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艺术中的表演性影响：美令人远

问：你提到观者在欣赏和理解作品时，其实是对作品的第二度创作。观者会不会直接影响作品的创作？

答：这是接受美学的基本观点，像达·芬奇的《蒙娜丽莎》，画像主角是一位佛罗伦萨妇女，最初并不知名，后来此画被法国宫廷、王室不断推崇，再加上20世纪初被偷盗的故事的渲染，到现在成为家喻户晓的世界知名度最高的艺术作品之一，可以说是观者创造了其生命。又如杜甫对李商隐、李贺有影响，李商隐和李贺的诗成为了经典，杜甫化进了他俩的生命，一个生命化入无数个生命里面，所以创造也是一种接受方式。

当代艺术中存在着对艺术家第一度创作的影响。在文本封闭的时代里，作品完成以后，很难获取直接的反馈。当代艺术产生了大量参与式作品，观者的欣赏和参与，直接可以反馈给创作者。一些实验戏剧，戏剧表演过程中，演员会主动融入观众，在人群中制造情景与情节，观众被卷于戏剧中，与故事一同成长，观众成为戏剧的一部分，从而推动戏剧的升华。这种表演性艺术已影响了当代艺术，包括行为艺术、数码交互艺术等，观众直接影响艺术家的即时创作。

问：根据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学说，艺术家一些潜意识的东西是不是连艺术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流露于艺术创作中？

答：当然，伟大的艺术家才能达到这种出神或入神的状态。如果创作一件作品，从头到尾盘算细密，甚至步步为营，大局在握，那么，虽然作品不会太差，但绝对不会成为伟大的作品。因为伟大作品的创作往往是一次历险，山穷水尽时，又柳暗花明。艺术创作时，先有一个基本的设想和构思，但画到尽兴处，画到欲罢不能时，便会出现神来之笔。所谓神来之笔，即神赐予的无意识的形色，这往往是作品的精彩之处，奇妙之处。如果创造力可以控制和预料，便不称其为创造力。创造力的特点是超出人的能力，无论是人的理智能力、想象能力，还是感知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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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6：《祭侄文稿》

颜真卿
28.3×75.5cm
纸本
唐代
台北故宫博物院

诗词创作也是如此，看谢灵运的“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池塘生春草”为最妙之句，王国维认为“妙处唯在不隔”，是诗人脱口而出，流淌而成的。而后面句子多有刻意推敲，有斧凿痕。

金庸创作小说时，也不预设结果，而是设计好人物及其性格，然后让人物活起来，在各自的人生中，自由奔走，各赴命运。

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图5.6），前几行字体严谨，尚可可控制；但越往后情绪越激动，悲不自胜，越写越快，旋写旋抹，出现一些“神来”的涂改现象，这丝毫不影响《祭侄文稿》成为一件伟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