旅部及第495团一部漏网外，其余均被消灭。困守在梁洲村的第493团，陷于孤立，亦于当日午夜向东南突围，被第六纵队歼灭。就这样，在西北野战军追击分割围歼中，敌整编第36师很快又被第二次歼灭了。钟松再次丢弃他的部队，只带随从数人狼狈溜掉了。

当钟松的整编第36师被围歼时，相距仅25公里的敌整编第38、第17师慑于西北野战军的威力，未敢增援，于8月8日下午放弃韩城，经合阳、澄城南逃。西北野战军尾随追击，于10日拂晓前，在锁子头、段庄附近击溃第123旅留守白水县之第369团及整编第17师第12旅、第48旅第142团等部，乘胜收复了韩城、澄城、合阳。8月11日，第四纵队一部及左翼兵团继续追击南逃之敌，击溃敌骑兵第2旅第4团及第48旅、第55旅第165团的掩护部队。8月12日，攻占太峪河以东的马村镇、韦庄镇、永丰镇地区。

西北野战军澄城、合阳作战消灭了敌整编第36师大部，毙伤俘敌9000余人，击毙少将副师长朱侠，击伤第28旅旅长李规，俘虏师参谋长张先觉、高级参议李秀、国民党国防部战地视察官马国荣和第494团团长陈定等，从而粉碎了胡宗南企图封锁西北野战军于黄龙山区的计划，又乘胜收复了澄城、合阳、韩城，扩大与巩固了黄龙新解放区。中共中央在给西北野战军和陕甘宁、晋绥两区的贺电中说：“庆祝你们第二次歼击胡匪三十六师并解放澄城、合阳、旬邑三城的巨大胜利。这一胜利，正粉碎了胡匪在西府战役曾获得胜利的胡说，并继续使胡匪陷于被动，便于我开展关中的胜利局面，尚望继续努力，为全歼胡匪，解放大西北而战。”

在澄城、合阳作战即将结束之际，毛泽东与彭德怀就开始考虑西北野战军下一步的作战计划。8月11日，毛泽东给彭德怀发出了一份电报：

德怀同志：(www.xing528.com)

歼灭三十六师甚慰。目前如我军尚有余力，敌三十八师等部又有歼击机会，则可于休息数日后再打一仗，否则应即收兵休整若干天，然后再在渭北寻机歼敌。渭北是产粮区，东起黄河，西至淳耀，正面颇宽，敌军摆成一线，利于我各个攻歼。在渭北专门打胡（宗南），陇东马部不一定增援；若向西打马，则胡必增援。在渭北再歼几部胡军，对于抑留胡部在陕不向中原进犯，又是一大利益。故我们认为目前一个较长时期，宜在渭北打胡，待渭北大体上肃清或虽未肃清但已不好再打之时，即可集中全力打马。是否可以如此，盼复。

毛泽东

未真

同一天，彭德怀复电毛泽东并告贺龙、习仲勋：

毛主席，并告贺习：

未真（8月11日）电悉。（一）三十师运太原，六十三师、二十七师出陕南、豫西后，渭北敌守兵大为减弱，有利我军于渭北歼敌。故改变入陇东计划。此次给三十六师歼灭性打击（三个旅建制均打烂，副师长击毙，参谋长被俘，钟松以手枪击毙我拘捕同志逃脱），三面围攻，于敌退路中途埋伏三个团，因埋伏部队不得力，未全部挡住，致被逃脱约三分之一。昨灰午（10日13时）前收复澄城，午后收复合阳。十七师、三十八师于佳（9日）晚即向大荔逃窜。苦果镇、金锁关敌之一旅退同官，进攻关中之七十旅退三原。（二）部队的战斗情绪高，此次全军伤亡共约二千三百人，部队很不充实，晋察冀拨来之新兵尚未补入部队。目前天气炎热且临雨季，拟将新兵、俘虏，补入部队，再整训一月，九月下旬开始秋季攻势。同时收复大块新区工作，亦需要稍加布置。（三）王震头部轻伤（一月可愈），独四旅顿旅长臂部伤较重，均为炮弹破片所伤。

彭德怀

真亥

为了在渭北更好地歼灭胡宗南部。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决定利用一个月的时间进行部队整训。8月12日，他们发布了关于西北野战军一个月整训的命令。8月13日，彭德怀在给贺龙、习仲勋并报中央军委的电报中，提出了西北野战军准备完成整训任务后，在10月初发动秋季攻势。电报全文如下：

贺习并报军委：

（一）此次反击战役胜利，恢复了关中、渭北五月上旬局面，黄龙区亦将更进一步得到巩固。澄（城）、合（阳）收复区及大荔北新占领区，可征集三至五万石粮（国民党征粮只运走部分），今后做得好，还可超过。人烟稠密，牛车颇多，由河东运粮亦增加了便利条件。今秋冬两季野战军在渭北作战，力争在雨季后（九月底）严冬前，消灭胡匪四至六个旅，使胡匪完全处于被动，以便明春（二月底）集全力寻求与青马匪军作战。我部队战斗情绪很高（四纵大有进步），各纵队均要求继续作战。为顾及部队极不充实，雨季行军作战兵员消耗大，攻坚训练计划亦未完成，故决从此整训一月至五十天，争取俘虏兵、新兵补充部队。待雨季后，于九月底十月初开始秋季攻势。（二）韩（城）、合（阳）、澄（城）夏麦丰收，秋苗亦不坏，棉花产量颇大，解决公款经费一大泉源。人民对我军亲近，易于发动，且便于直接支援渭北作战，减轻老解放区人力、物力负担，建议西北局组织渭北工作委员会，率大批干部前来进行地方工作。（三）请联司在河津或韩城设大规模手榴弹厂及修械所，或请军委令知临汾兵工厂，接收修理西北野战军轻重武器。（四）陕甘宁边区归队运动成绩如何？张（德生）副主任应速回前方（冯原镇东之赵五镇），主持地方工作。

以上各项是否可行，盼复。

彭德怀

十三日戎

8月15日，毛泽东在为中央军委起草的复电中指出：“你们可作一个休整计划，申删（9月15日）完成。申删后如情况许可再延长若干天；如情况需要即可作战。九月起全国各区均将有大战，希望你们能配合。”

8月16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致电中央军委：“照电示，整训一个月，从八月十五日至九月十五日止，主要是争取俘虏、新兵补充部队，总结此次打三址六师经验及完成攻坚演习，如友军迫切需要配合时，还可稍提早。”这样，西北野战军从8月15日起，在澄城、合阳地区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整训。

8月26日，彭德怀、张宗逊根据敌裴昌会兵团可能进攻澄城、合阳的情况，向毛泽东致电说：“如裴昌会兵团有进攻澄（城）合（阳）企图时，拟让其占领两城，乘其立足未稳时，各个歼灭之。如虚张声势并无进攻企图，我拟九月二十日左右开始秋季攻势，先打哪一点，看以后情况变化再决。陈（赓）谢（富治）兵团可否九月十日左右在陕南给二十七师以打击，以配合西野攻势，请考虑电示。”毛泽东接到这一电报后，考虑到陈（赓）谢（富治）、刘（伯承）邓（小平）部各纵队有配合华东野战军作战的任务，因此，在给彭德怀、张宗逊的复电中说：“不能抽兵出陕南打二十七师，对胡宗南全军之作战，须由你们独立担负。”

为了进一步作好秋季攻势的准备，9月13日至22日，彭德怀在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合阳县雷家庄主持召开了西北野战军第三次前委扩大会议。会议的最后一天，彭德怀作了重要讲话。他指出，关于西北野战军的作战方针，还是前两次前委扩大会议所确定的，这就是仍然要继续大量歼灭敌人，扩大解放区。目前，敌人在西北战场上的兵力，除新疆的6个旅不算外，胡宗南部有22万人，青海的马鸿逵及宁夏的马步芳共8万人，加上保安旅等，还有30余万人。西北野战军除警备第4旅及地方兵团不计外，共有7万人，敌我兵力对比仍为4.2∶1。现在在力量上我军虽仍为劣势，但我军士气高、战斗力强、人民拥护，而敌人则没有这些条件。敌人与人民为敌，处处是敌，处处害怕，内心恐慌。这就使我军取得了主动权，而且能战胜敌人，消灭敌人。

他还指出：“今年是继续消灭胡（宗南）军的一年，……打马军因条件不便，如路远、无兵补充（可能捉一些俘虏，但不会多）。打马军，胡军一定去援；但我打胡军，马军不一定来援。这种矛盾可供我利用。又，在个地区（渭北）作战，我军火及粮食供给均比较便利。而主要的，是打胡军有可能。”⁽⁸⁾对于歼击的目标，彭德怀说：“我的方案是打十七师或十七师的一个旅，把西南的敌第一师、六十五师，甚至六十一师及九十四旅等部队吸引到东面，然后我抽出部队由关中打淳化，渡泾河，取永寿及礼泉，又可消灭一部分敌人，调敌向西去援救。我在东面又可打一下，我可打蒲城、大荔，能取得到贤镇、美原镇、铜川、朝邑及蒲城、白水、铜川、富平的中间地区，以缩小敌占区。如此打三下，能消灭敌四个旅，取得粮食就可以过冬了。”⁽⁹⁾

对于在西北战场上的接连失败，蒋介石决不甘心。早在8月上旬在南京召开的“军事检讨会”上，蒋介石就决定在西北方面，“计划建立以兰州为中心之独立作战地带，陕西须建立一骨干部队支配战场，确保汉中，并于四川及汉中及时建立一个坚强兵团以应陕甘之急需”；并计划在西北成立“剿匪总部，统一指挥陕甘宁边区剿匪军事”，加强以主要城市为战略要点的守备兵力和防御工事，同时以精锐主力为骨干组成若干个机动兵团，以加强应援力量。

整编第36师再次被歼后，为振奋日益低下的士气，胡宗南于8月24日亲率西安绥靖公署参谋长罗列、副参谋长沈策以及参谋处长、作战科长、情报科长、副官处长等一大批人由西安直赴裴昌会兵团司令部驻地——大荔，主持召开了“冯原作战检讨会议”。

会议一开始，胡宗南就指名要整编第36师第28旅旅长李规报告壶梯山作战经过。李规报告了因寡不敌众、阵地失守的战况，并自请处分。胡宗南当即就大声骂道：“第28旅旅长李规，图谋不轨，既不固守壶梯山的主阵地，又不听从命令解刘家凹之围，擅自将部队撤离主阵地达20余里……着即将李规逮捕交军法会审。”

接着，沈策开口了。他一上来就大讲壶梯山阵地的重要性，而后便指现整编第36师未能全力贯彻西安绥靖公署的作战命令，第28旅闻风逃窜，从而使部队遭受重大损失，全盘作战计划被破坏等等。谁知，还没有等沈策把话说完，坐在台下的钟松愤然站了起来，当场反驳说：“壶梯山作战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大本营对情况判断错误。”钟松继续说道，共军主力已经到了我整36师当面，我们据此报告，而大本营却硬说整36师当面只是共军的少数牵制部队，结果，整36师遭到数倍于己的共军的攻击。此时，“除分兵突围外，只有全军覆没，可是大本营把失败的责任推到第一线指挥官身上，如何令人心服？”

胡宗南听了钟松的讲话，真是被气晕了。本来胡宗南对钟松只是想不点名地批评几句就算了，算是给钟松一个天大的面子，没想到钟松竟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一碰就跳，而且矛头所指，竟是直奔胡宗南，胡宗南又怎能受得了。他气得当场把桌子一拍，大声说：“你钟松能干，我胡宗南不好，但是我就不要你干。”钟松一听，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只是被裴昌会等人硬是把他按到座位上坐下，才勉强忍住不说。但是，胡宗南却当场宣布，钟松撤职管押，整第36师师长由整第76师师长李日基调任，整第76师师长由谢文峰担任。钟松听到这里，气咻咻地仍不肯罢休，跳起来还要说什么，又被人挡住，只好忍住不说了。

会后，胡宗南重新调整了作战部署，组成以蒲城、大荔为中心的防御体系，集中机动兵力于交通线上，以防止西北野战军南下或西进。具体部署是：整编第1师守备富平、耀县；从洛南和河南卢氏调来的整编第65师守备咸阳、兴平；整编第90（欠53旅）、第76师（欠24旅）守备蒲城；暂编第2旅守备铜川，新编第9旅守备三原、淳化，骑兵第3旅主力守备泾阳，第203师守备彬县、礼泉，整编第13师驻守潼关、灵宝，整编第27师仍分散守备商县、洛南。裴昌会第5兵团司令部附整编第36师残部驻大荔城内，整编第17、第38师驻大荔以北。

此时，胡宗南集团部署在洛河以东、渭河以北地区的兵力虽有11个整编师，但多系被西北野战军歼灭后重新编成或受重创的部队。胡宗南为阻止西北野战军南下潼关或再出西府，在洛河以东、大荔以北、大峪河以南地区，以整编第17、第38师及第36师残部，分散守备在蒲城、澄城、大荔间正面东西宽20公里，纵深南北长30公里的防御地带。在这一防御地带内，敌利用大荔以北到永丰镇一带砖石结构的村落和土围子，构筑了许多工事，几乎把每个村庄和每一房舍，都变成了他们防御的支撑点，形成纵深配备，但各据点之间间隙很大，有可以突破、割裂之处。

为尽快了解敌情，彭德怀指示西北野战军各部队派出侦察人员，把敌情、地形详细侦察清楚。在第一纵队，侦察科副科长刘桐树率领侦察队员化装深入到了敌人戒备森严的防御地带内，机警地开展侦察活动，很快就将敌人的工事构筑、火力配备、兵力部署以及该地区的村落、河川和道路等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

根据对敌情的分析，彭德怀判断，西北野战军攻击大荔及其以北地区的敌人时，胡宗南派遣兵力增援，极有可能调动驻在蒲城的整编第90、第76师主力，因为这两个师驻地距离较近，但整编第76师已被西北野战军歼灭过两次，整编第90师也被歼灭过一次，他们的战斗力不强；整编第1师、整编第65师虽是胡宗南的主力，但却远在耀县、兴平地区，须三日行程才能赶到。因此，经过反复酝酿研究，彭德怀决定集中西北野战军主力，以突然动作，穿插迂回，割裂包围，各个歼敌的方法，把敌整编第17、第38师歼灭在大荔以北地区，配合中原及晋中作战。

彭德怀开始预定的作战方案，是由第一纵队沿澄城、大荔公路攻击敌人正面，第二、第三纵队在左面，第四纵队在右面配合。但第一纵队在讨论这个作战方案时，第358旅旅长黄新亭认为，从敌人防御正面攻击比较困难，不易得手；如从敌人侧翼打进去，插入敌人心脏地区，出敌不意，行动突然，可以减少伤亡，又利于消灭敌人。彭德怀仔细听取了第一纵队的汇报后赞许地说：“战争的目的是消灭敌人。谁提的方案好，就用谁的方案。在这个关系重大的问题上不能搞将帅尊严。黄新亭同志的意见很好，就照这个意见办。”于是，彭德怀改变了原定的作战方案。

9月24日，彭德怀、张宗逊、阎揆要给毛泽东发出了电报，说：“二十八日晚，开始行动。三十日拂晓攻击十七师之四十八旅，得手后，再歼十二旅并准备打击三十八师之增援。估计战斗开始后，六十五师、一师均须三天才能完全集结大荔，三天才能增援章庄镇。如打十七师能吸引敌主力向东增援，以便我主力得手，适时转至西面进攻，甚为有利。”第二天，毛泽东在给彭德怀的复电中指出：“请你们按照当面情况机动处理作战问题”。

一个星期以来，天连降大雨，一直到10月1日才开始转晴。由于泥深路滑，作战行动不得不向后推迟两天进行。

10月5日拂晓，西北野战军各纵队进到合阳以南的交道镇、庙洼、岱堡、黑池镇地区集结，当日黄昏向寺前、永丰等攻击目标开进。

经过一夜的行军，10月6日拂晓，西北野战军首先向位于寺前镇、韦庄、永丰镇的敌整编第17师发起攻击。第一纵队以勇猛果敢、神速机敏的动作，乘黑夜轻装急行军，大胆穿插，绕过醍醐、酥酪之敌，突然直插敌人心脏张家城，切断了驻守韦庄的整编第17师师部与其第48旅的联系，并歼灭了由酥酪向韦庄逃跑的第48旅旅部300余人，活捉旅长万又麟，使第48旅失去指挥；第三、第六纵队攻占了北党、寺前镇和醍醐、酥酪两镇；第二、第四纵队攻占两宜、双泉、临皋、凤栖，逼近韦庄镇，切断了韦庄至永丰镇和韦庄至宜井之敌的联系，打乱了敌整编第17师的整个防御体系。

敌整编第17师在防御体系被迅速撕破后，开始仓皇溃逃，西北野战军乘势猛烈攻击。激战至11时，除永丰镇、韦庄的敌军正在被围歼外，北党、寺前镇、西观、醍醐、酥酪、临皋、凤栖等据点均被攻占。战至当天黄昏，敌第48旅大部被歼。困守韦庄镇的整编第17师师部和第12旅第34、第35团，在第一、第二纵队的进攻面前，也在丢失了韦庄外围上下堡、新村、东家村、东白等据点后，向西南突围。

永丰镇地处大荔以北、蒲城以东的洛河边上，是胡宗南控制的一个重要据点，守敌为第12旅第36团。城内有坚固完整的工事，城外还有几个大碉堡互相支撑，并有暗道连结通往城内。城墙下有1丈多深、7尺多宽的壕沟，壕沟沿上设有鹿砦等障碍物。城的东西有两道城门，城门上面都是岗楼。但永丰镇地面小，敌第36团聚集镇内，饮水都成问题，而且受到镇外东面高地瞰制，防守也较困难。

西北野战军除以第四纵队继续围攻永丰镇敌第36团外，主力在追击整编第17师残部的同时，第二纵队于10月7日晨转向对整编第38师的进攻。战至下午3时，攻占唐家堡、坞坭湾、汉村、八岔口等据点，歼灭该师第177旅第529团及第55旅一部，整编第38师残部沿铁岭山向西南溃逃。

发现敌人逃跑，王震立即命令各旅勇猛追击。随后他来到了独立第6旅指挥所，张仲瀚旅长正在下达追击命令。过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枪声紧急，王震忙走出指挥所，站在村头举起望远镜，看到前面敌人蜂拥而逃，掀起满天尘雾。当得知第717团攻下铁岭山后没有追击敌人，正在就地待命的消息后，王震十分恼火，大声喊道：“快去传达我的命令，要他们迅速追击！”这时，敌人一个劲地向南逃窜，却不见我部队追击，王震心急如焚，但身边已无传达命令的人了。他连忙回到指挥所，见警卫员吴宪军正在地下摆好了饭等他来吃，王震急了，一脚踢翻了饭碗，对吴宪军嚷道：“敌人都跑了，还吃他娘个鬼！你快给我去九旅告诉徐国贤，叫他们马上追击，追到天边也得把敌人给我消灭！”吴宪军用手拉了拉另一个警卫员左大权的衣襟，想让他去。王震看出来了，不容争辩地说：“就要你去，快走！”吴宪军只好执行命令，临走时悄悄低声对左大权说：“要把司令员看住，决不能让他离开这里，这会儿到处是流弹，乱中会出大事。”⁽¹⁰⁾

第二纵队追歼逃敌至老君寨以西的洛河岸，俘敌1000余人，缴获敌整编第38师的全部重武器及其他装备。第三纵队追击至船舍渡附近，歼灭敌增援的整编第1师第167旅第499团一部，残敌狼狈逃窜，溃不成军。在洛河岸上到处都是遗弃的伤兵、尸体、马匹及其他军用物资，有的被淹死在洛河之中。第六纵队则乘胜直逼大荔城郊，裴昌会第5兵团司令部在整编第36师残部掩护下，仓皇向洛河南岸溃逃。同时，被围于永丰镇的敌第36团向南突围未逞，当夜被第四纵队全部歼灭。第四纵队乘胜挺进到蒲城以东的孙镇、桥头地区。

当西北野战军主力攻歼敌整编第17、第38师时，10月6日，驻守朝邑县的保警队、常备队1100余人，在南进支队的策应下，由大队长杨海潮（共产党员）、王彦亭（共产党员）率领举行起义，捕获国民党朝邑县县长卜儒英、国民党朝邑县党部书记长刘映南等200余人，解放了朝邑县城，并于朝邑截获由寺前镇逃出的第48旅第144团残部100余人。10月7日，又解放了平民县城。同时，第四纵队骑兵第4师于10月5日攻占铜川东北的周家岭，击溃由同官增援的敌一个团。警备第4旅于10月6日攻占蒲城西北的高阳镇，收复了白水县城。至此，黄河以西、洛河以东以北广大地区除大荔城及船舍镇以外，已全部解放。

胜利的消息传到西柏坡，10月10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彭德怀、张宗逊的庆贺电报：

彭张：

（一）庆祝你们歼敌两个师主力。这一胜利将帮助你们逐一歼灭胡军主力于渭水以北地区。（二）我军伤亡多少？如我军伤亡不大，则可在休息一段时间后，连续寻机再打一仗；如我军伤亡较大，则宜由现地移至澄城、白水之线，便于东西机动之位置作较长时间之休整，然后再打。望酌行之。

军委

十日一时

10月11日，彭德怀、张宗逊致电中央军委等：“白水、澄城缺粮，故决在永丰镇、韦庄、双泉镇、宜井地区集结，吸引敌主力向东，以便尔后我军机动。部队士气旺盛，战术技术特别是攻坚能力，均有较大进步，惟连队人数极不充足，多则七八十人，少则三四十人（全军近七万人，野直、五个纵直、十一个旅直，共约占两万），为保持元气，故拟于上述地区休整二十天，争取五至六千俘虏兵（共俘万人）补充。此次敌还可集中七个旅来援（一师三个旅，六十五师两个旅，十三师之一三五旅、一四四旅），敌还相当强大，我必须充分准备，寻求与敌机动兵团（一师、六十五师）作战，再歼其三四个旅，才能逐次夺取渭北各城市。”

敌整编第17、第38师被歼灭后，胡宗南不甘心失败，他企图利用交通便利的条件，从耀县、兴平、潼关等地区调集整编第1、第65师和第13师第135旅，连同在蒲城、大荔地区的整编第90、第76师和整编第36、第38师残部，共13个旅9万多人，在榴弹炮、坦克和飞机的掩护下，采取军官严厉督战的方法，趁西北野战军休整时拼命反扑。10月10日15时，其先头步、骑兵各一部进至大荔以北的柳池营、中山地区，被第六纵队警备部队击退。10月11日8时，敌整编第1、第65师及第36师残部，共5至6个旅的兵力，沿杨家庄、吕村及铁岭山分两路发起进攻。西北野战军以第二、第三、第六纵队各一部阻击敌人的进攻，掩护其主力在杏子河、坞坭村、窑头、南阳庄、曲头地区占领阵地进行防御，待查明当面敌情后再转入进攻。我军阻击部队经过一天的激战，击退敌人10多次冲击。黄昏时，敌整编第65师进至胭脂山、汉村、李家坡、大壕营、多壕一线。同时，国民党空军出动了B—25轰炸机5架次、B—47轰炸机35架次，猛烈轰炸西北野战军阵地，支援地面战斗。

面对敌人的凶猛反扑，彭德怀决心趁敌整编第65师立足未稳之际，要求西北野战军主力部队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集中第一、第二、第三、第六纵队实施进攻，首先歼灭敌整编第65师；同时以第四纵队分兵一部监视蒲城之敌，主力由孙镇东渡洛河，由西向东攻敌侧背。

10月12日拂晓，西北野战军向整编第65师发起攻击，战斗至上午10时，第一、第三、第六纵队攻至东西汉村，并将整编第65师第187旅包围于李家坡。第二纵队包围大壕营，将整编第65师第160旅压缩于土寨内。在西北野战军主力猛烈地攻击下，东西汉村之敌，以密集队形向南突围，遭到西北野战军炮火阻拦与步兵截击，整编第65师及第36师第123旅伤亡惨重，遂在坦克和飞机掩护下向南逃窜。下午16时，第三纵队在李家坡歼灭整编第65师第187旅第560团全部及第561团两个营。在战斗中，西北野战军还击落敌机3架，击毁坦克2辆。

当天黄昏，第二纵队将敌整编第65师第160旅压缩在大壕营土寨里面，几次攻击都未能成功，形成对峙状态。这时，从大荔方向来援的敌步兵2个团、骑兵1个团已经赶到。由于准备不足，阻击部队兵力薄弱，致使援敌3个团进入小壕营与困守大壕营的第160旅会合。第二纵队几次攻击都没有成功，自己伤亡1300余人。同时，右翼攻击胭脂山、西汉村的部队，也因地形限制，进攻亦受阻。

10月13日，敌增援部队陆续赶到，在大荔地区集中了整编第1、第90、第76、第13、第38师等13个旅约八九万人，企图与西北野战军在这一地区决战。彭德怀见胡宗南部已有5个整编师集结于大荔地区，且兵力集中，行动谨慎，不易各个歼灭，西北野战军与之再战将陷入被动，遂改变决心，决定停止进攻大荔。10月13日，彭德怀、张宗逊在给中央军委的电报中说：“文（12日）歼六十五师之五六〇团全部、五六一团一个营、五五九团之一部，其余伤亡过半，给该匪骄傲之气以严重打击。文（12日）黄昏一三五旅、骑四团复至大荔城北，六十一团亦增大荔，可能还有一四四旅，形成敌南靠大荔城，约七至八个旅，构成一纵深防御，继续攻击难于消灭敌人，故于文（12日）黄昏后停止攻击，拟元（13日）黄昏后撤至永丰镇、韦庄镇、寺前镇线以北休整。”同日23时，中央军委复电彭德怀、张宗逊，指出：“撤回休整甚好。可休整一个月补充及溶化俘虏，必要时还可延长休整时间。如敌停止不进，则你们在永丰、寺前、韦庄一带是好的。但蒋（介石）、胡（宗南）可能乘你们疲劳，以主力向北寻战。你们应准备于必要时北移安全地点休整。”

胡宗南部发现西北野战军主力向北转移后，又开始向前推进，并于10月14日占领大峪河以南高地及露井镇一线。西北野战军为诱敌深入，分散其兵力，相机歼灭部分敌人，遂于10月14日黄昏放弃澄城、合阳两地，继续向北转移。10月15日9时，彭德怀、张宗逊在一份电报中说：“我为引敌分散，于元（13日）晚放弃永丰、韦庄、寺前（14日放弃），敌一师、三十六师（四个团）、一三五旅、六十一旅、骑二旅之四团共七个旅寒（14日）进占上述地区。如敌继续北犯，我拟放弃澄（城）、合（阳），诱敌深入，以便歼灭第一师。”10月16日，整编第36师进占合阳。17日，整编第1师进占冯原镇，其先头部队进至黄龙山以南，整编第65师进占澄城。胡宗南因害怕部队深入再被西北野战军诱歼，遂下令停止前进，由整编第76师接替永丰、寺前镇防守，掩护整编第1、第65、第36师撤回蒲城、大荔休整、补充。在此期间，整编第36师第165旅残部与华阴、华县地方反动武装又重新占领了平民、朝邑。西北野战军则转移至冯原镇、赵庄镇、百良镇地区休整。

胡宗南部主力北进后，后方一时空虚。彭德怀又乘这一时机，命令第四纵队并指挥警备第4旅于10月14日至17日攻击蒲城、富平地区的龙阳镇、党睦镇、兴市镇、美原镇、流曲镇等地的敌地方武装及留守部队，截断了蒲城至大荔和富平的公路，歼灭敌整编第1师第1旅山炮营及当地保安部队700余人，10月17日撤至白水县的林皋及新窑镇地区休整。

(1)　蒋介石：《建立必胜信心，完成剿匪任务》，1947年6月10日。

(2)　蒋介石：《当前时局之检讨与本党重要之决策》，1947年6月30日。

(3)　《郭汝槐回忆录》，中共党史出版社2009年版。

(4)　《周恩来年谱》，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

(5)　《王震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

(6)　《王震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

(7)　王震同志谈话记录，1986年8月2日。

(8)(9)　《彭德怀军事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版。

(10)　《王震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