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下令追击毛泽东——毛泽东离开小河村——露宿小沟村——刘戡穷追不舍——毛泽东处在危险境地——锳过大理河——夜过绥德城——彭德怀关心毛泽东的安全——写上“毛泽东由此上山”——五女河遇险——宿营杨家园子——“我是毛泽东”——前往前东原村——粮食困难时期——进入神泉堡——视察佳县——逛白云庙会——在杨家沟的日子里——决定东渡黄河——毛泽东渡过了黄河
西北宜川大捷以后,不论在全国还是在西北,战争的形势都起了根本的变化。西北野战军胜利地转入外线作战,战局的发展越来越好,中共中央坚持在陕北的任务已经胜利完成,而且全国已经先后转入战略进攻,所以,为适应全国解放战争胜利发展的需要,不能再囿于陕北这个小天地了,毛泽东决定率中共中央机关离开陕北,东渡黄河转到华北,以便更好地指挥全国解放战争,夺取全中国的胜利。
在这一段辗转迁徙、与敌周旋的日子里,毛泽东既要关注西北战场上的作战,又要通盘考虑和筹划全国的战局,其紧张和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还在1947年7月23日小河会议后不久,胡宗南乘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北渡无定河向榆林攻击前进时,就曾下令刘戡和董钊率部向北推进。7月31日,当刘戡指挥的整编第29军一部已逼近小河村所在的大理河一线时,毛泽东决定离开小河村,向东转移。
这一天晚上,毛泽东吩咐警卫人员把借的老乡们的用具一一清点归还,损坏了的照价赔偿,并且挨家挨户地向老乡们道别。
毛泽东并没有急着走,他在小河村又住了一夜。这一夜,他的窑洞里的灯光仍然一直亮到天明。
8月1日清晨,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等都早早地起来了。夏天的小河村显得更加美丽,乡亲们都来了。毛泽东告别了已住了45天的小河村,告别了乡亲们,率领中共中央机关赶在敌人之前沿大理河向东开进。为了保密,转移一开始,中共中央机关的代号由“三支队”改称为“九支队”,由周恩来任司令员兼政治委员。临行时,周恩来对乡亲们说:“老乡们,你们也知道,敌人很快要到这里来。我们一走,大家要做好坚壁清野,准备转移!不能让敌人得到一粒粮食,饿死他,困死他,彻底消灭敌人的日子不远了!”(1)
大理河发源于白于山,穿行于丘陵沟壑之间,时宽时窄,依山回转,于是,路有时在河的这边,有时在河的那边。河上,有的地方搭了个小桥,有的地方摆着几块青石板。因为不时要过河,一时上马,一时下马,毛泽东觉得累赘,索性不骑马,和大家一起步行。
伏天的陕北,清早还凉凉爽爽的,一到中午,骄阳如火,热浪灸人,空寂的川道里像蒸笼一样,热得人喘不过气。
走了一天的路,傍晚,毛泽东到达了青阳岔。这是毛泽东第二次来到青阳岔了。第一次是在胡宗南刚占领延安不久,那时,敌人的气焰正盛,追得很紧。这一次来到青阳岔,毛泽东站在窑洞前的山坡上,面对宽阔的大理河,说:“现在可以往东走了,要大踏步前进!”在青阳岔,毛泽东住了两夜,8月2日上午,又朝东北方向转移。
这天夜里,毛泽东来到了横山县的火石山。大家就在小水沟村宿营。
小水沟村的确像一条水沟,背靠山,面朝河,紧挨公路,战士们见窑洞少,便在露天睡下了,毛泽东住进了村长李文运家里,在他家的石炕上支了一扇门板,当起了办公桌。
刚住下不久,8月3日中午,刘戡的部队加快了行军的速度,已经离火石山不远了。这一天的下午两三点钟,毛泽东他们刚离开火石山,天就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毛泽东冒雨东行六七公里,来到了石湾镇。在这里,只吃了一顿饭,补充了一些粮草,前后停留了两个小时,又马不停蹄地朝肖崖子方向走去。
刘戡的部队在后面紧追不舍。毛泽东一行刚离开小水沟村,刘戡的部队就追到了这里。毛泽东前脚离开石湾镇,刘戡的部队后脚就赶到了这里。8月3日夜里,毛泽东一行到达了横山县的肖崖子,一个个的衣服被淋得透湿,鞋子里灌满了泥浆。当听到刘戡的部队在石湾镇住下来的消息时,毛泽东说:“那好,我们也陪他们住下吧!”(2)
肖崖子处在两山环抱之中,杨树、枣树、榆树,把几户人家包裹得严严实实,连天都遮去了多半个,这是一个很雅静的小山村。毛泽东和周恩来住在李俊成家的一个窑院里,院落里一面八孔窑洞,窑院对面不远,有一座屏风似的小山峁,峁上长着几棵沙果树。登高远望,可以看见蜿蜒东去的大理河和一川碧绿的庄稼地。
第二天,毛泽东又由肖崖子来到了子洲县的巡检寺。在这里住了三天。8月6日,西北野战军攻打榆林外围的战斗打响了,毛泽东注视着这一作战。8月8日,毛泽东一行又由巡检寺转移了。
雨一直下着,连绵不断的苦雨,织成了一张密匝匝的水网,覆盖了山野。毛泽东一行穿行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在山间小路上艰难地行进。这一天晚上,他们来到了绥德县的李家崖。在这里停了不到两天,又迅速地向绥德方向前进,8月10日,到达了黄家沟。
这时,情况极其危急。蒋介石除令榆林的第22军坚守榆林待援外,又令董钊的整编第1军、刘戡的整编第29军共8个旅,分两路向绥德、佳县急进追剿毛泽东率领的中共中央机关,并命钟松的整编第36师迅速由靖边经横山绕过长城,直扑榆林增援。11日晚,钟松的整编第36师避开了西北野战军的阻援部队已逼近榆林,刘戡的部队正拼命向绥德猛扑过来,企图和董钊的部队会师,封锁绥德、米脂一线,以在榆林、米脂、佳县三角地带歼灭西北野战军和毛泽东率领的中共中央机关,或把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机关逼过黄河,以解榆林之围。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和彭德怀紧急商议敌情,决定西北野战军撤出榆林,在榆林、米脂地区休整。由中共中央机关一部造成东渡黄河的假象,把敌人吸引过来。
8月13日夜里,毛泽东率领中共中央机关急速由黄家沟向延家岔方向转移。
这一夜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月明星稀,凉风飒飒。深夜,绕过了一道山梁,毛泽东问阎长林:“现在几点了?”
阎长林打开手电看了看表,回答说:“凌晨两点50分。”
毛泽东听了后说:“好!我们的部队已经撤离榆林战斗了。”
夜色迷茫,黄土粘泥的路非常难走。前面就是绥德城了,队伍不由加快了速度。
锳过大理河,绥德城已在眼前。毛泽东骑在马上,一边走,一边眺望夜色中的绥德古城。接着,队伍来到了无定河西岸。
静夜中的无定河,哗哗的流水声特别轰响,一座九孔大桥自北向南横跨在激流之上,将东西两岸连接了起来。毛泽东正要跨上桥头,步兵连的一位排长跑过来向毛泽东报告说:“已经把坑挖好了,炸药也埋上了,只等队伍一过了桥,马上就把大桥炸掉。”
毛泽东听后,说:“炸掉容易啊,建设就难了。敌人走,就让他走嘛。他们只是暂时走走而已,我们可是要永远地走啊!”(3)
说完,毛泽东就和周恩来、任弼时一道迈步跨上无定河大桥,率领中共中央机关沿着咸榆公路向北前进,终于抢在刘戡部队的前面通过了绥德城。
通过一夜的急行军,8月14日深夜,毛泽东来到了米脂县的井口坪。
8月15日,董钊的整编第1军和刘戡的整编第29军两路主力,在绥德城刚刚会师,就接到胡宗南的紧急命令:除留整编第1军军部率三个旅守备绥德城外,其余五个旅统由刘戡指挥,立即向佳县方向追击前进。同时,钟松率领的整编第36师已到米脂以北的镇川堡一带。不难看出,胡宗南想把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机关压缩在无定河和黄河之间的狭小地区,逼我背水一战。
毛泽东在井口坪只住了一天,又开始转移了。
连日的急行军,毛泽东也感到非常的疲劳。出发没多久,一阵倦意袭来,毛泽东在马背上晃了一下,差一点摔下来。毛泽东立即跳下了马,和大家一起步行,借以驱赶难耐的疲困。
见毛泽东累得差一点从马背上摔下来,警卫人员赶忙支好了担架,对他说:“请主席在担架上睡一会吧!”
毛泽东笑了笑,说:“怎么?又让我上担架。坐担架可不是好事情啊,不是生病,就是负了重伤。”
阎长林赶紧解释说:“主席,你太累了嘛,同志们都愿意抬呀!”
毛泽东还是不肯坐担架,他说:“你们愿意抬,我可不愿意坐啊!一样的走路,大家都很累嘛。”说罢,径直朝前走了。
毛泽东就这样率领中共中央机关在不尽的山峁沟壑间穿行,经过张家岔、惠家沟、峁圪塔,于8月15日夜到达了米脂、佳县交界的陈家岔。
在陈家岔又只住了一夜,第二天早饭后,毛泽东一行出发了,开始进入佳县境内。这时,刘戡率领的五个旅也由南往北向佳县推进,距毛泽东只有30公里左右的路程。
不多一会儿,毛泽东一行到达了佳县西南的乌龙铺,这是一个较大的村镇,恰逢集会,街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队伍没有在乌龙铺停留。过了乌龙铺,毛泽东一行又继续朝东走去。傍晚时分,天忽然又变了,陡然间雷电交加,不一会儿,大雨斜着从天上倒了下来,劈头盖脸的雨,打得人睁不开眼,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冒着狂风暴雨,毛泽东和大家一道行进着。为了行军安全,不能打手电,只能靠闪电来辨认路径,不知摔了多少跤,才摸黑进了一个小村庄。
这里是位于佳县以西15公里的曹家庄。老乡们早已入睡了。毛泽东不让惊扰老乡们,找了一孔破窑洞,便和周恩来、任弼时开起会来了。
雨还在下着。这里距黄河不远,刘戡的部队正在一步步地逼近。大家在心里估摸着:这一回可要过黄河了吧!
但是,毛泽东这时还丝毫没有要过黄河的意思,他要继续留在陕北,把胡宗南的部队死死地拖在陕北。
8月17日,刘戡的部队行进很快,已进到神泉堡,占领了佳县县城。这时,毛泽东一行还在佳芦河的南岸,离刘戡的部队只有15里的路程了。
就在这一天晚上,当彭德怀得知毛泽东不肯过黄河的消息后,心里十分着急。一面通知毛泽东率中共中央机关涉过佳芦河到佳县北部的通秦寨去,与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靠拢,一面派许光达率第三纵队连夜赶到乌龙铺一带掩护接应。
天就好像被戳了个窟窿似的,雨哗哗地下了一整夜。天亮时分,毛泽东一行来到了佳芦河边。雨虽然停了,但因为一夜的暴雨,山洪暴发,河水暴涨,佳芦河一下子比往常宽了许多,汹涌呼啸的浊浪泥流,把前进的道路挡住了。派了一个水性好的战士下去试探,被河水冲得根本站不稳脚。
突然出现的意外情况,使警卫人员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前面有激流挡路,后面有敌人数万追兵。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一步了,大家都十分着急。只好绕道而行。
前面又是一座大山。来到山梁下,毛泽东仰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有一条羊肠小道,盘旋而上,便招呼大家:“由这里上山吧!”
为了安全,任弼时吩咐军事参谋刘长明:“让后面的部队把上山的痕迹擦掉。”
毛泽东听见了,转过身来说:“擦什么?就在这里竖块牌子,写上‘毛泽东由此上山’,我看刘戡也毫无办法啊!”
山高坡陡,加上下了一夜大雨,路上全是稀泥和水坑,行军极其困难。这一天下午,队伍来到了一个叫白龙庙的村庄。
这是一个坐落在山顶上的小村庄。村子虽不大,但是居高临下,地形十分险要。来到村口,毛泽东坐在一块青石板上休息,情不自禁地哼起了京剧《空城计》里的一个唱段。
毛泽东住进了一位叫李树钱的老乡家的窑院里。天黑不久,又哗哗地下起雨来了。在这里,毛泽东休息了一夜,天亮起来,发现雨下得更起劲。天上好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雨水像瀑布一样地倒下来。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淹没在暴雨的喧嚣之中。
刘戡的部队又向这里追来了,毛泽东决定冒雨继续转移。
下山的路很滑,加上天下大雨,稍不留神,就有滑倒到山沟里的危险。毛泽东和周恩来同警卫战士们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行走,来到了五女河边。
这是佳芦河的一条支流,好像是从高山峻岭中斧凿出来的一个狭槽,河谷显得深邃、幽长。平时水小川宽,只有一丝水流温顺地贴着川道流淌着,如同少女一样柔顺,所以又叫五女川。但是,由于天连降暴雨,此时的五女河却失去了平时的温顺,发起了性子,浊浪滚滚,推举着一块块石头、连根拔起的庄稼,咆哮着倾泻而去,令人目眩头晕,如果徒涉,脚下一个趔趄,人就会被滚滚的巨浪卷走。
看来,要涉水过河是绝对不可能了。突然,从乌龙铺方向传来了阵阵的枪声和轰轰的炮声,刘戡的第123旅及其配属的第493团,已经在乌龙铺以南,与许光达率领的第三纵队接上火了。不一会儿,敌人的飞机又冒雨在头顶上盘旋。
乌龙铺离这里只有10公里路程,如果不能及时渡过五女河,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机关就有可能在这里遭到敌人的打击。
情况十分危急。李银桥在回忆当年的情景时说:当中央机关来到黄河汊流佳芦河边时,因河水暴涨而不得过。其时,前有大水,不可逾越;后有追兵,数万之众。为了作出不过黄河的决断,毛泽东从卫士手中要来一支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掼去烟头,嘴里迸出一声:“不过黄河!放心跟我走,老子不信邪!”胡乔木在回忆当时的处境时亦说:“就像两块大石头中间一条缝,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枪声”。
一定要赶快渡过五女河。警卫团的战士们找到了一处最窄的河床,又在附近的沟岔里找到一根长柳椽,准备搭桥,但只有一根柳椽还是不行。这时,手枪班班长贺福祥发现河对岸有一个村庄,便决然请示,要到河对岸的村庄找老乡借一些木料来。
河水还在不断地上涨。贺福祥下到河里,抓住搭在河上的那根长柳椽,奋力向对岸泅去,大家的心都吊了起来。
贺福祥终于泅到了河对岸,不大工夫就扛来了几根木椽,还拿来了两根绳子。战士们拼着全力,将木料并在一起,又用绳子捆扎。正忙着,一个大浪袭来,把木料冲到河心给卷走了。
枪炮声越来越紧,敌人离得更近了。
汪东兴和叶子龙商量,要设法让毛泽东等领导先过河。毛泽东坚决不同意,他说:“不,我留在这里。你们想办法赶快先把秘书、译电员和文件送过河去!”
在周恩来和任弼时的指挥下,大家又继续架桥。贺福祥带了几个会水的战士再一次泅过河去,找对岸村子的老乡去借木料和绳子。
毛泽东看一时过不了河,就势坐在一块湿漉漉的石头上,对身边的刘长明参谋说:“我看还有段时间么,把电台架起来吧。”
枪炮声更近了,敌人的飞机又在头顶上嗡嗡直响。但毛泽东仍然坐在大石头上全神贯注地审阅着来自各战略区的电报,并不时地用铅笔写下一道道命令。
经过警卫部队战士和老乡们的努力,一座浮桥终于在五女河上架了起来。周恩来、任弼时和汪东兴、叶子龙先走到桥上试了试,看到浮桥虽然是晃晃悠悠的,但还结实坚固,便高兴地回来向毛泽东报告:“可以走了!”毛泽东这才站起身来,走在前面,大步走过了浮桥。紧接着,周恩来、任弼时和大家一起相继走了过去。当年在场的陈永清回忆这一历史时说:“此时,打前站的队伍已过了河,周副主席和弼时同志亲自来到河边指挥军民架桥。我们从老乡那里借来一些木料和门板,但是水流湍急,木料递不过河。有位老乡机智地爬上树去,把绳子甩过河南面,拴着木料拖过了河,这才架好了桥。周副主席和弼时同志先在桥上来回走着试了试,然后请主席过桥。”(4)
过了五女河后,毛泽东率队伍沿河岸向西行进。有时走在山坡上,有时走在河滩上,不知不觉地又走了十多公里。天色黑下来了,一阵雷吼电闪以后,暴雨夹着狂风又倾盆而下,无法再走了。毛泽东决定回到五女河南岸的杨家园子宿营。
这一带的五女河河面更宽,河水较浅,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便骑马过河。但是,当走到河中心时,只听得上游“呜呜”的水声,岸上的人惊呼:“快走呀,山洪下来了!”
周恩来的马一惊,三两下就跳上了岸,惟独毛泽东的马站在河中心不动。毛泽东用缰绳猛一抽打,马也猛地一跳,上了河岸。
正当毛泽东刚跃马南岸时,洪峰就像一堵山墙推了过来。大部分战士被洪水隔在了五女河的北岸,他们准备强渡。为了大家的安全,任弼时对身边的通信员说:“快到河边告诉他们,今晚不要过了,就在河北边的村子住下吧!”
时间已经到了8月18日晚22时,在杨家园子,毛泽东给彭德怀发出了一份电报,告诉他:我们“即在此宿营,明十九日进至梁家岔。”
第二天早晨起了风,天空乌云散去,氤氲的雾气在山谷间涌动、升腾。毛泽东一早就起来了,吃过早饭,毛泽东又和大家一起沿着五女河岸向西行,当天傍晚,到达了佳县的梁家岔。
梁家岔是个小村庄,只有二十来户人家,散落在一座石山崖的东坡上。这里距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前东原村不到10公里。一到这里,战士们就架设好了电台和电话线。
从离开小河村到现在的近20天里,毛泽东率领中共中央机关走过了靖边、横山、子洲、绥德、米脂、佳县6个县境,住过13个村庄,真是马不停蹄,席不暇暖。
在梁家岔刚住下,毛泽东没顾上吃饭,就和周恩来、任弼时摆开地图看了起来。这时,毛泽东关心的是西北野战军正在进行的沙家店战役。他说:“沙家店一带要打大仗,两军主力都集中在这里,地区狭小,打得好,我们转危为安,不走了;打不好,我们就往西走,出长城,进沙漠。”(5)晚上19—21时,彭德怀给中央军委发来了电报:“拟于明号(20日)拂晓包围沙家店附近敌之两侧歼灭之。得手后逐次向东北各个歼击之。”21时30分,毛泽东给彭德怀发出了一份电报:“我们明二十日在梁家岔(梁家岔在柏树坞北三十里、槐树湾南十里)休息不动。”20日凌晨3时,他为中央军委起草了给彭德怀的电报:“完全同意你对三十六师的作战计划。”
天快要亮了,西北野战军在沙家店地区对敌整编第36师发起了攻击,毛泽东听到传来的枪炮声,向沙家店方向望了望,说:“好!我看这一回胡宗南怎么交待了。”
沙家店战役打响后,毛泽东就一直守在电话机旁,好几夜都没有睡觉了,双眼红红的,不停地抽烟,有时站在军用地图前久久思索。这一天的黄昏时分,西北野战军取得了沙家店战役的胜利。彭德怀立即给毛泽东打电话,报告这一胜利的消息:“喂,你是李得胜吗?”
毛泽东一听是彭德怀的声音,高兴地说:“是呀,我是毛泽东!”
彭德怀在电话里听到这句话,真是又惊又喜。自从3月撤出延安以来,毛泽东一直使用化名李得胜,今天第一次公开恢复使用毛泽东这个名字,这说明陕北的战争形势已有了重大的变化。
得到沙家店战役胜利的消息,毛泽东高兴地说:“这一仗打得好!马上给西北野战军彭德怀司令发电表示祝贺。这一仗使钟松的‘结束陕北战争’的牛皮变成了‘结束他自己’,骄兵必败,古为如此。”(6)
8月23日,天气晴朗,几朵白云飘游在湛蓝的天空中。一清早,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就一道骑马从梁家岔出发前往西北野战军司令部驻地前东原村,向西北野战军参加沙家店战役总结会议的旅以上干部祝贺胜利。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不觉就到了前东原村。当天下午5时左右,他们又赶回到了梁家岔,没有休息就又从梁家岔向朱官寨转移。
队伍沿着川道向东行进。天越来越黑了,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毛泽东不停地问还有多远?走了十余公里终于来到了朱官寨村口,毛泽东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他实在是太累了。但是,毛泽东住的地方还安排在沟里头,离村口还有三里路。怎么办?汪东兴只好赶紧到村边去打探,幸好村边有一排三个窑洞住着一家当地老乡。老乡很快让出了两个窑洞,毛泽东简单地洗了一下就躺下休息了。
天一亮,毛泽东搬回到了村东面山沟的窑洞里。这是一座五孔窑院。毛泽东住在右起的第二孔窑洞里,周恩来和任弼时住在左起的第一孔窑洞里。在这里,毛泽东住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时,毛泽东他们虽然结束了转战陕北时期最艰难的阶段,但是,也仍是他们在转战陕北时期粮食供应最困难的一段时间。陕北本来地瘠民贫,又经过半年国民党军队的洗劫和破坏,佳县一带人民只能靠黑豆、糠秕、野菜和树皮充饥。部队的供应也十分困难。陕北农民本来吃一种用小米和黑豆轧成的铜钱大小的片片熬成的稀饭,叫“钱钱饭”。现在只能吃米糠、秕谷和瓜菜合在一起,加几把黑豆片片熬成的糠菜糊糊。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在朱官寨的一个月,吃的也是这种糠菜糊糊。9月23日,周恩来在为中共中央起草的给徐向前、滕代远、薄一波的电报中说:“陕甘宁边区半年来受敌摧残甚重。一切县城及大多数乡村均被敌占领过。加以今年先旱后涝,收成极坏(只有三成左右)。晋绥又为贫瘠之区,亦遭旱涝。故两区粮食无法长期供应部队作战及大批后方人员。居民饥饿者甚多。因此,陕甘宁、晋绥两区今年须从太岳筹拨五万斤(三百斤一石的)细粮,方能渡过难关。”
毛泽东就是在这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指挥着全国解放战争。这时,在全国战场上,形势一派大好。9月1日,毛泽东在朱官寨写下了《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一文,指出:“我军第二年作战的基本任务是:举行全国性的反攻,即以主力打到外线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区域,在外线大量歼敌,彻底破坏国民党将战争继续引向解放区、进一步破坏和消耗解放区的人力物力、使我不能持久的反革命战略方针。”(7)
没有几天,中秋节到了。在朱官寨的窑院里,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请战士们一起席地而坐,就着辣椒喝起了酒,赏月谈天。
因为朱官寨距离敌人盘踞的榆林太近,佳县县委考虑到毛泽东和中共中央机关的安全,县委书记张俊贤接连写了两封信,建议毛泽东等转移到佳县城西边的神泉堡去。毛泽东看罢信表示同意,周恩来又把张俊贤找来,向他详细了解了神泉堡的情况后说:“就按你的意见办吧。”
9月21日,毛泽东一行离开了朱官寨向神泉堡转移。他们先来到了张家崖,在这里住了两天。9月23日下午,到达了神泉堡,张俊贤早已在这里迎候了。
神泉堡坐落在佳芦河以南,依山傍水,东南是一条大川,村南有一条很长的沟。村中住有30多户人家,150人左右,是一个宁静而秀丽的村庄。
9月25日上午,中央警卫团在团部驻地阎家峁的打谷场上召开欢迎新战士大会,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领导参加了会议。
打谷场上有一个土台子,上面放了一些长桌、长椅,就算是主席台了。当毛泽东一行来到会场时,全场军民都热烈鼓掌欢迎。刘辉山团长主持会议,他宣布大会开始,即跑向毛泽东,行了军礼后请他讲话。(www.xing528.com)
毛泽东走到主席台前,对大家说:“同志们,今天我们是专程来欢迎新战士、看望老战士的!我代表中央前委向全团指战员问好!”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毛泽东向指战员们招了招手,会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毛泽东接着说:“蒋介石指挥胡宗南向陕甘宁边区发动重点进攻,企图消灭西北野战军和中央前委机关,或者是妄想把我们赶到黄河以东。我们主动放弃延安,敌人自以为得了大胜,神气了半年。后来我西北野战军先后打了几次大仗,都打胜了。……这些战斗都取得了巨大的胜利。胡宗南在仅仅半年的时间里连吃败仗,我西北野战军节节胜利,特别是沙家店一仗,西北野战军开始胜利地转入大反攻了。现在我们的日子好过了,胡宗南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最后,毛泽东说:“中央警卫团是一支担负保卫中央前委负责同志和全支队安全任务的部队,你们除了保卫工作外,还应该学习军事、政治、文化知识,特别要强调学习文化知识。有了文化才能更好地学政治、学军事,有了文化,你们就会变得更聪明起来。”(8)
大会结束后,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等同警卫团的同志们一起吃了饭,战士们还表演了节目,大家都十分高兴。
在神泉堡的这段日子里,无论是全国战场还是陕北战场上,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毛泽东在这相对稳定的日子里,10月10日这一天,先后撰写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关于重新颁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训令》。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中第一次正式提出“中国人民解放军”这一名称,第一次以宣言形式郑重向中外宣布“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
10月16日,毛泽东对汪东兴和叶子龙说:“我准备出去到佳县城内城外去看看。最近身体感到有些疲劳,下去看看,一来了解一下情况,二来换个环境活动活动,可能对身体有好处。我想东兴和徐业夫跟我下去以外,再带上警卫班及必要的工作人员就行了,你们考虑一下,总之是下去的人不能太多,叶子龙留下。”
10月17日,在汪东兴和几个警卫战士的陪同下,毛泽东涉过佳芦河,来到了佳县城。张俊贤和佳县县委的同志已在城门口迎接了。
佳县,古称葭州,因城西河流两岸葭草丛生而得名。这是一座位于黄河西岸的山城,它高踞山顶,东依黄河,西、南两面是佳芦河,三面环水,只有北部一陡坡与他山相接。自山底望上看,石峻墙高,峡深水险,易守难攻。因而,自古以来就有“铜吴堡,铁葭州”之称。
这一天,正逢佳县城赶集,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毛泽东在街上兴致勃勃地走着看着,当他看到街边上到处摆着卖煮羊肉、羊杂碎的摊子,吃的人很多,也吃得很香时,悄悄地对汪东兴说:“咱们也吃些?”汪东兴向张俊贤表示了这个意思,张俊贤说:“主席想吃羊肉、羊杂碎,这好办,我们买回去吃,怎么样?”
毛泽东却说:“买回去吃就不香了。”
张俊贤说:“这里的羊杂碎吃不得,你们仔细看看,这锅里还漂着羊粪呢!”
毛泽东一听这话笑了,说:“羊吃草长大,羊粪不过是羊消化过的草,煮熟了吃点没有关系。”
说罢,毛泽东就笑着离开了羊肉摊子,向前走去。
在县委吃中午饭的时候,县委的同志准备了丰盛的午餐,其中就有清炖羊肉、羊杂碎。毛泽东吃得很香,一面吃,一面说好吃。还说要买几斤回去。(9)
10月18日,毛泽东到谭家坪,参观了峪口纸厂。
第二天毛泽东又登上了白云山。这一天天晴气朗,碧空万里,视野特别开阔。毛泽东登上白云山顶,向远望去,只见黄河如带,群山迭涛,大河两岸的村寨田野尽收眼前。接着,他们来到了白云观庙前。
这是一座道教庙。毛泽东叫大家提前下马,把马拴在庙门前,然后便步进了庙。
道长出来迎接了这些“施主”,毛泽东双手合十,闭目低头与道长行过礼,轻声问道:“每天来烧香拜佛的人多不多?”
道长回答:“太平时,来烧香的人就多些,最近人来的比前些时多了。”
毛泽东和道长一边走着,一边又问道长:“烧一次香你收多少钱?”
“不多,烧一次香收二毛钱。”道长回答说。
毛泽东不时地停下来看庙里的建筑,又问:“你这庙里可以烧饭吗?”
道长说:“可以。”
毛泽东说:“好,我们先去逛庙会,回来在这里吃中饭。”
毛泽东告辞了道长,就汇入了逛庙会的人流。
逛庙会的人很多。毛泽东一边看,一边问路边卖枣子、羊肉的价钱。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座戏台前,戏台上正在演山西梆子。台下人山人海,看戏的人坐满了。毛泽东也挺感兴趣,大家找来了一条长板凳,让他坐下来看戏。毛泽东开始坐着看,但根本看不见,就干脆站在板凳上看,就这样坚持把这出戏看完了。
中午,回到庙里吃了午饭。下午四五点钟,准备往回走。走到庙的正门,要下一个很长很陡的台阶,有一百多级。从上往下看,陡得就像一个天梯。警卫人员不敢让毛泽东走,劝他还是走原路回去。但是,任大家怎么劝都没有用,毛泽东非要自己走下这个高台阶不可。警卫员只好让毛泽东扶住他们的肩膀一级一级地往下走。毛泽东一边走,一边感叹道:“这样高的台阶,修造时的艰难可想而知。来庙里烧香的男女老少都能上能下,可见心里是很虔诚的,我们这些男子汉放开胆子走一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回到住地,天已经晚了。吃晚饭时,毛泽东说:“今天庙会逛得不错,八个多月来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过。”接着,他问汪东兴:“今天在庙会上,你知道演的是哪出戏吗?”
汪东兴说:“好像是杨家将的戏,我听不懂唱的是什么戏文。”
毛泽东说:“是晋戏《三关排宴》,戏中老生杨四郎,老旦佘太君都唱得不错。”
汪东兴对毛泽东说:“今天下那个高台阶,真为你捏一把汗,怕你走累了。”
毛泽东说:“不累。白云观的山不高,庙还不小,烧香的人也不少。有的老百姓有了病不请医生治病,而是在庙里烧香求神保佑。神学把神的意志无限夸大,说什么上帝创造和主宰着世界,说上帝用六天时间创造了天地万物和人,第七天造物完毕休息去了。你相信吗?”
汪东兴说:“我信马列主义。我发现,凡是庙宇所在的地方,风景优美,森林茂盛,吸引不少游客,留下不少诗文。”
毛泽东说:“庙宇就是选风水好的地方建造,都是修身养性的好去处。我们提倡宗教信仰自由,正当的宗教活动允许进行,但不允许利用宗教活动做坏事。”(10)
一连好几天,毛泽东都在佳县进行调查,了解情况。
陕北的冬天来得早,10月下旬,黄土高坡上已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晨霜,空气显得冷多了。
该考虑过冬的地方了。10月24日,毛泽东对汪东兴说:“中央前委机关要选一个地方过冬,你看什么地方好些?”
汪东兴回答说:“我想听听主席的意见。”
毛泽东说:“我听说米脂县杨家沟一带不错,那里村子规模大,窑洞多,群众基础也比较好。我想派你带一个连去那里打前站,主要任务是为中央前委机关准备好窑洞,供暖设备(地炕、炉子),过冬衣服以及粮食等。你带一部电台去,随时与支队保持联系。你考虑一下,看十天时间够不够?”
11月14日,毛泽东一行由神泉堡向杨家沟出发,11月22日到达了杨家沟。这时,中共中央机关的代号又由“九支队”改为了“亚洲部”。
杨家沟是米脂县城东40里外的一个较大的山村,是闻名陕北地区的一个典型的地主庄园。有一条小河向东一直流入黄河,沿河两岸河滩上有较肥沃的土地,人们称这里是米脂的米粮川。这里四面环山,只有中间一条大道贯通南北,地形比较偏僻。全村270多户人家,其中有72户地主,占有周围四五个县的18万亩土地。在余下的近200户人家中,除一户中农外,全部是贫雇农。
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一到杨家沟,汪东兴就分别带他们去看他们的住处。毛泽东走上一个高坡,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窑洞,对汪东兴说:“杨家沟有房,果然名不虚传。这窑洞整齐、漂亮,还是新的,比你们画的还要好。”
毛泽东和周恩来住在一个窑院里,共有五间窑洞。毛泽东住在院子东头的三间相通的窑洞里,周恩来住在西头的两间窑洞里,这是一明一暗的两间窑洞,里面是卧室,外面是一个大间,作为会议室。任弼时、陆定一、胡乔木等就住在上面的窑院里。这里的窑洞外面有西式玻璃回廊,内里宽敞明亮,无论居住、办公、开会都很方便。
看完了住处,毛泽东又问:“这个地方叫杨家沟,听说不少住户姓马不姓杨,这家的房主姓什么?”
汪东兴回答说:“这家房主叫马新民,原是北平大学生,因患肺病休学未毕业,现在家治疗。”
毛泽东说:“哦?还是知识分子家庭,他现在住在哪里?”
汪东兴说:“他现在搬到下面的院子去住了。他对我们很热情,主动提出搬回原来住的旧窑洞,把新修的窑洞让给我们住。”
毛泽东听后点了点头。
毛泽东率领中共中央机关转战陕北整整八个月了。到这时,才第一次有了一个比较安定、舒适的环境。这些日子,毛泽东一直很高兴。
12月的陕北正是寒冷的冬天,但是,在12月25日这一天,平时很安静的杨家沟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中共中央扩大会议,又称中央“十二月会议”在这里召开了。
参加中央“十二月会议”的有当时能够到会的中共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陕甘宁、晋绥解放区的党政军主要负责人以及中共中央几个部、局的负责人。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主持了会议。
在撤离延安八个月之后,战争形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实在使毛泽东喜出望外,兴奋不已。正式开会的第一天,毛泽东就作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报告。他在谈到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形势时,以激昂的语调说道:“中国人民的革命战争,现在已经达到了一个转折点。这即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打退了美国走狗蒋介石的数百万反动军队的进攻,并使自己转入了进攻。”“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在中国这一块土地上扭转了美国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匪帮的反革命车轮,使之走向覆灭的道路,推进了自己的革命车轮,使之走向胜利的道路。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这是蒋介石的二十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这是一百多年以来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这是一个伟大的事变。这个事变所以带着伟大性,是因为这个事变发生在一个拥有四亿七千五百万人口的国家内,这个事变一经发生,它就将必然地走向全国的胜利。这个事变所以带着伟大性,还因为这个事变发生在世界的东方,在这里,共有十万万以上人口(占人类的一半)遭受帝国主义的压迫。中国人民的解放战争由防御转到进攻,不能不引起这些被压迫民族的欢欣鼓舞。”(11)接着,毛泽东提出了著名的十大军事原则:“(1)先打分散和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和强大之敌。(2)先取小城市、中等城市和广大乡村,后取大城市。(3)以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为主要目标。保守或夺取城市和地方,是歼灭敌人有生力量的结果,往往需要反复多次才能最后地保守或夺取之。(4)每战集中绝对优势兵力(两倍、三倍、四倍、有时甚至是五倍或六倍于敌之兵力),四面包围敌人,力求全歼,不使漏网。在特殊情况下,则采用给敌以歼灭性打击的方法,即集中全力打敌正面及其一翼或两翼,求达歼灭其一部、击溃其另一部的目的,以便我军能够迅速转移兵力歼击他部敌军。力求避免打那种得不偿失的、或得失相当的消耗战。这样,在全体上,我们是劣势(就数量来说),但在每一个局部上,在每一个具体战役上,我们是绝对的优势,这就保证了战役的胜利。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就将在全体上转变为优势,直到歼灭一切敌人。(5)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每战都应力求有准备,力求在敌我条件对比下有胜利的把握。(6)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不怕疲劳和连续作战(即在短期内不休息地接连打几仗)的作风。(7)力求在运动中歼灭敌人。同时,注意阵地攻击战术,夺取敌人的据点和城市。(8)在攻城问题上,一切敌人守备薄弱的据点和城市,坚决夺取之。一切敌人有中等程度的守备、而环境又许可加以夺取的据点和城市,相机夺取之。一切敌人守备强固的据点和城市,则等候条件成熟时然后夺取之。(9)以俘获敌人的全部武器和大部人员,补充自己。我军人力物力的来源,主要在前线。(10)善于利用两个战役之间的间隙,休息和整训部队。休整的时间,一般地不要过长,尽可能不使敌人获得喘息的时间。”(12)
中共中央“十二月会议”开了三天,于12月28日结束。毛泽东在谈到《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这一报告时说:“‘十二月会议’就是要解决这篇文章。这篇文章是当作一个时期的政治纲领,‘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的纲领。它比《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合政府》更进一步。”(13)
“十二月会议”开得很热烈,很成功。会议期间,正是毛泽东54岁生日。大家当然想给他做寿,但是,毛泽东坚决不同意,并且讲了三条理由:一是战争时期,许多同志为革命流血牺牲,应该纪念的是他们,为一个人祝寿,太不合情理;二是部队和群众都缺粮食吃,搞庆祝活动会造成浪费,脱离群众;三是我才五十多岁,往后的日子长着哩,更用不着祝寿。做寿是不会使人长寿的。这样,12月26日那天,毛泽东白天仍然主持会议,晚上和大家一起观看了贺龙从晋绥带来的评剧团演出的《恶虎村》。
“十二月会议”结束后,转眼就到了1948年的新年。毛泽东把中共中央机关的人员召集在一起辞旧迎新。回顾过去的一年,毛泽东对大家说:“1947年是胜利年,也是辛苦的一年,大家要好好地过这个年。”当新年的钟声响起来的时候,毛泽东热情地向大家举杯祝福:“1948年,我们要以更大的努力取得更大的胜利!”(14)
在杨家沟,由于相对安定的环境,毛泽东在关注全国战场和西北战场的作战的同时,又以极大的精力投入了理论创作,先后写了许多重要的文章,仅收入《毛泽东选集》的就有《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关于建立报告制度》、《军队内部的民主运动》、《新解放区土地改革要点》、《评西北大捷兼论解放军的新式整军运动》、《关于情况的通报》等11篇。
二三月间,西北战场的局面和全国战场一样也已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特别是西北野战军经过新式整军后,取得了转入外线作战的第一个大胜利——宜川大捷,彻底扭转了西北战场的局势。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全国范围的胜利,毛泽东和中共中央考虑离开陕北,东渡黄河到华北去。
据汪东兴回忆:3月9日下午,毛泽东和周恩来、任弼时、陆定一、胡乔木以及汪东兴、叶子龙一起讨论了东渡黄河的问题。毛泽东说:“中央前委商议,准备东渡黄河。自从蒋介石指挥胡宗南进攻陕甘宁边区,我们中央前委在陕北转战一年了。去年三月十九日胡宗南占领了延安,可谓蒋介石最得意、最神气之时。蒋介石得意忘形,吹牛要在三个月或半年之内消灭中共首脑机关和西北野战军,至少要把我们赶到黄河以东。现在经过一年的较量,全国各战区、敌占区的斗争形势发展对我们越来越有利,我们在大范围内由被动转为主动了。你蒋介石赶我们过黄河,我们偏不过,在陕北拉着你的队伍转圈子。一年后的今天,我看过黄河的时机到了”。说到这儿,他又对汪东兴和叶子龙说:“把你们两位找来,就是商量一下,咱们什么时候过黄河?准备怎么过?具体由谁去组织指挥?”
周恩来说:“中央前委要在适当的时机与中央后委、中央工委汇合,这样有利于指挥全国的解放战争,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现在正是黄河上游化冰的季节,我的意见看是不是三月下旬东渡黄河较为适宜。”
任弼时说:“东渡黄河要准备船,要找有经验的船工,和他们商量看什么时间过黄河合适,一定要保证安全渡河。”
叶子龙说:“争取用十天时间完成准备工作,我提议由汪东兴同志具体组织东渡黄河的准备工作。”
汪东兴说:“东渡黄河的工作需要仔细策划。渡船、技术船工、木材,还有粮食、草料、当地治安工作等等,都离不开当地政府的帮助和支援。”
听了大家的议论,毛泽东说:“我同意子龙的意见,由汪东兴组织东渡黄河的准备工作。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派给他一个连的兵力,除担任渡河时的警卫外,还可以在准备工作中担任劳动力。给他带一部电台,一名报务员,一名译电员,随时将准备工作情况向中央前委报告,与我们保持联系。东渡黄河的准备工作要注意保密,时刻提高警惕,防止敌人侦察到我们的动向。……东渡黄河的时间暂定为三月下旬,从明天开始,十天内准备就绪。”(15)
3月21日上午,天气晴朗。杨家沟的山峁上,沟畔上,大路旁,站满了欢送的人群。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率中共中央机关离开了住了四个多月的杨家沟,踏上了东渡黄河的路程。3月22日,到达了黄河岸边的佳县刘家坪。在这里,住了一夜。
3月23日,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中午11时,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率领中共中央机关来到了吴堡县川口村以南的园则塔渡口,准备从这里登船东渡。
这是一个老渡口了。毛泽东大步走到黄河边,看到黄河的水很黄,说:“看来黄河上游水土流失很厉害,若干年以后,要整体规划和治理。”
很快就要上船了,毛泽东对前来送行的人们说:“我们马上就要过黄河了,来不及向陕北老乡们告别,请你们转达我对他们的问候,谢谢他们一年多来对我们的大力支持。告诉陕北人民,我们不会忘记他们对共产党、对人民解放军的一片深情和友谊。”(16)
说完以后,毛泽东和前来送行的人们一一握手告别,踏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第一条渡船,随后,周恩来、任弼时登上了第二条渡船。
一上了船,毛泽东就和船工们握手,说:“劳累你们了!”
船工们回答:“送毛主席过河,这是我们的光荣任务。”
毛泽东说:“谢谢,谢谢了。”
木船缓缓地离开了岸边,毛泽东站在船尾,向送行的人群不断地挥手致意。船已经离开岸边很远了,不停地摇晃起来,浪花拍打着木船,警卫战士劝毛泽东赶快坐下来,他不为所动,望着浊浪滔滔的黄河,望着渐渐远去的西岸和岸上的人群,心情十分激动。
正是凌汛时期,黄河巨浪滚滚,夹杂着磨盘大的冰块汹涌咆哮着、冲撞着,发出一阵阵轰轰巨响。小木船忽而冲上浪尖,忽而沉落波谷;冰块撞击着木船发出惊心动魄的砰砰声。毛泽东看到这一情景,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可以藐视一切,但是不能藐视黄河啊!
经过半小时左右的紧张搏斗,渡船绕过许多顺流而下的冰块,冲出激流,渡过了滔滔的黄河。
船一靠岸,便是晋绥解放区的山西临县境地了。毛泽东上了岸,回头再看着黄河,深情地说:“黄河真是一大天险啊!如果不是黄河,我们在延安就住不了那么长时间,日本军队打过来,我们可能又到什么地方打游击去了。过去,黄河没有很好地得到利用,今后,应当利用黄河灌溉、发电、航运,让黄河为人民造福。”(17)
毛泽东从1947年3月18日撤离延安到1948年3月23日离开陕北,为时一年零五天的转战陕北的艰苦斗争胜利结束了。毛泽东又踏上了新的征途,率领全国军民争取更大的胜利。周恩来在后来回忆这段历史时,曾经深有感触地说,当时在陕北,毛主席、任弼时同志和我在两个窑洞里指挥了全国的解放战争。毛主席是在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里,指挥了世界上最大的人民解放战争。
(1) 《周恩来传》,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
(2) 《艰难的转战》,军事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3) 《艰难的转战》,军事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4) 《任弼时传》,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
(5) 《胡乔木回忆毛泽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6) 《汪东兴日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7) 《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230页。
(8) 《汪东兴日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9) 《汪东兴日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10) 《汪东兴日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11)(12) 《毛泽东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1244页,第1247—1248页。
(13)(14) 《胡乔木回忆毛泽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15) 《汪东兴日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16) 《汪东兴日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
(17) 阎长林:《警卫毛泽东纪事》,吉林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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