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社会的采集经济,到春秋时代仍占重要地位,成为农业上不可少的补充。
《诗经》中有很多描写妇女采集的诗句,由此可以看出当时人们采集的盛况。《周南·关雎》:“参差荇菜,左右采之。”《周南·卷耳》:“采采卷耳。”《周南·芣苢》:“采采芣苢。”《召南·采蘩》:“于以采蘩。”《召南·草虫》:“言采其蕨”,“言采其薇。”《召南·采苹》:“于以采苹”,“于以采藻”。《邶风·谷风》:“采葑采菲。”《王风·采葛》:“彼采葛兮”,“彼采萧兮”,“彼采艾兮”。《魏风·汾沮洳》:“言采其莫”,“言采其。”《鄘风·载驰》:“言采其蝱。”《鄘风·桑中》:“爰采唐矣”,“爰采葑矣”。《唐风·采苓》:“采苓采苓”,“采苦采苦”。从以上这些诗中可以看到,当时人们采集的植物种类很多,有的供食用,如“苦”(苦菜)、“葑”(蔓青)、“菲”(萝卜)、“卷耳”(野菜)、“蕨”(蕨菜)、“薇”(野豌豆)、“苹”(田字草)、“藻”(水藻)、“莫”(莫菜)。有的食用兼药用,如“芣苢”(车前草)、“蝱”(贝母)、“萧”(荻蒿)、“艾”(艾蒿)、“”(水舄)。有的作衣服原料,如葛。《周南·葛覃》描写了从采葛到织布制衣的全过程。从《诗经》所反映的春秋时采集范围之广,食用植物之杂,可以看出当时人工栽培蔬菜还不能代替野生采集,采集还是春秋时代人民生活中经常性的生产活动,也是农业上不能缺少的补充手段。
春秋的畜牧业继商周之后仍很发达。《诗经》中有许多描写牧畜、饲畜的场面。《诗经·周南·汉广》:“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这是一首割草喂马驹的诗。《诗经·召南·驺虞》:“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这是描写在芦苇中牧放母猪的诗。《诗经·王风·君子于役》:“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这是两幅描绘晚霞下鸡归窝上架、牛羊进圈的写景诗画。《诗经·鲁颂·》:“牡马,在坰之野。薄言者,有有皇,有骊有黄,以车彭彭。思无疆,思马斯臧。”这更是一首颂扬人们在广阔的野外牧放骏马的壮丽诗歌。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生动地看到春秋时人们牧放马、牛、羊、猪的情景,也使我们知道当时窝养、架养鸡和圈养牛、羊的状况。
由于当时战争和交通的需要,在畜牧业中,人们更重视马的饲养。春秋时贵族生前外出必须乘用马车,死后往往以车马陪葬,所以出土的春秋陪葬车马数量较多、规模宏大。如山西太原金胜村晋国贵族七鼎墓的车马坑就殉马44匹85。山西临猗程村春秋墓地发掘了6个车马坑,共殉马20匹86。目前出土规模最大的是山东临淄齐国故城5号墓的车马坑,发掘不到一半,已发现殉马228匹,估计全坑殉马可达600匹以上87。这些巨大的车马坑的出土,反映了春秋时代养马业的繁盛。
按照先秦礼仪规定,贵族驾车和祭祀要使用不同毛色和形状的牲畜。据《礼记·明堂位》称,夏后氏时驾车用有黑鬃的白马,殷人用黑头的白马,周人用赤鬃的黄马。夏后氏时祭牲用黑牛,殷人用白色公牛,周人用黄赤色公牛。《诗经》中更是具体谈了西周和春秋时人们生活中的择牲情况。《鲁颂·宫》:“夏而楅衡,白牡骍刚。”“毛传”说白色的公牛祭周公,赤色的公牛祭鲁公。《诗经·秦风·驷》:“驷孔阜,六辔在手。”这是描写秦襄公驾着四匹黑铁色的骏马拉的车进行田猎的情况。《诗经·秦风·渭阳》:“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这是叙述秦康公送别舅父晋文公时赠送给他诸侯之车和4匹黄马的诗。《诗经·小雅·无羊》:“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三十维物,尔牲则具”,这是说人们养着90头黑唇大黄牛和三十种不同毛色的牛、羊,以满足食用和祭祀之需。由于礼仪制度讲究对牲口毛色、性别和外形的选择,使西周春秋时畜牧业中畜类的选用经验逐步积累,并产生了牲畜外形学的萌芽。
捕鱼、打猎是原始社会生产的主要手段,在中国古代长期保存着,至春秋时仍占重要地位。《诗经》十五国风一百六十篇诗中,叙述渔、猎场面的诗就有十四篇之多,占了近十分之一,说明它们依然是人们生产和生活中的主要内容之一。由于春秋时战争频繁,士人都要学习军事,狩猎正是训练军事射、御的重要方式,这是提倡田猎的另一重要原因。
《诗经》中描写春秋时代捕鱼情况的诗歌很多,如《卫风·硕人》:“施罛,鳣鲔发发。”《邶风·新台》:“鱼网之设,鸿则离之。”《豳风·九罭》:“九罭之鱼鳟鲂。”《卫风·竹竿》:“籊籊竹竿,以钓于淇。”《召南·何彼矣》:“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风·敝笱》:“敝笱在梁,其鱼鲂。”《邶风·谷风》:“毋逝我梁,毋发我笱。”从这些诗中可以看到春秋时代鱼的品种已很多,据统计有鳣、鲔、鳟、鲂、等十几种。当时捕鱼的工具和方法也较前有发展,如网有大网“罛”,又有三股绳索织成的小而密的网“罭”。钓鱼用细而长的竹竿,装上丝绞织而成的“缗”来垂钓。除网、钩外还有“笱”,它是口有倒刺,能诱鱼进而不能出的筒形竹鱼篓,捕鱼时安装在水中特设的堰即所谓“梁”的开孔处以待鱼游入。这种捕鱼的工具和方法似是春秋时才有的先进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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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时除了捕鱼工具比过去进步外,池塘人工养鱼业也较商周有较大发展。《孟子·万章上》:“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赵岐注:校人,“主池沼小吏也”。《晏子春秋·外篇》:晏子治东阿“陂池之鱼,以利贫民,当此之时民无饥。……陂池之鱼,入于权宗,当此之时饥者过半矣”。《太平御览》引《吴越春秋》:“越王既栖会稽,范蠡等曰:‘臣窃见会稽之山有鱼池上下二处,水中有三江四渎之流,九溪六谷之广,上池宜于君王,下池宜于民臣,畜鱼三年,其利可以致千万,越国当富盈。’”由上引文可见池塘养鱼是春秋各国的重要财政收入,也是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事业,所以设校人等官吏专管。由于东南沿海河网密布,吴、越地区的养鱼业尤其发达,因此出现了中国第一部、也是世界最早的养鱼专著《陶朱公养鱼经》。此书虽不见得是范蠡所作,但这部总结养鱼生产经验的理论专著的产生,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春秋战国时代的养鱼生产水平已相当先进。
春秋时的狩猎方法,从《诗经》中可看出也是多种多样,较先前进步。一般对小动物如兔和雉等采用网捕。《周南·兔罝》:“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肃肃兔罝,施之中逵”;“肃肃兔罝,施之中林”。这是叙述人们在路中、树林内到处设置密密的捕兔网的情况。《王风·兔爰》:“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有兔爰爰,雉离于罿”。这是描写兔子从网罗、网车、鸟网中逃脱,而雉却落入罗网中的情景。从这些诗歌中可以看到,春秋时网捕小禽兽往往采用布大网、设网车、陈小网等不同方法,并能较成功地捕获猎物。
当时人们更多地是采用驱马射猎的方式来猎取较大的禽兽。《诗经·召南·野有死麕》:“野有死麕,白茅包之”,在田猎中打死了一只獐,用白茅包裹它。《诗经·郑风·女曰鸡鸣》:“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射下了水鸟,将它烹调煮熟。《诗经·齐风·还》:“并驱从两肩兮”;“并驱从两牡兮”;“并驱从两狼兮。”这是说两个猎人并肩追逐两只野兽、或公兽、或狼的事。猎人在射猎中除了驱马射箭外,还使用了猎犬。《诗经·齐风·卢令》:“卢重环,其人美且鬈。”描绘了项上套着玎珰响的重环的猎犬和俊俏、勇敢的猎人。
春秋时贵族中盛行规模巨大的田猎。《诗经·郑风·叔于田》:“叔于田,巷无居人”;“叔于狩,巷无饮酒”;“叔适野,巷无服马。”此诗是说郑国共叔段去田猎,使里巷中空无一人,没有一个饮酒的人,也没有御车的人,这是全里巷人马出动去田猎的写照。《诗经·郑风·大叔于田》还具体地描写了共叔段大规模狩猎的情景:“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襢裼暴虎,献于公所。”“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两骖雁行。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又良御忌。”“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忌,抑鬯弓忌。”全诗叙述了共叔段外出打猎,驾着四匹马的车,挥动辔绳,马如舞驰骋,人们举着熊熊燃烧的火炬,徒手与虎搏斗,打猎的车队展开雁形的队形进行射猎,猎完让马徐行并装好弓箭等田猎的全过程。《诗经·秦风·驷》:“驷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车鸾镳,载猃歇骄。”此诗是描写秦襄公在随从的护拥下,驾着四匹黑马出猎、射鹿、收猎的过程。
由《诗经》可看出田猎是春秋时人们生活和生产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也是军事训练的一种形式。田猎大致固定在每年冬天。《诗经·豳风·七月》:“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献豣于公。”说明每年十一、十二月是集中田猎的时间。其目的一是食用,“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诗经·郑风·女曰鸡鸣》);二是献祭,“献豣于公”(《诗经·豳风·七月》):“野有死麕,白茅包之”(《诗经·召南·野有死麕》);三是衣用,“取彼狐狸,为公子裘”(《诗经·豳风·七月》);四是习武,“载缵武功”(《诗经·豳风·七月》)。
在渔、猎过程中,西周和春秋时期由于经验的积累,人们已认识到动、植物资源保护的意义,明确规定对动物不能滥捕滥杀。据《礼记·月令》记载,西周时已由虞人统一管理川泽,国家规定春、夏时不许捣鸟巢,掏取鸟蛋,捕杀幼小的鸟、兽,不可用渔网在陂池中捞鱼,不可用火烧山林,砍伐大树,不可举行大规模的田猎,以保护渔猎业、林业的正常生产。这些措施和规定正是早期生态保护学萌芽的反映。春秋时各国继续按西周在这方面的规定来办理,《左传》昭公二十年记述了齐景公在沛地打猎,用弓召唤管林泽的虞人,虞人没有应召。齐侯派人逮捕了他。他解释说:先君打猎时要用皮冠召唤虞人,下臣没有见到皮冠,所以不敢前来。齐侯只好将他放了。这事说明连国君打猎也要通过虞人,而且必须按一定的礼节召唤,否则可以拒绝。《国语·鲁语》更记述了鲁宣公夏天在泗水之渊滥捕鱼,下臣里革当即断其网的故事。里革还对宣公讲了一番保护生物的道理。他说:自古以来,大寒降临,水虞官才可以开禁捕鱼,到了夏天,水中动物孕育,这时下令禁止使用大小鱼网捕鱼,禁止捕捞有卵的鱼和小鱼,使鱼鳖生长;不猎取幼鹿、麋等小兽;要使那些鸟卵孵出,小鸟长成;要留下卵和未生翅的幼虫,使各种动、植物生息繁衍,这是古人的遗训。现在鱼正在怀孕,不让鱼生长,又用网捕,是贪婪的表现。里革的话反映了中国古人早就懂得保护幼小动、植物的成长,以维持生态平衡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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