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胜南下洛河东——兵分三路——攻打洛川——洛川久攻不下——“攻洛打援”计划落空——出击西府——孤立宝鸡——收复延安——歼击南逃之敌——攻占宝鸡——四纵队的失误——又撤出宝鸡——转战陇东——六纵遭受损失——对春季攻势的总结——彭德怀作自我检讨
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机关离开陕北,对于彭德怀来说犹如心头放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使他去掉了既要指挥西北战场作战,又要关照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机关的安全这一后顾之忧。当然,毛泽东离开陕北以后,彭德怀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宜川大捷后,西北野战军各部队抓紧时间进行了短暂的休整。这时,在洛河以东、黄河以西这一广大地区内的20多个县城中,胡宗南的部队只驻守一些重点城市,大部分地方兵力单薄。敌人的具体部署是:整编第17师守备孤城延安;新编的整编第61旅守备洛川;整编第135旅、暂编第2旅、新编第9旅、骑兵第2旅分散守备铜川至咸阳和西安以东陇海铁路沿线。黄龙山以西的中部、宜君和黄龙山以南的白水、蒲城、合阳、石堡地区仅有三个多保安团及各县保警队守备。彭德怀鉴于当时敌我形势和宜川、延长一带粮食奇缺,部队给养面临困难的情况,决定乘胜南下,向洛河以东、黄河以西广大地区进军,首先扫清渭河以北分散的敌人,截断延咸公路,围攻洛川,调动和歼灭敌人,巩固和扩大黄龙新解放区,解决部队的粮食问题。
还在宜川战役即将结束之际,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就于1948年3月2日在给中央军委和贺龙、习仲勋的电报中提出:“拟以一、四两纵取中部、宜君,得手后相机攻同官;以二纵队取石堡镇,得手后取澄城、白水,以上到支(4日)出动。三、六两纵继续攻克宜川,得手后取洛川,收复甘(泉)、鹿(县),准备收复延安各种条件。”当天下午,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彭德怀等的复电,同意上述作战方案,并指出:“同意以一、四纵取中部、宜君,相机取同官,以三、六两纵在攻克宜川后取洛川、富县、甘泉,控制甘泉至同官公路机动地带,二纵取澄城、白水,并准备协同一、四纵作战。各部在上述任务完成后,休整半月至一个月,消化俘虏,发动群众。此次休整两个月,部队战斗力如此提高,以致一举歼灭胡宗南两个主力师(四个旅),证明用诉苦及三查方法整训部队,发扬政治、经济、军事各项民主,收效极为宏大,故宜注意两个战役之间的必要整训。目前数日整顿队势,如粮食有办法,以寅齐(3月8日)前后出动为宜;如粮食困难,则提早出动。”
3月4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向西北野战军各部队发出作战命令:
(一)本野战军已取得收复宜川、歼灭来援敌伟大战果。决继续扩大(战果),截断咸延路,消灭分散之敌,夺取小城市,扩大解放区目的。(二)着张(宗逊)副司令统率一、四两纵,五日晨向崾岘镇七十二团两个营,攻击前进,歼灭该敌。得手后,继续向中(部)、宜(君)间挺进。首先袭取宜君,得手后,以一部控制宜君及同宜间要点,主力即围攻中部。(三)着二纵队主力,五日晨向石堡垒攻击前进,歼灭该镇之保一团,得手后,向澄城、白水挺进,相机夺取之。另以一部护送伤兵至河东及接运粮食,任务达成后,由该纵首长令其归建。(四)着三、六两纵队以夺取洛川之目的,六日晨向洛川挺进。三纵取道英旺镇及其南,经旧县,主力进到洛川城东,一部控制交道镇,对鹿县侦察警戒。六纵取道宜洛公路,经旧县以南(旧县不含),主力进到洛川南,小部控制交口河。两均限九日午到达指定位置后,即进行围城部署。三纵担任城东、城北,六纵城南、城西,密取联络,互相架通电话。(五)野战司政各部尾六纵进到洛川东南之下黑母附近。
彭德怀计划西北野战军各部队完成上述任务后,如敌人来援,则相机歼灭;如敌援军不来,则西进开辟麟游山区根据地,或北上歼灭敌整编第17师,收复延安。
当时,西北野战军的粮食十分困难。这一天,中央军委致电在晋绥的贺龙、习仲勋指出:“宜川大捷,歼灭胡(宗南)军精锐五个旅,打开了向渭北、陇南进军的门户,形势极为有利。但宜川、延长一带粮食奇缺,伤员及俘虏甚多,半年内新的伤员及俘虏均须向该区后送,新兵则经该区前送,一个半月后还可能移军打延安,因此,从河东筹运三万至四万担粮食至延长、固临、宜川地区极为必要”。
接命令后,西北野战军各部队按预定部署,自宜川地区分三路向西南方向出击。3月5日,第一、第四纵队在张宗逊的率领下,分别从瓦子街、张家湾出发,驻守在崾岘镇的敌整编第24旅第72团、整编第135旅第404团和驻守石堡的陕西保安第1团,均闻风南逃;驻守甘泉、富县的敌第34团及保警队等收缩到延安。配合西北野战军作战的延属军分区部队和游击队,当即收复甘泉、富县等地。
3月9日,第一、第四纵队前进到中部、宜君东的冯原镇、雷原镇地区后,以第一纵队第358旅第714团向北攻击中部,一部向宜君以南警戒,主力向宜君攻击。中部守敌新编陕西保安第15团第1大队3个连缴械投降,而宜君的敌人却趁未包围城西门之前,由西门逃走。至下午,中部、宜君两城均获解放。3月10日,彭德怀、赵寿山在给张宗逊的电报中说:“中(部)、宜(君)两城取得,打开了我军西进的道路。”“一、四两纵应各以小部(不超过一团),附电台,尾逃窜民团追击,主力明真(11日)各在原地休息一天,征集粮食,寅文(3月12日),四纵向同官前进,侦察该城守敌番号,工事强弱,电台;一纵寅文(3月12日)推进至宜君附近待机,夺取之城垣工事,彻底平毁桥梁、工事,电线确实保护,为我利用。”
3月5日,第二纵队(欠第359旅)从宜川西南的屹台街出发,向白水、蒲城县城攻击前进。这时,王震得到白水城增加敌两个团的防守兵力,并立即向彭德怀作了报告。3月10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王震、王世泰电报中说:“白水城如确到两团守敌兵,须详察地形工事,自己作各种充分准备,有把握时,则坚决夺取该城,如无把握,则主力须集结白水西北适当地区,待宜君、中部得手后,协同一、四两纵夺同官或白水,或另选敌人弱点,看情况再决。总之,不轻敌,不打无把握的仗。”10日拂晓,第二纵队进占了白水县城,并向蒲城前进。这时,王震旧病复发,胃部大出血,病情严重,必须送往设在兴县黑峪口的晋绥军区后方医院治疗。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王恩茂等的一份电报中说:“王震同志病重去河东休养,必须派人护送,切不可大意,如不安全,亦可暂时随队休养。”
3月6日晨,第三、第六纵队从宜川及其附近出发,沿洛宜公路经旧县镇向洛川前进,9日,分别从城东、城北和城西包围了洛川城。
洛川位于洛河以东的一个黄土梁上,是咸(阳)延(安)公路上的一个重镇,是胡宗南部的重要物资供应基地,它作为连接西安与延安的中介站,也是胡宗南留在陕北的最后两个孤立据点之一。洛川周围沟壑纵横,多隘道,塬上地面平坦,视野开阔。敌人利用陡峭的沟壑,构筑坚固的工事,挖掘深达几米甚至十几米的峭壁外壕,设置多层铁丝网,埋设了大量地雷,成为易守难攻的堡垒。进攻洛川,这些纵横幽深的沟壑就是一大障碍。城内守敌有整编第27、第90师留下的火炮、坦克等重型武器。
3月9日晚,第三、第六纵队围城部队向洛川发起攻击,部分外围据点的守敌稍事抵抗即逃入城内。敌守城指挥官整编第61旅旅长兼第36团团长杨荫寰,将从外围逃入城内的官兵大部杀戮,想以此恐怖手段勒令部属拼死顽抗。
在洛川守敌的顽强抵抗下,加之连日下雨,第三、第六纵队两次攻城都不顺利,只好改为修筑工事、作近迫作业,准备再攻。
两次进攻洛川没有成功,彭德怀亲自来到了作战前线视察。在第六纵队阵地,他见到纵队司令员罗元发,便单刀直入地问道:“罗元发,我问一句,到底行不行,不行撤下来,拉到韩城去整训,让别的纵队上!”在第三纵队阵地,彭德怀又对许光达司令员说:“不行就下来,让别人上。”
洛川遭到西北野战军的围攻后,杨荫寰既向延安求援,又向西安呼救。胡宗南急忙命令裴昌会第5兵团从豫西撤回陕北,增援洛川。其先头整编第36师第28旅和第123旅于3月11日开到蒲城。
3月13日20时,张宗逊给彭德怀、赵寿山发出了一份电报,提出:“我一、二、四纵,目前行动应以四纵首先夺取同官,并可能占领耀县,诱敌西进,集结一、二纵队相机歼灭西援敌一至两个旅。如西援敌兵力过大,不好打援,则待敌西援后,以二纵攻占澄城,并准备歼灭可能来援之三十师四个团,如此可使胡(宗南)顾此失彼,疲于奔命,我则取得歼敌主动权。”
彭德怀、赵寿山接到张宗逊的这一电报后,没有同意这一意见。第二天,他们在给张宗逊等的回电中说:“目前打同(官)、耀(县)、蒲(城)均不易得。如不能再歼三、四个旅,即得上述各城,亦难巩固。现攻夺任何一城,敌均可集四个旅来援,故须有充分打援准备。但陈(赓)谢(富治)打下洛阳后,向潼洛压迫时,胡匪即无此可能,我则可适时夺取同、耀、澄、韩,使胡陷于完全被动。目前,胡急求挫我锋锐,我则以牵制罗(列)、鲁(崇文)、钟(松)三师,避免无把握作战为有利。”并指出:“宜川战役,冒着大雪严寒,粮食不足,伤亡相当大(一、三、六纵),未稍休息,即行南进西进(进是必要的),士气虽旺,实际战力较宜川战役前,有若干降低,故争取与利用时间,稍加休整,消化俘虏,补充部队,准备战场,熟悉地形,做地方工作,屯集粮食,反复进行政策教育,加强军事技术、战术教育,注意纪律检查。如敌北援洛川,我们准备在宜君、秦关镇地区消灭援军,白水城可相机保守,筹粮牵制敌人,便于陈谢作战,均有好处。如敌集兵向白水进攻,我亦可放弃该城。”
3月15日,毛泽东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的电报,指出:“你们攻洛川时,必须注意同时部署打援”。3月16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向中央军委报告了部队攻打洛川的情况:“洛川城周多断壁要险,敌工事坚,外壕深,且从灰(10日)即雨,近日大雪深尺许,敌尚未进行真面目攻城,须待雪溶路稍干,才能开始攻城。又因此次宜川战斗山炮弹无一颗缴获,故攻洛川主要靠坑道爆炸,估计须寅(3月)底,才能夺取洛川。如洛川不夺取,黄龙区工作不易开展。”又说:“洛川地主少,富农多,且存粮不少,拟筹一万三千石,可供攻城部队一月半。中部、宜君拟只筹一万石,缴敌一千一百石,可供一纵队两月。四纵现在同官西,就三原、淳化、关中地区粮,估计两月不成问题。二纵须从白水、澄城、合阳筹粮一万五千石。以上筹粮计划争取在三月底完成,如确能完成,四月份粮食不困难,三、六两纵攻克洛川后,即开至南线,休整就食,主要靠河东接济。一、二两队攻延安,求得四月底至五月上半月解决延安之敌,然后出陇东、陇南就粮。惟打延安需要粮食至少一万二千石,须河东从小船窝、马斗关运输五千石,山西筹一千石,如属可行时,野战军在黄龙区再筹六千石,即可解决打延安战役粮食问题。否则,只有暂时放弃打延安的计划。”3月21日,毛泽东在给彭德怀的电报中指出:“不论现在打洛川将来打延安,敌均有增援可能,望部署打援。”
洛川一时攻打不下,怎样才能打援敌呢?彭德怀在思考这个问题。3月23日,他和赵寿山在给张宗逊等的电报中说:“以现在情形,洛川攻夺,非大规模木工作业与坑道爆炸,难于奏效,月底恐难完成任务,粮食亦感严重威胁”。“我如何准备击破援兵,是当前重要问题。如敌援洛(川),证实时,拟三纵围洛,进行坑道,抽出六纵打援。敌由洛河以东或以西、北来援,此刻是难判明。如敌经洛河以东,由二纵以一至两个团,节节阻击,沿洛河以西向洛前进,进至苦泉镇、北盖村线及其以北,由一纵派适当兵力节节抗击,金锁关至苦泉镇段,以骑六师阻击。总之,利用地形,如敌攻击精神差,我以节节阻击、疲劳敌人,争取时间,以便我集结主力,寻找敌弱点,首先消灭敌一至两个旅为原则。”
第三纵队以顽强的精神继续围攻洛川。西安民是洛川城北的一个重要外围据点,守敌拼死顽抗,第三纵队一部两次攻击都未成功。3月23日,他们冒雪再次发起攻击,经激烈战斗,反复争夺,3月24日晨占领了西安民,续克屯里、石家庄及飞机场等敌据点。3月25日又攻克窑子村等重要据点。3月28日晚,第三纵队独立第2旅从城东,独立第5旅从城北,第六纵队一部从城南及其两侧,协同向洛川城发起总攻。第三纵队因城外地形开阔,敌工事坚固,火力密集,三次攻击未果,于拂晓前撤出战斗。第六纵队向笔架台攻击,已夺取部分前沿阵地,因第二梯队未能及时投入战斗,致遭敌反击,伤亡较大,失去战机。
与此同时,西北野战军第一、第二、第四纵队在破坏了咸(阳)铜(川)铁路及咸(阳)延(安)公路的部分桥梁道路后,待机打援。为诱敌增援,彭德怀命令第二纵队主动出击,调动敌人,创造战机。3月24日至27日,第二纵队攻占韩城、合阳、澄城等县城。当第二纵队主力撤离澄城、合阳,集结皇甫庄、冯原镇地区待机时,敌以整编第30、第1师各两个旅进占澄城、合阳后,即停止北进。
西北野战军在洛川久攻不下,敌增援洛川的裴昌会兵团滞留于合阳、澄城、白水及其以南地区,不敢继续北进的情况下,为达到攻洛打援的目的,彭德怀又决定除以第三、第六纵队各一部继续围攻洛川外,北线以第三、第六纵队各一个团于茶坊、富县地区监视延安敌军;南线以第四纵队骑兵第6师和第一纵队一部控制铜川以北的金锁关和宜君县城,集中两个纵队主力于铜川西北、东北地区,准备打援。第二纵队位于白水至冯原镇地区机动。
西北野战军攻打洛川已进行22天了,进展很不顺利。这时,延安守敌第48旅旅长康庄率领三个团南援,3月27日到达甘泉。3月31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徐向前、陈赓、谢富治的一份电报中指出:“洛川城固,断沟很深,要险被掘断,且有数道外壕,多层铁丝网与地雷以为核心,与城外的坑道、工事、据点、伏地碉堡形成强大纵深配备,攻三次,仅夺取部分突出阵地,敌伤亡被俘八九百人,我伤亡约一千五百余人,现正进行坑道,通过要险,攻克此城,还须半月,有把握夺取之。”因此,他们提出“在不妨碍陈谢部整训情况下,请以一部向陕南佯攻,请向前派地方部队,在风陵渡、荣河线佯攻,以牵制胡(宗南)匪主力北援,与我攻洛打援均有利。但以不妨害你们本身任务为原则。”
4月初,彭德怀为促使敌人增援,又以第三、第六纵队对洛川组织了几次佯攻,以迷惑援敌,诱其深入。但是,由于胡宗南在宜川作战时吃了西北野战军围城打援的亏,送掉其主力5个整编旅,所以,这一次他增援洛川,害怕重演刘戡毙命的悲剧,于是命令裴昌会兵团谨慎小心。从4月5日开始,裴昌会以整编第1、第65、第38、第36师4个整编师8个旅的兵力,从铜川出发,沿咸延公路北进增援洛川时,采取了援而不进或缓进的方针,4个整编师猥集一团,日行15公里,夜退7公里,步步为营,齐头并进,至4月11日7天仅前进了52公里至宜君。尽管西北野战军采取了一些诱其深入的行动,但仍未获得歼敌机会。西北野战军“攻洛打援”的计划不能实现,战局陷于对峙状态。在这种情况下,彭德怀不得不放弃“攻洛打援”计划,重新考虑新的作战计划。
西北野战军久攻洛川不下,求歼胡宗南援军亦因裴昌会兵团猥集于铜川、蒲城地区而不能获得战机。西北野战军几万人马集中在黄龙山区,军民粮食都很困难。而且,西北野战军如果久驻这一地区,不仅于西北战局不利,而且也于全国战局的发展不利。因为刚遭受打击的胡宗南部可以乘此喘息机会,调整部署、整顿部队;在中原战场上,陈赓、谢富治部取得洛阳战役胜利之后,正在部署新的战役;在山西战场上,徐向前部正在围攻临汾,他们都需要西北野战军牢牢抓住胡宗南部,不让他抽兵增援中原和山西。
下一步作战怎样进行呢?
彭德怀和西北野战军的同志们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他们认为,胡宗南这时把其主力集中于渭河以北、洛河以东地区,而在西府地区兵力较弱,如果抓住这一时机,向西府地区挺进,就能再一次调动敌人。
西府主要是指西安以西,泾河和渭河之间地区,包括现在宝鸡、咸阳等市县,地处陕西关中、汉中和四川的咽喉要冲。在这一地区,除耀县、淳化、径阳三角地区有敌暂编第2旅、新编第9旅及骑兵第2旅守备外,千县、旬邑地区有陕西保安第19团、暂编第2旅第5团守备外,西安附近为整编第203师外,兴平、麟游、陇县、宝鸡等10余县,敌兵力十分空虚;胡宗南部的重要补给基地宝鸡,也仅有整编第76师(清涧被歼后重新编成的)师部、第144旅第40团及陕西保安第21团等部2000多人防守。
根据西府的这一情况,当时许多同志都瞅准了这次机会,认为西府的敌人兵力空虚,应该甩开敌人主力,大踏步地向敌人后方挺进,相机夺取胡宗南的后方战略基地宝鸡,并调动延安、洛川守敌和裴昌会兵团,寻找战机消灭敌人。彭德怀开始顾虑敌众我寡,深入敌占区,远离解放区于我不利。赵寿山也感到:“不可过于乐观。我们从胡马之间的夹缝里打出去的,不能陷得太深,太深入了,有一定的冒险性。”但是,大部分同志主张打宝鸡,彭德怀经过反复考虑,最后还是同意以西北野战主力进军西府,发起西府战役。(1)
4月6日,彭德怀在给中共中央工作委员会转中央军委并告贺龙、习仲勋的电报中提出:“拟以三纵继续围攻洛川,集中四个纵队寻机歼灭援敌两个旅。如不可能时,则吸引敌人深入洛川,我们四个纵队突然夺取旬邑、千县、永寿、长武、醴泉、乾县、麟游,截断川陕及西兰要道,求得拖疲分散胡匪,各个歼灭之。”
中央军委同意彭德怀提出的向西府进军的计划。彭德怀即以许光达指挥第三纵队继续围攻洛川,以迷惑敌人,钳制裴昌会兵团外,西北野战军主力第一、第二、第四、第六纵队于4月7日从黄陵、澄城地区向西移动,于4月13日在关中的马栏、照金、庙湾、转角等地隐蔽集结。
4月13日,彭德怀在马栏镇杨坡头召开了西北野战军旅以上干部会议,讨论进军西府的作战方案。彭德怀把这次西府作战称为“调虎离山”。他说:“我们威胁胡宗南的战略后方,搞他的补给基地,他就顾不上延安了,可以逼敌人不战自退,撤出延安。只要能把敌人调动过来,就可以在运动中寻找战机消灭他。”(2)会议决定西北野战军分左、中、右三路于4月16日向西府挺进。左路,由第二、第四纵队组成,在张宗逊指挥下,从高王镇以南渡泾河,夺取监军镇(今永寿县城)、乾县,得手后以一部相机夺取醴泉、兴平,向咸阳佯动,威胁西安;主力迅速夺取武功、扶风、岐山,相机夺取宝鸡,并彻底破坏武功兴平段铁路,准备炸毁渭河桥梁;中路,由第一纵队担任,夺取旬邑,从张兰镇渡泾河,向千县、麟游、凤翔挺进,协同第二纵队相机夺取宝鸡;右路,由第六纵队担任,夺取职田镇、太峪镇、世店镇等据点后,由亭口、千县间渡泾河,视情况相机使用。
西北野战军主力突然从北起职田,南至高王庄30余公里宽的战线上,以神速的行动,出击西府地区,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战役开始时进展异常顺利。4月17日拂晓,中路军第一纵队攻占旬邑城,全歼守敌陕西保安第19团2个营600多人,歼张洪镇守敌第19团1个连100多人;4月18日晚,强渡泾河,攻击彬县;19日,全歼守敌暂编绺2旅第5团第2营及伪第7专署部队共2000多人。之后,又以急行军直逼麟游、凤翔及敌后方基地宝鸡。
右路军第六纵队于4月17日攻占职田,18日肃清淳化至长武间、泾河北岸的敌人据点,全歼陕西保安第19团2个营及太峪、世店镇等地的敌地方武装,乘胜渡过泾河,直逼长武、灵台。
但是,左路的进攻并不顺利。第二纵队及第四纵队一部,于4月18日攻占永寿县以东的常宁镇,全歼守敌整编第203师第1旅第3团、第6旅第6团,歼敌1600余人,解放永寿县。之后,直逼监军镇、乾县。由于向乾县进军的路线选择不当,缺乏打援的思想准备,加上敌人的飞机狂轰滥炸,从而失去了夺取乾县、武功的机会。张宗逊临机处置,改变决心,首先夺取扶风,再夺取绛帐车站,破坏铁路交通,然后沿着扶风至岐山公路前进,直扑宝鸡。于是,第二纵队于乾县以北的铁佛寺地区歼敌第203师搜索营1个连,击溃西进敌整编38师第177旅第531团,进占乾县、醴泉之间的洋红店及陇海路绛帐车站,又歼灭扶风守敌,于4月22日进占扶风城。
至此,西北野战军已截断了西安至宝鸡的路线,控制了一段铁路。
4月20日,彭德怀在进军途中发出了给中共中央工作委员会并转毛泽东的电报,报告向西府进军的计划,他说:黄龙山区缺粮;黄陵、宜君打援,敌徘徊不进。“我无粮不能久待,故决提前夺取麟游山脉与陇山脉诸县及断西兰与川陕交通。相机夺取宝鸡。以打击胡宗南为主,站稳脚,建立麟(游)陇(山)两山脉根据地雏形,预计两三个月。第二步入甘肃。求得在广大地区解决给养,减轻老区负担。”(3)
这时,毛泽东率中共中央机关已由陕北到达河北阜平县城,与中共中央工作委会员会合后,来到了西柏坡。中央军委接到这一电报以后,周恩来批示道:“西北野战军的目前行动计划是好的,但须注意西北须独自对付当前之敌。”4月26日,毛泽东又复电彭德怀:“你们第一步向泾渭之间,第二步向甘肃,甚好。”并说,中央已和中央工委会合,这里一切很好。
西北野战军在马栏集结、行将向西府进攻之际,胡宗南发觉西北野战军主力有向西南行动的意图,既恐其突过泾河,长驱直入,夺取宝鸡,切断川陕交通;又惧西北野战军主力越过泾河后转兵东进,直逼咸阳,威胁西安。胡宗南遂决定裴昌会兵团由耀县、铜川、宜君、蒲城速向三原、富平地区集结,准备西援;又先于裴昌会兵团行动之前,将防卫西安的整编第203师主力车运抵监军镇一带,企图加强泾河防线,迟滞西北野战军渡河行动。青海马步芳部整编第82师也奉国民党国防部命令,从甘肃镇原地区向长武、彬县开进。
从19日至25日,西北野战军主力继续攻占前进。右路第六纵队攻克长武、灵台;中路第一纵队攻占彬县、麟游,歼敌2000多人,俘虏彬县要点守备指挥部少将指挥官赵璋,第七专区专员、少将保安司令乔维森等,后经80余公里长途奔袭,占领凤翔县城;左路第二、第四纵队进攻乾县不克,第二纵队遂转攻武功、扶风,4月22日歼灭扶风守敌,占领扶风和绛帐车站及文殊镇,截断了铁路交通,接着攻占岐山和工业城镇蔡家坡、虢镇。至此,从扶风东南的绛帐到宝鸡以东的底店间长达75公里的陇海铁路已为西北野战军控制,宝鸡处于被围之中。
宝鸡作为陇海铁路与川陕公路的连接点,是渭河平原西部的工业重镇。由于宝鸡具有重要交通枢纽的战略地位,胡宗南把它作为其进攻的战略供应基地,大量弹药和各种军事装备、物资器材都储备在这里。宝鸡城北面是高原,南面是秦岭,控制了南北的险要就很难攻进城里。
国民党军整编第76师在清涧全师覆没后,胡宗南又委任第28旅旅长徐保为该师师长,前往宝鸡重新组编。徐保是胡宗南的“四大金刚”之一,极为骄横。他在来宝鸡前,被围困在宝鸡城内的警备司令刘进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已经准备放弃宝鸡,撤退到秦岭山中去。徐保来到宝鸡,大骂刘进是个胆小鬼。于是,刘进率地方保安团队守备宝鸡城外渭河以南的阵地,徐保部则担任宝鸡市区守备。徐保的整编第76师师部重新组建后,驻守在宝鸡城东十里铺,徐保后又将师部移至城内中央银行大楼。宝鸡守敌在徐保的指挥下,在原有工事的基础上,又加修了许多明碉暗堡。城外军械库、城北飞机场、南关、渭河大桥、车站、东堡子、蟠龙山等据点,都是防御的重点。
当西北野战军以凌厉攻势逼近宝鸡时,蒋介石、胡宗南大为震惊,又命令裴昌会第5兵团5个整编师11个旅的兵力,于4月23日从富平、三原地区分三路驰援宝鸡。其右路整编第30、第65师沿西(安)凤(翔)公路北侧西进。中路整编第36师及左路整编第1师沿西兰公路及陇海铁路平行西进。整编第38师由乾县北上亭口地区堵截。青海马步芳整编第82师也由陇东南下长武,向亭口急进,企图堵击。
西北野战军主力渡过泾河,占领彬县、永寿,切断西兰公路,包围宝鸡,这使延安、洛川的守敌更加孤立。这时,胡宗南的兵力已实在不够用了,他不得不重新考虑固守延安的价值了。
防守延安的是敌整编第17师,师长何文鼎是陕西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和胡宗南是同期同学,多年追随胡宗南。在1947年3月进攻延安时,他率领第17师奉命守备后方洛川至延安的交通线。10月初,他又奉命率所部整编第12旅与整编第48旅移往延安,接替整编第27师统守延安。何文鼎指挥两个整编旅及一些地方部队,利用延安险要的地形构筑了大量坚固的工事,企图固守延安。
这时,何文鼎看到延安已犹如大海中的一个孤岛。延安通往西安的咸榆公路上连一支警戒部队也没有,供给毫无保障。如若西北野战军主力来攻,延安定将不保。
何文鼎和他的整编第17师守在延安真是卧食不宁,多次向胡宗南请求放弃延安,撤回西安。他还提出了从延安撤回西安的路线,说:“从延安沿公路南下,必受道路限制,部队不能机动,而且要遭共军袭击;最好的办法是将重武器空运西安,其余销毁,部队轻装由延安向北,经安塞、靖边、定边,取道宁夏、甘肃回关中,这样虽然绕路,却可以万无一失。”(4)
但是,延安这处地方又非同寻常,乃是蒋介石策划多年,胡宗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毛泽东手中夺过来的。更何况当年为庆祝“延安大捷”,胡宗南又是何等的风光。现在,要不战而弃,这叫胡宗南的脸面又往哪儿搁?所以,胡宗南开始并没有答应何文鼎撤离延安的要求。然而不撤离延安又怎么办呢?事实上,在胡宗南的心里,早在4月上旬就有撤离延安的打算了。不过,恰在这一时期,国民党“行宪国大”召开,蒋介石于4月9日还要在会议上说,国军仍然是有力量的,要占领共产党的政治中心延安,就能够占领延安。要占领共产党的经济中心烟台,就能占领烟台等等。因此,胡宗南不得不把放弃延安的行动推迟十余日,直至4月18日,胡宗南才按照蒋介石的命令,“为集中兵力,以及改变不利态势,乃决定放弃延安”。4月20日,胡宗南派西安绥靖公署参谋处长裴世禺与西安空军第3军区副司令易国瑞乘飞机到延安,将撤退命令送交何文鼎。胡宗南不同意何文鼎绕道宁夏的建议,而要沿咸榆公路南下。
4月21日,天还没有亮,何文鼎就和整编第17师开始放弃延安城南逃了。延安城郊到处都是一片荒乱凄惨的景象,城内的烈火冲向天空,南关的仓库物资也燃起熊熊烈火,面粉、黄米、衣物、绷带、纱布、药物等,乱撒在公路两旁,官兵争先恐后地向南逃跑,经甘泉一直向洛川跑去。
何文鼎和整编第17师南逃后,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区第1军分区立即进入延安。被胡宗南侵占一年一个月零三天的延安,又重新回到人民手中。延安城内城外一片欢腾。路口、崖畔、窑洞、街头,到处都是欢呼的人群。人们兴奋地互相道贺:“延安,我们回来了!”(www.xing528.com)
收复延安,陕甘宁边区的人民也是欢欣若狂。4月24日,中共中央为收复延安给彭德怀、贺龙、林伯渠、习仲勋及西北人民解放军全体同志发来了贺电,贺电中说:“庆祝你们收复延安的伟大胜利。去年三月十九日国民党匪军占领延安的时候,我们就断言这种占领将标志着国民党匪军的失败和中国人民的胜利,一年多以来一切事变,充分地证明了这一断言。当今收复延安的时候,特向我英勇的西北人民解放军、陕甘宁边区全体人民及延安全体人民,致慰问之意,尚望继续努力,为消灭全部匪军,解放整个西北而奋斗。”
4月25日,陕甘宁边区主席林伯渠就收复延安发表了谈话,他说:“历史事变的发展,证明中国人民必然胜利;民主圣地延安的收复,标志着这个全部的彻底的胜利已不很远了。”“当去年我们撤离延安时,我们坚信一定还要回来的,现在我们果然回来了。”(5)
上海《观察》周刊对此事发表评论说:“就是去年这个时候3月19日,国军胡宗南的刘戡、董钊两兵团打下延安,但是扑了空,并没有击溃共军的主力”。“胡宗南是政府多年在西北培育的‘防共长城’,打下延安泄了气,丢了晋南,丢了豫西,清涧、宜川两战失败得更惨。在河北石家庄,望都全军覆没的也是他的部队”。“胡宗南可以宗南而不能安北,他失去了威望,就等于西北‘防共长城’的溃决,所以局面的危险,并不减于东北。”(6)
再说何文鼎率领整编第17师逃到洛川后,没敢停留,立即与洛川守敌杨荫寰的整编第61旅等部,连同地方武装及眷属共约3万人,又沿着洛(川)白(水)公路南逃。第三纵队于4月26日解放了洛川城。
彭德怀决定抓住敌南逃的机会,歼灭南逃之敌。4月21日中午,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给第三纵队司令员许光达和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区第1军分区司令员白寿康、政治委员李景膺发出了一份电报,提出:“何文鼎马(21日),全部南撤。由于野战军在泾、渭间继续扩大胜利进攻,川陕与西兰交通均截断,敌有被逼放弃延安、洛川模样。三纵队应以一个团,附电台,派得力指挥员率领,于二十三日前,位置于交口、中部、偏桥之线,节节阻击南逃之敌,待敌先头退至偏桥时,该团主力应灵活隐蔽集结偏桥以西,以便配合纵队主力,东西伏击南退敌之后尾一两个团。以一个营,宽正面继续阻击,引敌主力南退。纵队主力隐蔽集结偏桥东南地区。伏击得手后,不顾一切猛追。延属游击队应尾敌追击至交口河为止,交口河以南,不要再尾追,而转入正面阻击,使敌后尾放心。至为重要。”
许光达立即率领第三纵队在地方武装的配合下,奋勇追歼南逃之敌。经过4月26日夜至29日晚的连续猛烈追击、截击,在洛川以南的石头镇、吴庄镇地区给逃敌以沉重打击,一直追至洛河边上、白水城郊,歼敌整编第61旅第182团、整编第17师野炮营全部及整编第17师师部、第48旅第144团各一部,共3000余人,俘敌1500余人,全部缴获敌坦克、汽车、榴弹炮、山炮等重武器。4月29日,何文鼎率残部逃进了蒲城。
胡宗南放了延安,想拼命保住宝鸡。在彭德怀率西北野战军主力挺进西府后,蒋介石曾错误地估计,西北野战军正规部队远离解放区,处境并不利,这正是歼灭西北野战军主力的一个良机,乃命令胡宗南“彻底以大军轻装尾匪穷追,不使稍有喘息之能力,尤应不分界域越境追击,马继援部应协力向西南堵击,务将匪军完全歼灭”,各部“勿因补给与疲劳迟滞行动”。根据蒋介石的命令,胡宗南急调裴昌会兵团率部星夜向宝鸡疾进,在青海马步芳整编第82师的配合下,以11个旅的兵力分两路,妄图夹击西北野战军于宝鸡地区。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彭德怀决心抓住战机,在运动中再歼敌几个旅。他采取两翼防御、中间突破的战术,以第六纵队教导旅于长武、彬县地区转入机动防御,阻击青海马步芳整编第82师,保障主力右侧后的安全;以第四纵队在扶风、岐山之间抗击西进的裴昌会兵团,第二纵队独立第6旅于武功以西午井镇、罗局镇至虢镇地区阻击沿陇海铁路西援之敌,保障主力左侧后的安全;集中第一、第二(欠独立第6旅)纵队,夺取宝鸡。
4月25日,一直指挥第二、第四纵队作战的张宗逊与彭德怀在宝鸡城东会合。
这一天深夜,第一、第二纵队向宝鸡发起了突然攻击。宝鸡四周枪炮声不断,守城的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西北野战军会来得这么快。4月26日拂晓,第一纵队从城西和城北灵原机场方向、第二纵队从正东和东北方向向宝鸡城攻击前进。攻城部队用山炮、迫击炮和全部轻重武器压制敌人的火力点,勇猛地冲向敌人的制高点和碉堡。面对第一、第二纵队的强大攻势,守敌斗志全无,不少敌人吓得不战而逃,有些保警大队立即缴械投降,很快失去了许多重要据点。
战至4月26日上午10时,第一纵队完全控制了灵原机场并突入宝鸡城内进行激烈的巷战。12时许,第二纵队亦从上马营方向突破金陵河,由东南突入宝鸡城内。与敌激战至17时许,城关残敌除一部南逃外,被全部肃清。在激战中,徐保率400余人乘铁甲列车且战且逃,被第二纵队独立第4旅第12团阻于金陵河与十里铺之间,随即在第358旅一部配合下从铁路两侧发起进攻,战至当夜22时,全歼铁甲列车敌军。经过一天激战,宝鸡遂告解放。徐保被炸成重伤后被俘,于次日毙命。这一天,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中共中央工作委员会并转中央军委电报中说:“(一)宝鸡城已全部攻占,惟南关处车站尚有少数敌人据守,今晚可解决。缴获军火仓库已发现者,即有四窑洞,其他物资亦极多。现正组织向千阳、凤翔以北山地运输中,惟物资颇多,运输需时,且须临时动员民夫。此次出征老区无一副担架,一个民夫,深感不便。(二)敌三十六师、一师、三十八师、六十五师、三十师均向西进,主力已到扶风以东十余里,另一部占盐军镇。青马之八十二师占我长武后,仍向亭口前进,威胁我后方联络。我只有不顾后方联络,争取稍加休息,寻机再歼灭胡(宗南)匪三四个旅及八十二师一个旅,才能使敌完全处于防守。”
几个月来,胡宗南的几位干将,整编第29军军长刘戡、整编第90师师长严明、整编76师师长徐保都先后被打死了。胡宗南不能不感到悲伤,他在西安为这三个人开了一个追悼会。据说,当时西安的学生,曾给追悼会送去了一副对联:上联是“刘戡戡内乱,内乱未平身先死”;下联是“徐保保宝鸡,宝鸡未保一命亡”;横联是“纪律严明”。这副对联巧妙地讽刺和嘲笑了刘戡、严明和徐保为蒋介石卖命的可悲下场。
第一、第二纵队占领宝鸡之时,在东面的裴昌会兵团正在加速向宝鸡前进,其先头部队很快就在扶风杏林镇地区和西北野战军执行机动防御任务的第四纵队发生战斗。第四纵队由于兵力部署过于分散,抵抗又不坚决,右侧被裴昌会兵团的后续部队突破阵地。第四纵队既未请示上级,又不通知友邻部队,即自行撤退到岐山东北的山地,致使敌人得以长驱直入。
4月27日,裴昌会兵团经岐山西进,逼近虢镇、凤翔,距西北野战军司令部仅10多公里。在这危急时刻,第六纵队新编第4旅迎上去阻击敌人。经过激战,反复争夺阵地,将敌阻在凤翔以东10里的地方。独6旅旅长张仲翰率部沿铁路和渭河两岸机动防御,他们在敌人猛烈的攻击下,节节抗击,又将敌阻在元大营以东地区。
与此同时,青海马步芳整编第82师的4个步骑团,在其儿子马继援的率领下突破了教导旅的长武、亭口等阵地,直逼崔木镇,威胁第一、第二纵队的侧后。这样,攻占宝鸡的第一、第二纵队便处于胡宗南部的裴昌会兵团和青马整编第82师联合夹击的危险境地。为摆脱敌人,彭德怀临危不惧,沉着指挥。他果断命令第二纵队独立第4旅、独立第6旅和第六纵队新编第4旅在凤翔地区阻击裴昌会兵团,第一纵队及第二纵队第359旅迅速炸毁转运不及的军火物资,于4月28日拂晓前全部撤出宝鸡,向陇东转移。
裴昌会兵团的迅速西进与马继援整编第82师的迅速增援,大大出乎第一、第二纵队的意料之外。4月27日这一天,部队正在宝鸡分散做群众工作,运送和处理战争物资。这时,彭德怀还在距敌人不远的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凤翔南屈家山村忙着。他让电台叫通每一个纵队,亲自布置撤离宝鸡的路线和集结地区。他交代第一、第二纵队:集中一个团,撤一个团;集中一个旅,撤一个旅。这时天色已晚,西北野战军司令部的一些单位已准备撤离,但还有一个部队的电台没有联系上。从传来的枪炮声判定,敌人更逼进了。彭德怀背着手踱来踱去,说:“电报发不出去,不能走!”警卫营紧急挖工事警戒,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彭德怀把警卫员的手枪要去,带在身上,说:“只要部队撤出去,我个人没什么。我还可以带警卫营打游击。”直到给各纵队的紧急电报发完后,他才率领西北野战军司令部向北转移。(7)
西北野战军左路阻援未成,右路抗击也受挫,宝鸡攻下又撤出。马继援非常猖狂,整编第82师又一次袭击第六纵队教导旅。至4月29日,进占旧永寿县、旬邑及彬县,截断了西北野战军与陕甘宁根据地的联系,并继续向麟游地区急进。由于裴昌会兵团兵力集中,不易捕捉战机,彭德怀决定率西北野战军主力继续向陇东挺进,准备寻机消灭敌整编第82师。
5月3日,西北野战军主力在甘肃平凉、泾川之间的花锁镇通过西兰公路,涉过泾河继续北进,准备先夺取屯子镇、北合镇、党原镇,然后夺取肖金镇、荔镇、西峰镇、宁县等地,歼灭青马整编第82师一部或大部,以摆脱敌人。5月4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中央军委和贺龙、习仲勋的电报中说:“(一)游麟山区,群众、地形好,惟粮食缺,大兵团难活动,小部队好坚持,且永寿、游麟、彬县民团、保警队已全部消灭,凤翔、扶风消灭半数,决留骑六师以游麟境为中心,坚持游击战。(二)野战军主力江(3日)支(4日)已从泾(川)、平(凉)间北渡泾水,准备休息二三天,进攻西峰镇、荔茵、肖金镇、宁县,收复陇东。战役得手后,拟休整一月,相当巩固后方,解决粮食问题。”
这时,裴昌会兵团一改过去密集方阵推进,实行数路并进长追不舍的战术,在其途经地区不留兵力守备,企图挟其优势兵力围歼西北野战军主力。
5月4日,张宗逊率领第二纵队向北合镇、王都庙前进,准备夺取荔镇。这天,马继援的整编第82师进到镇原,准备配合裴昌会兵团围攻西北野战军主力于屯子镇地区。5月5日下午,第六纵队机关和教导旅按原计划进占屯子镇,以策应第一纵队夺取肖金镇。马继援部的三个步骑团依仗着骑兵的优势,则紧紧咬住第六纵队不放。当第六纵队机关进抵屯子镇以后,虽从敌人没撤走的电话线上侦听到敌人的意图,但对敌人兵力等情况还不清楚,没有及时退出屯子镇。结果,第六纵队机关和教导旅遂被马继援部包围。当天,第六纵队新编第4旅也向屯子镇前去,但未能解围。屯子镇地方很小,东西长300多米,南北宽200多米,第六纵队的部队在这个小镇里拥挤不堪,敌人不时用迫击炮向镇内轰击,造成第六纵队很多伤亡。(8)
在这一危急情况下,彭德怀命令教导旅在屯子镇坚守,吸引住敌人。他亲率西北野战军司令部机关部分人员,指挥第一、第四纵队在5月6日拂晓由党原镇、王都庙向屯子镇进攻。当天,西北野战军攻击屯子镇的部队,除独立第1旅第3团在西坡里地区和从镇原增派来的马继援部一个骑兵团打成对峙外,其他担负攻击包围屯子镇敌军的部队,由于相互协同不好,没有同时发起总攻,只形成逐次冲击,虽然杀伤了敌2000多人,却没有达到全歼该敌3个团的目的,仅在5月6日夜里将第六纵队机关和教导旅接应突围出来。
在屯子镇解围作战的同时,张宗逊于5月6日率第二纵队占领荔镇,并在荔镇宿营。彭德怀鉴于情况紧急,处境仍然不利,当天夜里决定西北野战军全部迅速沿屯子镇通肖金镇的公路,向宁县、正宁方向转移,以摆脱敌人。同时决定:由第二纵队在5月7日占领肖金镇;第四纵队沿公路构筑野战工事,作机动防御,掩护西北野战军主力东进转移。
5月7日拂晓,张宗逊率领第二纵队从荔镇向肖金镇前进。荔镇和肖金镇在南北相对的塬上,中间是深沟。从屯子镇到肖金镇的公路就在附近通过。西北野战军如果控制了两侧塬上,就可以安全东进。但由于西北野战军对这一线的敌情并不太了解,当担任前卫任务的独立第4旅进到肖金镇时,才发现该镇已被马继援部的骑兵第5团和甘肃保安第5团占领。
张宗逊随第二纵队司令部正下到沟里,向北塬上走,听到独立第4旅的报告,立即命令独立第4旅包围肖金镇。接着,又从荔镇方向传来激烈的枪声,原来第359旅和独立第6旅正要从荔镇出发时,发现敌钟松率领重新组建的整编第36师和马继援部骑兵第1团从南面逼近荔镇,担任后卫任务的独立第6旅已和敌人打响了。
情况变得严重起来。敌整编第36师后面还有整编第1师跟进。如果让敌整编第36师占领荔镇,和肖金镇的马继援部南北会合,西北野战军主力东进的道路就会被堵死,也就将陷入屯子镇、西峰镇和泾川的三角地区,有被敌围歼的危险。张宗逊急忙来到已设在肖金镇西南的西北野战军司令部,彭德怀不在这里,他带领一部分人员随第一纵队行动去了。
在这紧急关头,张宗逊和第二纵队副政治委员王恩茂和副司令员郭鹏等研究,当机立断,改变原来部署,命令独立第6旅和第359旅在荔镇坚决抗击敌整编第36师等部的进攻,独立第4旅主力继续围攻肖金镇的敌人,独4旅另以第11团抢占荔镇和肖金镇以东的三不同,并在那里构筑工事,以保障西北野战军主力东进的道路。
独立第6旅和第359旅迅速在荔镇以南展开,给予敌整编第36师迎头痛击,消灭敌人2000余人;独立第4旅主力击溃肖金镇敌的多次反冲击,紧紧地包围着敌人;独立第4旅第11团迅速占领了三不同。三不同在三道沟交叉点的塬上,占领三不同,就能有效地控制西北野战军主力东进的通道。
但是,担任由屯子镇到肖金镇公路作机动防御的第四纵队则没有完成任务,特别是由于第四纵队警备第3旅第5团团长郭应春违抗命令,擅自将部队撤到肖金镇以东,使马继援部得以跟踪追击西北野战军主力,致使第六纵队新编第4旅和第一纵队独立第1旅在转进过程中,受到敌迂回堵击,造成一些不应有的损失。(9)
5月7日下午,彭德怀听到荔镇方向第二纵队抗击钟松整编36师的激烈枪炮声后,迅速率领第一纵队向第二纵队靠拢。
第二纵队全体指战员在荔镇和肖金镇与敌浴血奋战一天,以顽强的斗志为西北野战军主力转移赢得了时间。西北野战军摆脱胡、马部在荡镇、肖金镇的合击后,又以顽强的战斗精神,于5月8日在三不同,9日在宁县以东的良平镇,11日在永和镇、织田镇,给马继援和钟松的追击部队以连续打击。彭德怀率西北野战军主力继续向东转移,于5月12日回到关中的马栏、转角、高王镇地区,才完全摆脱了敌军的追堵。5月16日,西北野战军主力又进到黄龙、韩城一带地区。
西北野战军主力进到黄龙、韩城地区后便进行了休整。5月17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向各部队发出了十天休整计划:“各纵队(三纵另有任务)到达指定位置后,自行拟定十天休整计划(十八日起至二十八日止),主要是恢复疲劳,整理组织,传达收复延安,巩固后方,在国内外的重大意义,夺取洛川、巩固黄龙新区,夺取延、洛大批军用物资,特别是百余万发子弹,数万发炮弹,以及坦克大炮,在麟(游)、宝(鸡)、彬(县)、旬(县)地区消灭了二〇三师之第一旅三团及二旅六团、七十六师部之通(信)、特(务)两营及新编之四十团,陕保二十一团、十七团,暂二旅五团二营……上述这些是伟大的胜利,但在此次行动中仍有严重的缺点,以致在战役战术上犯了某些错误,个别兵团更为严重,主要原因是轻敌(亦有怕敌者),造成个别纵队中的相当损失,对此应有足够估计。我们确定彻底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民主的检讨经验教训,集中各纵意见,二十五日带来前委扩大会作总结,定出下一战役计划及整训方针。”
5月26日,彭德怀在洛川县土基镇主持召开了西北野战军前委第二次扩大会议。贺龙、林伯渠、习仲勋、王维舟等参加了会议。
在会上,彭德怀对西北野战军自2月11日南下发动春季攻势以来的作战作了总结。他说:“经过了连续三个月的行军作战,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但同时也暴露了许多缺点和某些错误”。在谈到这次挺进西府作战时,彭德怀说:“我军向西府进攻的战役企图:第一步是建立麟游山、千山山脉根据地,并从外线的进攻中达到收复延安,夺取洛川,巩固黄龙新解放区的目的。第二步是依靠麟、千山脉根据地北出平凉、固原,速达收复陇东,逼退三边之敌。”(10)这一方针是正确的,取得了收复延安、夺取洛川、扩大和巩固黄龙新解放区、歼灭敌2万余人、一度攻克县城14座、摧毁敌人西北供应基地宝鸡等战果,但是,却“未能完成建立麟(游)千(县)根据地及收复陇东、收复三边的任务”。对此,他作了严肃的自我批评,指出:“这是因为我们在战役指导上犯了若干错误和缺点,特别是我应负主要责任。第一,是我对胡、马两军密切配合与马军实力认识不足(青马有正规军骑兵五个团,步兵四个团),对胡宗南可集中的兵力估计过低(此次共集中十三个旅),对敌军六十五师行动的积极性估计不足。第二,战役配合有很大缺点,个别纵队部署不当,不完全明了敌情,亦不完全明了我情。我军不能与陕南配合,由陕南牵制敌军四五个旅,即可站住脚。……”(11)说到这里,彭德怀用手指着自己的脑门说:“彭德怀啊彭德怀,你的马列主义就是没有学通,一格一格的。只看到胡、马互相矛盾的一面,忽视胡、马两军在反共反人民这一基本点上是完全一致的一面。”他十分沉痛地说:“出发前准备不充分,个别纵队内部情况了解不深刻,对敌人估计不足等三项,战役领导机关与战役直接指导者应负责任,也就是我个人应负更多的责任。”在停顿片刻之后,他又感慨地说,我们打了礼泉,应观望一下再打出去,没停。打了扶风,应该背靠麟游,钳制马军,消灭胡军一部,可是我们又前进了。一个人哪,“悬崖勒马”是不容易的。(12)在事过20余年后,彭德怀在回忆起这件事时还说道:“当时想乘胜进攻宝鸡,破坏胡宗南后方,缩短西北战争时间。这就是思想上急躁病,产生了轻敌思想。”“这样的教训在我的战斗生活中,过去就有几次,但都没有这次深刻。过急求成,在思想上是主观主义,在行动上是冒险主义,而且往往发生于连续大胜之后。”(13)
当然,彭德怀也毫不留情,当众严责了对造成这次战役被动局面负有直接责任的部队负责人。他质问四纵队负责干部:你有电台,完全可以请示报告,敌人力量大抗不住也可以报告。而你既不抗击于岐山之东,又不抗击于岐山之西。你撤,既不通知友邻部队,又不告诉我们,总该打个招呼吧!部队在行军路上住老乡的房子,走时还给房东打招呼嘛!你们的组织纪律性哪里去了?!(14)
彭德怀的严厉批评,使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个屏息静气,整个会场鸦雀无声。彭德怀环视了一下会场,看着一张张饱经风霜的面孔,加重语气说:“战争是流血的斗争,要求各级军事指挥员、政治委员要有高度的责任心,不能有丝毫疏忽。战役、战斗前须有确切的计划,周详的准备,严格的检查。切戒粗率行为。……粗率行为可能招致战斗中不必要的损失,那时真正杀掉你的头,又如何能抵偿损失呢?”(15)
西北野战军根据第二次前委扩大会议决定,于6、7月间在黄龙、韩城地区又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整训,开展了评斗志、评政策、评工作、评功查过的“四评”运动,并开展射击、投弹、土工作业和爆破四大技术为主要内容的军事训练。这对西北野战军严肃军纪、提高战斗力,产生了深刻的影响。6月2日,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在给中央军委、贺龙、习仲勋等的报告中说:“野战军决心争取整训一月至两个月,中间准备向胡(宗南)匪打一战,尔后向青马作战。此次我北返,同青马接触,初步了解青马共九个团(步四骑五),兵力充实(步兵每团二千八百至三千一百人,骑团一千五百至一千七百人),现分布陇东、庆阳、合水、宁县、镇原等地,另宁马八十一师除一个团驻平凉,主力在固原,该师实力情况不明。”
(1) 《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
(2)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3)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4) 经盛鸿:《西北王胡宗南》,河南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
(5) 《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军事文集》第3册。
(6) 姚夫:《解放战争纪事》,解放军出版社2008年版。
(7)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8) 《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
(9) 《张宗逊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
(10)(11) 《彭德怀军事文选》。
(12)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13) 《彭德怀自述》,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14) 《彭德怀传》,当代中国出版社1993年版。
(15) 《彭德怀军事文选》,中央文献出版社198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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