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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享受春风,艺术通识带来美好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传承文明,教养人才,是为大学之根本使命,在当今甚嚣尘上的唯论文、唯项目、唯科研的时风鼓荡中,遗忘久矣。很显然,大学的立身之本与活力之源,就在于其培养人才的质量与数量,而这点,根本又在于大学提供如沐春风的好的教学。其三,学科专业中的“默会知识”,尤其包括浸润在教学中的教师气质、品位与德性。

大学生享受春风,艺术通识带来美好

国学大家刘文典讲课,吴宓去听,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刘文典仍是闭目讲,讲到自己认为有独到体会的时候,总是抬起头,张目向最后排看去,问道:“雨僧兄,意下如何?”吴宓照例起立,恭恭敬敬,一面点头,一面答道:“高见甚是!高见甚是!”惹得全场学生为之暗笑。这是一个绝佳的关于大学课堂教学的生动案例。掷地有声地言明:课堂是师生共同学术生活的神圣中心。

传承文明,教养人才,是为大学之根本使命,在当今甚嚣尘上的唯论文、唯项目、唯科研的时风鼓荡中,遗忘久矣。事实上,加州大学前校长克拉克·科尔曾统计,1520年前全世界创办的组织,至今仍然用同样名字、以同样方式、干着同样事情的,只剩下85个,其中70个是大学,15个是宗教团体。大学之所以有这样恒久不息、基业长青的生命力,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它有学生,用经济学的观点,就是拥有最忠诚的客户。而且学生既是大学的客户,又是大学的产品,大学品牌越增值,就意味着每个学生学位文凭的增值,产品也就越增值,所以学生毕业后,会对自己母校有着极高的认同度与回馈率,这是任何企业、政府等组织不可比拟的。很显然,大学的立身之本与活力之源,就在于其培养人才的质量与数量,而这点,根本又在于大学提供如沐春风的好的教学。

那么,好教学的本质是什么呢?

我的朋友高教专家王菊博士曾深富洞见地指出:“好的教学是教师和学生的认知互酬和德性增益,在他们因教学而相遇相处的岁月,甚至此后延展开来的未来岁月里,他们相互见证和成就了彼此的生命,他们之间建构起超越一切利益考量的美好伦理关系。”可见,好的教学,既不是教师诲人不倦地“满堂灌”,也不是学生学海无涯地“埋头学”,而是把教和学都视为主体,教师和学生具有交互主体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教和学互长,在两者的课堂对话、磋磨,乃至争执中,澄明与敞开新知、新德与新境。因此好的课堂教学,在传承知识中,自然内涵着创造知识,教学与科研自然融洽,也就是“研究性教学”。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发现,好的课堂教学实际上主要应该传授三类知识:

其一,学科专业基础性的、体系性的、结构化的知识,尤其是元知识。

好老师一般会注意在教学中带入学科前沿知识,但实际上,课堂教学最重要的,还是把学科专业的基础知识体系传授给学生。这些知识是构筑学生智性结构与认知框架的前提,有了这些“结构”,学生再吸纳与整合具体的新知识,进入学科前沿,创造新知,就轻而易举,水到渠成。以我的忘年交、著名古生物学家张喜光教授教本科古生物学课程的经验为证:“我上这门课是希望删繁就简地让学生通过学习,掌握地质学最基本的知识。”这些“结构化”知识中,特别值得注意的又是元知识,所谓元就是第一,元知识就是学科里最根本的第一概念、第一原理,就像几何学里面,“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三角形内角和等于180。”,等等。这些公理,无须论证,就像人们盖房子所需要的几块基石,以后的学术大厦,都是在这几块基石上,一块、一块垒砌起来。又如中国艺术学的“道”“气”“兴”等,皆是这样的元概念,整个中国艺术学的理论系统,在此基础上衍生、累积。好老师最是能条分缕析,步步为营,把这些元知识母生子、子生孙、子子孙孙、层层衍发的逻辑,如明镜照影般地,剖析展现给学生,甚至还能引领学生对这些元知识予以批判、反思,开启知识创造的、卓越的、原创性的大境。

其二,教与学对话、磋磨中兴发、澄明出来的新知。

如前所述,教师和学生具有交互主体性,在气韵生动的课堂场域中,不仅仅是教师教会学生,学生同时也会启发老师,教与学对话、磋磨,就有可能兴发出许多无法预料的“偶然性”创造,我们可以举《论语》中孔子与子贡的教与学为例: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如何?”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在这场教学中,孔子首先充分肯定了子贡求知问学的主体性“可也”,然后因势利导,进一步补充“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由此受到鼓励,兴发出新的知解,即把看似毫无关连的《诗经》中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与师生问学状态联系起来;作为老师的孔子,十分敏锐地发现了子贡的创造,高度赞扬:“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在这赞扬中,孔子又把《诗经》学习的关窍,春风化雨般地点明给了子贡。值得注意的是,在教学兴发“新知”的过程中,好老师对逗引的“分寸”把握、对“创造”的敏锐捕捉,尤为重要,也就是孔子总结的“不愤不启,不悱不发”。

其三,学科专业中的“默会知识”,尤其包括浸润在教学中的教师气质、品位与德性。

英国哲学家迈克尔·波兰尼认为,人类知识可以分为“明确知识”(explicit knowledge)和“默 会 知 识”(tacit knowledge),在可以言传的“明确知识” 背后是大量的“默会知识”,它不能用我们的语言系统明确表达出来,只能借助个人身体力行的参与来获得。一般而言,一个学科的知识体系中,往往最核心的那个部分,就是不可言明的“默会知识”。如果我们多年学习,还一直未曾掌握那个学科的默会知识,只能说,你往往还没有真正深入这个学科的堂奥。比如艺术学科中,本雅明曾分析过萦绕在古典作品周围那种即之愈远、忽焉又近、无可言说的灵动光晕,英国画家雷诺爵士由是认定老大师们的作品一定有某种秘不示人的技术,所以他把一幅卡拉瓦乔作品彻底层层洗刷,企图弄清其作画过程。这种“灵晕”“秘不示人的技术”,其实就是“默会知识”。“默会知识”的获得,与师生亲亲授受的身体力行亲证有关,特别强调师生间应该通过教和学,“相互见证和成就了彼此的生命,他们之间建构起超越一切利益考量的美好伦理关系” 。真知背后沉淀着价值,据哈佛教授德雷克·博克研究,这样人学合一的知识,往往最能召唤学生,也最能改变学生,所以浸润在教学过程中的教师气质、品位与德性,也是尤其重要的“默会知识”。

当然,这些美好知识的传授与兴发,最终得落实于一场好的课堂教学;而一场好的课堂教学,就宛如一场好的艺术表演,有着美的节奏与韵律。

引用社会学家戈夫曼“拟剧论”的观点,王菊认为教学如同演剧,课堂犹如剧场,教师教学过程,有一个由不上“口” 到上“口”、不入韵到入韵的渐入佳境的过程。比如观察一些优秀的表演艺术家,如刘欢等,他们上台亮相、表演,往往也有一个热身、蓄势、渐入佳境的过程。回到上课,如钱穆先生的 “热身、蓄势”,据西南联大学生张孝感回忆,就是“翻书”:先低着头,谁也不看,一个劲翻书,翻,翻,翻,翻到大家悄无声息、聚精会神地等着他,他抬头,开口,再也不看书,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如大江大河,奔流趋海,越讲越精彩,越讲越飞扬。(www.xing528.com)

这个有韵律的教学过程,自然特别重视教学课堂的场域性氛围营造,如教师的临场发挥、学生的学习状态、课堂环境等,都是丝缕牵连、关联微妙。还是举刘文典上课的一个例子,有一次,刚讲半小时,他突然宣布下课,改在下周三晚饭后七点半继续上课。到了那天,学生一看,原来这天正是十五,皓月当空,清光万里;刘文典让大家移步中庭,一圈围坐,他端坐中央,开讲《月赋》。此情此景,令诸多学生,毕生难忘。在这里,我们既可以解读为刘文典的名士风度,也可以看出其作为好老师,擅长营造课堂教学场域性氛围的苦心。无独有偶,据赵家璧回忆,徐志摩在光华大学讲赫德生诗歌《鸟与人》《绿色大厦》时,干脆将课堂移到校园里的一个古墓前,墓前有一古槐,一时绿阴摇曳,古意森然,诗与景两相映发,别有情致。

除此而外,一场美的波澜起伏的有韵律的课堂教学,有经验的良师一定知道,还需要处理好几大节奏,即图文节奏、叙论节奏、教与学节奏、新旧节奏(基础知识与前沿研究)、余味余韵等,兹不赘述。

如果说课堂教学的具体内容、方法,还是教学之“技”的话,那么在好老师那里,好的教学,还会由“技”入“道”,开启出灵光四射、光风霁月的境界。

这一教学境界,简而言之,就是情感深挚,人学合一。在专业化的时代里面,我们看到太多研究者、教学者,他们把所从事的专业,仅仅看作谋生的饭碗;他们毕生所从事的知识、学问,与其安身立命毫无关系,与其生命的意义毫无关系,冰冷,坚硬,精致。在他们那里,课堂之上,多少年照本宣科,屡“教”不改;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无法感动的知识,何以能以理服人、以情动人呢?

恰恰相反,在真正的良师与大师那里,我们可以轻易地发现,学问与生命两厢融冶,人与学自然合一,他们教授的知识、创造的学问中,随处焕发着温暖、明洁、正大的人格气息。

比如梁漱溟先生,他在悼念自己识字不多的亡妻时说:“她对我的批评态度,见出她读书虽少,而胸中有义理境界;虽是妇人,而气概不凡。尤其是她说我不真忠厚,向善心到底不强两点,使我敬惮。” 这样素朴的文字,人文合一,自可见出儒学大家诚笃、谦抑、决断的襟魄与气象,亦可见出真学问融冶生命的大境界。梁漱溟先生在课堂之上,也自然流溢出这样的气象,他24岁时受蔡元培之邀,到北大讲“印度哲学概论”“大成唯实论”“东西文化及哲学”等课,多有创见。但据说不善言辞,常几句一顿,冥思俯仰间,发沉实之见地,启人深省;每当讲到某个观点而不能脱口析明时,便急得以手触壁,或是敲头深思。这份人学合一的教学“拙诚”,自然也是极可见其儒者之性情与器识的。

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宋代的一位儒者朱光庭,他是理学大师程颢的学生。他在汝州听程颢讲学,如痴如醉,听了一个多月,回家逢人便说:“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

是的,教学的真谛就应该是这样。

大学,就应该让学生坐在春风中。

正是缘于这样的教学理念与教育理想,我在云南大学十多年艺术通识教育课程中,一直试图探讨以一种“如坐春风式” 的教学,配套着课堂,进而尝试写了这样一本“对话体”的艺术通识读本:着意艺术中的核心问题,问与答磋磨,随境生发,看似散漫中,贯穿着艺术理论的基本骨架,直面作品,重体验,开新见,养品味。

本书问题由我的研究生魏传金设计,他问我答,他再根据录音,整理成文;最终由我修改词义,润饰文句,清理逻辑,改定成稿。特此说明。

王 新

2021年7月24日于映秋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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